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さ糖果そち@2006-10-17 13:52

haoi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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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tning16@2006-10-17 18:23

很好,太佩服了,不愧都是《犬》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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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0-19 23:22

四. 解毒(下)

一行人来到河边时,太阳已经升起,河面上跳动万点金光,清风拂面,远方青色的山岚在天际勾勒出妩媚的曲线。玲折了一根粗树枝,捋去枝叶,做成一杆丫杈。她从幸子被咬的地方,沿着河岸搜索,弯腰拨开草丛检查,岩石下,树洞中,草墩里都一一查看,及其仔细,几乎每一寸地面都翻检过。
太阳慢慢升上中天,玲仍然一无所获。芳菊丸带来的随从起初还帮着玲一起搜查,渐渐地就懈怠了。看到玲半天都没找出什么东西,有人开始抱怨起来:
“不知搜过多少遍了,也没找出什么来,难道这女人就能找到。”
“女人能成什么事。不知殿下为何这般相信她。”
芳菊丸一言不发,亦步亦趋跟在玲身后。两人越走越远。
突然,玲在一个小土堆旁停下。她蹲下身,拔去一丛野草,土堆底部露出一个小洞,她拿出一株晒干的艾草,点着后放在洞口,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来,慢慢渗入洞中。玲退后两步,紧握丫杈,全神戒备。芳菊丸也握住了佩刀的刀柄。
时值正午,从河面上吹来的阵阵秋风也停息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潺潺的流动声。两人等候半晌,不见任何动静。玲转过头,遇到芳菊丸征询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不是这里。”她丧气地说,开始失去信心。她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眺望,只见一川衰草蔓延到天边,宽阔的河面上泛着白光。
蓦的,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片草丛无风自动,草叶向两边无声地分开。
“小心!”玲挥起丫杈连连击打草丛,一条黄绿色的带子闪电般窜出,扑向芳菊丸的脸面。芳菊丸反应甚是迅捷,拔出佩刀,将蛇在半空中一挥两段。蛇血在空中喷洒而出,象一团红色的烟雾,蛇身落到地上,扭曲了几下,有头的那一半倏地从地上弹起,张开大口,伸出长长的蛇信,继续向芳菊丸咬去。芳菊丸大吃一惊,来不及闪避。这时,玲的丫杈已到,将蛇击落,随即叉住蛇的七寸,芳菊丸倒转刀柄,用刀尖将蛇头钉死在地上。从蛇口中喷出一股液体,触及之处,草丛立刻变成灰黑色。芳菊丸脸上微微变色。
“这是什么蛇,这么毒?”
“这是奇蛇,其实它的毒不算厉害,只是有点特别。奇蛇居住在深山,从不到有人烟的地方,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它。这种蛇有个特点,喜欢偷袭妖怪,吸取妖力。”玲疑惑地打量着芳菊丸,“但奇蛇怎么会来到城郊呢?怎么会咬幸子呢......”当她的目光落到芳菊丸的右手,他立刻握紧拳头,缩到袖子里去。

回到城里,玲立刻去看望幸子。幸子气色大好,已经可以进食稀粥。玲嘱咐了几句,便让侍女将幸子的随身物品拿出来,一一检视。幸子的珠宝首饰极多,装满了首饰匣。玲取出摆放在地板上,一件件铺开竟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在盒子的底部,躺着一块玉佩,玲取出,对着阳光察看,碧绿通透的质地,雕琢着繁复的花纹,内部隐约有几道红丝来回窜动。
“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玲问侍女。
“幸子小姐的首饰大部分都是芳菊丸殿下送的。这块玉佩也是上个月小姐来这里时殿下给的,小姐很喜欢,经常带在身上。”
玲拿起玉佩走了出去。
走廊上,芳菊丸正独自站着,凝视着黄昏的天空。
“这块玉佩上有妖气,似乎不是阳世的东西。”
芳菊丸瞥了一眼,没有作声。
“奇蛇从不袭击人类,也许是幸子小姐带着这块玉佩,才引来了奇蛇攻击。”
芳菊丸逼视着她,厉声喝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妖怪吗?”
玲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不是妖怪,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 芳菊丸冷笑,“普通女子知道奇蛇,普通女子能看出妖气?”
“我知道是因为......因为......”玲嗫嚅着,无从分辨,涨红了脸。从小跟随杀生丸大人,怪异的东西见过不少。小时候为了哄她,邪见大人也会举杖击开富人的坟墓,取出陪葬品给她玩耍,但她从不在意,玩过便随手丢弃。妖气,她虽然看不到,但凭感觉就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怎么能告诉芳菊丸呢。
芳菊丸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突然笑了笑,收敛了脸上的戾气,柔声道:“玲,我相信你不是妖怪,但你也不是普通女子。”
玲松了口气,将玉佩递给芳菊丸。
芳菊丸不接:“既然不是阳世的东西,就不该留在这里。你来处置吧。”
玲点点头,用布把玉佩包起,走到廊下找了块石头,用力将玉佩砸碎。
“这些碎片,我会找个荒僻的地方深埋在地下。这里的事已经完毕,请你把我的刀还给我,放我走吧。”
芳菊丸注视着她,目光变幻不定:“像你这样身怀绝技的人,实在难得。不如留下来,为我效力,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留下。”
“是吗......今日天色已晚,你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再说吧。”

一大早,玲就去求见芳菊丸,被侍卫拦住,“殿下有事正忙着呢,你在这里等着吧。”玲等候了很长时间,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心里不禁焦躁起来,正要再去催促,侍卫却来请她过去。玲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屋舍前。比起昨天居住的房子,这处屋舍显得高大而堂皇,想来是芳菊丸办公议事的地方。
锦衣的贵公子斜倚在靠凳上,看到玲进来,就坐正了身体,双手指节分别按住地面,微微低了低头,行了个礼。玲上前跪坐下回礼。眼前的这个贵公子,面目英俊,彬彬有礼,若非亲身经历,玲简直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恶行。
“幸子是我唯一的妹妹,玲小姐救了她性命,我万分感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请你把我的刀还给我。”
“那是当然。” 芳菊丸摆了摆手,身旁的侍卫立刻把龙骨刀捧到玲的面前。
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玲的心里重新有了安全感。她抚摸着刀身,感觉就像和老朋友久别重逢一般,脸上不禁露出欢颜,芳菊丸注视着她,唇边也浮起笑意。
“就此告辞了。”
“你没有任何要求吗?”
“没有。”
芳菊丸摆了摆手,一名侍卫托着一盘金币放在玲的面前。
“请收下吧,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需要。”玲拒绝,她去的地方可用不到这样的东西。
“不要金钱的人可是第一次见到哦。” 芳菊丸沉吟着,“那就带点食物吧。”
又一名侍卫托着一盘食物过来,刚做好的饭团,雪白晶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不需要。”玲起身向门外走去。
芳菊丸陡地变了脸色,喝道“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是瞧不起我芳菊丸吗。”他跳起身,抢上几步,堵在门口。
早晨的太阳从门外斜斜地射入,洒了一地的金黄,芳菊丸的脸在阳光里清晰得毫发毕现-----皮肤白皙,眉目修长,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显示着他所继承的贵族血统。此刻,他撕下了温文的面具,狭长的眼中闪动着挑衅的光芒,嘴角翘起,噙着一丝冷笑。
玲心里一紧,相处两日,她已领教过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好不容易得以离开,她不想再节外生枝,被他纠缠住。她忍住气辩解道:“金钱对我无用,食物的话,沿途可以获得。”
芳菊丸冷笑道:“走出我的地盘至少要两天。你不接受我的赏赐,那沿途村庄就没人敢接纳你。”
“好吧,我不进村就是了。”
“不过像你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在我的地方乱窜,我又如何放心得下?”
玲气得满脸通红:“你可以派你的士兵押送我出境,这样总可以了吧。”
芳菊丸犹豫着,很不情愿地稍稍侧身,让出一道缝隙。玲连忙擦着他的身体,走了出去,走出了这所阴暗的屋子,走出了这个男子阴郁的目光,走进了灿烂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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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0-28 21:13

五.妖狼的讯息(上)

深秋的晴空明净高远,几片羽状的白云贴在蔚蓝的天幕上,一动不动。熙暖的阳光下,一条大路笔直地向北延伸,没入苍莽的群山中。道路两旁是收割过的稻田,一群群乌鸦不停地飞起飞落。
玲走在大路上,深深呼吸着带着稻秸清香的空气,心情渐渐舒展。回头望去,远处树木掩映间,隐隐露出城楼的画栋飞檐,因逆着光线,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剪影。在城中度过的那两天,就像是一个噩梦,沉重而压抑,其中还隐藏着难解的诡异的秘密----- 出现在城郊的奇蛇,芳菊丸掌心的灼痕,还有林中的那个鬼魅般的黑影。然而这些让玲在夜里反复思量,辗转难眠的事,在阳光的照射下,就象一缕黑烟,轻轻地消逝了。
“我已经出来了,就不用管那些事情了。况且我也管不了。”她对自己说,“我只是路过而已,我的目标是寻找杀生丸大人。”
她对自己反复说了两三边,尽量使自己感到心安理得。
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的女子。
“不管了......不管了......”玲终于喊出声来,心里通畅了许多。她童心忽起,平伸双臂,在路上飞奔起来,想象自己是一只飞翔的大鸟, 全然不顾周围行人诧异的目光。凉爽的风从胸中穿过,将几天来积聚的郁闷和不快一点一点涤荡干净。
有生以来第一次,玲发现自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有两个人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刚出城,玲就发觉了,但近郊行人众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玲不能确定。走了半日后,渐渐进入山区,路旁出现山崖,树林,村庄也不如城郊处那样密集,路上也少有人行。那两人跟在六七十米开外,玲站住脚,他们也停了下来,玲对他们招招手,两人就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跟着我?”玲问道,仔细打量着他们。两人都是平民打扮,身后各背着一个大包裹。其中一人四十左右年纪,肤色焦黑,满脸风霜,另一人还是个孩子,虽然身型粗壮,黝黑的圆脸上却满是稚气,一接触到玲的目光,就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听到玲问话,那年纪大的行了个礼,答道:“小人名叫寅次郎,这是小人的侄儿三郎。受芳菊丸殿下差遣,在路上伺候大人。”
果然是芳菊丸派来监视她的。玲气往上冲, 恨恨地说:“我说过不进村的就一定不会进去。你们为何不相信我。”
寅次郎见玲发怒,不知所以然,也不敢应答,只是低头哈腰,不住地行礼。
玲不再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那两人依旧跟在后面。玲的肚子早就饿了,本想在田边地头找些可以吃的东西,但身后有人监视着,不能那样做。玲仿佛觉得芳菊丸的目光正越过长长的距离注视着她,带着冷冷的嘲讽,玲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又走了一阵,寅次郎追了上来:“已过晌午了,大人饿了吗,要不要歇一会儿,小的来准备午饭。”
“你说什么?” 玲瞪着他们。
“小的...小的...为大人准备午饭。”
“难道你们不是芳菊丸派来押送我的兵士吗?”
“小人不是兵士,小人是伙夫。”
“伙夫?”
“就是做饭的。”
“那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殿下派小人在路上伺候大人。”
玲啼笑皆非:“我不需要,你们回去吧。”
“殿下的命令,小人不敢违背。小人不能回去。”
“随便你,但是不要再跟着我了。”

玲离开大路,进入山林,身后多了个尾巴,总是让她感觉不爽。山路崎岖,她却加快了步伐,存心要把两人甩掉。翻越两个山头,穿过一片树林,那两人还真的不见了,玲这才松了口气,放缓脚步。深秋的山林,五彩斑斓,枫树的红,白桦的黄,水楢的褐,橡树的金黄色,间或夹杂着常青灌木的碧绿,将群山点缀得无比绚丽。枝头悬挂着各种野生果实,玲边走边采摘了充饥,黄昏来临时,她在一颗高大的银杏树下停下来,打算在这里过夜。她捡了一些枯枝,点起火堆,与此同时,她闻到从什么地方也传来了树枝的焦味。玲沿着气味前去察看,在山崖的背风处,点着一堆火,两个人正在篝火旁忙碌着。
“真是阴魂不散呢。”玲回到自己的休息地,决定不再理会他们。
天色暗了下来,山区的秋夜,寒意深重,玲把火堆拨旺。远处,寅次郎的篝火在夜色里也清晰可见。突然,林中传来脚步声,踩在干枯的落叶上,沙沙作响。玲暗暗握住刀柄。一个人影走出树丛,来到火堆旁,火光映着他的圆脸,红彤彤的。
他对玲躬身行礼,局促地说:“请大人用餐。”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地上。
“我说过不需要了,为何还要跟着我?”
那孩子低头站着,一言不发,手脚紧张得微微颤抖。玲不忍心为难他,让他回去了。
托盘里摆放着晚餐:白瓷碗里盛着晶莹的米饭,青色瓷盘里码放着烤肉和蔬菜,黑色漆碗里是香气扑鼻的味罾汤,一个小碟子里滚动着几颗咸梅。在这荒山野地里,难得他们能做出这样精美的食物,然而想到这是芳菊丸的东西,玲打心眼里不愿接受。她咽了口吐沫,将火堆熄灭,爬上树去,找了一个U型的枝干,靠着休息。

凌晨时分,玲偷偷溜下树。 寅次郎的方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玲轻手轻脚地走出树林,下了山,重新回到大路上。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山川田野,草丛里秋虫的鸣叫衬托出夜的寂静,空中流霜飞舞,玲的衣裳、发梢尽被染湿。再走一阵,东方露出曙光,地平线上的一道乳白色的光,渐渐扩展到半个天空。雄鸡高声啼鸣,村庄开始苏醒,发出各种响动声,茅草屋顶的烟囱里飘起淡蓝色的炊烟。这是玲熟悉的景象,这是玲熟悉的气味,在金刚山下的村庄度过的五年里,每个早晨都是这样的宁静温馨。玲从村边走过,从她熟悉的生活旁走过,心中稍有感慨,被她轻易舍弃的这种生活,原来还是如此留恋。她想起悬壶法师的话“当初那个人带你到这里,是希望你能平安地生活下去,你为何要违背他的心愿呢?”。
“难道我真的违背了杀生丸大人的心愿吗,难道我不该离开金刚山去寻找杀生丸大人吗?” 玲感到迷惘。
空中传来一声清亮的雁唳,玲仰头看去,寂寥长空中,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向南飞去。
“冬天快到了,大雁飞到温暖的南方去了,而我却在向北走。大雁有明确的目标地,我却不知道我的方向。” 离开金刚山的十多天里,玲第一次轻轻叹了口气。“杀生丸大人,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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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1-11 14:02

五.妖狼的讯息(下)

快中午时,玲腹中饥饿难耐。她在田垄边挖了两个地瓜,到河边洗净,坐在一颗大树下刚咬了两口,就听到有人喊:“在这里,在这里。”玲惊跳起来,将手里的地瓜远远抛开,感觉就像作贼被抓住一般。
树丛后跑出来两个人,正是寅次郎和他的侄儿。两人气喘吁吁地奔到跟前,寅次郎说:“大人走得好快,小的差点没跟上。”
玲气得说不出话来。
寅次郎推了一把站在身后的三郎:“快把地面打扫干净,让大人坐下歇息。”
那男孩连忙卸下背着的包裹,在树荫下扫出一块空地,又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坐垫,端端正正地放好。兴许是刚才跑得急了,他的圆脸红扑扑的,额头的汗珠不断地滴到地上。
玲忽然觉得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实在无聊之极。
“你们真厉害呀,每次都能找到我。”
“我们本是山里的猎户,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寅次郎说,“大人要去哪里,小的可以带路。”
“我么......” 玲一时无语。
“昨晚的饭菜是小的没做好,不合大人口味。大人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
“不管你们的事。芳菊丸做事太残忍,我不齿他的为人,不想接受他的东西。”
“这个......” 寅次郎甚是尴尬,回头看到三郎站在一旁,忙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午饭。”
三郎站着不动,寅次郎奇怪:“你怎么了,傻了吗?”
三郎红涨着脸,大声说:“我不给她做饭。”
寅次郎用力拍打男孩的头,“你胡说什么?”
“她辱骂殿下,我讨厌她。” 三郎说。
寅次郎大惊,捂住三郎的嘴,把他推到一旁。又连忙过来向玲赔礼:“小孩胡说,大人千万恕罪。”
“芳菊丸扣押无辜女子,又用毒虫加害,这难道不残忍吗?你们就一点也无所谓?”
“小人也听说了。因为幸子小姐重病,殿下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幸好大人治好了幸子小姐,否则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全城人都很感谢大人。”
“是吗......”
寅次郎看到三郎还站在一旁,忙斥骂道:“混账东西,大人不与你计较。还不快去干活。”
三郎退到一边,从包裹里取出锅碗瓢盆,菜蔬米面,各色调料一应俱全,搬到小河边清洗。
“居然背了这么多的东西,小心累坏了身体。”玲微微一笑,缓和气氛。
寅次郎笑道:“不碍事,三郎虽然只有十四岁,早就是干活的好手了。所以这次殿下派小人出来伺候大人,就把他带上,做个帮手。小人的祖上原是农户,被豪族侵占了土地,只能退进山里做了猎户。猎户没有土地,就没有固定收成,打到猎物就有一顿吃的,打不到只能挨饿。那时三郎还小,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后来领主今川氏亲大人来此检地,返还了被侵占的土地,小人全家才又能过上安稳日子。芳菊丸殿下是氏亲大人的幼子,氏亲大人去世后,长子氏辉大人继位,将望月城作为芳菊丸殿下的封地。芳菊丸殿下年轻气盛,常有惊人的举动。不过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就行了,那里去管领主做什么。何况当今乱世,骏河能长保平安,也全赖今川领主的护佑。”
寅次郎边娓娓道来边察看玲的脸色,见她并无露出不快,才放下心来。“要说残忍,山那边的甲斐国领主武田信虎大人才真是残忍。他杀人无数,听说还将孕妇的肚子剖开,观察里面的胎儿,而且还不止干过一回。”
“竟然有这种事!”
“甲斐的赋税远远高于骏河。常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偷偷越过边境,进入骏河,这些事情就是他们传过来的,都说武田信虎大人是个恶魔一般的人。相比之下,今川领主就宽厚多了,百姓无不衷心拥戴。今年武田信虎大人又来进攻骏河,氏辉大人领了大军在甲骏边界处与他对阵,形势不妙呢。小人家里有兄长继承家业,小人就投到芳菊丸殿下军中,本想做个士兵,为国效力,但是殿下看中小人手艺,叫小人做了伙夫头儿。” 寅次郎眯起眼看着河边三郎燃起的火堆上冒出的青烟,得意地说:“不是小的自夸,我寅次郎烧烤的手艺在骏河无人可比。芳菊丸殿下对饮食及其讲究,就连厨娘都要选用年轻漂亮的女子,却一直留用小人...呵呵...大人请在此歇息片刻,小的去河边抓几条鱼,精心烹饪了请大人品尝。”

下午的路程越走越荒凉,田地村庄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的杂树林和长满芒草的荒野,白茫茫的芒草穗子在风中飘摇。脚下道路也越来越狭窄,终于湮没于荒烟蔓草丛中。玲踏着野草,坚定地继续前行。寅次郎和三郎跟在后面,掩饰不住的惊讶迷惑。
路的尽头是一座莽苍苍的原始森林,犹如一头黑色的巨兽横卧在眼前。森林边缘有两棵并列的参天古木,形成一个巨大的门户,又像是两根长长的獠牙刺向天空。玲凝视片刻,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大人,大人要进森林吗?” 寅次郎在后面唤道。
“是。”
“大人,这荒神森林里常有妖狼出没,白日里都无人敢进,如今天色已晚,大人孤身一人,如何走得?”
“没关系的。”
“大人,这里已是望月城辖区的边界,小的们......”
“你们回去吧,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寅次郎和三郎各拿出一个包裹,呈到玲的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芳菊丸殿下赠予大人的礼物,一包金币,一包食物。殿下命小的务必要请大人收下。”
“我已经说过不要他的任何东西。”
寅次郎一下跪倒在地:“大人若不接收,小的一定会被殿下重责的。”
“真是岂有此理。我要去的地方是山林原野,不需要这些。”
寅次郎苦着脸:“请大人体谅小的们,务必收下些个。”
玲抬起头,看到三郎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脸的惊讶不解。
“好吧,食物我留下,金钱你带回去。”
“这个......”
“不用多说了。”
玲转身走进森林,再没有回头。

密林深处没有道路,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脚踩在松软的枯叶上,沙沙作响。然而看似平坦的落叶下隐藏着各种危险-----沼泽,深沟,水潭,如一个个不可见的陷阱,等待着吞噬不慎踏足其上的人或兽。玲自幼在山林中长大,早已练就敏锐的感觉,这些危险自然难不住她,困惑她心的是寅次郎的那些话。在她看来是邪恶的芳菊丸,寅次郎等人却奉若神明,所谓的是非善恶难道没有确定的标准吗?
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上,玲靠着一棵橡树坐下来休息。微风轻拂,白蜡树叶和橡树叶子窸簌作响,从山楂树丛里散发出腐烂树叶的气味。两只肥硕的山鸡在离她几步远的草丛中啄食,不时抬起脑袋,发出惬意的“咕咕”声。枝叶遮蔽的树木上空,传来翅膀有力的煽动声。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呼吸着林中的各种气味,倾听着各种各样奇妙的声音,感受到森林里搏动的原始的生命力。 “也许我只属于这里的。”她想,“人世间的是非曲直,是我不能明白的,也是无法判断的。”
森林里的夜来得很快,不多久四周就全黑了。傍晚时下过一场小雨,玲收集来的树枝都湿了,无法点着火。玲不禁有些着急。她环顾周围,突然发现一圈绿莹莹的光点,这些光点不像磷火那样随意飞舞,而是有条不紊地向她逼近。是野兽,玲拔出龙骨刀,横在身前。绿光逼到跟前,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是一群野狼,个头巨大,将玲围在中央。一头狼嗥叫一声,正面的两头野狼立刻扑了上来,玲挥动龙骨刀将其逼退,同时感觉到两只爪子从背后搭上肩膀,一股腥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记忆深处的幼年时被狼噬咬致死的恐怖涌上心头,玲脑中一阵昏乱,腿一软,摔倒在地,眼角的余光中,只见几条黑影争相扑上身来。
空中响起清脆的鞭声,玲觉得身上的压力立刻减轻了许多,她推开野狼,站起身,触手尽是又热又粘的液体。玲大口喘着气,左右环顾,山林寂寂,没有一丝声息,从树梢漏下片片透明的月光,照着地上横陈的几具狼尸。
惊魂甫定,玲检查野狼的死因,每具狼尸上都有一道深深的鞭痕,几乎将狼身断开。
“难道是杀生丸大人到了?为何又躲开不与我见面?”
正在暗自诧异,林中传出声音:“什么人杀死了狼儿?”
崇崇的树木阴影中,闪动着更多的绿光,几个人影走出来,当先一人身材魁梧,光秃秃的脑门上竖着一撮白毛。
“咦,你不就是杀生丸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吗?杀生丸他也来了吗?”那人边问边紧张地向四周察看。
“你是妖狼族的白角吧,杀生丸大人,你有见到他吗?”玲回答。


日本战国时期,今川一族是著名的大名世家,统领骏河,远江,三河。今川氏长于内政,今川氏亲,义元多次在全国检地,并制定了大名中最早的分国法《今川假名目录》。寅次郎所言,或许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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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mp1217@2006-11-11 15:49

杀铃王道~~~~

楼主加油啊~~~

努力的添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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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1-14 20:10

六.初相遇 (上)

白角的巢穴在悬崖上的一个天然岩洞里。攀上悬崖,对妖狼族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玲紧跟其后,速度也不慢。
“玲,身手不错嘛。” 白角称赞着,“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这么小的小女孩,躲在杀生丸的背后,现在已长成大姑娘了,和戈薇嫂嫂倒有几分相似啊。打倒奈落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犬夜叉跟着戈薇嫂嫂去了她的世界,钢牙虽然难过,还是跟菖蒲嫂嫂结了婚,还生了一群可爱的孩子......”
“是啊,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杀生丸大人也离开了我。”玲沮丧地垂着头。
“很久没有听到杀生丸的消息了。不过你要找他的话,或许钢牙可以帮上忙。钢牙已经是我们妖狼族的长老了,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妖狼族发展得很快,已经是山中最有势力的族群了,我们的人遍布中原的各处山脉。作为钢牙手下的亲信大将,我白角是这南面山区的首领......”
“钢牙会愿意帮忙吗?”
“看到你就让我想起戈薇嫂嫂。钢牙应该会帮这个忙吧。你一个女孩在山林里行走太危险了。钢牙住在北面的大山里,离这儿挺远的。我会传信给他,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候消息吧。最近山里不太平,似乎有人在猎杀妖怪,每天都会出现妖怪的尸体,落单的妖狼也有被杀的,所以野狼遇到你,就贸然攻击......”
正说着,洞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头小妖狼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白角...白角...”
白角骂道:“慌什么?”
“有人闯了上来,说要找钢牙,还伤了几名弟兄。”
白角两手握拳,指关节里发出“格嘣” “格嘣”的响声:“我正想要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玲随着白角走出山洞,沁凉的山风迎面扑来,一轮圆月正孤悬在千山之外。
“人在那里?” 白角四处张望着。
“在这里。”月影里飘出一条白色的影子,轻轻飘落在悬崖边的树梢上。白衣银发在夜风中翻飞。
“杀生丸大人!”玲差点叫出声来。
“谁是钢牙?”白衣人问道,声音清冷如冰块的撞击。
“钢牙不在这里。我,白角是这里的首领。”
“钢牙在哪里?”
“要找钢牙,首先得通过我白角。”
树梢上的人影瞬间下移,一伸手就扼住白角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这样算不算通过了。”
冷冷的月光映出那人冰雕般的轮廓,前额上有一点六芒星的印记。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气。
“不是杀生丸大人。”玲叹了口气,失望的感觉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那边,白角的同伴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发起了攻击,野狼群也加入了战团。白衣人冷笑一声,摔开白角,指尖飞出一条银色的长鞭。他身影飞旋,长鞭织成密密的鞭网,银光到处,狼群四分五裂。一场混战后,妖狼族丢下满地的狼尸,逃下悬崖,白衣人紧随而去。转眼间,山崖上就沉寂下来。
月已西斜,灰黑色的天空上闪烁着稀疏的晨星。狼洞里散发出腐败的气味。“不回来了吗。”玲决定不再等候。借着淡淡的星光攀下悬崖。

瀑布从高高的山岩上飞泻而下,在深谷中汇聚成一潭幽静的湖水。玲到达时,第一缕阳光刚照亮积雪的山颠,但谷中依然阴暗,湖面上水雾朦陇。玲拨开水草,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水中倒映出一张疲惫的脸,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她在水边洗过脸,又将外衣脱下洗干净,晾在树枝上。下意识地,她抬头向高处望去,在瀑布上方陡峭的岩石上,一个白色的人影正伫立在朝阳的光辉中。
眨眼间,那人就飞落下来,站在玲的面前。伴随着他的来到,一股冬天的寒意笼罩下来。
“你知道钢牙在哪里吗?”两人对视半晌,白衣人先开了口。
“难道你没有追上白角他们吗?”
白衣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也是妖狼族的人吧,和白角他们有相似的气味呢。”
白衣人毫无表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变化,好像是初春冰封的湖面出现了裂纹。
“你...是人类吗?竟有这样灵敏的嗅觉......”也许是长久不在脸上显露情感,白衣人诧异的表情显得僵硬而古怪。
“灵敏的嗅觉吗。” 玲想起跟随杀生丸大人的时候,她也经常学着杀生丸大人的样子,迎风而立,仔细地分辨着风带来的各种味道,来判断远处发生的事情。想到杀生丸,玲的唇边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朦胧的眼神穿过白衣人投射到遥远的地方。
那白衣人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思恍惚的女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等。”玲追上两步:“那个......昨夜是你从狼爪下救了我吧,多谢了。”
“救你?救你的并不是我。” 白衣人挥了挥袖子,转瞬消失在密林中。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玲喃喃自语:“呀,忘了问问他是否见过杀生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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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1-20 23:30

六.初相遇(下)

又是一个凉爽的清晨,山峰上雾气奔腾,峡谷,沼泽,湖泊和披着露水的树林,都笼罩在一片迷人的朝霞中,太阳还在地平线的下面,懒洋洋地不肯升上来。玲已经启程了。
昨天是平静的一天。白衣人走后,她在湖边歇息了一段时间,太阳升上半空才开始上路。既然钢牙在北面的大山里,那就往北走吧。进入山中,玲才发现要找到杀生丸的行踪就如同大海捞针,目前,钢牙象是唯一的希望。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一个妖狼族的人,也没有看到野狼 ,偶尔有几头小兽,和她打个照面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夜里,她爬上一棵大树歇息,山林寂寂,虫鸣声时断时续,显得压抑,仿佛有什么事正在黑暗深处进行着。玲把龙骨刀抱在怀里,心里就有了安全感。
踏着布满白霜的草地,穿过山谷间的晨雾,循着潺潺的流水声,玲来到一条小溪边。溪水在岩石的罅隙间流淌着,清澈见底,不时溅起晶莹的水花。玲掬起一捧水,刚送到嘴边,鼻端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玲甩掉水,向上游望去,若有若无的雾气在水面缭绕,看不清楚前方的景物。沿着小溪走了约百米,在一块岩石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地趴在水边。
玲将那人拉上来,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孩子。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黑色的紧身衣上多处破碎,腿上裂了个大口子,被溪水浸得发白,还在不停地向外渗出血水来。男孩双目紧闭,正处在晕迷中。玲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有多处擦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上的伤要尽快处理。
男孩的腰间挂着一个皮囊。玲四处寻找能包扎伤口的东西,顺手将它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惊讶:一盒蟾蜍油,几颗紫金丹,还有一卷紫红色布带,玲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露出喜色。
正在包扎时,男孩醒了,看到玲,他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奋力推开她。“妖怪!”他惊叫着,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他跳过两块岩石,不小心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心啊。”玲追上去,俯身去扶他,却看到男孩眼中流露出的极度惊恐。
玲退后两步,跪坐下来,柔声说:“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妖怪,我是人类。”
男孩不说话,只是瞪着玲,浑身颤抖着,像一头受伤且无路可退的小兽。
玲静坐微笑着,等到男孩稍稍平静下来,才柔声说:“让我给你包扎好伤口吧,血流太多就有生命危险了。”
“你真的不是妖怪吗?”
“不是。我是人类,我叫玲。” 玲上前扶住他的伤腿,男孩瑟缩了一下,没有再抗拒。玲在伤口上涂上药膏,用紫红色布带包扎起来。
“这是用苏木染色的吧。苏木有杀菌功效,用了这样的绷带,伤口就不会感染发炎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
“是什么?”
男孩低下头,不说话。
“你的包里带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正是了不起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孩垂着头,没有回答,但脸上的戒备神色已渐渐消退。
太阳已升上半空。玲从背囊中取出最后一个饭团,递给他:“饿了吗,快吃吧。”
男孩犹豫了片刻,终于忍受不住诱惑,接过来大口吞咽着。
玲笑道:“慢慢吃。呀,光有饭团也不行——你流了那么多血,我去溪边看看能不能抓到鱼。”

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湍急。玲在溪边等候了一阵,仅看到两条黑线一般的小鱼迅速窜过。身后有脚步声,男孩慢慢靠近,却又迟疑地停住。玲转身对他微微一笑:“抱歉,看来这里是抓不到鱼了。”
“......我......我叫小松。”
“我叫玲,初次见面。”
“你......住在这山里吗?”
“不,刚好路过。你是从山崖上摔下来又被水冲到这里的吧,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小松淡淡地说,“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了。” 小松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见过一群和我一样穿着黑衣的人吗?”
“没有见过。”
小松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等等。”玲叫住他,抽出龙骨刀,砍下一根较粗的树枝,削去末端枝叶,做成一根简易拐杖。“你腿上有伤,用它支撑着,走路轻松一些。”
“玲姐姐,” 小松接过拐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玲问。
小松坚决地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玲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黑色紧身衣包裹着的瘦弱身躯,在参天古木的阴影下显得渺小而无助。玲真的很想送他一阵,但小松眼中的警戒与排斥让她无法靠近。虽然萍水相逢,但她亲手救治了,就对他产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况且他的衣着,很明显不是当地的山民。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是否与杀生丸大人有关,或者与犬夜叉那伙人有关。只要能碰上他们中的一人,不管是珊瑚大人,弥勒大人还是七宝,都能打听到一些杀生丸大人的消息吧。”玲终于打定主意,悄悄地尾随而去。

也许是腿伤的缘故,小松行进的速度很是缓慢,玲在后面跟到下午,很不耐烦,索性放开脚步,绕到前方。在一条山溪里,她捉到了好几条大鱼,清理干净后,用树枝串起,等候小松的到来。
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沉,小松的身影一直未出现。玲正感到不安,突然听到树林的那一头,隐约传来小松惊恐的尖叫声。玲急忙赶去,山崖下,小松被一群野狼围在中间。看到狼群,玲双腿发软,但她还是咬牙拔出龙骨刀冲了过去,边喊道:“小松,别怕,我来救你。”她左右挥舞着龙骨刀,两头野狼跃开闪避,包围圈露出一个缺口,小松急忙窜出来,躲到她身后。狼群低声咆哮着,不急不慢地围过来。小松惊叫了一声,转身飞跑而去,留下玲独自面对着狼群。但他跑不多远,就被一座峭壁挡住了去路,他不及思索,攀住岩石,向上爬去。狼群立刻改变策略,分成两群,一群围住玲,一群径直扑向小松。
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鞭声,扑向小松的野狼立刻退了回来。场中凭空里多出一个人,银发飘拂,白衣似雪。他负手而立,漠然地望着天边西沉的夕阳,丝毫不在乎身边张牙舞爪的狼群。野狼也不敢再扑上来,形成一个半圆型的圈子,将三人围在峭壁下。
小松还在拼命往上爬,伤口的包扎处渗出了鲜血。突然脚下的石块松动掉落,他整个人也跟着滑落下来。他双手乱抓,揪住了岩缝里生长的小树枝,就这样吊在半空中。
峭壁下的狼群中悄无声息地窜出两头大狼,直向他扑去,玲急得大叫:“小松,小心啊。”
那白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淡淡地说:“为何不用你的刀?”
玲举起手里的龙骨刀,不知所措。山崖上,一头大狼已爬到小松的脚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二尺长的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白衣人如魅影般瞬间移到玲的身后,在她耳边轻语:“看着那头狼,感觉到妖气的流向了吗?”他突然出手,握住玲持刀的手腕,斜斜地向上削出,刀尖上陡然生出一道闪电般的光芒,白光中血花飞溅,那头狼直挺挺地摔落下来,身首分离。另一头狼见状,反身窜下山崖,逃回狼群中。狼群也被吓住了,缓缓地向后退缩,半圆型的圈子扩大了,它们发出“呜呜”的嗥声,但并不逃散。
“怎么会这样?”玲又惊又喜。
“你真的不知道吗?哼,既然赋予了力量,为何又不告诉你?”
这当儿,小松又在往上爬,眼看着快到崖顶。突然山崖上出现了一群人,轻易就将小松捉了上去。白衣人的指尖飞出一条银色的长鞭,鞭子无限延长,银光纵横交错,织成密密的鞭网,罩向崖上的那群人。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抬手挥出,空气中有几道微弱的弧光闪现,伴随着裂帛似响声,鞭网已是七零八落,剩下的一段鞭子就像是被打中七寸的蛇,软软地垂了下来,倏的没入白衣人的指尖。
白衣人目光一凛,高声道:“钢牙。”
“正是。” 崖上那人朗声应道。
白衣人伸手揽住玲的腰,带着她轻轻跃上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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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1-27 11:14

七.荒山夜雨 (上)

一踏上崖顶,玲就看到了钢牙。在妖狼族人群中,他的身材不是最高大,也不是最魁梧,但目光炯炯,神情彪悍,具有首领的威严。钢牙不是在北方的大山里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四处找我的人就是你吧?” 钢牙问,“你是谁?”
“我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北极丸。”
“找我何事?”
“特来取你的五雷指。”
钢牙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拔出武器就要动手,钢牙摆摆手阻止了他们。
“听长老们说过,在遥远的不可知的年代,有一支妖狼族的分支向北迁移,不知所终。你就是他们的后裔吗?”
“正是。五雷指是妖狼族的圣物,我离开家乡,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在祖先的墓地得知它的下落。”
“五雷指是为我所有,我也不想独占,但你要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比武吗?你划下道来。”
这时,一小队人正走上山来,钢牙仔细看了看,突然变了脸色。他不理会北极丸,转身迎了过去。那队人走到近处,玲认出领头的是白角的兄弟银术,他身后两人抬着一个担架,玲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呼出声,前天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白角,已是一具尸体。
白角浑身血污,死状极惨。胸口开了个大洞,周边的皮肉都被烧焦了。他两眼圆睁,茫然地瞪着天空,好像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
银术禀道:“另外几十个弟兄的尸身已就地掩埋了。”
钢牙身形一动,就把小松抓了过来,喝问道:“是你们的人干的吗?” 小松脸色惨白,浑身打摆子似的颤抖着。钢牙一抬手,将小松扔回人群。他伸手阖上白角的眼睛,脸色铁青,仰首向天:“我,钢牙一定要为弟兄们报仇,以牙还牙,血债血偿。”众人一起仰首长嗥,山下的狼群跟着和应,嗥声在山崖间回荡,久久不息。
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下,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染成血红。

“钢牙......”
“北极丸,眼下我的弟兄遭人暗害,等我把这事了结了,自会给你答复。”
“我也可以帮忙。”
“不用。我族中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要亲手为白角报仇。”
“钢牙......”玲上前。
“玲,你的事我已知道了。白角曾传信给我。我不知道杀生丸在那里,但可以派人出去打探。不过你得等我先为白角报了仇。”
“但是,小松...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杀害白角。”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钢牙挥挥手,一行人随着他疾驰而去,消失在黑色的山峦中。
玲怔怔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回头看到北极丸还站在悬崖边,山风猎猎,扬起他银色的长发,身后的天空,暮色苍茫。
“小松...他还小呢...太可怜了...”玲喃喃自语,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北极丸说,“怎么办......”
北极丸静静地看着她,问道:“他是你的亲人吗?”
“不是。”
“是你的朋友?”
“是...是今天早晨在溪边遇到的。”
“那为何关心他?为何舍命救他?”
“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狼爪下。”
“你对狼似乎特别恐惧。”
“是......”
“即使这样也要去救他吗?”
“是。”
“那好吧,一起去看看。”

暮色愈浓,深蓝色的天空中初现点点星光。玲被北极丸带着在山中疾驰,重重的黑色山影在眼前掠过,寒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痛。这风声,这速度,竟是久违了呢,玲想起跟随杀生丸大人时,骑双头龙遨游天地的情景,心中一阵恍惚。
耳边响起话语声,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没事吧。”冰蓝色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很少有人类能承受这样的速度。我以为你吓呆了呢。”
“不可能,就凭这点速度。”
“是吗?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快?”清冷的声音中有一丝恼怒。
“真是个好强的家伙啊。”玲暗想,感觉到北极丸还在加速,“即使这样,仍比不上杀生丸大人。”出于礼貌,她没有说出口。

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巍峨的山峰,千仞绝壁耸立,北极丸径直冲了过去。黑沉沉的山影当头压下,眼看就要撞上山壁,北极丸身形陡然拔起,沿着绝壁直升上去。
半山腰处出现一个很大的平台,火光点点,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北极丸拉着玲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探出头,悄悄观望着。在平台上方的山壁中挑出几块巨石,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处。钢牙坐在火堆旁,两旁是他的手下,小松站在他面前,正在说着什么。野狼畏惧火光,远远地围成一个半圆形的圈子。玲正处在下风处,风送来断续的语音,但听不清楚。
北极丸在她耳边低声说:“呆会儿我从这里杀过去,你跟在我后面,乘乱带小松从后山逃走。”热乎乎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玲心中一动,这个看上去冷傲无比的家伙,竟也有一付热心肠呢。
突然钢牙一抬手,将小松远远地扔了出去,落到狼群边,野狼一拥而上。玲惊呼一声,顾不得通知北极丸,就冲了出去,她拔出龙骨刀左右挥舞着,野狼见识过刀的威力,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却不敢马上扑上来。这时“呼”的一声,一块巨石从玲身后飞过来,越过她的头顶,银光一闪,巨石裂成无数块,砸向狼群。野狼嗥叫着逃散,混乱中,玲抓住了小松的手,拉着他向山后跑去。
引用

微微@2006-12-10 14:33

七.荒山夜雨 (下)

一弯新月在密布的云层中时隐时现,长风象一条巨蛇,在山谷间蜿蜒穿行,时而发出尖厉的呼啸声。玲拉着小松顺着风狂奔。山谷幽暗,看不到前方的景物,玲只能凭着敏锐的听觉在呼啸的风声和轰鸣的林涛声中搜索一丝微弱的讯息。终于她找到了,就在不远处,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小松,往这边走,前面应该有条河。”
但小松的体力已到极限,他一头栽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我...跑不动了...一步也跑不动了。”
“小松,振作起来,淌过河,水流会带走我们的气味,野狼就追踪不到我们了。”
“我真的不行了,玲姐姐,让我歇一会儿吧。”
迄今为止,还没有野狼追上来,北极丸以一人之力挡住了钢牙和整个妖狼群,真是奇迹。玲不知道这个奇迹能维持多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小松尽快逃离。
“我来背你走。”她拉起小松,驮到自己背上。
“玲姐姐,这样不行的,你还是自己逃吧。”
“不要再多说了。”隔着单薄的衣服,玲感觉到小松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她的背。这样活泼泼的生命,她既然伸出了援手,又怎能轻易放开,任他消逝呢。
河水不深,但水流湍急。玲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一步一步挪动着。她自幼在河流湖泊中嬉戏,通晓水性,这条河自然难不到她,但此时夜色愈发深沉,河面上一片漆黑,小松在背上又扭动着要求下来,快到对岸时,她还是滑了一跤,两人一起跌入水中。好容易爬上岸,身上的衣服已全湿透,夜风一吹,彻骨地冷。玲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坳,带着小松蜷缩在岩石的凹处,不敢点火,怕引来妖狼,两人互相依偎着,以彼此的体温取暖,颤抖着度过寒夜。
天快亮时,玲才合上眼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太阳已升起,一缕金色的光芒穿过缝隙照射在小松脸上,淡褐色的睫毛动了动,小松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松,妖狼没有追来,我们逃出来了。”玲高兴地说。
小松沉默地点点头,对于死里逃生,他似乎没有太多的喜悦。
“这里不可久留。小松,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
“小松,你仍是不相信我吗?”
“玲姐姐,你几次救我,我怎能不相信你。只是,那天夜里与妖狼族交战后,师傅他们不知去了那里。”
“白角真是你们杀死的?小松,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猎杀妖狼?”
“我们是伊贺的忍者。师傅说妖狼吃人,奉内山城主泉奘大人的命令,进山杀灭妖狼。妖狼族行动诡秘,师傅带着我们在山里转了十多天,也没有找到妖狼的巢穴,只杀了一两个落单的妖狼。那天夜里,突然有一大群妖狼族的人闯进了我们的埋伏圈,他们来势凶猛,领头的那个狼妖,秃顶上有一撮白毛的,更是可怕,他一挥爪子,就划开了健一师兄的肚子,破碎的内脏纷纷掉了出来。”回想起那血淋淋的杀戮场景,小松神情惊惧,“一个妖狼冲到我面前,我吓呆了,幸好师傅挡住他,把我推开。我后退时,不小心摔下山崖,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小松,你还是个孩子,你师傅怎么让你参与这么危险的事。”
“我已经十四岁了,师傅要我出来历炼历炼。”
“是吗......”
小松的身高充其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玲想起寅次郎的侄儿三郎,同样十四岁,那个粗壮的少年比小松至少高了一个头,而且身形健硕又岂是小松能及。
“玲姐姐,你是不是看我的样子很差劲。” 小松扭过头望着远处的山峰,“我从小体弱多病,忍术也练得不好,师兄弟们都远远超过了我,我再努力也追不上他们。师傅也不喜欢我,他经常带师兄弟们出去执行使命,但从不带我。难得这次师傅能想到我,我也想好好表现,让师傅满意,结果还是不行。”
“小松,你已经努力过,那就可以了。等你再长大些,身体自然会强壮起来,忍术也会越来越强的。”
“我有时想,像我这样没用的人,活在世上也是多余的,不如死掉算了,但真的面对死亡,我又怕得要命,钢牙逼问我们的来历,我一害怕就说出来了......玲姐姐,你不用来救我的,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你救的。”小松双肩颤抖,大颗的眼泪滑落下来。
“小松,不要难过了。”玲双手搂住他的肩膀,安慰他:“每个人都是怕死的,你不必苛责自己。”
小松哭过后,情绪慢慢平稳下来。玲建议先送他回内山城。
“也许你师傅已经回到城里了,正在为你担心呢。”
“我真是没脸去见师傅。” 小松仍处于愧疚中。
为了转移他的心绪,玲故意夸张地叫起来:“哎呀,好饿呀,好饿呀,从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一点东西,小松,你也饿了吧,我们去林子里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小松从皮囊里取出一块东西,“玲姐姐,想不想尝尝忍者的食物?”
“小松身上还带着食物呢,太棒了。嗯,看上去挺好吃的样子。”
小松展颜一笑,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生气。

“忍者,是做什么的?”
“杀人,主要是暗杀。忍术包括刀术、暗器、隐身术、化装术、药物术、毒术,练成后就可以出山,为主君效力。师傅说忍者是生存于黑暗中的影子,是主君手中无形的利刃。”
“好可怕的职业。”
“成为一名优秀忍者是忍者村的人唯一的目标。但是我不喜欢练忍术,也不想做忍者。”小松神情抑郁。
“世上有很多事可做,何必一定要做忍者。”
“我从小就生活在伊贺的忍者村,从没有出去过。离开忍者村,我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回去后,禀告父母亲大人,请他们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我没有父母,我是师傅捡回来的孤儿。”
“小松,对不起。”
小松没有回答,他加快步伐走在玲的前头。看着他瘦小的身影,玲心中酸楚。
“小松,不要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我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也不记得他们的任何事情,听说师傅从死人堆里捡了我,那时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但我恨他们,既然生了我,为何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
“小松,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也是孤儿,六岁那年一群山贼洗劫了村庄,把父亲和哥哥都杀死了。母亲把我藏在干草堆里,自己跑出去引开他们。我听到母亲的惨叫声,但我只能在草堆里发抖,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我在村子边上的破屋子里一个人过日子,经常被村里的人欺负,生活很艰难,但一想到母亲为了救我舍去了自己的生命,我就决心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不能让母亲失望。小松的父母亲在遇难时,一定也是竭尽全力保护了襁褓中的小松啊。”
“玲姐姐......”小松泣不成声,多年的心结瞬间解开,化作滂沱的泪水。
“爱哭鬼。”玲抚摸着小松的头,笑话他,眼中却也淌下泪来。

“玲姐姐,你从那里来,为何在这深山里?师傅说山里有妖怪,会变化成美女,将人诱去吃掉。所以昨天见到你时,我很害怕,失礼了。”
“我进山为了找一个人,小时候他救过我,并保护我长大。”
“他住在山里吗?”
“也许在山里,也许不在,但不管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追随在他身旁。”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玲姐姐倾心追随?”
“他拥有绝顶的力量,凌驾于凡世之上。”玲的眼睛放出异彩,“但是,我只是个普通人,不知何时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在我看来,玲姐姐可不是普通人。玲姐姐是山林里的仙女,又美丽又善良。”
“小鬼头,油嘴滑舌。” 玲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道:“我可不是仙女,之前我住在金刚山下的小村庄里,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她摊开长满茧子的手掌,“看到了吗,一双长年劳动的手。”
玲说起金刚山的生活,清贫而安宁,小松听得满脸向往:“如果我能生在金刚山该多好啊。我宁愿做一个平常的农夫,也不想做一个高强的杀手。”
“你想去吗,当然可以了。可惜菊公公,菊婆婆都不在了,他们是我的养父母,很慈祥的一对老人。对了,金刚寺的悬壶法师,是一名医术高明的医师,他给山里的村民治病,很受人尊敬。我以前经常去悬壶法师那里帮忙,采药,制药,给人看些小病。我不在了悬壶法师就要忙不过来了,小松若能去做助手,悬壶法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真的能去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我不懂医术。”
“悬壶法师会教你的,就像教我一样。”
“是吗?”
“是的。悬壶法师是非常好的人。”
小松的眼中又溢出泪水,他把头扭到一边,不让玲看到。突然,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了,小松?”玲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风正翻滚过树梢,枝摇叶动。
“没什么......也许是我眼花了。” 小松期期艾艾地说,他频频回头,望向西面山坡上的小树林。正午的阳光下,那小树林阴暗得诡异。

傍晚时分天色飞快地暗了下来,褐色的浓云笼罩在群山上空,狂风掀起阵阵树涛,将蒿草和落叶卷到半空中。鹞鹰伸直翅膀,在乌云下盘旋,一群乌鸦呱呱叫着,跟在后面。从西北面涌起的黑云喷散着冷气,沿着山脊浮动。
小松坐倒在一颗大树下,哀求道:“玲姐姐,歇一会儿吧,我再也走不动了。”
玲看了看天空,皱起眉头:“看情形是要下大雨了,这儿又没有遮挡的地方。”但看到小松疲惫的样子,玲又心软了,一日一夜不住脚的奔波,把这个羸弱的孩子累坏了。
“这样吧,你在这里休息,我到前面去看看。”
“玲姐姐......” 小松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云层中响起了一声闷雷。
“我...害怕......”
“男孩子,要胆大一点哦。”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风越刮越大,空中弥漫着尘土和草叶的碎屑,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景物。玲摸索着走了一阵,心里总觉得有一种异样的不安。隐约地风中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叫,转瞬间就被淹没在如雷般轰鸣的树涛声中。但玲敏锐的感官已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声音在她听来不啻于一个惊雷。她急忙掉头,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小松倒在树下,一动不动。玲连忙俯身扶起他,在他的背部,手掌触摸处,热乎乎的液体正不断地涌出。玲跪坐下,轻轻将他翻过身检查伤势。
蓦的,一道雪亮的刀光从树冠茂密的枝叶间如闪电般劈下,直刺玲的顶门,玲抱着小松无法躲闪。她腾出右手,拔出龙骨刀向上挥出,“铿”的一声,刀光已破,几滴鲜血飞洒在玲的脸上,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闷哼一声坠落在地,但他身子下面像装了弹簧似的,立刻一跃而起,逃窜出去。
玲没有去追,她已经看清了小松的伤势,绝命的一刀,从左肩劈到腰部,无可挽救,除非有杀生丸大人这样起死回生的能力。玲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小松动弹了一下,睁开了眼。
“小松,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小松轻轻摇了摇头:“玲姐姐...我要死了吗?”
“小松,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的。”
“玲姐姐...我师傅他...他从小抚养我长大,虽然他不喜欢我,那也是我太差劲...你不要怪他......” 小松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嘴角溢出鲜血。
“小松,你说什么呢?你是要我带你回你师傅身边吗?”
“不,不用...这里很好,就把我埋在这里吧......”
“小松,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玲止不住泪流满面。
“玲姐姐,不要哭...遇到你,我真高兴,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了。”他的面容突然恢复了平静,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已离他而去,“就把我埋在这颗树下吧。如果还有来世,我愿变成山林里的一缕风,一道泉水,或者就做一片树叶,在枝头自由自在地飘荡......自由自在地......”他的声音微弱下去,突然间就气息全无了。
“小松......”玲哭喊着,虽然相伴的时间很短,玲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当成自己要保护的人。她不顾一切把他从狼牙下救了出来,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让他过上幸福的日子,却还是没能逃出死亡的魔爪。此刻玲的心里除了满心的哀痛外,还有对自己无能的深深的懊丧。黑云翻腾,狂风呼啸,所有的枝叶顺着风的方向低低地倒伏,在这荒芜阴森的深山里,玲的身影显得孤单而渺小,她的哭声刚出口,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玲用龙骨刀在树下挖了个坑,将小松放进去。男孩双眼微阖,面容安详,苍白的唇上凝固着一丝微笑。玲突然怀疑,小松从来没认为自己真的可以脱离忍者的队伍,她描述的金刚山的生活,在小松看来只是一个美丽的幻影,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但是大颗的雨滴已落到脸上,她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她匆匆将土盖上,堆成一个小坟包。风雨已经来临,即使孤身一人,她也要尽快上路了。
引用

微微@2006-12-14 23:45

八.风雷神社(上)

雨水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山林在咆哮,风把倾斜的雨幕撕成碎片。天色瞬间就完全黑了。玲在雨中摸索着前进,深一脚浅一脚,不时被树根或岩石绊倒。雨像鞭子一样朝她脸上身上打来,让她睁不开眼,即使睁开了,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也没有,这是个黑暗统治的世界,只有风和雨肆虐其间。玲的全身已完全湿透了,冰凉的雨水包裹着她,不停地带走她的体温,玲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手脚已经麻木不仁,但她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必然会冻死在这里,向前走或许还能找到遮蔽风雨的地方,虽然这种希望极其渺茫。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定,像是一支在风中摇曳的烛光,玲精神一振,飞蛾扑火般直奔而去。一路上,那点红光时隐时现,但一直固定在半空中的某处,如同茫茫大海上唯一的灯塔。“也许是猎人的小屋,或者是山民的村寨。”玲猜想着,立刻联想起温暖的屋舍和熊熊的炉火,不禁加快了脚步。
眼看目标越来越近,火光突然消失了。玲在黑暗中茫然四顾,失去了方向。所幸脚下的路却平坦起来,似乎有人工的阶梯向上延伸,玲摸索着向上攀登,不久黑暗中渐渐浮现出建筑物的轮廓。
这是一座废弃的神社,墙壁破败不堪,两扇朽坏的木门敞开着,门内有一堆刚熄灭的篝火,余烬中闪烁着点点火星。就是这堆篝火,指引着玲穿越黑夜,来到这里。虽然这里的情形与玲想像的差异很大,玲仍是很庆幸,至少今夜有了安身之所,不用在风雨中苦苦挣扎。
殿堂狭小,空无一人,那点燃篝火的人已经离去。玲将火堆重新引燃,环顾四周,只见屋顶墙角多处破损,雨水不住地从洞口滴下,殿堂中央的神龛掩埋在尘土和蛛网下,不知供奉的是何方神圣。玲坐在火堆旁,衣服上白气蒸腾,身上也有了暖意。门外的风雨似乎小了许多,四周寂寂,只有雨点单调的沙沙声。玲觉得疲倦之极,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黑夜里,有一小队黑衣人举着火把从外面悄悄进入神社,看到燃起的火堆,有人惊讶出声。“嘘!”领头的黑衣人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抽出长刀,蹑手蹑脚地走近火堆。玲蜷着身子睡得正香,黑衣人的脸上突然露出憎恨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掉转刀柄,刀尖朝下,对准玲狠狠插落。刀锋及体之际,玲蓦地惊醒,本能地向外翻滚,刀刃擦着她的身体落下,划破了肩上的衣襟。玲跃起,迅速拔出龙骨刀护在身前。
“你们是谁......”玲一句话未说完,那黑衣人已纵身攻上,长刀当头劈下。玲眼角的余光扫过围上来的黑衣人,屋内空间狭小,这些人一起涌上的话,自己就会被逼入死角。她侧身避过长刀,龙骨刀虚晃一招,人已全速向门外冲出。黑衣人没料到玲的行动如此果断敏捷,稍稍一怔,玲的身影已没入黑暗中。
门外依然是雨夜,冰冷的雨水让玲打了个寒战。双脚尚未落地,两道雪亮的刀光闪电般出现在她眼前。“竟然有埋伏。” 玲吃了一惊,挥刀挡开。这么阻了一阻,屋内的黑衣人已追出,将玲团团围住。那领头的黑衣人摆了摆手,其余人纷纷退后,形成一个大圈。火把的光晕里,密集的雨丝纵横交织,如同一张大网笼罩住场中所有的人。
“我只是进来避雨,并没有冒犯之意。”玲解释道。
黑衣人置若罔闻,他竖起长刀,大喝一声,暴风骤雨般攻了过来,刀法刚猛沉稳,招招致命。玲心中恼怒,舞动龙骨刀迎头而上,刀光中只听几声轻响,黑衣人的长刀已断成几截,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柄。他脸色尴尬,托地跃出圈外,喝道:“大伙一起上。”众人拔出武器,一拥而上。
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有人伫立在黑暗中观察良久,终于出声道:“住手吧。”
黑衣人闻言立刻收刀退回,留下玲仍持刀全神戒备。那落败的黑衣人上前禀道:“芳菊丸殿下,在荒山野岭中出现这样的女子,定然是妖怪,待属下们将她灭了。”
“胡说。”那人走到光亮处,身上裹着黑色披风,头上的斗笠遮住了面容。他伸手摘下斗笠,微微一笑:“玲,多日不见,你可好吗?”

黑衣人将室内打扫一番,拨旺火堆,就全都垂手退了出去,掩上大门。玲倚着柱子坐下,全身疲惫到极点。虽然讨厌眼前的贵公子,她也无力再去寻找另外的栖身之处。芳菊丸坐在另一边,眯着眼越过火堆打量着玲,一抹笑意浮现在他嘴角。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过在荒山夜雨中遇到玲小姐,实在出乎意料。”他笑道,语音中带着一丝戏谑,“而且还弄成这付样子,难怪侍卫们误会。”
玲知道自己的模样很糟糕,在风雨中跋涉了大半夜,浑身都是泥浆,头发凌乱,发梢不住地往下滴水。
“你的侍卫也太不讲理了,上来就动手,我若没有龙骨刀护身,早就丧生在他们刀下了。”
“是他们太鲁莽了,我代他们道歉,请你原谅。”
“算了。”玲闷闷地说。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唯一的一件外衣被划破了,让她很是郁闷。
“幸子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幸子已经好了很多。幸好没有耽误了婚期。”
“婚期?”
“原定于本月底结婚的。因此我让她到我的辖地住上一段时间,度过最后的少女时光,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幸子才十四岁......”
“是啊。大名的公主都是早婚,有的十二岁就嫁到别国,远离故土亲人。相比之下,幸子还是幸运的,她的夫婿是本国的豪族。”
“真可怜。”
“无所谓可怜。这是生为大名家公主的责任。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责任?”
“或者说是命运。玲,你看上去年龄不小了,也该到背负起家庭责任的时候了,怎么一个人在深山里出没?”
“我可不管什么责任或是命运,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芳菊丸注视着她,细小的光芒在他狭长的眼睛里游走,半晌,他咧开嘴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
玲微微阖起眼,不再搭理他。
“你看上去很疲倦啊,为什么不睡一会儿呢。”他轻声笑着,“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我对你绝无恶意。”
木柴在火中哔剥作响,困倦和着火焰的热量一阵阵扑面而来,虽然不敢相信芳菊丸的话,但玲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恍惚间便沉沉睡去。

黎明前的青灰色天光从屋顶的各处破洞口射入,在幽暗的室内形成一道道淡淡的光柱。玲醒来时,火堆已熄灭,屋内寂静无人。她翻身坐起,盖在身上的黑色风衣滑落下来。衣服的质地精良,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玲推开风衣起身离去,犹豫了片刻,又折回将风衣叠起,带了出去。
东边的天空一片血红,而西北面还是青黑色的天幕。玲走到门外才发现神社建在一个山头上,四处残垣断壁。空地上黑衣人支起大锅正在煮着什么,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来。
芳菊丸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凝望着东方日出。此刻,那红红的圆球正在地平线上挣扎着,仿佛地下有一种力量在阻碍着它的升起。终于,它摆脱了阻碍,倏地跃起,轻松自在地向天幕中升起,刹那间云蒸霞蔚,光芒万丈。
玲站在芳菊丸身后,默默地看着日出的过程。虽然是每天都会出现的景观,但天地间的变化依然摄人心魄。只听到芳菊丸喃喃地自语:“谁也无法阻拦......谁也无法阻拦我......”他猛地回头瞪着玲,也许是霞光的映射,他的眼睛里喷射出炽热的光芒。
玲将风衣捧到他面前,道声:“多谢。” 芳菊丸垂下眼帘,淡淡地说:“你拿去用吧。” 玲摇摇头,将风衣搭在一旁的树枝上,转身离去。芳菊丸目送她远去的身影,肩上那片破碎的衣襟在风中扑闪着,如同飞鸟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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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2-17 22:02

八.风雷神社(下)

朝阳的光辉将景物涂上一层金色,破败的神庙也显出几分庄严。玲拾阶而下。昨夜摸黑爬上来,不辩东西,而现在阳光下的景色却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回头望去,阳光正照在山门上,多年风雨侵蚀的匾额上依稀可以分辨出‘风雷神社’四个字。
记忆瞬间苏醒,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五年前的一天,就是在这个神社,各路人马终于汇聚到一起,迎来最后的结局。那天早上,在朝阳的霞光中,玲牵着‘阿哞’跟在杀生丸大人身后,沿着石阶走过这个山门,浑然不知命运的转折点已经来到。
玲转身奔回,沿着记忆中的路径。看到玲返回,站在山崖边的贵公子眼睛一亮,跟了过去。玲走进残垣断壁间,眼前出现的是当年激战的情景,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奈落的魔怪,铁碎牙和天生牙的光芒交相辉映,珊瑚,弥勒还有邪见大人都加入战团。这半截墙一片焦黑,是邪见大人的人头杖中喷出的火烧焦的;那块桌面大小的岩石,平整如镜,是被天生牙的剑气削成。玲一一抚摸着,心中悲喜交加,全然没注意周围诧异的目光。
风雷神社一战,奈落大败,撇下魔怪,向后山逃去。神社后有一条小路,延伸到不远处的山坳。当年这里作为战场,山崩地裂,火光映红了天空,如今只是荒草萋萋,寂寂无声,当年的恶战没留下一丝痕迹。小路的尽头是一面百尺绝壁,遮住了半边天空。那时,奈落退到绝壁下,已无力再战,他的防御结界已被铁碎牙打碎,盔甲多处破裂。他的长长触手攀着岩壁,面对呼啸而来的风之伤,他只能跃到空中闪避。但戈薇射出的破魔箭在风之伤的推动下迅疾无比地追上了他,一声巨响,奈落像焰火一般在空中爆炸,无数道火光向四周飞散。
“戈薇,射得不错,终于干掉了。”犬夜叉赞道。四魂之玉从烈焰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稳稳地落入他手中。
“但是奈落的妖力还是飞散出去了,只怕将来还有后患。” 戈薇有些担心。
“奈落的元神已灭,这些妖力不足为患。”杀生丸淡淡地说。他还剑入鞘,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玲面对着绝壁,呆呆地出神。
“这面石壁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芳菊丸一直跟在玲的身后,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出声询问。
绝壁上覆盖着藤蔓和苔藓,当年风之伤留下的痕迹已看不清了。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芳菊丸继续问道。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跟你没有关系。”玲淡淡地说。
芳菊丸走到绝壁下,伸手扯开藤蔓。昨夜刚下过大雨,藤蔓中积蓄的水珠纷纷落到他的身上,他抽出佩刀,将藤蔓砍去一大片。暴露的岩壁上有几道长长的裂缝,芳菊丸把手指伸进去触摸着:“这些裂缝边缘锐利,非常深且平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是什么力量造成的?”
“是风之伤的气流。”
“风之伤?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芳菊丸身体紧贴住岩壁,伸展双臂,上下左右地摸索着。玲站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种情形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好像又看到奈落的影子,蜘蛛脚一般的触手攀在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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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2-17 22:08

摸索了一阵,芳菊丸退后几步和玲并肩站着。他的脸上、手上、精美的衣服上都沾上了许多黑绿色的苔藓和污泥,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凝神观察着岩壁,眼中光芒迸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你在做什么?”玲疑惑地问。
那些黑衣人一直远远地站在后面,这时其中一人托着一碗东西呈给芳菊丸。芳菊丸端起来却递到玲面前,“你也饿了,吃一点吧。”
玲不接,戒备地看着他。
“玲,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是一片诚心对你。” 芳菊丸温和地微笑着,把碗塞到她手里。粗瓷大碗里是黑乎乎的稀粥一样的东西,已经不太热了,飘上来的气味却似曾相识。
“玲姐姐,来尝尝忍者的食物。”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小松轻快的声音。
“玲姐姐,你既然知道三尺手巾用苏木泡制,那么也来猜猜忍者的食物是用什么做的。”
“我猜是芋头,还有大米,晒干后磨成粉末,捏合成块。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变质。”
“真不愧是玲姐姐,猜得真准。不过里面还加了红萝卜和蜂蜜,来增加营养。”
想起小松,玲的心里一阵酸痛。
黑衣人又呈上一碗,芳菊丸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大口吞咽着。
“玲,味道不是太好,但总比饿肚子强。”
玲看着他,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玲,五年前这里有过一场大战,风雷神社就是毁在战火中的,是吧?” 芳菊丸问道。
“嗯。”
“当时你也在场吗?”
“嗯。”
玲不想多说,芳菊丸却更加兴趣盎然。
“五年前玲还是个小女孩,当时的情况可能记不清了吧。”
“怎么会,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那时候,我们在风雷神社和奈落打了一场,奈落大败,放出他所有的魔怪挡住我们,自己逃到这块绝壁下,但他终究没能逃过风之伤和破魔箭。”
“奈落逃到这块绝壁下?”
“是啊,他贴在石壁上,就像你刚才那样。”
“奈落......他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很坏的妖怪,到处害人。”
“妖怪也有好坏之分?”
“是啊,就像人有善恶之分,妖怪也是。”
“但是在人类看来,妖怪都是邪恶恐怖的。”
“妖怪并不全都是可怕的,人们只是对不了解的事物感到恐惧。其实,人类自己制造的战争才是真的可怕。”
“因不了解而感到恐惧吗。” 芳菊丸目光灼灼,“人和妖相比,你更偏向哪边?”
“战争持续了这么多年,田地荒芜,村庄烧毁,大量无辜的人死去,幸存的人也是流离失所。就是奈落也没有造成这样大的破坏。”
“你这么痛恨战争?”
“父母亲和哥哥们,都被强盗杀死了,还有小松,还有那些难民......如果没有战争,就不会有那么多强盗,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只是我的力量太渺小了,什么也做不了。”
“原来如此。但是要消除战争,靠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不行......”
空中传来了扑翅声,一只鸽子从山那边飞来,落在芳菊丸手上。芳菊丸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管,顺手又将鸽子放了出去。他从竹管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
“玲,我要回去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玲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里。”
“真是个奇异的女子。不过,每次遇到你,我都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芳菊丸带着那群黑衣人从山道上匆匆离去,像一片乌云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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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6-12-22 21:51

九.交锋 (上)

深秋的阳光照着这块寂静的山坳,秋风吹过,枝叶发出窸簌的响声。玲端坐在绝壁前,如面壁的僧人。五年以后,她在不经意间又来到这块地方,回到这个命运的转折点上,不禁思绪万千。她要静心好好想一想,或许能找到杀生丸大人离去的线索。
“妖女。”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玲回头,看到刚才交过手的那个黑衣人拖着一根铁棒飞奔而来。那根铁棒有碗口粗细,一丈来长,甚是沉重。那黑衣人站定脚步,扬起铁棒,喝道:“妖女,受死吧。”
“我不是妖女。”玲冷冷地说。黑衣人打断了她的静思,让她很不高兴。
“一个女子独自在山中出没,不是妖怪是什么?”
“是芳菊丸让你来杀我吗?”
“用不着殿下操心。我一个人就能结果了你。”
山道上又奔过来一个人,远远喝道:“住手,左四郎,我已下令不许对玲无礼,你竟敢不听我号令。”
“殿下,我败了两次,没脸再做忍者的首领。待我杀了这个妖女,自会在你面前切腹谢罪。”
“混账。” 芳菊丸大怒,拔出佩刀,冲了上来。
蓦地眼前白影晃动,凭空里出现一个人拦在他面前,白衣似雪,银发在风中飞舞。
“你是谁?快让开。” 芳菊丸喝道。
“你何必如此着急,看看何妨。”
两人对峙片刻,立分高下。芳菊丸转身便走。
“站住。一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
芳菊丸往一旁挪了两步,乖乖地站住了。白衣人不再理会他,负手观战。
这时场中的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左四郎挥动铁棒,向玲砸来,玲挺刀格开,“当”的一声响,龙骨刀将铁棒斫去一块,但未能砍断铁棒。玲只觉得手臂震得酸麻,虎口处裂开,渗出鲜血。左四郎见此情景心中大喜,龙骨刀锋利无比,寻常刀剑相交即断,因此他找了根粗大的铁棒,果然奏效。他喝到“觉悟吧。”铁棒舞成一团光圈,将玲罩住。
“玲,不要跟他硬拼,他使这么重的铁棒,身形必然迟滞,你要灵活应付。” 白衣人出声指点。
玲在棒影里腾挪闪躲,陡然跃起,已到左四郎背后,并不转身,龙骨刀反手向后刺出。左四郎眨眼间便失去了玲的踪影,紧接着背部肌肤就感觉到森森寒意,他临敌经验丰富,急忙伏身仆倒,就地滚出。站起身来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衣服已被划成两半,脱落开来。左四郎索兴将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身体,左胁下包扎着绷带。
玲并未跟进,持刀站在原地:“原来,昨天杀害小松的人是你。你到底是谁?”
左四郎手中铁棒往地上一顿,傲然道:“我是高羽左四郎,伊贺忍者的首领。”
“难道你是小松的师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害小松?”
“哼,小松落到你这妖女手中,与其受你折磨,还不如给我一刀了断了来得痛快。”
“我好不容易从妖狼族手中救了他,只想送他回家。”
左四郎冷笑:“你以为我们都像小松那么蠢吗。你假装救出小松,哄骗于他,只是想从他身上找出我们的真正来历。”
“什么真正来历?”
“废话少说,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左四郎运劲于臂,大喝一声,举起铁棒向玲冲过去。他与玲交战几个回合,非但没能打败玲,自己反而处于下风,他心下焦躁,使出全身解数,铁棒兜头盖脸向玲砸下,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玲凝神静待,只听风声尖啸,那雷霆似的一击已到眼前。玲闪电般侧身,铁棒一端重重砸在她脚边的岩石上,石屑飞溅,玲伸出龙骨刀搭上铁棒,顺势而上,刀锋瞬间削到手指,左四郎只能弃棒后退。“当”的一声,铁棒落到地上,龙骨刀的刀尖已抵在他的胸口。
这两下干净利落,速度极快,眨眼间胜负已定。芳菊丸鼓掌称赞:“玲,好身手。”
高羽左四郎涨红了脸,他恶狠狠地瞪着玲,好像要一口吃了她。
刀尖停留在胸口,玲似乎在犹豫。
“妖女,要杀便杀,还等什么。” 左四郎怒道。
“小松临死前说,是师傅将他养大,叫我不要怪你。”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原来,他知道是你下的手......”
“那天中午,在小树林边,他可能已经看到我了。”
“但他没有告诉我,一直到死,他也没有怨恨你。”
左四郎黯然低头,半晌又冷笑道:“在这种乱世,强者都难以生存,何况是小松这样懦弱的人,死了也罢。”
玲收刀入鞘:“既然小松叫我不要怪你,我就不用我的刀取你性命。你自行了断吧。”她背转身,不再理会他。
左四郎紧握双拳,脸上肌肉不停颤动,好像还要扑上去拼命,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左四郎,不要再丢脸了,你还是赶快切腹算了。” 芳菊丸淡淡地说。
左四郎躬身道:“是。”他盘膝坐下,拔出随身短刀,刀尖对准胸膛,作出插入的姿势。突然他手腕一翻,短刀向玲的方向激射而出,他的整个人也从地上跃起,张开双臂向玲扑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两人之间距离又近,玲听到风声回头看时,短刀已飞到胸前,上方,左四郎的庞大的身躯像山一样直压下来。左四郎拼死一击,玲已无从躲避。
蓦的,银光闪动,一条银鞭出现在空中,将短刀打落,鞭梢回转,重重地击在左四郎赤裸的胸膛上,把他打得向后飞出去,一头撞到石壁上,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玲转过头,对白衣人疲惫地笑了笑,那沾满尘土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洁白无瑕,带着一点依恋与感激。芳菊丸的眼光陡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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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2007-01-08 07:39

九.交锋 (下)

“这就是所谓的武士吗?” 白衣人冷笑。
“他是忍者。忍者为达到目的,可用任何手段。”
“什么忍者,武士,不过是无聊的托辞而已。人类的本性就是卑鄙无耻。”白衣人冷冷地说。“现在可以说正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鸽子,“认识这只鸽子吗?今川泉奘刚死,内山城中就飞出这只鸽子来。我跟随它而来。”
灰色的鸽子“咕咕”叫唤着,在他手中不安地转动着小脑袋。玲认出这正是给芳菊丸送来消息的那只鸽子。
“你是谁?难道是泉奘的人,或者是氏辉那边的?” 芳菊丸仍然镇定自若,“不如投靠到我这边来,他们给你的报酬,我可以加倍。”
白衣人唇边浮起了一个不屑的冷笑:“你以为我是谁?笑话,我可没兴趣介入你们人类龌龊的争斗中。”
芳菊丸脑中灵光一闪:“原来你是妖狼族的人。”
“算你猜对了。我是妖狼族的北极丸。现在乖乖地把真相说出来吧。”
芳菊丸向旁挪出一步,眼珠子四下里乱转,在不远处,左四郎在地上慢慢蠕动着。
“想跑吗?你可以试试看。”
“不,我就站在这里。你想要知道什么?”
“整个事件都是你在背后操纵吧?你是什么人?”
“芳菊丸,望月城主。”
“猎杀妖狼的忍者队伍是你派出的吧?”
“是。”
“小松说,派遣他们的是内山城主泉奘大人,怎么是你?”玲诧异。
北极丸接着问道:“队伍中带着小松这样的孩子,不仅是为了猎杀妖狼吧?”
“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传递错误的信息,是吗?”
“是。原先计划与妖狼族人交战时,故意让他给妖狼捉去。”
“故意?” 玲声音颤抖。
“左四郎说他这个徒弟懦弱胆小,妖狼逼问,他一定会招供的。果然如此。” 芳菊丸轻轻一笑,“所以事先告诉他差遣他们的人是内山城主泉奘。其实这样的棋子我准备了好几个,只有他派上用处,是他运气不好。”
“原来早就被作为牺牲品了。小松真可怜,还为此深深自责。” 玲心中绞痛,“为什么要用孩子?”
“小孩的话可信度较高。” 芳菊丸淡淡地说,“钢牙不就相信了吗?”
“钢牙太愚蠢了,竟然相信人类的话。” 北极丸冷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那么,让野狼尾随在小松和玲的后面,是你的主意吧。”
“我早就觉察到里面有问题,因此建议钢牙放走小松,追踪出真相后再动手。可惜钢牙不听我话,白白当了仇人的杀手,还折损了自己的人马。”
玲震惊地瞪着北极丸,脸色煞白,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芳菊丸狡黠地笑了笑,接着说:“你这样做可就害了小松一条命哦,左四郎发现有野狼跟踪,不得已才杀了他。”
“这是你舍弃的棋子,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北极丸冷笑,“现在很清楚了。你派出忍者猎杀妖狼,嫁祸于泉奘,使得他死于钢牙之手。你们人类之间的争斗,为何拉上深山里的妖狼族?”
“泉奘虽然像猪一样蠢,却极其怕死,城池建造得无比坚固,而且防守严密,要杀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北极丸点点头:“钢牙带人强攻了半夜,损兵折将,不能得手。直到凌晨城中起火,守军惊慌,才趁乱杀了进去。”
“那是我的内线助了他一臂之力。”芳菊丸笑道,又向一旁跨出两步,脚边就是趴在地上的左四郎。“而且泉奘是我哥哥,我若派自己的人去杀他,一旦败露,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死于妖狼之手,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可以借此扩充自己的军队,剿灭妖狼族。”他咯咯笑着,袖中飞出一长串黑色的铁弹,落到地面上立刻爆炸,释放出呛人的浓烟。芳菊丸的声音从浓烟后传来:“我不仅要泉奘死,也要剿灭妖狼族。”
北极丸指尖飞出一道银光,穿过浓烟,击向芳菊丸,烟雾中同时有一条人影蹿起,挡在芳菊丸身前,一声惨呼,随即是肉体沉闷的坠地声。芳菊丸的笑声已远在山道的尽头:“北极丸,你等着瞧。”
北极丸一击失手,便收回银鞭,不再出手。他右手拉住玲急速后退,左手袖袍拂出。疾风过处,浓烟瞬间消散。玲上前察看左四郎,只见他胸骨寸断,已经毙命。他死前吸入了毒烟,浑身皮肤发黑。

玲找了块土质松软的地方,将左四郎的尸身拖了过去,用龙骨刀在地上挖坑。
“这么好的刀用来挖坑,实在可惜。” 北极丸双臂环抱,闲闲地站在一旁,“况且这里也不是埋人的地方。留在地面上,山林中自有清道夫前来清理。”
玲不搭理,埋着头,只顾挖坑。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生气吗?”
“我以为你是来帮助我救小松的,没想到你只是在利用我们。若不是你派野狼跟踪我们,小松也不会被杀。”
“是在为这个生气啊。若不是我助你救出小松,他早就给狼吃了,不是吗?他只是颗没了用的棋子,左右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小松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与世无争,为何要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
“这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不管是人是妖,所有生物都是如此。这是生存发展的规律。所以我不帮助弱者。”
“我也是个弱者。”
“在人类中,你算是很强的了。”
“我小的时候,若不是有人怜悯我,庇护我,又怎能活到今天?强者的力量应该用来保护弱者。”
“可笑。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话不投机,两人都闭上嘴巴。寂静的山坳里,只听到龙骨刀撞击岩石的声音。挖开一层浅浅的浮土,底下是整块的岩石,坚硬无比,即使龙骨刀削铁如泥,也轻易不能斫开。挖了一阵,玲的双臂酸痛不已,只好停下来歇息片刻。
“你不要白费劲了。整座山都是岩石构成,用来镇压住地底的魔物。” 北极丸淡淡地说。
“地底的魔物?”
玲突然想起离开时,邪见和杀生丸大人的一段对话:
“这个地方好古怪,让人总是心惊肉跳的。” 邪见跟在杀生丸大人身后,边走边嘀咕着。
“邪见,你真是迟钝呢,竟然觉察不到地底汹涌的邪恶力量。”
“啊...是,是,多亏杀生丸大人提醒,邪见我也感觉到了,非常可怕的力量,一旦出来,将是一场浩劫。”
“已经被封印住了,而且压在绝壁之下。”
“但是,绝壁已被风之伤损坏了。”
杀生丸大人停下脚步,回头眺望,眉宇间有一丝犹豫,随即又继续前行,“要毁掉整面绝壁,人间尚不存在这样的力量。”

“是什么样的魔物?”
“我不清楚,只是感应到它强大力量的辐射,虽然它还处于封印中,却已经有所觉醒。” 北极丸看了一眼绝壁上风之伤的痕迹,“可能石壁受损时,它就已经被惊动了。”
玲心头一跳,惊道:“芳菊丸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
“那个芳菊丸,是个很奇怪的组合体。”
“什么?他是妖怪吗?但他确实是望月城的城主,我在那里遇见过他。”
“不是妖怪,但也不是纯粹的人类,身体里带有一些妖力。”
“所以你没能没能杀得了他。”
“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但他是钢牙的仇人,留给钢牙自己解决比较好。”
玲好不容易挖了一个浅坑,将左四郎的尸体推进去,覆盖上泥土。她站在坟前,双手合什,默默祷告。北极丸好奇地看着:“左四郎杀了你要保护的人,又暗算于你,你就一点也不恨他了吗?”
“左四郎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怨都随他而去了。”
“人类如此容易原谅吗?还是你的心肠特别好?”
夕阳落下山峦,天色飞快地暗下来。
“快离开吧,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北极丸道。
“我还有事。你走吧。” 玲言语冷淡。
如来时的突然,北极丸瞬间消失在暮色里,杳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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