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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自由的实现----析《十二国记》中阳子的成长

LEYIN@2003-11-04 16:03

分析篇----《十二国记》（关于个人）

题记：
人是被罚为自由的。
------萨特

《十二国记》无疑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动画。完整的异世界构图、宏大的叙事
场面、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其中最为出彩的
，还是对于人类内心的刻画。
认定自己因为无知而无需为父王的暴行负任何责任的公主祥琼、一心以为这
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值得同情的大木铃、坚定地相信到了异世界自己便可
以成为故事主角的杉本、浑浑噩噩地想要在异世界中寻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的浅
野、当然还有原本只会唯唯诺诺地做个乖孩子的阳子，他们在这个故事中经历着
自身的成长与成熟。
然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对于阳子的心理刻画不仅仅是一个迷失自我的人找
到自我的过程这么简单，从她身上所折射出的是一个人的“自由”得以实现的过
程，即在肯定命运无法违背的同时唱出对于自我的肯定，并赋予其道德上的主体
地位。
康德说：人不能做为工具，而是目标。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否定的价值，保
持个人的自由和权力是任何社会至高无上的目标。这便是西方文化区别于其他文
化的两大特点之一----个人主义。西方文化中的“个人”这一概念源于希伯莱教。
在希伯莱教中，由于“上帝”是唯一而排他的神，因而人只能对“上帝”保有无
限的忠诚，对于世间任何一个人、物、组织都不可以献出绝对的忠诚，这就使得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不受制于他人的；同时，“上帝”作为一个超越于自然之
外的神，他便将这个世界的自主权留给了人类自身。当然，在希伯莱的宗教中，
这只是一个源头，真正完成对于“人”的发现、唱出对于人的肯定的是希腊人。
希腊文学中最为突出的主题便是人与命运的抗争。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即使可以
抗争，人最终还是无法战胜命运。这样的宿命观在各个民族的文学中都不难发现。
但希腊文学最难能可贵的一点便是：在肯定命运无法改变的同时，也肯定人类反
抗命运这一行为本身的价值。即使最终这看似只是无谓的反抗，即使人类终究会
拜伏在命运的脚下，但人的抗争这一行为本身并不是无意义的。在这样的肯定中，
我们所看到的是对于人自身价值的发现和肯定，是人得以行使自由意志的无限可
能性。
在《十二国记》的三到七集中，对于阳子与苍猿之间的斗争的描写便是完成
这一“人”的发现与肯定的过程。

“被抛”
我一直都很喜欢海德歌尔形容人出生所用的一个词----“被抛”。它极其形
象地表现出了命运的偶然性。人的出生就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虽然在我的
一生中我可以随意而任性地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然而对于我降生到这个世界这
一事件本身，我却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我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时间、地点、性别、
长相，甚至根本就不曾有人问过我是否想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从生命的一开始，
命运便已经被强加到了每一个人身上。就这一点而言，阳子作为庆国的新王被庆
麒带到异世界的情形与人的出生是极为相似的。而其后阳子所经历的转变，其本
质就是一个“理想的人”的成长过程。
最初来到异世界的时候，阳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生存的必要而做的本能
反应。无论原来的她是多么地懦弱，在这里如果想要活下去，她就必须一次又一
次地挥动手中的剑。这时的阳子就好比一个还未经历过风浪的孩子，只是本能地
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到原来那个无忧的世界。她还无力去思考她的人生，她并没
有意识到这是她的命运，而命运是无法违抗的。

个人的孤独
在第四集里，阳子很偶然地被独自抛在了大街上。正是在这时苍猿登场了。
这看似随意地安排其实并不随意。当阳子猛然发现自己被孤零零地抛下时，面对
走过身边的一个又一个陌生人，阳子的孤独是可以想像的。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孤
独中，人心的缝隙会变得格外明显。苍猿所说的每一个字就会轻而易举地填满那
些缝隙。
“他们只知道依靠我，让我一个人战斗！即使这样，还竟说些以自我为中心
的话。”
“（阳子）装得像我们的朋友一样，但其实对我们的事毫不关心。”
“正是因为阳子我们才会落到这种地步。”
苍猿让阳子听到了自己、杉本和浅野的声音。水禺刀是人心的镜子，而苍猿
则是阳子内心的又一个自己。
苍猿的出现是为了让阳子理解个人作为一个独特的个体是孤独的。
远处的森林传来了杉本与浅野的笑声，本以为是至亲的父母却在怀疑自己是
自愿失踪的。“你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谁都没有在等你”、“即使你死了，
也没有人会觉得为难”，这样的话语切断了阳子与世界的所有的联系。这个世界
没有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地球一样自转，四季如常更替，在你死后的历史就如
同你出生前的历史一样，会顺利地前行。一切都不会改变，除了不再有你的参与。
这样的孤独感是悲观而绝望的，但它却正是体认个人的独特性的前提。只有
当我们懂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我们与他人的联系其实相当脆弱。我作
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我的体验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快乐与你的快乐不同，我的痛
苦也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所有的个人体验都是不可能被另一个人所重复的。我
们的经历只可能相似，而不可能相同。只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才有可能
真正理解个人的独特，才有可能理解自己作为这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个体所特有
的价值。让阳子认识到这一点，正是苍猿这个角色最重要的意义所在。（当然伴
随着这种孤独的便是死亡的诱惑，无法超越这种孤独看到个人的独特价值的人便
只能面对无尽的绝望，而最终选择死亡。这也就是苍猿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叫阳
子去死的原因。）

转机
紧接着，转变的契机出现了。阳子被达姐骗卖到妓院，而后又被同为海客
（对从日本来到异世界的人的称呼）的老人所出卖。这接踵而至的背叛事件使得
阳子不得不对他人产生怀疑。怀疑是一种精神。怀疑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否定
一切。真正的怀疑主义者是在内心深处想要去探寻某种肯定无误的东西的人。怀
疑所要通往的恰恰是“信”的彼岸。
阳子在遭到杉本的袭击而面临死亡时，她对他人的怀疑达到了最高潮。这时
的阳子对于自己被无情地抛到这个异世界的命运已经有所领悟，她明白她不可能
轻易地回去日本了。同时，在苍猿的“帮助”下，阳子已经深刻地体会到她作为
一个独立的人最终是孤独的。可以说，这时的阳子正处于最危险的转折期，她是
超越孤独的绝望感完成对自我的肯定，还是完全走向其反面----否定自己进而毁
灭自己，就完全取决于这一时期。但幸运的是，正是这时，她遇见了乐俊。
尽管阳子无法信任乐俊，但她从乐俊的身上看到了生的希望：乐俊是一只半
兽（半人半兽，被歧视的生物），并且因为生为半兽的命运他无法上学。但对于
这样的事，他只是笑着一语带过。不怨天尤人，不把希望寄托予祈祷，无论命运
显得多么不公，他都只是平静地接受，而后默默努力，从现有的命运出发去创造
自己的人生。应该说，乐俊是阳子的榜样，他对于生活的乐观的态度让阳子看到
了对于“自我”的肯定。
在对于是否该杀死乐俊以保全自己的疑问中，阳子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没有
杀死他，真是太好了！”“即使不是出于善意也没关系，他救了我的事实是不会
改变的。”
正如她自己对苍猿所说的：“没有人能为别人而活，人只能为了自己而生存。”
虽然作为一个个体，我是孤独的，我的世界没有人可以真正进入，但同时我也是
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无论命运强加给我什么，无论在最初的
时候，“上帝”显得多么地不公，无论最后我的抗争是否会产生任何影响，那都
没有关系，只要抗争过，那我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
至此，阳子终于完成了对于“人”的发现与肯定。

自由的实现
但《十二国记》并没有只停留在对于“人”的发现和肯定上。阳子最后的所
颁布的初赦带有近代西方启蒙运动的光环。
西方近代转变的本质是在承认个人价值的基础上，确立个人对于道德的主体
地位。人应成为道德的主体，理性实践的主体。启蒙运动的意义之一便在于个人
“自由”的实现。这里所说的自由是个人领域中的自由，是让自我成为真理的主
体，是要求人们懂得真理不应该在外部，真理应该在人的内心。
阳子的道德观的转变也是非常明显的。最初的阳子是一个我们所说的善良的
人，所以即使是在杉本的怂恿下，她仍然无法对无辜的百姓举起剑。但这时她所
具有的道德感纯粹来自于多年来的教育。可以说，这种道德并不是她自己的，而
是外部强加给她的。因而她对杉本的拒绝是犹豫的。
而后由于被他人一再地背叛，这种虚假的道德便开始自然而然地趋向于崩溃。
所以在她无路可走的时候，她终于对浅野说出了“那就袭击路人吧”这样的话。
但所幸的是，她要“袭击的路人”是一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这使她终究
没有抛下那仅有的良知。
在遇到乐俊之后，阳子终于建立起了自己的道德，或者说，她终于让原本只
是外界强加给她的道德变成了她自己内心的东西。“我相信别人和他是否会背叛
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因为想要相信才去相信的。”“对！我是一个人。
所以所有关于我的事都应该由我决定，与世界无关。”当这些话从阳子的口中说
出的那一刻，她终于成为了自己真正的主人，成为了“自由”真正的主体。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曾提出“主权在人”的概念，即社会建立的基础来
自于人的自由独立的意志，人与人之间订立契约而组成社会，但人仍保有自己的
独立性。
从这个意义上说，阳子的初赦是具有启蒙性质的。她在成功地确立了自身的
主体性之后，也想要“改变那个国家本身”。“人在真心感谢对方、真心尊重对
方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低头。”“我希望庆的每一个人都成为王。人不是任何
人奴隶，也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奴隶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即使被欺压也不屈服，
即使遭遇灾难也不气馁，遇到不公时能毫无畏惧地纠正，不向禽兽献媚。我希望
庆的子民能成为这样的自由之民，成为统治'自己'这片领土上独一无二的王。”
自由不是胡作非为，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对自由的歪曲。自由是现
代社会得以成立的基石，是契约得以成立的前提。自由的实现意味着人格的成立，
意味着人的主体地位的实现。人是道德的主体，是法的主体，道德与法律不再是
我们的身外之物，它们不再是对我们自身行为的限制，而变成为我们自已的需求。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希腊末期，斯多葛学派就曾提出人的价值不依赖于
外部环境，而只依赖于灵魂的善的力量。而中国孟子所说的“自律”以及王阳明
的心学也都曾要求人通过自己内心的道德来规范自己的行为，而不只是承认外部
礼教的权威，并服从于它。这些理论的意义都与启蒙相似，都要求完成人格的成
立，只可惜它们的影响都不及启蒙运动来得普遍和深刻。

自由是西方启蒙运动播撒在西方人心中的光辉，也是《十二国记》对于人心
探讨的深刻之处。但愿我们对于这部动画的理解不会是及肤而止的。

引用

lina1997@2003-11-04 16:34

恩，相对于阳子的成长，我到是对她的那两位同学的成长更感兴趣，一般来说，在一部动画里，我对主角都不会很感兴趣，到是配角的表现，往往非常的出采。

引用

wolf@2003-11-04 19:57

汗，明确告诉你这片文章不是原创的，我看过。最好加上出处，不然可能有点问题。

引用

不思量@2003-11-04 20:03

现在对12国不象以前那样感兴趣了

引用

anna467@2003-11-04 20:10

楼主太强了，看来是啃文学的料啊。阳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