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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他乡故乡[梦话]

伊谢尔伦的风@2004-03-23 19:42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朔漠残月，长河斜阳，寒沙衰草，孤城狼烟。苍茫的苍茫辽远的辽远莫此为甚。曾经的，四面边声连角起，羌管悠悠霜满地，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征人思乡，可曾想过倘若有一天没了故乡？我有迷魂招不得。哪里有，哪里有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哪里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恍惚间迢迢星汉扑面而来，紫微牛斗近在咫尺，立体模型上每一颗星星都标明了战略意义,梦幻般掠过眼前的不是流星是流弹，天旋地转颠倒黑白，生命归于混沌，白骨暴于野也成了奢侈，莽莽宇宙满目疮痍。

如果有，如果有神，请让我以远方与流浪之名祈祷，祈祷他乡故乡庇佑我们的灵魂。

菲列特利加说：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丰富了我的生命。
传说着的传说：鲁乌慕旧历1105年，大黑暗降临，风狩人族少年与鲁乌慕的罗兰特王子联手对抗冥王。鲁乌慕复活历元年，第一枚银晶球出现，王子用剑柄镶有银晶球的剑消灭了冥王，并从此开始了他不老不死的生命。复活历一世纪左右，第二枚银晶球出现，一位魔女将银晶球镶入安迪乌尔地方的造景式盆景，并凭此力量统治安迪乌尔地方达二十年之久。复活历八世纪左右，第三枚银晶球出现，一名学者用它创造出了一个乐园。后被精灵瑟连菲亚（帕纳凯亚）夺走并以之发动火之船，致使大半个夏罗瓦国化为废墟。复活历九世纪，第四枚银晶球出现，最终融入骗吃骗喝的贤者塞亚姆体内，并帮助蛇姑娘依柳西亚游向大海。复活历993年，杰尼亚斯·罗塞（神官）分配到西部边境。神官生活在边境的不知道哪一年，小女孩玛丽安被送到了东凯尔羊角村。复活历996年春，沙乌尔·卡达夫（队长）左迁至此；复活历997年，黑咒术师凯尔被神官诱拐到边境；复活历998年，神官调回首都，新任神官高个子先生（剑之贤者）抵达。复活历1000年春，神官回到边境，高个子先生离开，队长调离边境。同年夏，冥王再次出现。高个子先生在凯尔的帮助下又一次封印了冥王。

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当历史成为传说，传说又成为神话，在吟游诗人的琴弦间与孩子床头的童话书里吟咏传诵的故事渐渐淡去了，人们的目光更多投向丰饶温暖的大地。那里有绿水青山，低檐矮篱，小桥流水，田园人家，有装备着厚刃菜刀果树锯子铁制餐叉与开瓶器等“武器”的豆子兵，有可以用牛拖的犁耕地的怪力海量小心眼粗神经美青年神官，有神官老不死，不对，是不老不死的美型外公高个子先生，有脑袋上住着肥鸟雏的别扭黑咒术师，有曾经十分英俊好色好酒又好事的不良中年队长——哎呀把那个“曾经”去掉就可以拿来形容先寇布了——哎呀队长叔叔你不要哭！

古文为故，二人为乡，故乡固然是必须离去的所在，也必然是迟早回归的家园。幸福快乐时也许忘记，痛苦悲伤时一定想起。无论是目睹了冥王终结的凯尔，还是在东部边境戎马倥偬的队长叔叔，心里都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在无可避免的历史洪流中，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地方。

当时间像燕子一样轻盈地飞过……

已过去的过去：伊谢尔伦（Iserlohn），德国西部中世纪要塞城市，位于北莱茵-威斯塔法兰州，扼守着多山多林的萨尔州的入口。11世纪首见记载，1237年建制，并获得特许成为中世纪著名的武器装备和金属器皿制造中心。全城于1712年毁于大火，1849年起义时亦成为战场。二战期间为德军要塞，1945年复活节向美军投降。现代的伊谢尔伦拥有机器制造、化学、橡胶、皮革和金属制品等产业，人口93337（1989）。

未来临的未来：宇宙历763年，帝国军着手兴建伊谢尔伦要塞，767年完工。其后同盟军前后六次大举来袭，每一次都以同盟的失败告终。宇宙历796年第七次伊谢尔伦攻略战，杨威利以半个舰队的兵力不流血攻占伊谢尔伦，后任要塞司令官暨驻留舰队司令官。宇宙历799年第九次伊谢尔伦攻略战，杨主动放弃要塞，要塞为罗严塔尔夺回。宇宙历800年第十次伊谢尔伦攻略战，要塞及回廊的控制权再度易手，成为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和伊谢尔伦共和政府的根据地。宇宙历801年，尤里安以交出伊谢尔伦要塞为代价，得到了海尼森所在的巴拉特星系的内政自治权。

历史永远心平气和，既无硝烟，也无人烟。八岁父亲战死，十岁祖母离世，十二岁成为杨的养子，十四岁来到伊谢尔伦，十六岁前往费沙任职，十八岁杨威利遇刺。尤里安的偶数年发生了许多事，有的已很少提起，有的尚不能预计。那时候的他干净的眼睛里映出的伊谢尔伦，该有怎样百转千回的细节？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这银色要塞工程图一样规整的黑白线稿上有无数一丝不苟的螺丝钉，连反光的强度都井然有序，可街角的阴影里溢出了亲切潦草的笔迹，教堂十字架底下还藏着一个狡猾跳脱的签名。它一定有那么一些温暖家常的地方，像电气羊亭里洗褪了色的方格子桌巾——电气羊亭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桌巾我不知道，只是很愿意堆积这样美好的想象——当这家店考究的桃花心木招牌吱呀一响，用手写体刻下的金色店名随摇摆的光线明明灭灭，风就吹起来了。它在伊谢尔伦的每一个角落里流连往复，最后回到森林公园，轻手轻脚地经过某张长椅。伊谢尔伦是不是这个样子，伊谢尔伦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在现实与虚构的罅隙中碰触它的轮廓，专心致志乃至无法呼吸。

波布兰说：你最喜欢的疾风怒涛的季节就要到来了，人生在世很值得对不对？
哈利·波特来到霍格沃茨时十一岁，陪着他的只有猫头鹰海德薇，尽管他曾一度担心会让火车送回去或者被扔到猎场给海格打下手，却还是很快融入并且爱上了这个地方。常青藤蜿蜒迂回地勾出古堡的轮廓，湖光荡漾在起了苔藓的石壁上，草坪零星抹了些散漫的树影，云朵的缝隙间阳光宁静安详。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的楼梯到处乱跑，马车自行前进，蜡烛悬空飘浮，鬼魂漫天飞舞；霍格沃茨的湖里游弋着巨乌贼，禁林里住了独角兽，校长养着不死鸟，城堡里藏了三头犬；霍格沃茨的魔法史教师是个鬼魂，占卜课教师有位马人，黑魔法防御课教师走马灯似的一年一个，邓不利多办公室的口令永远跳不出蜂密公爵糖果店的经营范围——“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请教给我们知识，不论我们是谢顶的老人/还是跌伤膝盖的孩子/我们的头脑可以接纳/一些有趣的事物/因为现在我们头脑空空，充满空气/死苍蝇和鸡毛蒜皮/教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知识/把被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你们只要尽全力，其他的交给我们自己/我们将努力学习，直到化为粪土。”——引号内部分的诡异文字出自（估计是）阿不思·邓不利多作词曲调自选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歌》。

是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故乡，即使这里有能令航船粉身碎骨的惊涛骇浪。

当尤里安抱着杨送的大日记本到达伊谢尔伦的时候，过去的日记和未来的日历都是空白。而从今往后他必将面临令人眼花缭乱的丰富多彩。我们的杨舰队，像贺铸在《六州歌头》里写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誓言一般的话语，大概会被杨舰队的毒舌党们嘲笑吧——可他们明明就是这样的人，我愿意以侠气与醉狂的名义起誓。还是按这帮家伙喜欢的方式做介绍好了：杨舰队，又叫“俊男波布兰及陪衬的男人们”，或者“皇帝去死去死团”——简称“死死团”（？！）。以地方特色之一杨提督二秒致辞开始的新年派对，等于就是扔“派”“对”战；地方特色之二是无头美女到处乱跑的神秘怪谈，并由此引发了根本被当作笑话的探险——把亚典波罗的话倒过来说就是“研修旅行变成了野餐”；那位生于15月36日、与韦斯莱双胞胎拥有相同发色并且和他们一样惟恐天下不乱的击坠王，大概会和他只爱填字游戏的战友在分别从“蜜蜂与蜂蜜”和“四十大盗的洞窟”里出来时不经意间打一个照面，而后眉一挑头一点笑得心照不宣；被下了赌注的魁地……呃，飞球比赛赛前暗斗十分激烈，全是因为最佳找球手，不，年度得分王尤里安·波特的出现……啊呀又串词了。

伊谢尔伦为杨舰队所有的日子，加起来不过四年。那些琐碎的光阴如沙聚腋集汇成滚滚洪流一去不返，却构筑了这银色的人造天体在军事与政治之外的另一价值——不同于海尼森、费沙和奥丁，它们的特殊意义到最后，只能归结为分别是杨、莱茵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坟茔——作为杨舰队的家，作为番多拉的盒子打开后独一无二的的民主希望，作为某种象征与梦想。

“乐匆匆。似黄梁梦。”在那首《六州歌头》里，还有这样的句子，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记不得。

亚典波罗说：“那又怎么样？”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渡口废弃之后，栈桥依依不舍迤逦漂荡，终于沉没在不见底的澹澹洪波，只剩些许模糊的碎片，与浮萍一并被浪涛送回来，和它们近乎窒息的朝思暮想一起，埋在滨滩深深的回忆里。阡陌荒芜之后，道标腐朽难辨，斜阳外、芳草无情自枯荣，郁郁葱葱地淹没了禽踪兽迹，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屋舍倾颓之后，骤风疏雨趁火打劫地侵蚀，四壁一律幽然阴森，像年旧失修的坟茔，止有一间屋子，连屋顶都坍塌了，反而显出新生的气象，格格不入地袒露着它空洞苍凉的娃娃脸。浅井破败之后，断壁残垣之间不见漪涟，罅隙里爬着小螃蟹，一截轱辘陷在泥中仿佛枯骨，井绳不知所踪，鸥鸟的影子寂寂地掠过龟裂的井底，盘旋不去，盘旋不去。

历史从不回头，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绕了多少圆圈。从宛子城到蓼儿洼的悲壮，是妥协的无奈，沉郁的伤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水浒传》的唢呐轰轰烈烈吹到最后，忽悠换了二胡，一个又一个笔直的长音，曲折宛转起来了，像夕照中一线线惨白的芦苇随风俯仰，无边无际。于是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欸乃一声山水绿，潮涨潮落云卷云舒风起风息。跨青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从聚义厅的匾额到替天行道的旗帜，渐次破败，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水泊梁山依旧，却真真是“微斯人，吾无与归”。

所以后来想起来，我对水浒的印象，一直都是水天一色茫茫，有几个模糊影子近了又远了，一直走下去，而他们经过的那条路，随即淹没在苍苍蒹葭里。

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杨舰队离开伊谢尔伦时，杨已经不在了，连他们与伊谢尔伦暂别又重聚时那两句与红茶有关的“咒语”，也早就没了效力与存在的意义。但是亚典波罗说，“那又怎么样！”——看见这句话他的表情仿佛就已经跃然眼前。纪伯伦在《先知》中写道：雁鸟必得离开窝巢，独自振翅，以期横越旭日。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所谓离开，就是要抬起停滞的脚步，继续走下去。当传说重新沉淀成历史，伊谢尔伦五百万的人口容量人潮汹涌涨了又退，可怜的柔弱的微小的风烛残年的不堪一击的坚韧的恒久的伟大的蓬勃新生的万古长青的民主火种历经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冬雷振振夏雨雪依然不绝。

尤里安说：提督，我们回伊谢尔伦吧，那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大家的故乡。回家吧……
在白天或者晚上，雨中或者晴天，醒着或者睡着，独处或者喧闹，太公望又想起桃源乡。但是不回去。

不是回不去，羌族人不会拒绝自己孩子的眷眷归心，拳拳真情。不是不记得，云海之后的豁然开朗，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云海之下熟悉得令人近乎哽咽的牧民帐篷，无比亲切的羊群。不是不愿意长相守，只是一个字看久了，就会觉得不认识，喜欢说多了，也像是在骗自己。那么以后再就也不说有多喜欢多想念，再也不说。

何况你知道，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他不回去了。

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所谓《水浒后传》或者各式各样续红楼梦里千篇一律的“生旦当场团圆”，都只是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剩了那三生石上一缕旧精魂，枉入红尘若许年。反倒是邂逅在路上的他乡故乡天涯旅人，长相离，长相忆，长相望，长相候，能指望不可测的漫长岁月里重逢的那一天，一如凯丽的废铁镇，汽车人的地球，杨戬的昆仑山，还有我们大家的伊谢尔伦。

公元2004年，距《银河英雄传说》连载开始22年，距杨威利出生与伊谢尔伦建成1563年，我们经过的这些时间即将湮然尘埃。依稀记得《红楼梦》里公子小姐们打机锋谈禅，问宝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答不出——我想他也不是忘记了，只是一下子想不起而已——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那么我问，家乡异乡，他乡故乡，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引用

wondy@2004-03-23 21:40

好文章，收藏起来。
《银英》和《边境》啊…………又勾起我当年的回忆。
世间十载，动漫中已过千万年，回首遥望，多少七彩往事，都付笑谈中。

引用

ddx@2004-03-23 21:59

好深涩的文章阿。我看不太懂了T_T
越来越觉得我是illiterate了

引用

fff_nod@2004-03-24 01:50

果然文学功底深厚啊...
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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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ODeathHell@2004-03-24 10:49

感覺搭配的很絕妙,好文收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