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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犬外传）邂逅——看吐的不负责

mikodo@2004-04-24 12:54

仲夏的天气变幻莫测，一阵倾盆大雨后又是阳光普照，节子独自一人跑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丝毫没有注意身边一个头戴斗笠的旅人与她擦肩而过。
“是旅行路过这儿的吗？”，城主友好的接待了这位雨后的访客。
“是的——”，旅人摘下头上的斗笠，竟是一个长得讨好的年轻姑娘，“本来只是想歇一下脚就走的，但刚才那场雨实在太大，前面的山路肯定不好走了，所以希望能在这里打扰两三天。”
女孩说起话来落落大方，看来不是第一天在外面闯荡。
“那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城主对这个只身在外的女孩充满了好奇，“只有你一个人吗，一路上？”
“是的。”
“走过了很多地方吗？”
“还算多吧…总之花在上面的时间不短了。”
“一个人在外面，你不担心遇到危险吗？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又是个女孩子……”
“我学过一点防身术，问题不大”，女孩轻松的笑了。
“真不得了啊……是啊……”，周围立刻传来一阵赞叹的声音。
旁边的城主夫人悄悄的贴近她丈夫的耳朵，说了点什么，城主一面疑惑的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一面点了点头。
“小姐走过很多地方，一定是见多识广吧！我也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有一点小事不知你能不能帮帮忙？”
“什么事？”，面对突然的请求，女孩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其实是我的女儿，她……”
“——城主大人，不好了！”，城主的话还没说到重点就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了，随即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下人打扮的女子，“小姐……小姐她又跑了！”
“什么！”，城主一下站起来，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愠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确实把小姐闺房的门看好了的，但等我给她送饭进去的时候，发现窗户打开着，小姐已经不见人影了……但小姐随身的东西好像都还在……”，婢女战战兢兢的说着。
周围的众人立刻乱声一片，而城主夫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得不省人事。
“这家伙……她应该还走不远，快叫些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城主看来却是十分生气，也顾不得当前还有位访客在他面前了。
“什么都没带就跑了吗？莫非是刚才那个……”，面对这阵莫名其妙的混乱，初来驾到的女孩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心中暗暗思量着。
一个普通小姑娘的脚程到底不是忍者，不到下午饭的时间就听说“小姐被找到了”，之后便是城主声嘶力竭的怒吼“把她给我关进柴房，看好，不给饭吃！”这声音大得连在客房休息的女孩都听见了，她打了个呵欠，倚在窗户边想起之前与自己匆匆擦身而过的那个娇小的身影——一定就是她吧。
晚餐时城主的友好态度看来并没受白天那个小插曲的影响，宾至如归的款待搞的女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还没有帮上什么忙，想起当时城主好像有什么事相求，还是关于府上的小姐的，可现在……还是不提起为妙吧……女孩在晚饭时说起来很多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引得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但她心中却满是对那个出走的小姐的好奇，于是，她还是决定私下里委婉地向城主“打听”一下。
“城主大人，今天，您不是说想请我帮什么忙吗？”
“啊，那个……我看…还是算了吧”，城主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怕是家丑不可外扬。
“我突然打扰您，您还这样周到的款待我，我非常感激，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您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也经历过很多，或许，我真能帮上您什么忙呢？”
城主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女孩，她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她的眼睛里却隐隐透露出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坚定，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信任感。
“其实是这样的……”，城主娓娓道来，“小女从小一直非常乖巧，我也非常疼爱他，她6岁的时候，我和内人商量为她请了一位非常有才学的年轻先生，教她读书、写字，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不光我们对这位先生的人品、学识都很满意，小女也非常喜欢他；直到去年，小女也满13岁了，我想也该是让她好好钻研一下女工的时候了，于是那位先生告别了我们回了老家，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小丫头居然又哭又闹，吵着非要她的先生，我们哄呀劝呀，全都没有用，说再给她请个老师她也不要，最后她竟然扬言非她的先生不嫁！我告诉她人家早有妻室，可她就是不听，这一年前前后后都跑了好几次了，幸好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唉！一想起这个我真是头痛，她平时也是知书达理的啊……”
看着城主毫无修饰的焦头烂额，女孩却是异常的平静。
“您是希望……我去劝劝她吗？”
“对，小姐的年纪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又见多识广，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吧！”，城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嗯，我知道了！您让我试试吧！”，女孩干脆的答应了，“不过，这几天无论我对她做什么，请您和夫人一定不要干涉好吗？”
“这……”
“您不用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女孩的神色和言语没留下任何可反驳的余地，连城主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明明那么多疑虑为什么就点头允诺了。
半夜，柴房的门被轻巧的撬开了，一点烛光唤醒了里面正昏昏沉沉的节子，她抬起头，迷糊中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正站在自己面前，“果然是你啊…”——那女孩轻轻自言自语道，节子揉了揉眼睛，探起身来——
“你是谁？是人还是妖怪？”
“呵呵……”，听到节子这么一说，女孩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不重要了，关键是——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的？！”，节子顾不得擦净眼角残留的泪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你不是想离家出走吗？不过说真的……”，女孩一边借助烛光随处打量着一边自顾自的说道，“你还挺有勇气的嘛，敢从二楼的窗户往外跳……”
“你是我父亲派来的吗？！”，节子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救世主”充满怀疑和警惕。
“那怎么会……”，女孩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想也想得到，你父亲有可能放你走吗？”
听女孩这么一说，节子顿时不吱声了，想必她也觉得这陌生女孩的话挺有道理。
“那……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当然”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好吗？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节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了咬牙——
“我要去找先生……就算我父亲不准我也要去！一定要去！因为……我非常喜欢先生……”
“就因为这个吗？”
“这还不够吗？”，节子年纪虽小，却也被面前这女孩不屑的语气激怒了。
“够了，只是……”
“你要反悔吗？！”，虽然面对的是个同性，但年纪比自己大，个头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节子的心里依然很紧张。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提醒一句……凭你的两条腿，如果走大路的话，不久就又会被抓回来的，就像昨天一样……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先生家离这儿很远吧……”
女孩不慌不忙的说着，节子却听得一脸的茫然与失措。
“不过，如果连夜翻过后山，在山下能搭上便车，倒是一条捷径，只是不知道……你有这个勇气吗？”，节子不禁向外张望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黑暗，这边，女孩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要这样是吗？我…我知道了！”，节子竭力掩饰住自己的犹豫和恐惧，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冲了出去。
节子第一次觉得黑夜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仿佛随时会有无数只手伸出来把人拽进地狱，她闭着眼睛拼命跑啊跑，等到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根本没有方向可言，寂静得可怕的背景上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号叫，此情此景，节子的心情只能用极度恐惧来形容，恐惧到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恐惧到大热天里浑身不停的寒战……节子用手捂住耳朵，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满脸是泪却浑然不知——那一刻，她产生了想赶快回家的冲动。
“不对！我不是要去找先生吗？以前试过那么多次不都没放弃吗？现在我能打退堂鼓吗！我害怕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节子内心的那股执著慢慢苏醒过来，奇迹般的支撑起一个十四岁女孩不顾一切向前的信念，“我一定要去！”
尽管脚步沉重，节子还是硬起头皮一步一步向她认为正确的方向走着，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也麻木了，节子只希望天边能赶快露出曙光，可黑夜此时显得特别漫长……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节子脑中一片昏沉，突然，几声近在咫尺的咆哮震住了她，节子惊恐的向前望去——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无数点诡异的绿光，似乎正伺机向她逼近……
“不好！是狼！”，本能的反应让节子转身拔腿就跑，拼命的跑！尽管如此，她仍可感觉到狼群追赶她时的呼吸声此时竟像暴风一般清晰，越来越清晰……节子祈求着能有奇迹出现，可突然脚下一滑，她的身体被惯性抛起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节子只觉得头脑被猛地一震，却还不至于失去意识，——那一刻，她几乎能闻到野兽口中喷出的热气……
“嗷——”，发出疼痛的惨叫的并不是节子，她瞪大了眼睛，只看到随着几道细微而飞速的闪光，最靠近她的几头狼已经应声倒地，只剩下挣扎的份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情况发生了戏剧化的转变，后面跟上的狼一见不妙，连忙转身就逃，瞬间已经不见了踪影。惊魂未定的节子愣在原地，根本搞不清从刚才到现在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自己是不是一息尚存。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大树上一跃而下，关切的跑到节子身边。
节子牙关打颤，明显还没恢复状况，但她还是抬起头看向这个从天而降救下她的人，皎洁的月光下，她认出这正是刚才放走她的那个女孩。
“好像没受什么伤……太好了。”，女孩快速的为节子检查了一下，“不过说真的，你这是勇敢还是盲目呀——当真一个人上山了。”
节子赌气似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一声不吭的爬起来就走。
“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去找先生，任何人阻拦我也要去！”，节子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
“我不会阻拦你的……”，女孩走到刚才倒地的那几头狼旁边，蹲下身子从尸体上拔下了什么东西——是飞镖，她仔细的擦净了上面的血迹，并一一收好，“不过，你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能像刚才那样保护你，说不定下次你就真被什么动物吃掉了，更别提去见什么人了……”
女孩的话让节子彻底清醒了过来，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仍让她心有余悸，天还不见亮，前方不知又会遇到什么，细细想来，不由自主的恐惧让节子打住了脚步。
“你还站在哪里干什么，过来吧……”，看着定在原地又死要面子的节子，女孩忍不住笑了，“我会帮助你的……至少，我不会吃了你吧！”
节子慢吞吞的将步子挪了回去，女孩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个包子，“你还没吃东西呢，饿了吧？”，说完将包子塞给节子，自己收拾起柴火点起了篝火。
坐在明亮的火堆旁，大口的咬着包子，节子体会到了一种令人陶醉的安全感，旁边的女孩支着脑袋欣赏着她这可笑的模样。
“怎么样，继续前进吗？还是回心转意赶快回家？”，女孩问道。
“这还用说……”，节子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当然是继续前进，我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这么执著呢？你……真这么喜欢那个人吗？”，女孩轻声却认真的问道。
气氛沉默了片刻。
“先生……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小时候，他教我读书、写字，还经常领我出去玩，说有趣的故事给我听，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总会逗我笑，我把自己的事告诉他他也会认真的听……父母虽然也待我很好，但先生……他才是真正了解我的人……我从小就非常喜欢她，我知道自己会一直喜欢她，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对先生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我开始希望他能像对待一个女性那样对我而不仅仅是学生，我甚至祈求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他永远只对我微笑……这种感觉在先生离开后就越来越明显，我忘不了他的温柔……”，节子的声音开始哽咽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不顾一切的想待在他的身旁，就算千难万阻也在所不惜……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觉啊！”，女孩望着篝火轻轻说道。
“虽然我知道先生已经有夫人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见他一面！”
“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待会儿还要赶路！”，女孩轻轻拍了拍节子的头。
“我们？”
“对呀，你不会拒绝一个既带能提供食物又能担当保镖的漂亮姐姐与你同行吧？”
节子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但待在女孩身边时那种油然而生的安心足以代表她的心声。
“我们……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天就快亮了，你不是告诉我要连夜翻过这座山吗？要不然，我又会被父亲抓回去的……”
“呵呵……别着急……”，看着节子慌忙的样子女孩又禁不住笑了，“我那样说只是逗你的，这样的山，连我也不可能一夜就翻过！还有你父亲那里，不用担心，他不会追到你的，相信我！”
看着面前这女孩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节子却是满腹的不解与疑问，但她或许可以想象天亮后她的家里会是怎样一派天翻地覆的景象。
“呜呜——这可怎么办呀……”，城主夫人痛哭的声音足以造成山摇地动的效果。
城主铁青着脸、皱着眉头，两眼正死死盯着手中一张已被他握得皱巴巴的纸条，一声不吭；四周早已围满了人，可比起以往的嘘声一片，此时的气氛却是异乎寻常地寂静与凝重，几乎没人敢喘一口粗气……
纸条上工整的写着——
城主大人，当您发现小姐不见时，请不必担心，一周之内我定会将小姐完好无损的送回府内，无需派人来追赶，请您务必相信我！
感激不尽的旅行者敬上
“城主大人，要不要马上派人去把小姐找回来？现在时间还早，小姐应该走不远的。”，终于有人提了一句。
那边夫人几乎已经又昏死过去了，这边的众人还在看着自己的脸色——城主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回想起昨天和那个女孩交谈时对方那双坚定而清澈的眼睛，回想起当时自己已经对她做了承诺……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城主最终艰难地抬起手，缓缓的摆了摆——
“那个女孩看来不是坏人……就，等一个星期看看吧……”
“走山路看来是对的，来抓我的人一个都没出现！”，有人陪伴的节子思想上放松了很多，她跟在女孩后面，表露出小小的成就感。
“你不顾忌你的父母吗？他们现在一定为你伤透了脑筋…”。
“我也不希望这样的，说实话……”，节子无奈的说道，“可如果把我关起来他们就能满足、就能心安理得的话，他们不也是很自私的吗？所以我决定了，这次一定要为我自己努力一次，别的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为了见那个人你倒是满坚决的嘛！见面时你想跟他说些什么呢？”，女孩转过头问道。
“说什么……”，这个问题一下让节子噎住了。
“是啊？怀着可以放弃一切的心情去见一个人，不会只是为了说一句‘好久不见’吧？”。
女孩的话让节子一下惊觉，自己连去见先生到底是为了传达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好好想过，只凭着一股倔强就跑出来了，到时真见了面，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没想好的话就趁现在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不是还有时间吗？你也不希望两人的重逢是以失望告终吧！”，女孩平淡的提醒道，此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傍晚时，两人终于下山了。
双脚重新踩在平坦的道路上的确是件令人舒服的事，可之前整整一天的跋涉让自小从没走过这么多路的节子吃尽了苦头，虽然她尽量忍耐着没有叫苦，但来自脚上的水泡的刺痛还是令她难以忍受；与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的痛苦的节子形成对比的是，那个女孩竟丝毫没有显露出疲态，只是趁着还有光线，掏出一张地图细看起来……
“从这里开始就都要走大路了，但愿我们运气好，能遇上愿意搭我们一程的人，那样的话一星期就能到了！”
“如果运气不好呢？”
“那就难说了……像现在这速度，也许几个月也到不了呢……”，女孩故意用一种拉长的语调说道。
“——什么？”，一听这话，节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了地上，“几个月？！”
“怎么了？你这样子……是要放弃了吗？”，女孩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反而嘴角上还挂起了一丝轻蔑的嘲笑，“现在决定的话还来得及，我马上把你送回家！你想好了…”
女孩的激将法在节子身上异常见效，话音刚落，节子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用你操心！”，看着节子气鼓鼓向前冲去的背影，女孩不禁会心的一笑。
这个夜晚，两个女孩是在路旁田埂里的草堆里过的夜。虽然条件远比不上家里，但节子倒头便睡了过去，丝毫没有兴致享受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露宿；仰望着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草堆上的另一个女孩却没有睡意，她平静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微妙的情绪，谁也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此情此景仿佛与过去某个令她眷恋的回忆对接了，不知不觉中，一种幸福的色彩从她眼中流溢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上路了，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节子的精神和体力也恢复了很多，这也使她的斗志重燃了起来。好运很快就降临了，远处渐渐驶来了一辆送草料的马车，节子顿时兴奋得不得了。
“你好……”，女孩拦下了车，一边向驾车的人问候一边示意节子，要她自己把请求说出来。
节子是从小有人伺候的小姐，遇上求人的事这还是头一次，但这么多年的书总不是白读的，她明白这就是考验自己的时刻了。
“您好，那个……我们想到前面那个镇上去，如果您是到那儿的，希望您能带我们一程，不知道方不方便？”，节子满脸羞涩的一边行礼一边轻声说道，言辞中用遍了她所知道的在正规场合下使用的敬语，听起来不免有些可笑。
驾车的老人温和的笑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往后指了指，示意让两人上车。
高高的草堆后还有一小块地方留给两人，一上车，节子还是习惯性的坐得规规矩矩，尽管此刻她满脸的风尘仆仆俨然已经没有了富家小姐的娇态。
“这个姐姐……你坐的样子好奇怪呀！”，一个稚嫩的嗓音从上方传了下来，两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草堆上竟露出了一个小女孩笑眯眯的脸。
“小夜，不要胡闹啊！”，前面传来了驾车老人的声音，“哦，她叫小夜，是我的孙女……”
这边小女孩已经麻利地从草堆上爬了下来，学着节子的样子坐在她旁边一动不动，搞得节子哭笑不得，那淘气的样子也看得对面的女孩忍不住的笑。
“大姐姐，你看我学这个小姐姐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啊？”。
“嗯，是很像……但老那样坐脚会酸的！还是不要学她比较好喔，小夜！”
“好像是的呢……”，小女孩一边装作老成的表情点点头，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节子。
节子终于忍不住了——
“以前我的老师告诉我，随意模仿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节子面有愠色，但她说出来的话似乎小夜理解不了。
“小夜，到这边来和大姐姐玩吧！”，看着节子那小孩子气十足的模样，女孩把小夜招呼了过来。
“好啊！我玩抓石子的游戏玩的可好了！姐姐你会玩儿吗？”，说着小夜兴奋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小石子。
“没问题！你不要小瞧姐姐！”
转眼间两人已打成了一片，小女孩更是不时发出高兴的笑声，眼见对面两个人乐成那样，这边的节子有些心痒痒的，无奈的是出生大户的她对这类流传在村野田间的小游戏实在一无所知。
“啊，小夜又嬴了，小夜真棒！不如，小夜来教教这个小姐姐好吗？”
听到提起自己，节子不禁心中一喜，还没等她将表情调整好，手腕已经被一双小手拽住了——
“对！小姐姐，我来教你怎么玩，可有意思了！”，小夜天真无邪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节子一言不发但还算顺从的坐到了两人身边，虽还有些故作姿态却也挺认真的观摩起游戏的方法，她以往从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以外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存在，不一会儿她溶就入了其中。
“有意思吧，小姐姐？”
“嗯！有趣极了！”
“姐姐，你以往从没玩过抓石子吗？”
“没有……”
“那你平时玩什么呢？”
“玩什么……画画、写字……对了，我还会叠纸鹤！”
“真的吗？你能教教我吗？”
“你想学？可…现在身边没有纸呀……”
“是啊……没关系！等到我家就有纸了！”
“好，等到你家我就教你！”
看着节子和小夜聊得投机的样子，这边的女孩悄悄的退出了这个小团体，留下那两个真正的孩子，自己爬到草堆上和驾车的老人随便聊了起来，在这阳光灿烂的季节享受这样旅行也未必不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正午的太阳下，小夜已经靠在节子身上睡了过去，或许是昨晚休息得不错，或许是兴奋于四周应接不暇的风景，节子丝毫没有疲倦的意思，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风情宛如阳光一般在她眼前绚烂着，一切都是这样新鲜和有趣！她不禁想起了过去先生说给她听的很多故事和趣闻，在自己看来，那些都是多么多么吸引人的东西啊，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她正身处的这个广阔的空间，这个一望无垠的世界，正是那些趣事的出处，也是先生灵感的来源，过去的她，不过是一直是通过先生在窥探着这个普通而又神秘的世界而已。
半天的时间，目的地终于到了，热闹的市集马上就吸引了节子的注意力，老人和小夜则一再要求这两个女孩到家里做客，她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在节子眼中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屋里屋外都被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自觉的让人产生一种“家”特有的温馨的感觉。小夜的父亲不在家，她的母亲热情大方的接待了节子她们，第一次在这样的家庭做客，节子心中的好奇自然不用说，但看着小夜在母亲面前毫无顾忌地撒娇，看着这个家庭里成员之间随便而又融洽的关系，一种羡慕之情又在节子心中油然而生，从小接受严格礼仪训练的她，从来不曾体会到普通人家会是这样。
“节子，你跟我来一下。”，正当节子冥想之时，身边的女孩站起来将她拉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干什么呀……”
女孩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递给节子——
“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换衣服？干什么？”，节子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晕头转向。
“我需要它！”
“你…你要我的衣服干什么？”，节子下意识的拽紧前胸，这件衣服质地和款式都相当优良，是节子的至爱，平时只有新年时她才舍得穿，这次为了见先生，她特意穿上了它。
“我们需要马，你明白吗？”，看见节子紧张的样子，女孩轻言细语的对她解释起来，“你也不希望在路上多耽搁吧？说实话，我可不敢保证一路上都有便车，而且就算有马车坐，速度还是太慢……所以，你愿意牺牲一下吗？”
“那，你要把我的衣服怎么呢？”
“当了！再补贴一点，买匹马应该不成问题。”
节子犹豫了，她并非不能理解女孩的用意，但她实在没想到要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衣服和见那个人，你觉得那一个更重要？你自己选择吧！”，女孩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节子这次算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有得必有失的滋味了，她咬了咬牙……
十分钟后，节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身上一套朴素的行头，那套华丽的和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捧在手上。
“给你吧……”，节子将衣服交到那个女孩的手上，随即像打蔫的蔬菜般坐到墙角郁闷起来。
女孩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站起身来出了门。
“小姐姐，你怎么了？”，看到节子没精打采的样子，小夜不禁跑过来好奇地问。
“唉！我的宝贝…刚才没有了……”
“宝贝？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算……是吧。”，节子首先想到了当初定做那套衣服的价钱。
“是吗？小姐姐好可怜，小夜我也失去过自己的宝贝呢！也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
这样颇显沉重的话从小夜口中说出来未免让节子感到奇怪，看看这个寒酸的家，她实在想不到小夜会有什么所谓“珍贵”的东西可以失去。
“小夜你……失去了什么宝贝？”，节子有些好奇又带着些不屑的问道。
“妈妈！”
“什么？！”，节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紧了身边这个小女孩的脸，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妈妈…不是在那儿的吗？”，节子一边看着那个在院子里忙碌的年轻妇人，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妈妈不是我的亲妈妈，小夜真正的妈妈得了重病，三年前就死了……”。
小夜的话让节子震惊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竟也有这么伤心的过往，换作她自己，实在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母亲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虽然两人的沟通并不多，但血浓于水的感情却是无法替代的。节子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小夜，但脑子里却一句可以用的句子也冒不出来，并非是她不能领会小夜的遭遇，而是她的成长经历中从没有过主动去体谅或安慰别人的时候。
“小夜最珍贵的“宝贝”就是妈妈了，虽然她去的时候我还小，但她的样子、她说话的声音、她抱着我时的感觉都还隐隐约约记得，很不可思议吧？”小夜支着脑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旁边的节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比起小夜心中的“宝贝”来，自己的那件衣服根本不值一提，节子为自己的狭隘与自私感到惭愧。
“可是——”，小夜突然转过身来满脸微笑对节子说，“小夜现在非常幸福，因为新妈妈喜欢我，我也喜欢新妈妈，虽然她是我亲生的妈妈，但在我心中，现在的妈妈也是珍贵的“宝贝”，两个人都是！对了，不久以后我就要作姐姐了……”。
节子看着小夜，一瞬间觉得很迷惘。
太阳落山时，女孩牵着一匹马回来了，顺便还带回了晚饭的材料以及给小夜买的糖果，晚饭时大家都非常高兴，唯独节子心事重重，第一次，她想到了人的生死，想到了亲人间的感情，想到了很多以往从没考虑过的事…
晚上，躺在舒服的踏踏米上，节子却不愿就这样睡去，她看了看一旁似乎也还没进入梦乡的那个一直令她不悦女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知道吗？小夜现在的妈妈是她的继母，她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
“是吗…？她是个挺活泼的孩子，我看，她和她现在的妈妈感情也挺好，这样就没问题了…”，女孩果然没有睡着，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的反应就是这样的吗？我可不这样想！她一定是在忍耐着的吧！要不就是装的！”，节子激动的坐起身来，断然否定道，“虽然现在的母亲对她不错，可过去难过的事并不会因此就消失呀！对去世的母亲的回忆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呀！至少换成是我的话，决不会让任何人顶替我母亲的位置，决不会叫另一个人‘妈妈’……如果，小夜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做另一个人的女儿，我真的觉得她的亲生母亲太可怜了……”
“可怜？为什么呢？”
“因为她被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背叛了，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叫别的女人为‘妈妈’，她一定会非常难过的！真正珍贵的‘宝贝’，是不可能有两件的！”，节子义正言辞的说道。
出乎意料的，黑暗中传来女孩轻轻的叹息声。
“恰恰相反……小夜的妈妈现在是在微笑着的，她心里非常欣慰、非常高兴。”
“怎么会……你怎么知道？”，女孩的话让节子是在不解。
“人的心，如果真正爱着另一个人的话，是不会那么狭隘的，节子。”，旁边的女孩轻轻的说道，“你没有失去过至爱的亲人，是无法真正体会到小夜的心情的；你没有做过母亲，更不可能了解一个母亲爱儿女胜过自己的胸怀。我可以向你保证，小夜一天都没有忘记或试图忘记她的亲生母亲，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全身心的投入现在的生活，去接受另一个爱她的人，微笑着生活下去，这才是对她过世的妈妈最好的怀念方式，虽然小夜年纪小，却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呀！换言之，小夜的妈妈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另一位母亲的疼爱，能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坚强乐观的成长，她也一定能含笑九泉了！你现在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有一天你真正发自内心爱一个人的话，就终会体会到那种‘只要看见他幸福’就好的感觉……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陪不陪伴在他身边，能不能完全占有他都已经不重要了……宽容的去对待才是爱的本质。”
这是第一次，节子听这个萍水相逢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神秘女孩说这么多，丝毫没有给她反驳的余地，节子不禁想到的自己一直想去追随的先生，想到了为她头痛的父母，自己对先生的感情能达到这么忘我的境界吗？或许只是自己的胡闹和一相情愿？她是否曾经体谅过父母的心情？节子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果然是个心志不成熟的小鬼，甚至比不上小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告别了小夜一家人，两个女孩上马启程了，此时的节子心中不再仅仅是要见先生、要和他在一起，她要去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让她确认自己心情的答案。
一路上，节子经历了很多，有热心接待她们的好心人，也遇到过想打劫的山贼，每天走过的路有的平坦，有的崎岖，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女孩始终陪伴在节子身边，并轻松稳健的将一切困难、危险一一化解，两人没有说太多的话，节子也碍于情面始终没开口问那女孩的姓名，女孩更没有主动提起，但无可否认的是，在节子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初对女孩的反感，相反，她为女孩种种过人的应变能力以及矫健的身手所钦佩，虽然充满了疑惑，却早已对她信任无比。时间过得飞快，从节子离家到现在已经事是第六天了，女孩对时间的计算丝毫没有受到一路上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干扰，他们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目的地。
当节子站在他日夜盼望见到的先生的私塾前时，正是日正当空，耀眼的阳光下，她看见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在招呼下课的孩子们吃饭，还是一年前分别时的样子，丝毫没变，克服了重重困难来到这里的节子，竟难以确认这究竟是不是现实。
“节子小姐……这不是节子小姐吗？”，那个男人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节子——他以前的学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回来这里，小姐？怎么打扮成这样子？发生了什么事？”，男人急忙跑到节子身边，眼见着她这个样子，男人眼中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想念的人与自己如此之近，近到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节子再也控制不住，扑到男人的胸膛大哭起来。不远处牵着马的女孩，看着这令人感动的一幕，嘴角也不禁挂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男人将节子和她的同伴请进屋里，早已口干舌燥的节子将先生的夫人端上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节子小姐，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呢？一路上遇到危险了吗？”，夫人亲切的问道。
节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她的丈夫，不可否认的一种嫉妒油然而生。
“我…只是很想念先生…所以……”。
“城主大人同意小姐到这里来的吗？”，男人问道。
这句话让节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就这一句吗？先生想对我说的就这一句吗？！分别了这么久，我是想念先生才离家出走跑来的，难道先生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吗？”
节子的样子让她的先生有些吃惊，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夫人制止了，夫人温柔的拉着节子的手，笑着说：“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是休息，节子也只是坐在客房的地板上发呆，当初就想要到时要理清自己的思绪，可到头来似乎还是一团糟。
“想要找到答案的话就不要放弃！”，躺在旁边休息的女孩突然冒出一句，“我想睡一觉，吃饭前不要打扰我喔！”
节子走出房门，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踱步，因面碰上了来找她的夫人
“难得来一趟，我领小姐到处转转吧。”
教室、客厅、书房……节子完全心不在焉，她只是偷偷打量着身边的那个女人——她成熟、有涵养，她夺走了她中意的人的心……尽管如此，节子此时对她却提不起半点恨意，有的只是对比自己优秀的同性的羡慕。
“这间是孩子们的寝室了——”，夫人停在一个房间的窗户外，轻声说道。
节子抬起眼睛，十几二十个孩子香甜的睡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些……全都是先生的学生吗？”
“对啊，准确地说，这些都是他的珍宝……”，夫人微笑着说道，“记得那时候，我和她刚结婚不久，有次他好不容易从小姐那里回来一趟，一进门他就对我说他从没见过像小姐那样聪慧可爱的女孩，甚至比男孩都不差，因为从小姐你那里，他真正体会到了为人师表的快乐，当时我还真有些嫉妒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欣喜的表情我至今都难忘呢。去年他回来后，就马上开了这间私塾，其实，每天要照顾这么多孩子，开始我还挺不适应的呢，可每次看见他上课时全情投入的样子，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慰就油然而生了，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和他两个人一起努力下去，现在我也真心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离不开这些孩子了……所以，我对节子小姐充满了谢意。”
“我？”，听见对自己的道谢，节子有些诧异，“为什么要谢我呢？我什么也没做过……”
“不，你做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正是因为有你，他才会这样坚定而又干劲十足的投入他喜欢的事，对你而言，他是你的启蒙老师，但对他而言，你同样也起到了非比寻常的作用。正是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让他明确了自己的信念，至今为止，每天都过着充实而有责任感的生活，我们一家过着幸福的日子，这都是小姐你的功劳啊！”
看着对方那诚挚而充满慈爱的眼神，节子的内心被震动了！眼前这个女子丝毫没提起自己的付出，却对自己这个素未某面的外人大加赞赏，只字片言，节子看到了一个女性对她爱的人的那种深沉、含蓄的无私，在这种感情面前，节子发自内心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穿过厅堂，徜徉花园，徘徊教室，节子看到不再仅仅是他中意的那个男子，她看到的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父亲、老师，她又看到了他在面对那群孩子时眼中那熟识的光彩，原来，这一切都属于她，但又不可能仅仅属于她……
“我们回家吧……”，晚饭后回到房间，节子郑重地向那个女孩提了出来。
“就想走了吗？”
“嗯…”，节子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明白你那时候讲的话了，虽然我想，我到底还是没那么高尚的，只是……”。
“只是觉得有点长大了吧？”，女孩调侃道。
“我…我本来就是大人了！”，节子仍是要面子，“只是…我担心我父母。”
“是吗？那你想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吧…”
“那现在吧！”
“现在？！”，节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天已经……”。
“你不相信我吗？”，女孩又是一如既往那狡黠的眼神。
节子突然意识到，事到如今，自己还用得着怀疑这个女孩有什么不敢做或做不到的吗？
“要走的话，去道别吧！”
“不用了…那太伤感了，不适合我。”，节子摇摇头。
“那留张字条吧，”，女孩不由分说地将毛笔塞到节子手中，“他会理解的。”
“可是…我写些什么呢？”，不说的话可以将一切藏在心底，可要说的话也是千言万语，看着手中的笔，节子茫然了。
“就写你最想说的话吧！”
最想说的话？——刹那间，所有点点滴滴关于先生的回忆以及这一路上的经历，还有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都像翻江倒海般充斥着节子的思绪，一幕幕都历历在目，令人动容。几分钟的沉默后，节子拿起了笔，郑重的写下——
虽然不告而别，但我真的很快乐，一直以来，谢谢了！
女孩牵着节子的手悄无声息地走到旷野。
“你相信魔法吗？或者，妖术？”，女孩轻松的问道。
“魔法？”，节子想问这到底要干什么，想问这与她回家有什么关系，但她什么也问不出来，身边一片萤火虫在月光下闪耀着微弱而又奇幻的光芒，似乎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会在这种时候发生。
女孩转过身来，轻柔的将节子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夜晚的风撩起女孩的长发，掠过节子的脸庞，一种舒适的感觉让节子释然。
“节子，听我的话，把眼睛闭上好吗？知道我叫你睁开为止。”，节子耳边传来女孩温柔的声音，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身体似乎轻了起来，脚下似乎空了起来，就在合上眼的那一瞬间，节子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她那贴紧女孩胸口的耳朵可以听见对方有利的心跳以及规整的呼吸声，她那楼紧女孩腰肢的手臂上传来的对方的触感让她安心，她能感到自己正穿越风的间隙，去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时空；她感到自己成长中的过往不断在头脑中泛起——她爱的人、爱她的人，所有的迷惘、固执、付出、释然，原来都是为了让自己慢慢成熟起来。
“节子，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节子耳边将她唤醒，节子首先感到了踩在脚下的大地的感觉，她急忙睁开眼睛——一副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她身边的景物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换为了她家附近小河边的那一草一木，潺潺地在月光下散发了银色光芒的河水，草丛间穿梭不惜的萤火虫，还有那棵自她出生就矗立在那儿的为众人所供奉银杏树，节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节子终于忍不住问了，这句话她憋了好久，虽然对这个神秘的女孩她并不害怕，但并不代表心中没有不安。
女孩没作什么反应，只是走到银杏树下，捡起一片树叶在月光下端详着。
“节子，你知道这棵银杏的来历吗？”，女孩突然不经意的问道。
“来历？”，这个问题让节子实在无从作答，这棵树自她有记忆起就屹立在这里，且不说她，就连城里的老人也对此一无所知，加上银杏又是珍贵的树种，所以大家都将这棵树供为这座城的守护之树。
“我知道喔！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路过这里时，看见这里有尊小小的地藏王菩萨孤单单地立在路边，小女孩于是觉得地藏王一个人太寂寞了，便拿出自己以前得到的一棵银杏树种种在了这里，希望这棵树能长大和地藏王做伴……那时候还没有你住的这个小城，人烟都很少……”，女孩在树脚蹲下身子，“转眼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当她再回来时，已经事过境迁了，种子变成了参天大树，地藏王可能也被山体滑坡的泥土掩埋在树下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呢？”
女孩转过头，果然看见节子那惊诧的表情。
“因为，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节子虽然年纪尚轻，但对于一棵树长成她现在看见的这样子大概需要多久她还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这一切要是真的话，眼前的这个女孩实际年龄会是多少，这听起来是那么荒谬，但女孩的认真表情以及一路上的经历却让节子一句反驳或质疑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没有骗你……”，女孩真诚的说道，“不过你不用害怕，我既不是鬼魂也不是妖怪。”
“你的意思是，你是…人类？”
“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地，无论时间怎么流逝……”。
“那为什么……”
月光悄无声息的撒在女孩平静的脸上。
“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救了我，从那以后我便留在了他身边，那时候对我而言，他是这是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长大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单纯，和他永远在一起逐渐变成我最大的希望、最大的幸福，这种念头让我非常恐慌，因为他并不是人类。与他那样强大的妖怪比起来，人类的寿命就如沧海一粟，我最终还是无法陪在他的身边……后来，我知道一个能让我与他同生方法，就是将他血溶入自己的体内，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当时孤注一掷的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记得当我把这个要求提出来时，他狠狠的斥责了我，但我知道，只要我坚持的话，他会满足我的，最终，我成功了……这之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几乎还是当初的模样……这也算是我最大的秘密吧，作为你告诉我你的秘密的回报，你也可以不相信，全当我讲了一个故事吧。”
“你离开他了吗，那个人？”，节子突然问道，“如果我相信的话，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独自在外面流浪吗？”
节子的问题似乎碰触到了女孩内心的敏感区域，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她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离开那个人，想来，也有好几十年了吧……季节轮回，时空更迭，他现在…不知在哪里呀！”，女孩轻轻说道，“节子，如果我告诉你，我之所以离开他，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他，你相信吗？”
“爱…他？”，节子不能明白。
“和他在一起的漫长岁月里，我肆无忌惮的挥霍着似乎无穷无尽的青春和生命，我们相爱着、厮守着，对我而言，他是父亲、是兄长、是情人……是我无可替代的人！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可后来，我渐渐发现，即使和我在一起时，他依然总是紧锁眉头，也很少对我说什么，也许是心理年龄见长的缘故吧，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爱他，但我却并不了解他，他的内心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我能踏足的地方……他的烦恼、他的追求、他的信念……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与他分担了，这样的我，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哪里有资格说自己是爱他的呢……于是有一天，我走了，带着从他那里得到的力量和自己的决心，我开始了独自的旅行，不同的风景、不同的遭遇、不同的感想，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总有一天，让我的心成长到自己满意为止，也让他满意为止……”
听着女孩的娓娓道来，节子心中早已没有什么疑虑，这一路上女孩的良苦用心，此时此刻，节子已经能深深的体会到。
“我知道，他一定也很喜欢你的，就这样不见面，他心里也一定很难过的！”，节子大声说道。
“或许吧，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呀……现在的我，是真正爱上了这种云游四方的生活，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停下脚步的，因为我知道……“，女孩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听着自己的心跳也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分开过。只要有缘的话，总有一天能再相见！”
天边开始发白了，女孩将节子送到了家门口。
“你说的事……我会保密的，还有……你，其实人挺不错的……”，节子支支吾吾的说道。
“谢谢你，以后不要太任性了，对了，这个——”，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打开了自己随身的包袱，节子一看，居然是自己那建当掉的和服。
“这个？！”，节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才告诉你，对不起了！当初只是为了考验一下你，并没有真正当掉，现在……物归原主！”，女孩笑着将衣服放到了节子手中，“顺便，也该说声再见了！”
此情此景，节子再也一直不住内心的感情，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告诉我吗？”
女孩笑了。
“铃！我叫做铃！”
“铃……？你说过，如果有缘的话，一定会再相见的……对吧？”
看着节子不住的抽泣，女孩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短短一周的相处，节子从未想到在目送那个女孩远去的身影时竟会泪如雨下，这样的自己，是她以往从不认识的。
“节子——”，已走到远处的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力朝节子挥着手，“帮我个忙，如果地藏王菩萨真被埋在树下的话，请把他挖出来！”
清晨的城主府内又是骚动一片，不过这回众人是转优为喜了，特别是城主和城主夫人，短短几天时间，节子似乎懂事了许多，又是向大家道歉，又是承诺以后不回再任性……总之，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翌日，在节子的指示下，众人从银杏树下挖出了一尊年代已经很久远的地藏王菩萨，这一发现顿时引起巨大的轰动，节子也顿时成为了揭开神树谜底的新闻人物，只是对于此事，节子什么都没再多说，因为只有她知道，有个叫铃的小女孩，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从这里走过。

引用

流一@2004-04-24 17:23

好伤感，看了以后。猛的希望铃永远也不要长大就好了

引用

asuya@2004-04-24 17:35

偶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话才看懂这个外传在讲虾米```

(偶滴脑子被SP用枪打过了``````现在理解力有问题滴说``)

引用

鲔鱼@2004-04-24 17:58

原来是铃的…………
还以为是谁的捏………………………………

引用

月亮宝贝@2004-04-25 09:27

哎？我好象也理解不了这篇文章在讲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