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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动画推荐文本4——山村浩二《乡村医生》

叶小猫@2008-07-12 16:13

王海溪

关键词：窘境

这个故事并没有我们想象重的那么沉重，因为它的原作者卡夫卡先生是一个阴郁的密室热爱者，你能所想象到的黑色细胞都跳跃在字里行间，山村浩二一定为这个文本痴迷了，因为从你刚开始欣赏这部扭曲的动画，其中黯淡的色彩和“哈哈镜”一样的人物肢体语言充满了张力，带来了幽闭绝望的氛围。
卡夫卡的小说现在看来都很猎奇，而人物的行为是出乎意料的直接和赤裸裸，这体现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乡村医生》是其中最典型的作品之一。山村浩二的再解读让人欣慰，这部仅仅二十分钟的动画用了一万多张原画，全部由手提摄像机拍摄。

我们来看看这部作品包含了怎样的几个人物元素，并按照我的方式粗略介绍一下。（人物按照出场顺序）
老医生——作为主角是这个片子里最难解读的角色，他有救死扶伤的天职，却觉得这是个麻烦；他有一个女仆，却无法保护她；他是个医生，但是那些被静悄悄斧子砍出的花般的伤口却让他束手无策。窘境让他再也无法回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因此只能在非人间的情境中一直流浪。
罗莎——一个不萌的女仆娘，在这部戏里她仅仅是一个衬托，衬托出老医生懦弱的灵魂和无能。罗莎大约的确是被强暴了。
马夫——马夫刚出场的时候仿佛老医生的救星，随即，他轻薄了女仆娘，留下了一个凶狠的牙印。不是一个吻，不是轻浮的纠缠，是野蛮的性。他是一个工具。
两匹马——漆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马匹，雄伟而诡异。后来它们成为医生唯一的伴侣。
患者家人——推波助澜的脸谱者，在卡夫卡的小说中，他们就是这个社会的主流。
小伙子——有着花一样伤口的病人，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开篇语即是“我陷于极大的窘境”。其实后续发生的所有事件，都把这位老医生继续逼入无尽的窘境中。
窘境一，老医生住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夜诊是每一个医生都感到棘手的，而无知的村民更是经常骚扰这位年老昏花的医生。
窘境二，他行医多年，自诩遵守职业道德，而并不受人爱戴，以至于连一匹马都借不到。
窘境三，马夫趁火打劫，轻薄女佣，他不想妥协，却在懦弱和形势之下不得不默认把姑娘作为使用马匹的代价。
窘境四，老医生到了患者家里就想逃走，但却被殷勤的家人留住了。
窘境五，小伙子对他说“医生，让我死吧”的时候，他无法让这个孩子死，因为在他看来病人是健康的；当他看到小伙子的伤口时，小伙子向他寻求帮助，而他却无能为力。
窘境六，他无法治病的时候，被人脱光衣服，囚禁在病人身边。童谣羞辱着他。
窘境七，作为一名医生，他为了脱身欺骗了重病的小伙子。
窘境八，皮大衣在车子后面，而他依旧只能赤身裸体在雪天奔波。

我们还可以从卡夫卡自身的解读中窥视一些端倪：

不要绝望，甚至对你并不感到绝望这一点也不要绝望。恰恰在似乎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新的力量毕竟来临，给你以帮助，而这正表明你是活着的。

我依旧能从像《乡村医生》这类作品中感到短暂的满足。但是只有当我一旦能把世界提升到纯粹的、真实的、不可改变的境界之时，我才感到幸福。

——卡夫卡日记

很多关于《乡村医生》的解读，过多关注于“医生”这个角色的设定，非要解读成“自救”或者“救赎”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另一种观点坚持认为卡夫卡的作品都是绝望的，但是对于这部作品来说，绝望不会是一个主题，因为是在没什么意义。
卡夫卡的绝望更多基于其他情感，比如介绍中说《乡村医生》表达了孤独的情感，这很好，而我只关注文章最开头的那句话，“我陷于极大的窘境”。
窘境，意味着青黄不接，进退两难，无法自处。它跟“困境”不同，我们可以克服困境，却永远无法克服“窘境”。它看上去很小儿科，但是把一个又一个的窘境与人物相结合，实际我们可以发现，窘境会慢慢吞噬整个生活，带来无以复加的灾难。因此这个故事不如说是一个寓言。它是悲剧的，非理性的，在山村浩二的制作下，更像一部叙事诗。
卡夫卡是现代主义的，你看，他说他不要绝望，即使绝望也要证实自己是活着的。他在《乡村医生》这部作品中甚至能感到幸福。
不过别误会，《乡村医生》的窘境并不是孤独者的幸福，写小说的人对自己作品的看法最信不得了，笑。

现在看看山村浩二的动画解读方式。
有原著支撑的动画片有利有弊。好处是有了坚实的结构基础和一定的受众；坏处是动画很难超越原著，尤其是已经被奉为经典的原著文本，在驾驭起来，不仅需要渗透他人的文本思想，还要体验着无法超越的困难。好在卡夫卡的小说本身充满了奇诡的想象力，于是山村浩二大可用自己的才气将这种诡异发扬到极端。他不吝啬的放入各种象征性符号和张扬抽象的画面，完整地体现了卡夫卡小说的意境，以小提琴为主的配乐和孩子的童谣也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大师级的作品在吾辈看来只能瞻仰，作为优秀的动画作品，它扼杀了我对小说文本的再解读，而带有山村浩二本人浓烈的气质。黑白和混沌的色调显得异常苍凉，充分表现了卡夫卡世界的荒诞诡异。
在没有看《乡村医生》动画版前，山村浩二与卡夫卡的结合让我无法想象，因为两人诡异的程度实在不相上下。两个诡异的天才结合，带来的震撼恐怕更多是“看不懂”三个字，但是这部如此冷门的动画还获了温哥华动画电影节最高奖，唔，想必就有更多慕名而看的人会浮现那“看不懂”三个字吧。
因此我希望这篇推荐文本能为看不懂的人找到一个思路，从更多角度去解读这个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