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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ikazexuefeng 2007-03-09 15:29

[原创]怪异事件簿

怪异事件簿
By Snowind
本文纯属虚构,与现实世界无关。如需转载,请和我说一声,我的QQ:312816830
一 清菊来袭
和每天早晨一样,九溪市公安局的看门老头提着一大串钥匙来到信箱前,从
里面抱出厚厚一摞信。
“老李,有我的信没?”
“啊……王局长……有!有您好几封信。”
王局长皱皱眉头:“算了,不看了。信里写的啥我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什
么下水管道破裂、小狗走失、基层民警工作态度恶劣……”
因为信箱就在公安局大门口,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市民的投诉中心,连三岁
小孩都知道往里塞投诉信。
王局长来那么早也不为了别的:专抓迟到的。可他站的位置在老李看来实在
不合理:面对老李和传达室,差点把老李挤进传达室了,对来上班的警察们看都
不看。
于是,可怜的老李只好靠在门板上接受领导的问寒问暖。
“老李啊,你老伴的风湿病好了没有?”
“……”
老李刚要答话,只见一个身影飞快地冲入公安局。
“你给我站住!”憋了许久的老李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这里不是你们年轻
人玩极限运动的地方!”
那个年轻人拐了个弯,停了下来。老李这才看清楚他脚上穿着旱冰鞋,还戴
着头盔,一身运动装,个头不高却背着个硕大的包。
老李怒气冲冲地向他走去:“想找爸妈等下班以后!现在是上班时间……”
“请问您是王局长吧?我是来报道的!”年轻人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和一
脸阳光灿烂的笑,“我是清菊。”
“啊啊……我不是,那位才是王局长。”老李受宠若惊,回头去看——
只见王局长像见了鬼,一路小跑跑回办公楼。
“奇怪,他今天怎么了?”老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你去人事科找
杨科长吧……”


PM:11:00
一男一女站在公安局大门口。
“奇怪,王老头今天怎么没抓咱们俩?”
“也许睡过头了吧!好了,上班去吧。”
“不行!你得把我脸上的妆卸掉!我这样怎么去见人!”女的冲男的大喊。
“谁让你去Cosplay视觉系……”


和每天早晨一样,九溪市公安局刑侦科总是在打扫卫生中开始的,但干文职
工作的欧阳瑜知道,无论她把办公室打扫得多干净,到了第二天还是一团糟。
刑侦科是研究犯罪与侦破案件的部门——外人一般是这么理解的,可在九溪
市公安局内部,刑侦科是个怪胎集中营:有OTAKU、UFO爱好者、S级的同×
女、玩地下摇滚的。正常的人只有两个,小瑜算一个。刑侦科所接手的案子也是
比较怪的,也有别人不愿意接手或破不了的——尽管破案率高达99.9999%位居
全局榜首。
和每天早晨一样,刑侦科副科长余秋总是很准时地在7:45踏进办公室。小
瑜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好了,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要在8点半后才陆陆续续地来。
“早安。”
“早。”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余秋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坐上一整天——
有案子时除外。
刚到这里工作的时候,小瑜很不适应有个自闭的上司,后来她发现余秋是除
她之外第二个正常人时,也就慢慢适应了。当其他人大吵大闹,只有她和余秋安
静地面对面坐着(他们两个是对桌)。
余秋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和小瑜是这间办公室里最正常的两个人,可每当他想
到这一点时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说穿了,他
不是人类。
“早啊~现在几点了~~~”
第一个迟到的同事——OTAKU张祺,背着装满盗版漫画和动画DVD的大
包,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办公室。
“8:50了。”小瑜抬起头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埋头继续整理文件。
过了一会,另一位同事——刘震,外号眼镜虫的家伙,拎着笔记本电脑,怀
里抱着一堆UFO海报走了进来。到了中午11点的时候,最后两位:许枫和唐素
鸢从漫展上一路狂奔而来。
“你们两个来的倒是时候啊!马上快吃午饭了。” 张祺露出一脸讽刺的笑。
“迟到有什么关系,我们致力于伟大的动漫事业!”
“有你这样致力于伟大的动漫事业的吗?” 唐素鸢站在许枫身后,“你一上
台就用那破锣嗓子把观众吓跑了!”
“死鸳鸯!谁让你逼我Cos《×爱》!”
“许枫你这个大混蛋!” 唐素鸢怒了,头上冒出青筋,“不许你叫我死鸳鸯!
否则我让你下个月扣奖金!”
“不要啊~~~~~~~”许枫马上跪地求饶,唐素鸢是出了名的乌鸦嘴,
人称“招魔娘娘”,许枫不怕她才怪!
“求求你们别闹了……要给新同事留下个好印象……唉唉……干嘛拿椅子
砸我啊……”人事科杨科长一面抱着头一面溜进刑侦科办公室,“这是你们的新
同事。”
“大家好!我是清菊!” 清菊从杨科长身后探出脑袋,满脸微笑。
与此同时,余秋砰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是你!!!”


如果让余秋从地球上60亿人口里选出一个人并将其送入外太空的话,余秋
会毫不犹豫地选清菊,理由很简单:清菊是个ET外星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偏偏清菊这个ET外星人会读心术,又偏偏让余秋这个非人类生物给遇到
了。他俩在警校的元旦联欢会上“狭路相逢”,当时余秋在写灯谜,清菊举着解
剖刀就冲了过来,结果被余秋一巴掌PIA飞。到了大四余秋在某派出所实习时,
清菊也跟着去了。虽然清菊嘴上说自己是来地球搞科研的,对余秋这种生物感兴
趣,但全校师生包括看宿舍的阿姨们都知道没人敢管清菊这个祸害无穷的ET,
把他从学校里踢了出去。
现在,他又被踢到了这里。


“放心,我不会拿你做试验。”
吃午饭时,清菊满面堆笑地望着余秋,余秋则低着头,满脸黑线地吃饭。这
句话清菊已经说过无数次,可每当余秋看到清菊将逮来的小动物泡进福尔马林液
时,总会担心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100个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拿你及你的亲朋好友包括你家那只猫往福尔
马林液里泡。”清菊一面往嘴里扒饭一面将余秋的想法说了出来。
余秋脸一黑,砰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清菊撵走。


可到了下午,余秋改变了主意。
功劳要归于眼镜虫,他把网友寄来的UFO照片做成海报,贴在办公室最显
眼的地方。
当清菊吃过午饭打着饱嗝走进办公室时,一眼就看到这张海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我老爸的飞船怎么让
地球人拍下来了?”
“怎么样啊,这是我网友在美国西部拍的。” 眼镜虫从他背后冒了出来,眼
镜反着诡异的光。
清菊将头一点一点机械地扭过去,望着眼镜虫,然后,惨叫着跑开了。
从此以后,清菊将眼镜虫划为“危险人物”,避而远之。有时实在是躲不开
了,只能硬着头皮听眼镜虫讲述UFO的故事。
至于那张UFO海报,则像门神一样永远地贴在那里,再也没有撕下来。


虽然余秋庆幸清菊有眼镜虫这个天敌,但第二天他就发现清菊带来一堆瓶瓶
罐罐来上班,并扬言要把办公室变成他的试验室和基地。
“你•给•我•滚•出•去”余秋板着脸瞪着清菊一字一字地说。
“不要啊~我答应了张祺要造出Fatima给他看的~~~”
原来,清菊不像余秋预想的那样在有天敌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去工作,相反
地,他和除余秋以外的科员们在1个小时内打得火热。通过张祺的介绍,他很快
对MH、骑士和Fatima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夸海口说要造一只Fatima出来。
可是,当他得知制造Fatima的原料:一个小罗莉,要被局里的同×女培养
成同×女时,他的天敌又增加了N个——这是后话。


至此,余秋的正常生活被清菊完全打乱了,他不得不眼看着清菊把九溪市公
安局搅得鸡飞狗跳——尽管该局已经被刑侦科的怪胎们搅得鸡飞狗跳——清菊
的到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用清菊的一句口头禅来形容,那就是:
“这实在是太恶搞了。”

yukikazexuefeng 2006-12-09 16:15
二 夏之雪
“请问,谁是张雯雯的家长?”女教师抱着一叠成绩单走进教室。
“我,我就是。”在家长们的注视下,一位眼圈发红的中年男子尴尬地从座
位上站了起来。
“张雯雯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嗳,看昨天新闻了吗?”
“看了,怎么了?”
“那个出车祸的女警察!”
“看了看了,肇事者到现在还没查出来……”
“我是说她老公,就是刚才站起来的那个……”
“真的吗……”
在家长们的注视与议论中,张雯雯的父亲张志忠尴尬地坐下了。
“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九溪的夏天同中国东部许多城市的夏天一样,黄昏时分,暑气尚未退去,但
凉爽的风从遥远的海边吹来。
“下班喽!”
张祺揉揉眼,伸个懒腰。最近刑侦科轻闲得要命,唯一可干的事就是帮别人
审犯人——这是唐素鸢的专长,最近又来个清菊,在这方面也很拿手。办公室成
了他和许枫看动画的地方。
“走啦,余秋。”
“嗯。”
余秋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对面,小瑜的座位是空的。
“家里有病号真好,可以随时请假。”张祺羡慕地嘟哝着。
小瑜母亲有心脏病,这事全局的人都知道,还为她母亲住院捐过款,就连三
大队那个铁公鸡副队长也捐了一百块。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局里领导都要到医院
看望她母亲,虽然是例行公事,但毕竟是看望烈士家属,形式还是要走走的。
余秋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了出去。
一踏出在中央空调保护下的办公大楼,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余秋头一晕,差点栽倒在地上——在夏天,他经常中暑,从小就是这样。
唧唧喳喳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热死了,真是热死了!”
“都是人类干的好事!温室效应越来越厉害了!”
这不是幻听,而是树梢上麻雀们在发牢骚。
动物的语言,他听得见。


妈妈……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她蹲在路边,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前天,妈妈就躺在这里,周围红红的一
片……
“你妈妈把你扔下了,不管你了。”
“没娘要的小孩……”
同学们在她背后嚷嚷着,笑着,他们只是六七岁的孩子,这样做纯粹出于好
玩,但他们不知道这些话会将另一颗单纯的心划得支离破碎。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出,湿湿的,心,好痛。


“雯雯,你怎么了?”
吱——面前停下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一个清廋的、黑发黑眼的男青年。
女孩抽泣着擦着不断落在脸颊上的泪水。
“余哥哥,我妈妈……还在吗?”
余秋愣了一下,从车上下来,套出一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在,你妈妈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乖,别哭了,你这样哭她会很伤心的。”
“嗯……”张雯雯很听话地擦干眼泪。
余秋望着张雯雯身后,一个白色的影子像薄雾一样若隐若现,那是张雯雯的
母亲——白洁的灵魂。
人死后,灵魂在世上最多可以停留七天,如果在这七天内不去另外一个世界
的话,灵魂就会消失,这是余秋的爷爷——一个老和尚告诉他的。爷爷似乎知道
余秋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但又不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只是教会他如何应对一些
非人类世界发生的事,如不要在午夜打着灯笼站在十字路口,看到人类的灵魂要
装做没看见。
但是,他无法无视眼前这个灵魂的存在——白洁看着自己和张雯雯,眼中除
了悲伤外,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不走?你不怕自己消失吗……”
“我想在看我孩子一眼……”灵魂说话了,声音透着哀愁。
人总是对过去的事抱有深深的执念,活人如此,死去的人亦如此。七天内,
他们会尽可能长地在这个世界停留,留下对亲人的记忆,对这个世界的记忆,然
后,到另一个世界进行新一轮的轮回。(修改)
“雯雯!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为什么不去上课?”
张志忠骑着自行车出现了,雯雯一见爸爸,拔腿就跑。
“你上哪儿去?”
“老张,别发火……雯雯毕竟是个孩子。”
余秋拦住了张志忠,眼瞅着张雯雯跑得无影无踪。
“都是你们把她惯坏了!”
张志忠在说什么余秋并没有在意,他环顾四周,白洁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想起白洁悲哀的眼神。
在街边的咖啡厅,一双同样悲哀的眼睛穿过人群注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你在这里……”


太阳沉入地平线后,空气渐渐凉了下来。余秋吃过晚饭后,坐在自家后院的
藤椅上,看着一颗颗繁星浮现在天幕上。
余秋的家是干休所里的一栋二层小楼,楼后有个不大的小院。他父亲是个园
艺OTAKU,院子里种了各式花草。余秋本人也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这些来自天
南海北的植物告诉他许多他从未听到的故事。当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草来到他家
时,他可以救活它们。正因为这样,他家成了干休所植物最多的地方。
“余秋,电话!”妈妈在厨房里叫他,余秋听了回到房间里拿起电话。
“喂。”
“小余啊,我是老胡,上面通知开会,你快点来。”科长胡建国沙哑的声音
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知道了。”
他挂上电话,一只白猫将他的警服拖来。
“谢谢,菲菲,我今晚有会,不能陪你了。”
余秋批上衣服走出家门,菲菲蹲在门口望着他离去,寂寞地甩了甩尾巴。


市公安局的大会议厅内灯火通明,能到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包括善于翘班
的除余秋小瑜外的刑侦科全体怪胎……不,是成员。久违谋面的胡科长居然也来
了——他请了N个月的病假,每天过着打牌、遛鸟、唱戏的生活,把工作全推
给余秋,美其名曰:“锻炼年轻人”。
又是一场无聊的会,无非是宣传政策、讲讲当今局势之类的。但在王局长即
将卸任之际开这种大会,又有它不寻常的意义。副局们彼此交换着眼色,不知谁
能坐上下一任局长的宝座。
刑侦科人手一份白洁车祸的鉴定报告,余秋无奈地叹口气:又是这件事
啊……他不想管,但是……
“哦呵呵呵……终于有事干了……”清菊诡异地笑着,“你能看见她,对吗?”
“这和你没关系!”余秋阴着脸,恨不得把这个无恶不作的ET PIA出大气

“害怕伤害那个小罗莉,是吗?”清菊扬了扬手中的纸:“这场车祸是有人
蓄意制造的,不信你看。”
余秋一把揪住清菊的领子,接下来就要狠狠揍——
“咳咳……大家静一静……”王局清了清嗓子,狠狠地盯着他俩。余秋松了
手,两人乖乖坐好。
王局身边坐着位40岁刚出头的女刑警,用暧昧的眼神瞄着清菊。清菊一见
她,立刻石化了。
“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地球上最恐怖的生物……”
“同×女……”余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个女人叫周淑萍,是分管人事的副局长,上个月去北京开会今天刚回来。
其他副局看着她,脸上一副认栽的表情,估计今后要在她这个腐得不能再腐的腐
女的统治下了。
“鉴定科的头儿呢?上哪儿去了?”王局见少人了,拿起话筒嚷嚷着。
“老汪食物中毒,去医院了!”下面有人喊。
“不会吧!我的打孔碟还在他那儿!他借了3个星期还没还我!”坐在余秋
旁边的许枫惨叫起来。
“食物中毒?莫非吃了我的胡萝卜?”清菊小声嘀咕着。


文件念到凌晨一点多,余秋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其他人也好不了哪儿去,
清菊更是直接,变戏法似的弄出个枕头,往会议桌上一放,枕在上面呼呼大睡,
一直睡到散会。王局已经被他这样气过几次,每次都会被气暴走,于是干脆不管
他,全当他不存在。
散会后,大家回到办公室继续开会。头脑唯一清醒的只有眼镜虫一人——他
有熬夜上网的“优良传统”。托他的福,关于白洁车祸案的小道消息被他一一捅
了出来。
“这起案件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张雯雯,是她让一场车祸变成谋杀案。”眼镜虫推了推眼镜,念着不知从何处窃取的机密文件,“案发后她一直守在案发地点。一直强调她妈妈是被坏人杀死的”
“而且翘了两天课”清菊插了一句。
“她母亲出车祸时她也在场,算是唯一的一个目击证人。真可怜,她还那么
小……” 唐素鸢一脸同情。
“我比她更可怜……被你诅咒连着4个月扣奖金……”许枫哭丧着脸。
我才是最可怜的人,被一个ET盯上。余秋想。
“说实话如果张雯雯换上黑色蕾丝花边裙,简直就是个哥特罗莉!”张祺拿
着张雯雯的照片美滋滋地看着,睡意全无,“哦呵呵呵……组后宫更好……”
“够了!你这个罗莉控!你不是说把她改造成Fatima更好吗?”清菊跳了
起来。
“只是说说而已,那么可爱的小罗莉你怎么忍心把她改造成骨瘦如柴的
Fatima?我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如果我能呢?”
“如果你真能造出Fatima,我就给你搞一台MH让你当骑士!”张祺拍着桌
子。
“好就这么办!”
“一言为定!做不到的人是小狗!”
余秋不禁为张雯雯的未来担心起来,一旦清菊动了“把张雯雯改造成Fatima”
的念头,就没有人能阻止他。
“打扰一下,我能进来吗?”有人在敲门。
张祺跑去开门,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
“周……周……周局……”
“碰巧路过,听见你们在开会……似乎跑题了?”
“哪……哪有……”张祺头顶N多黑线,清菊也是。
“在谈案子吗?” 周淑萍进来了,清菊想阻止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
这个同×女坐到自己对面。
“是啊!”张祺连忙端来一杯茶。
“这么晚了还在讨论问题,这个案子交给你们没错。——对了,这几天的报
纸你们看了没有?”
“啊对了!关于漫展的排名!” 唐素鸢一拍巴掌想起来了。
“UFO目击报告!”
“演唱会!”
“罗莉!”
“Fatima!”
完了,越来越跑题了。余秋想。
“不知大家看不看‘社会焦点’这个栏目。”
“我看。”余秋老老实实举手。
周淑萍点点头:“这几天一直在作白洁车祸案的追踪报道,对你们破案应该
有很大帮助。那个记者狠厉害的。”
“周局,这是我做的剪报。”小瑜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
“首先声明一点,我不是来监工的。” 周淑萍接过本子,翻了几眼,“而是
提醒你们:这起案子上级领导很重视,不然不会交给你们这个破案率最高的科
室。”
所有人不敢吱声,接到案子的这两天,什么进展也没有。余秋苦于线索不够,
迟迟未开展调查——他还有其他顾虑的因素,比如:白洁。
“这个记者写的东西希望你们能重视,不要把它当作小道消息……白洁的车
祸鉴定报告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还有其他的疑点。”
“知道了周局,我们会努力破案的!”张祺摆着Poss,满脸堆笑。
“据我所知,你们还没有什么线索吧?”
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知不知道白洁有个姐姐叫白燕?”
“不知道。”所有人一起摇着脑袋。
“也难怪啊,你们从未见过白洁,她是玄山区的,人很好……”
“周局认识她?”张祺举手提问。
“是啊,我也在玄山区分局呆过,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周淑萍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五年前是白燕……现在又轮到她……”
“莫非她姐姐白燕也死了?”
“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呢……五年前,我在玄山分局,那时白洁刚被分来,人
很和气,和大家相处得都很好,我们都喜欢她。
“可是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她很惊慌地跑到我们家,说她失踪几年的姐姐
——白燕,回来了。她不敢进家,于是跑到我家过夜。
“姐姐回来了为什么不敢进家?”
“我也很奇怪,于是问她,可她什么也不说。也就在当天夜里,白燕从白洁家的楼顶上跳了下去。
“赶到案发现场时,白燕已经死了,她那张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惊恐、
绝望。她绝不是自己跳下去的,但我们把那栋楼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线
索,最后只能定为自杀案。
“白燕出事后,白洁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她姐姐是别人的情妇,因为这件
事,她和家里的人闹翻,离家出走了。白燕在外面惹了麻烦才逃回家,白洁因为
害怕于是躲到我那儿。白燕惹了什么麻烦,白洁为什么害怕,她不说,我也不知

“一年以后,白洁找了个老实的对象,草草地结了婚。因为没孩子,于是从
孤儿院收养了一个。然后我调到了市局……我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没
想到……”
“局长你放心!我们会……”张祺又要摆Poss,但周淑萍下面的一句话把他
打击了半死。
“市里面要我们马上结案。”
“为什么又是这种事……”
“所以才要找你们啊!能在最快时间破案的也只有你们科的人。”
周淑萍嫣然一笑,起身告辞。刑侦科全体成员面面相觑:这也太棘手了!余
秋望着窗外,一团白茫茫的影子悲伤地飘着。
死不瞑目,还是不放心?人的灵魂,只能在阳间撑七天啊……
“放心,我会……”他想安慰已经死去的人,却不知如何安慰。

yukikazexuefeng 2006-12-09 16:16
上班之后仍是开会,胡乱来(这是胡建国的外号)拎着保温杯踱进办公室时,
刑侦科的科员们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了很长时间。
“起来起来都起来!”
“科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不是廉价劳动力……”张祺许枫唐素鸢齐声求饶。
“不想扣工资就给我起来!”胡乱来将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摔,“你们还没那
个记者勤快!”
余秋迷迷糊糊地起身拿起报纸,醒目的大标题让他立刻清醒了。
无罪司机成替罪羊肇事人仍逍遥法外
“还是白洁车祸案,你们不抓紧不行啊!”
的确要抓紧了,对余秋而言,只有五天时间。
在扣工资的强大威胁下,大家终于强打起精神坐成一圈开会。
“报纸大家都看了吧?”
“看了。”
“有何感想?”
“那个记者是小强!”清菊带头发言,“有研究……啊不,是调查价值。”
“眼镜虫,你去调查他。”
“任务明白!”
清菊快哭了,他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个任务,而胡乱来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
他的天敌。
“张祺,你去找张志忠,再向他了解一下事发当晚的情况,一定有漏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啊!我要找罗莉!”
“你们都姓张。”
“啊啊啊啊我不干!我不要找大叔!我要找罗莉!”
未等张祺暴走,胡乱来一拳砸在他头上。
“许枫,你去白洁的工作单位和辖区一趟。”
“就是那个全是欧巴桑和同人女的分局?”
“让你去调查又不是让你唱摇滚!”
又是一拳砸在桌上,许枫乖乖闭了嘴。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们两个事儿最多?”胡乱来擦着头上气出的汗,“小唐,到交警大队的事故鉴定科去一下,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说实话!”
“Yes,Sir!”
“我们,我们呢?”清菊满怀希望地闪着星星眼,“是不是抓凶手啊~”
是想解剖人类吧,余秋想。
“你和小余去找肇事车——好像是一辆黑色的车。”
“不——会——吧——”


“你明明能看见鬼魂为什么不问是谁杀了她?”清菊对胡乱来分配的任务
很不满,“知道就能立刻抓凶手了!”
“人的灵魂毕竟不是人类。”
“也对,不能拉个鬼魂上法庭作证,不过全市黑色的车少说也有上千辆……
我们怎么查啊~~~”
“你不会读心术吗?把所有司机聚在一起你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干的。”余秋淡
淡地讽刺着。
“你以为读心术很简单啊!地球人的大脑构造和我们家乡完全不一样!我只
能通过地球人的眼睛来读取脑电波!这会耗损我的脑细胞的!”
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去了交警大队,然后一人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从交警大
队出来,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半。
“我们吃饭去吧。”清菊首先开口。
“我不饿,要去你自己去。”余秋想起了汪主任食物中毒的事。
“人家还有好多地球美食没吃过,你帮我参考参考嘛~~~”
“随便吃!”余秋头上青筋直冒。清菊见他心情不好,只得钻进路边的一家小
餐馆。
“老板!来一盘胡萝卜!”
又是胡萝卜……余秋的脸快变形了。
“胡萝卜是地球上最有营养的食物!”清菊一边大嚼胡萝卜一边兴奋地介绍,
“你要不要来点儿啊~~~”
“不要。”
“挑食的话会遭报应的,非人类生物。”
“和你没关系。”
余秋的挑食是局里出了名的,从小到大,他从没吃过肉——肉让他赶到恶心。
而且他食量很少,每次吃饭吃了几口就饱了。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也许,和他“不是人类”有关系吧。


吃过饭,两人钻进一家肯德基,坐在角落里研究从交警大队哪里弄来的文件。
“是这几辆车。”没过几分钟,余秋就从厚厚的文件里翻出几张纸,清菊见
了,星星眼闪啊闪。
“是那个鬼魂告诉你的吧!这点小事瞒不住我滴~~~”
余秋不理他,将那几张纸丢在他面前。
“鑫叶房产公司……前年的购车记录?”
“他们在友佳车行买了两辆桑塔那3000,一辆公司用,一辆经理使用。此外他们还有一辆未登记的车。”
“未登记……我明白了,是这辆车干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辆未登记的车是别的公司的抵债品,手续证件不齐全,查起来很难。最重要的是这三辆车一模一样,就算互换牌照也看不出来。”
“哦呵呵呵……刑侦科有你这样的非人类生物真是方便啊~~~”清菊又开始YY乱想,“一语破的,我们少绕了弯路。”
余秋连忙避开清菊的目光。清菊说的没错,这些,是死去的白洁告诉他的。白洁没有告诉他太多东西,但足够他找准破案的方向。
实际上,他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在快餐店里赖了一下午,实际是清菊赖在店里不想走——他要了一杯咖啡,一喝完就续杯,搞得余秋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坐下去了。可每当服务员小姐看到清菊那张清秀俊俏的脸和那脸阳光灿烂的笑,总会吧咖啡加得满满的。
终于,余秋忍不住,生拉硬拽硬是把这个ET拖出快餐店。
“你给我出来!”
“地球人真有意思啊,喜欢可爱漂亮的东西~~~”
你算“可爱”吗?余秋想。
“少给我找借口,下次该把你这个ET带到同人女酒吧。”
“这种地方你敢去吗?披着人皮的非人类生物。”清菊奸笑着。
“闭嘴!”
两人一路走一路吵,和清菊吵架的时候,是余秋话最多的时候,他骂清菊是“ET”,清菊则回敬他“披着人皮的非人类生物”。每次吵架,两人都扬言将对方的真实身份揭穿于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谁也没有将此付诸实践——这完美地证明了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两个囚徒在危险面前达成了一致,保守秘密,谁也不揭穿谁。
正吵着,余秋的手机响了。
“快回来吧,胡乱来暴走了。”是张祺的声音。
“怎么了?”
“张雯雯失踪了!啊啊啊啊她可是罗莉啊!我要把诱拐她的人轰杀至渣!”
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了。


回到局里,其他人早已到齐,包括周淑萍副局长,清菊一见她,立刻躲到30米开外的地方。
周局简要地介绍一下情况后,寻找罗莉的行动开始了。这次行动来了许多人——说穿了就是局里的罗莉控们全部到齐,人手一张张雯雯的照片——有的是为了这张照片自愿加班的。
“这可以叫罗莉搜查团了。”张祺美滋滋地看着张雯雯的照片,盘算着她穿什么才萌,而清菊则计划如何把她改造成Fatima。
“据统计,全市类似张雯雯的罗莉至少一万。”眼镜虫立刻报出准确数字。
“哦呵呵呵,可以组后宫了。”有人开始YY乱想,对罗莉控们而言,加班找罗莉是件幸福的事。
趁着罗莉控们YY乱想的功夫,余秋去食堂打了满满一饭盒米饭,清菊见了,像克格勃一样偷偷跟在他身后。
“你想干什么?”很不幸,清菊的间谍行为很快被余秋发现了。
“当然是研究非人类生物的行为举止了!”清菊的脸上立刻堆满阳光灿烂的笑,“现在可不是晚饭时间,你打米饭给谁吃啊?”
“和你没关系!”
余秋扭头就走,清菊像膏药一样死死粘在他身后,走哪儿跟哪儿,甩都甩不掉,余秋也没心思去PIA他,只能随他去了。
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公园里,余秋停下脚步。此时夕阳西下,正是鸟儿们归巢的时间,公园四面环树,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一刻不停,像菜市场一样热闹。清菊躲在一排冬青后,监视余秋的一举一动。
几只麻雀落在余秋的肩上,然后呼啦一下飞走,几秒钟后更多的麻雀飞来,
叽叽喳喳叫着,落在他的肩上、手臂上,越来越多,像纷飞的蝴蝶,看得清菊眼都直了。他没有听见余秋在说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余秋轻轻一点头,数不清的麻雀哗啦啦扑扇着翅膀全飞了。
“真有你的!指使麻雀找罗莉!我要是能像你一样会动物的语言,一定要把它们全部解剖了!”清菊跳起来,眼睛闪闪发光,“求你了~教教我吧~”
“你•给•我•去•死”如果有人能把清菊打回老家,余秋会将这个月的奖金全部奉上。
两“人”一直在公园里等,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还不见有麻雀飞回来。清菊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下去,只得丢下余秋,一个人去填饱肚皮。
等他回来时,余秋已经不见了。
“啊啊啊啊那个可恶的披着人皮的家伙!居然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
“活该活该活该!”
“想解剖我们,等下辈子吧!”
树上的麻雀在窃笑,很可惜,清菊无法听见。

yukikazexuefeng 2006-12-09 16:17
在清菊抓狂的时候,余秋由一只麻雀带路,来到一个居民区。
这个小区建于八十年代,是福利分房的产物。楼道昏黑,两边堆着杂物破烂,楼梯又窄又陡,余秋只得小心翼翼地在积满灰尘的破柜子烂纸箱间艰难穿行,好不容易爬到最顶层,然后用力敲着一扇油漆快掉光的老木门。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警察!”
门开了,一个和余秋年纪相仿的男青年出现余秋面前,嘴里叼着半截烟,表情像是刚睡醒,没精打采的。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胡乱绑在脑后,皱巴巴的衣服一看就是好久没洗——整个一个长期失业在家的“家里蹲”。
“请问……警察同志有何贵干?”他挠着乱蓬蓬的头发。
“是不是有个叫张雯雯的小女孩在你这里?”余秋亮出证件和张雯雯的照片。
“有啊,正在看动画呢!进屋坐吧!”
余秋硬着头皮跨过门槛,屋里的情况同样令他皱眉:漫画、光盘、杂志、衣服胡乱堆在地板上,好像自堆放之日起就从未打扫过。
“呵呵……有些东西一收拾的话就找不着了。”看到余秋不自在的目光,男青年尴尬地笑着,然后冲卧室喊了一声:
“雯雯!看谁来了!”
“余哥哥,是你啊!”罗莉张雯雯从卧室理跑出来。
“雯雯,快回家,你爸爸找你快找疯了。”
“我不走!外面有坏人想杀我,榆哥哥这里最安全!”
一听要回家,张雯雯立刻躲在男青年身后。余秋狠狠瞪着他,不知他是否给张雯雯洗了脑。
“啊,忘了自我介绍一下了,我叫榆桦,榆树的榆,白桦的桦。”
榆桦这个名字在九溪可谓妇孺皆知,他是《九溪晚报》的著名记者,以披露黑幕著称。同样地,他也得罪了不少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想不到著名记者居然住这种地方。”
“呵呵,这样更贴近人民群众。”
“你诱拐张雯雯干什么?”
“警察同志,不是‘拐’啊,是她自己跑到我这里来的!”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不然将以拐卖儿童罪逮捕你。”余秋板着脸,他对这个著名的大记者没有一点好印象。
榆桦露出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我说我说……是这样的,她害怕和她妈妈一样被坏人杀了……所以躲到我这儿。”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是她妈妈说‘有困难找榆桦’,所以她自己跑来了。”
“她在你这里住了多久?”余秋掏出笔记本开始作笔录。
“呃……我也说不清楚……我的作息时间和别人不一样……”
“是三天。”余秋冷冷地说,既然是榆桦本人,那么就有必要问一些关于车祸
的问题。
“我看过你关于车祸的报道,这些情况你是从何处获得的?”
“洗浴中心……还有饭局……”榆桦望着天花板思索着,“对了,还有她!”
他指着张雯雯。
“没想到你居然能从小孩子身上挖出小道消息。”
“不是小道消息!”榆桦急了,“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如果不是谎话,请拿出证据。”
“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官僚得要命!”听他这么说,榆桦有些抓狂,“这样下去案子永远破不了!”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是是是是……算你教训我好吧,警察同志……可小孩子的话,也要听啊!”
“你的意见我们会考虑的,现在我要把她带走。”余秋合上笔记本。
“能不能别……”
“就算是她自己跑到你这里来,我也不能让她和你这种罗莉控住一起!”这回轮到余秋发火,他指着张雯雯身上的蕾丝花边裙,觉得罗莉控和同人女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你能的话……”
榆桦小声嘀咕,余秋充耳不闻,伸手去拉张雯雯的胳膊。
“雯雯,跟我回家。”
“我不要!”
“雯雯,听话!”
张雯雯另一只胳膊死死抱住榆桦的腿不放,余秋只能用力去拉,就在这时——
“啊——————————”
罗莉小嘴大张,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间断的刺耳尖叫。榆桦家的窗户玻璃被震得咯咯直响,出现闪电状的裂纹。终于,玻璃忍受不了噪音的折磨,哗啦一下全碎了。
榆桦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张雯雯嘴里,超高频尖叫立刻停止。
“我的妈呀,你再这样叫下去会引起公愤的!明天我又得给楼下那群欧巴桑陪玻璃……”
余秋只好打消将张雯雯带走的念头。


余秋是带着一肚子闷气离开榆桦家的,为什么生气,他说不清,也许是榆桦知道的比他多;也许与警察相比,张雯雯更信任这个记者……总之,感觉很不爽,自从见到榆桦第一眼起就不爽。
还有白洁,该怎么办……
此时是晚上十点,街上行人稀少,只有汽车在大街上来来往往。
再过一条街,就到家了。
带着沉重的思绪,余秋向马路对面的干休所大院走去,当他走到马路中央时,左脚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是扭着了?他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地下冒出,死死地钳住他的脚踝。干枯的手指像僵尸的,皮包骨头。
这是什么?
“放手!”
余秋弯下腰,想掰开却无法掰开这只手,他越是挣扎,手的力气越大,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脚踝已经被它拧断。
这到底是什么?尽管从小就能看见灵异的东西,但那些东西从未伤害过他——今天是头一次。
“快放开!”
汽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余秋急得满头是汗却毫无办法,眼看着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向他冲来。司机一边焦急地摁喇叭一边拼命踩刹车——听声音,刹车似乎失灵了。
“停下!”
紧紧抓住脚踝的手突然消失,但为时已晚,余秋眼前一片白光,随后,他感到身体被重重地撞飞了出去。
他失去了知觉。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我不知道……
“护士长,他醒了!”
这是哪里?对了……我不属于这里。
“太好了,什么事也没有。”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从何而来……
“喂,醒醒啊!”
不能醒……我不属于这里,那个世界才是我的……碧绿的山,清澈的河,还有……还有……
身体,好沉。
“真是奇迹啊,你居然……”
“这是……哪里……”
眼中,几张模糊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
“九溪二院。”
“儿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是父亲的声音,还有几个陌生人的。
“没事……”余秋长舒一口气,昨晚的事像梦一般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真实,他仍能感觉到左脚脚踝传来的被牢牢抓住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
父亲在和医生商量他出院的事,如果没什么大碍,下午就可以上班了。余秋侧过身,将头蒙在被子里。
我……难道真的忘了什么?


下午上班的时候,同事们用看圣斗士五小强的眼神看着大难不死的余秋,搞得他郁闷极了。他没有被撞死的事被一传十十传百,并派生出N个版本——这就是所谓八卦的力量。
“喂,你也别太郁闷,这种事过几天就平息了——对了,肇事司机给你的两只老母鸡能不能借我研究研究啊~~~”
唯一没有议论余秋的清菊打起了余秋营养品的主意,反正余秋不吃肉,老母鸡还是为科学献身更合适。
“被我放了。”
“啊?!别那么打击人好不好!”
“周局叫你呢!清菊!” 周淑萍的秘书推开办公室的们,清菊一见他,立刻消失在空气中。
“咦,他不在吗?”
“我不知道。”余秋低头看文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秘书走了,清菊也没出现,余秋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发呆。
我……忘了什么?
左脚脚踝,那种不好的感觉依然在。
他弯腰轻轻卷起裤腿——
一层白色的、半透明的鳞片在脚踝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余秋倒抽一口冷气,这又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是那只手带来的,还是……
还是自己本来就有,而以前没有注意到?
有人来了,余秋连忙直起腰。
“你……没事吧……”
小瑜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走进来。
“没事,我……”余秋起身,想帮她拿文件。
“不用不用了,你现在是病号,这些文件……我能行的。”
“病号”这个词刺激了余秋敏感的神经,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将小瑜手中的文件统统拿过来,强行塞到柜子里。
“余秋……这些都是开会时用的……不能塞……”

yukikazexuefeng 2006-12-09 16:18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因为不想成为别人关注议论的对象,余秋很晚才去食堂,不幸的是,清菊早已恭候在此。
“看来我的研究方向没有错,你果然是值得研究的非人类生物!”清菊用筷子指着余秋的鼻子,异常兴奋。余秋回想起昨晚的车祸和自己脚踝的异状,陷入沉默之中。
“不过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是何种生物,莫非是……恐龙?不对不对,你喜欢水……对了!两栖类爬行动物!”
“你给我去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余秋心头一惊,放下筷子。
“据我的研究,你的记忆是不连贯的。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
“打个比方吧。人类的记忆好像这根面条,不论长短都是连续的;而你的,就想这一片片炒黄瓜,每一片与每一片是不连续的,中间有一个断层。”清菊夹起一片黄瓜,在余秋眼前晃来晃去,“具体是为什么,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的记忆……”
“是啊,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最早的记忆是不是关于你爷爷的,在山间小路上……”
“是的。”沉思许久后,余秋说。
清菊嘻嘻一笑,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条类似时间轴的东西。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你幼年时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完整;而且你五岁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余秋的头上顶满黑线,这个ET实在是太恐怖了!自己居然被他研究到这种地步!
“所以说,你家那两只老母鸡……”到头来,清菊还是算计着科研活动。
“你给我去死!!!”余秋抄起椅子想把这个无恶不作的ET砸个头破血流。
“你们两个在磨蹭什么?” 唐素鸢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胡乱来说晚饭后要开会,不去的话会遭报应哦!”
“不去的话会遭你的报应吧……”清菊小声嘀咕着。


唐素鸢走了,两个人不敢磨蹭,一路小跑跑回办公室。
除许枫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过了半个小时许枫才出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来,吃饭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我不想去开会”,结果从食堂出来后被警车撞,被小磊(一条警犬)咬,上楼梯时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5555我毁容了……我的脸啊……以后怎么见人啊……”
没有人理会这个自恋狂,各人拿着各自的资料来到会议室。
“怎么都皱巴巴的?”胡乱来哗啦啦翻着一张张文件,余秋听了,冷汗直冒。
这些文件是他塞到柜子里时弄皱的。
好在科长大人没有追究这种小事,会议正常进行。
“请大家介绍一下这两天来的调查情况,谁先说?”胡乱来扫视着手下的活宝们。“张祺!你第一个!”
“为什么又是我啊!”
“让你说你就说!磨蹭什么!”胡乱来狠狠地拍着桌子。“不说扣你工资!”
“我说就是了……”张祺拿出笔记本,“我在罗莉……啊不,张志忠家呆了一天,了解到事发当晚是这样的:张志忠在局里值夜班,白洁给他打电话说孩子发烧了,要带她去医院看病。
我找到了白洁给张雯雯服用的感冒药,拿到化验室让汪主任化验了一下,汪主任说这种药去年停产了——因为对儿童有副作用。服用这种药易使人犯困,就像安眠药一样。”
清菊抢来化验单,若有所思地翻着:“原来如此啊~白洁把张雯雯带出家门时张雯雯睡得像死猪一样。”
“不要把人家罗莉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我说她怎么不敢在家呆呢!原来有你这个罗莉控。”
“闭嘴!你这个胡乱来的BT!”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杀气从背后涌出。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胡乱来暴走了,“不要破坏开会气氛!”
破坏开会气氛的是科长大人你吧!清菊想。不过,他总算见识到说出胡科长外号的结果:大叔版暴走初号机。
“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几分钟后,胡乱来恢复了正常。
“……”没有回答,只有科员们头顶的黑线一根根往外冒。
就在此时,满面泪痕的许枫飘进会议室,同事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这个倒霉虫。
“许枫,下一个是你。”
“啊——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总让我这个玉树临风的帅哥碰上各种倒霉的事?为什么……”
“说人话!”胡乱来及时打断,不给许枫摆POSS的机会。
“是……我说就是了……”面对科长,许枫只有认栽的份儿,“我到那个都是欧巴桑的分局去了,把白洁生前接触过的人挨个调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看门的大叔反映,白洁出事三天前的晚上,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拦住了下夜班的白洁,白洁和车上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了。”
“车牌号是多少?”
“不知道。”
“哪个牌子的车?”
“不知道。”
“废话!”胡乱来气得直拍桌子,“黑色的车多了!你说的等于废话!给我回去重新查!”
“我在也不去那个除了欧巴桑就是同人女的分局了!”许枫摆出一副如革命烈士般宁死不屈的架势。
“那好,清菊,明天你去!”
“我不要!!!”清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小唐,该你了。”胡乱来无视清菊的又哭又闹,余秋从心底里感谢胡乱来的英名决策。
唐素鸢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A4 打印纸。
“这是白洁车祸现场的鉴定书,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交警大队事故鉴定科的主任那里弄到。”
大家一面传阅这几张来之不易的鉴定书一面为事故鉴定科主任默哀,此人如果能逃脱唐素鸢的诅咒活到现在,算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和咱们局做的不一样耶!”清菊首先发现了新大陆。“关于刹车痕的!”
“咱们局技术鉴定处的结论是:车祸为谋杀的概率为百分之80。”
“也就是说有人企图掩盖车祸的真相。”
刹车痕,这是两份鉴定报告最大的出入。如果司机无意撞人,那么在撞倒行人前会猛踩刹车,路面上也会留下清晰的刹车痕迹。而市公安局的鉴定结果显示:路面上的刹车痕为非肇事车辆留下,肇事车以极快的车速撞倒了白洁,非但没停车,反倒扬长而去;白洁的尸体也被人清理过,尸体上仅有一点油漆痕迹,除了判断凶手开着一辆黑色的车外,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交警的事故鉴定则把非肇事车辆为躲避尸体留下的刹车痕当成肇事车留下的,这种错误,未免也太低级了。
除非,白洁的死隐藏着什么。
“科长,我还要继续查吗?”
“先到此为止吧。”胡乱来怕这个“招魔娘娘”把交警大队全体成员诅咒到地狱十八层,让她暂时收手。
“交警那边确实有人卷了进去,下一步工作我会向王局请示……还有谁要发言的?”
“我!”眼镜虫举手,胡乱来欣慰地点点头:终于有一个愿意主动发言的了。
“我找到了榆桦的博客,发现他一直关注着这起事故。据他说,修改交通事故鉴定报告在交警大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要有关系有钱。白洁出事的头一天,交警大队的头头们被请到娱乐城玩了一整天。”
“黑幕啊!绝对的黑幕!”张祺跳了起来,“被谁请的?”
“鑫叶房产公司的副总经理。这个人去年酒后驾车撞死过人,于是通过交警大队的关系伪造车祸鉴定,又给被害者家属塞钱,结果一天牢也没坐。”
又是鑫叶房产公司……是他们,没错。
“小余,你怎么了?”胡乱来发现余秋神色不太对。
“白洁……是被人灭口的……被鑫叶。”
“啥?!灭口?!”余秋的话就像在会议室内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虽然说他们有谋杀的嫌疑,但我们也没排除其他情况的可能啊!”
“我们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能……”
……
在一片议论声中,余秋起身。
“小余,你干什么去?”
“找证据。”
余秋将找来的资料放到胡乱来面前,离开了会议室。

wenxin963 2006-12-09 16:19
做下来慢慢看..

yukikazexuefeng 2006-12-09 18:14
置顶了,撒花,奖励自己一碗泡面

Kyo.S.Squall 2006-12-10 00:02
這相當於1~5?還是1~2?
這種故事很考驗樓主的智慧啊....
多加油了

yukikazexuefeng 2006-12-10 00:08
==这是修改版,原版比这个还糟糕,男主角是个寡言的人,结果台词写多了,这个版本也不是很好.......不足的地方还要该..........(狂汗ing)

Kyo.S.Squall 2006-12-10 00:22
引用
最初由 yukikazexuefeng 发布
==这是修改版,原版比这个还糟糕,男主角是个寡言的人,结果台词写多了,这个版本也不是很好.......不足的地方还要该..........(狂汗ing)
:cool: 寡言的話就好辦了,二話不説就開工

yukikazexuefeng 2006-12-10 01:33
引用
最初由 Kyo.S.Squall 发布
:cool: 寡言的話就好辦了,二話不説就開工

他PIA起人来是二话不说就PIA[/KH]

yukikazexuefeng 2006-12-10 21:35
回到办公室,余秋打开笔记本。
下面,有必要将所有线索串起,就像一条项链。之前找到的,只是珠子而已。
首先是张雯雯的奇怪反应。与警察相比,她更信任榆桦——这个擅常揭别人黑锅的罗莉控记者,并把出事当晚的内情告诉了榆桦。这个小罗莉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不走!外面有坏人想杀我,榆哥哥这里最安全……
不是小道消息!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他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心中的疑问,以及若隐若现的直觉。
张雯雯知道事发当晚的事,但是神智不清。
鑫叶房产公司的三辆车中,手续不全的那一辆嫌疑最大。
鑫叶房产公司凭借与交警大队的关系,可以修改车祸鉴定报告
对了,还有几个差点忽略的地方……
张雯雯是否真的发烧?当巡逻民警找到她时,她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既然她神智不清,为什么坚持白洁是被杀?
写到这里,余秋停笔,起身关上电灯。
“为什么要给雯雯吃药?”他望着漂浮在黑暗中那团似有若无的白雾。
“我……想和雯雯一起走……但是……”黑暗中传来幽幽悲泣,“但是……我……下不了……”
时间,不多了吗?白洁的灵魂,已经失去了人的形态。
“我想知道真相……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知不知道白燕?”
“知道,你的姐姐。”
“五年前,她不明不白地从楼上跳下去,死了,五年后,又轮到我……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白燕的案子,仍是一件无头案。”
“都是刘子云不好!为什么他要爱上白燕!他明明有妻子的!”
“……刘子云?”
白洁长叹一声,恢复了平静。
“他是鑫叶房产公司的创办人。鑫叶房产公司……原来在广州的……你别查他了,他也死了。”
“是吗。难道……你的姐姐……”
“她到广州打工,认识了刘子云,结果,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她爱他,给他生孩子……刘子云一死,什么也没有了……她被刘家的人打……被赶走……”
听着幽灵悲凄的叙述,余秋觉得透不过来气,白洁的话让他感到恐惧与不祥。
我到底在怕什么……
“……是……雯雯吗……她不是孤儿,是白燕的孩子……”
白洁沉默了。
“是不是?”
“求求你别告诉雯雯!求求你!”白洁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嚎。
“我不会的……你放心……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你。”
“是刘家的人!他们要雯雯!我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们逼死了我姐姐,却活得消遥自在!而我!要在白燕的阴影下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墙上的大钟敲了两下,沉闷的钟声在黑暗中回荡,无情地宣判某个时刻的到来。
“我该走了,是么?”
“嗯。”余秋打开窗户,白洁轻悠悠地飘出窗外,向漆黑的夜空飘去。
“告诉雯雯……我……爱她……”
像一阵风,白洁的灵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飘舞的白色碎片,像雪一样在夏日的夜空下纷纷扬扬。
她的灵魂,还是消失了。余秋没有哭,也哭不出来,他唯一能做的,是将凶手绳之以法,并将这个秘密永远地对雯雯保密。


第二天,一份报告交道胡乱来手上。当然,隐去了灵异的事。
“科长……”
“我知道了。”胡乱来扬了扬手中的报告,“搜查证明我已经向王局申请了,中午就能拿到。……你做的不错,这回他们跑不了。”
从办公室出来,余秋迎面撞上了清菊。
“这回你可是立头功了啊!能看见鬼魂真好!”
余秋没理他,继续朝前走,清菊像块膏药粘在他身后。
“知道白洁为什么和刘家的人展开罗莉争夺战吗?”
“不想。”这起案子已经让余秋够闹心的了。
“因为张雯雯继承了刘子云的一大半遗产,大概是五千万吧……”
余秋停下脚步。
“五千万……哦呵呵呵……可以买好几个全新的UFO了……”
“白洁……不是那样的人……”
告诉雯雯……我……爱她……白洁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雯雯的人。余秋不愿意想得太多。
“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
余秋加快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榆桦主动将张雯雯送来了。雯雯见到父亲,没命地哭,震得办公大楼的玻璃直发抖。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解决问题的。”榆桦对胡乱来大夸一番,说他清正廉洁,是人民的好警察。余秋知道,这句“迟早会解决问题”说的是自己。
“小雯雯,我来给你讲讲什么是Fatima吧……”趁张志忠不注意,清菊用棒棒糖将张雯雯诱拐出人群。
“你——给——我——去——死——”
唐素鸢及时出现,用万吨巨锤将清菊PIA了出去。
“周局说了,要培养也要培养成同人女!”
“小雯雯~换上女仆装吧~这样你就更萌了~”
“去死!罗莉控!”
张祺惨叫着飞了出去。
在一片吵闹声中,余秋默默离开。张雯雯的身世,只有他、胡乱来和王局知道,这也许是整个事件的最好结局。至于那五千万,还是躺在银行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它的存在。能被金钱扭曲的,也只有人类这种生物。
“小余你别走。”王局来了,似乎有事要宣布,看见局长大人,所有人乖乖立正站好。
“今天下午的行动取消。”
“什——么——”
“刚刚接到报案,鑫叶房产公司的总经理服毒自杀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怎怎怎么会这样!”张祺还梦想着能在下午的行动中有突出表现。
“应该是听到风声,畏罪自杀吧。”
那个总经理叫刘冬叶,是刘子云的妹妹……是这起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王局瞟了余秋一眼,余秋会意,点点头。已经用不到刑侦科插手了,技术处的人下午会过去,只要找到那辆行凶的车就足以证明一切。
案子就这样结束,没有画一个完美的句号。对于死去的白洁,对于还是孩子的雯雯,余秋只能尽力做到最不坏。
在吵闹和议论中,余秋静静地离开。
还有其他的案子要查。


一间昏暗的会议室内。
“郑总,刘冬叶死了。”
“我知道。”坐在首席的男人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谁叫她太心急了。”
他缓缓打开一只放在桌子上的锦盒,小心翼翼地从锦盒中捧出一面铜镜。
“属于我的东西……终究还是我的……”
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铜镜反射出诡异的光。


后记: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尽管做了修改有些地方还是没有预想中的好。和初版相比,余秋的台词砍掉了80%,榆桦的戏份也减了。不过后面的小说修改的幅度少了,也许是写上手了吧……

yukikazexuefeng 2006-12-12 22:21
三 雷雨
“余秋!快进屋,马上要下雨了!”
“马上……”
以帮助父亲打里花草为借口,余秋在院子中站了半个多小时,闭上眼享受夏天难得的凉风。
潮湿的的水气和风的呼啸,这是他最喜欢的。他更喜欢被水从头到脚淋得湿漉漉的,沉浸在水的气息中。
对于水,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求,就像孩子对母亲强烈的依恋一样。
小时候,他总喜欢在洗脸时把头闷在水里,一闷闷上十多分钟,每次都把母亲下个半死。后来母亲带他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是克水的命,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带他去游泳了,而且每次洗脸是母亲总是站在一旁监视,直到他离开家上大学。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学的游泳比赛余秋拿了第一,在此之前他从未学过游泳。
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余秋很不情愿地回到房间。
“喂喂……把我也带进去吧……我怕打雷……”
一盆月季瑟瑟发抖,余秋无视这盆被父亲宠坏的花,踏过门槛。
“哇——”月季放声大哭,哭声淹没在隆隆的雷声中。
“小敏打电话来说她现在在火车上,估计明天就能到。”母亲的声音伴着炒菜声传来。
“还把男朋友带来了!”父亲余建军一边看报纸一边得意地说,“不愧是我女儿,找了个大学教授。”
余秋的妹妹余敏是全家人的骄傲:高考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入南京大学历史系,现在正在读研;小学和初中时的成绩也是非常优秀——这一切使父母在别人面前有了夸耀的资本。
至于余秋呢?成绩平平,而且偏文科;高中毕业后是托父亲的关系才上的警校,大学毕业后又托父亲的关系进了九溪市公安局。如果父亲不是上一任局长的话,他的成绩只能上专科,当然也进不了公安局了。人们提起他,除了说他“子承父业”外,也想不出其他适合的形容词。
一家人一声不响地坐在饭桌前吃饭,余建军的一句话打破了平静。
“余秋……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吧……老大不小了……”
余秋的脑袋重重地砸在饭桌上。
他那超级内向的性格和贫乏的人际关系在全九溪公安系统是出了名的,别说女朋友,朋友都没有——清菊是主动找上门的,不算。
余秋飘回自己的卧室,无力地趴在床上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余秋~~~救救我们啊~~~”手机里传来许枫的哀嚎,“我们在灯塔菜市场,你不来接我们我们就统统变成落汤鸡啦!”
灯塔菜市场离余秋家只有一站路远。
“知道了,我马上去。”
余秋打心底里庆幸自己没有参加下班后的抓捕行动,这个月发生了几起可以用“无厘头”来形容的BT案件:晚上外出的年轻女性,凡是留有长发的,统统遭到袭击,被剪成了娃娃头,搞得人心惶惶,没有人敢留长发了。遇上这种BT的案子,王局一般是轻描淡写地说:“让刑侦科的人来处理吧!”也许是他吃准了用怪胎来对付BT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总之,刑侦科的人是逃不了了。就在昨天下午,刑侦科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变身……不,是变装会。
“王局说了,抓BT需要长发的女生做诱饵……咱们这里只有小唐一个合适……胡乱来说了,人手不足的话要其他人来充数。”
“我抗议!”
“你拿领导的话当圣旨啊!”
“没有加班费!不干!”
废纸团、光盘雨点似的砸向许枫。也难怪大家抗议,尽管以前抓过用吊车偷自行车的BT、专门抢罗莉头饰的BT,但没有哪个BT像今天这个BT一样BT。抓BT这行干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天下的BT不过如此。以至于在刑侦科内部产生了这样一种说法:BT是OTAKU精神的具现化。
闲话至此,让我们来看看许枫同学是怎样处理公共危机的——实际上不是他来处理,而是御姐唐素鸢。
“你们想让老娘我一个人累死吗?”
有意见的人只好乖乖闭嘴。
“下面……谁先来呢?”
摆脱公共危机的许枫托着下巴扫视着同事们,像乾真治在寻找蔬菜汁的试验对象。
“清菊你第一个上!”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对你比较有信心嘛!而且有一次绑架案你不是冲着绑匪大喊‘绑架我!’吗?”
清菊暂时无语,虽然他用读心术知道许枫拿自己开涮和自己解剖动物一样——因为好玩儿,但当他看到唐素鸢暧昧而兴奋的眼神时,不禁毛骨悚然。
“那个……能不能让唐素鸢暂时出去一下……”
“行!小唐,你去借几件裙子来!”
“好哩!”唐素鸢乐得“通风报信”。
“还不如不让她去……”
许枫可不管这些,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拿起一把刷子沾满粉底向清菊脸上扑去。
此时清菊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任人宰割”,他像一只躺在解剖台上的动物,忍受着刺鼻的化妆品味道。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解剖你这个自恋狂!
“OK,任务完成!”许枫将一顶长长的假发扣在清菊头上。
“哇~好漂亮~”
“好像女孩子啊~”
“极品小×~~~”
“卡哇伊~~~”
“哦呵呵呵……和谁比较配呢……”
门外,被同人女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本来是危险地带的刑侦科变得门庭若市。
即使不用读心术,清菊也能感受到同人女们恐怖而强烈的YY乱想。
“清菊,把女仆装换上吧!”许枫露出清菊平时特有的那一脸阳光灿烂的笑,拿着一件女仆装拦在他面前。(背景是玫瑰和无数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不——要——”
清菊惨叫着,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下去。
“喂喂……这可是七楼啊……”
他如果摔死的话,我请所有人吃饭。余秋想。
许枫可不管清菊的死活,继续寻找着试验对象。
“下面该谁呢……眼镜虫,你来!”
“啊?!我?我不是女孩子啊!”
“哎呀,只是一会儿而已!而且当女孩子比当黑客容易多了,既体现了三个代表,又符合基本国情。”
“哦……”
又一个牺牲品诞生了。(背景音乐:命运交响曲,配合着许枫夸张而疯狂的动作)
“啊……啊……啊……阿——嚏——”
忍受不了化妆品刺鼻的味道,眼镜虫打了个喷嚏,也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喷嚏,震坏了他所坐的板凳。
“许枫……板凳坏掉了……”
“……”命运交响曲至此暂停。
在毁掉两个板凳后,许枫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艺术创作,找了一顶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假发给他戴上。
“呼……好了,怪力镜娘。”
接下来轮到张祺。
“喂,哥们,给我化得漂亮点儿!”
“如果你能把脸上多余的肥肉去掉的话。”
“我怎么看起来像个中年妇女啊!你就这点水平?”张祺望着镜中的自己,很是不满。
“不是我水平的问题而是你的长相!懂吗?长相!”许枫将一顶大波浪假发扔到他头上,“起码你现在看起来不像个中年大叔!”
还有一个人。
“咱们副科长……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给他化妆的难度比你的还大!”许枫指着张祺的鼻子,小声说,“他COS深井零之类的三无男还可以这次行动他绝不能参加!”
“领导应该深入基层嘛!”
“我说不行就不行!”
正在此时,我们的榆大记者推门进来,转移了张祺许枫的注意力,从而使余秋逃过一劫。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啊!这不是宇宙无敌的榆大记者吗?”
“我来将你们的伟大事迹报道给广大的人民群众!这起案子影响很大,报社的领导也很重视,所以派我来采访。我已经向王局打过招呼,他也同意我的采访行动。”
“该不是来揭我们的黑锅吧!”
“你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榆桦指着头上鼓起的大包,“我被人砸成这样还要坚持采访!”
“是谁这么小强。”张祺幸灾乐祸地笑着。
“除了清菊这小子外还能有谁?!我在楼下和王局说话时他正好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上次的公安局之行,清菊的诱拐行动给榆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现在他人呢?”
“跑了,跑到远得找不着的地方去了。”
“对了!榆大记者,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许枫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我们邀请你参加下午的行动,但是……”
“啥?”榆桦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我给你化妆!”
“能不能别……”
“那么你就请回吧!这次行动我们对外保密!”
“……你们……是趁火打劫……”
嘴上这么说,榆桦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忍受许枫的宰割。因为他留着一头长发,所以假发省了。许枫给他扎了两条辫子,一左一右垂在胸前,活像个80年代的年轻村姑。
显然,许枫对最后一件艺术作品是最满意的,扬言要给榆桦拍怀旧的艺术照,被榆桦婉言谢绝了。



马上要考组织行为学和证券投资学,更新的速度可能会慢些,大家见谅啊

小山贼 2006-12-12 23:18
好长。。。不过满喜欢的,,如果我有那么厉害的"水功"就好了:o

ra1 2006-12-14 12:18
这是她的血汗啊!后边的更精彩~作者的脑子`是外星来的

yukikazexuefeng 2006-12-15 19:04
下班后,抓捕BT的行动开始了,因为没什么忙可帮,余秋准时回了家。他原本以为可以渡过一段没有加班的轻闲时光,但一场雷雨使这一切都Game Over了。挂上许枫的电话后,他不得不将一群淋成落汤鸡的同事外加一个记者接回家。
“啊!余秋你家居然是别墅!还是干休所好啊!”
一踏进余秋家门,张祺就大呼小叫,四处张望,脑袋里又在YY乱想:自己坐上局长宝座,把所有女式警服换成女仆装。
“呵,小秋你居然把同事带来了!”
“老局长好!”见到老局长,张祺格外热情,“真是麻烦您老人家了!”
“别都站着,坐啊!”
张祺在沙发上坐下,准备继续拍马屁,其他人也老老实实坐好。因为是老局长和自闭同事的家,干出无法无天的事会被王局轰杀至渣。
殊不知,一个危险的大坑在悄悄逼进。
“还是年轻好啊,想当年我刚进公安局的时候……”
雨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余建军仍不停地说、说、说,从追捕逃犯到严打,又从严打扯到当今世界局势……张祺想插嘴也插不上,只得拼命给余秋使眼色。
“爸,雨停了。”
“……哦?是么?你们要好好听王局的话,努力工作啊!”
“一定会……老局长……您……就……放心……吧……”
被老局长教育了那么长时间,张祺的大脑快崩溃了,很乐意看见有台阶下。
活宝们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余秋的家,面对老局长这个无底坑,不郁闷坏才怪。
“去网吧!去网吧!包夜万岁!”清菊兴奋地叫着。
“榆大记者你也去吧!”
“不了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们……要不要把妆卸了……”
“这样才E搞嘛!而且又充分体现了艺术的价值!”许枫可不想让自己的艺术作品只在世上仅存留几个小时,榆桦可受不了,早早地把妆卸掉,辫子也拆了。
余秋目送着男扮女装的同事们消失在夜色中,不愿意去想象这群怪胎会把网吧E搞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榆桦,榆桦叼着烟,似乎在想些什么。
(反正和我没关系,还是回家……)
“余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突然,榆桦冒出这样一句话。
“忘了什么……”
“过去啊。”榆桦仍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对了,清菊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不愿意接受,还是……”
榆桦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压在余秋头上,他想离开,却发现身体动不了。
“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的记忆回来了,你会接受它吗?”
对了,这种感觉,和上次的车祸一样!
“你——”
未等他把话说完,榆桦几步冲到他面前,食指点住他的眉心,口中飞速地念着什么。
“住手!”
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大脑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涌出。
不行……不能去想……不能去想……
白光消失了,眼前,是无底的黑暗。


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黑暗中,伸出无数手,血红色的,像僵尸一样。
不要——
余秋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湿透了衬衫。
他在自己的卧室里,闹钟的指针指向午夜12点。
刚才的那一切,是梦吗?
不是梦,头,好痛,要裂开了。


“老不死的你给我滚出来!”
榆桦紧紧捂着右手食指,血仍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
“给我报销医药费不然我拿你的SD娃娃开涮!”
一只QQ企鹅凭空出现在榆桦面前,美滋滋地吸着酸奶。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啊!”
“少废话!医药费报还是不报!”
“这只是我‘穿小鞋行动’的第一步。等到行动成功,就可以看到那只老不死的BT大熊猫暴走了……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我怎么有这种爹啊!!!”
没有暴走的大熊猫,只有暴走的榆桦在惨叫。

yukikazexuefeng 2006-12-17 21:41
“知不知道我们昨晚去哪儿玩了?”
一大早,张祺就大声地向小瑜炫耀昨晚的经历。余秋压根就不想听到任何噪音,他的头从昨晚起一直痛得很厉害。小瑜虽然注意到余秋的神色不太对,但也不好意思让张祺闭嘴,只能一边听一边尴尬地傻笑。
“那家网吧叫‘大蛇丸网吧’,我一看名字,就知道老板绝对是OTAKU。他们刚开业搞优惠,包夜5折,也就是3块钱!
你知道店员穿着什么吗?穿的是火影人物的衣服!还有其他动漫的!COS水平绝对一流!尤其是老板!居然真的COS了大蛇丸!”
“如果不是清菊这个王八蛋我早就成了他们的化妆顾问!”许枫气愤地指着清菊的鼻子。
“怎么又是我?!”
“少耍赖!大蛇丸让你当他儿子你答应他就是了!干吗说‘让我解剖你吧’?!吓得人家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有你这样随口说说吗?你当时的表情真的很BT!”
“我不是BT!我是科研工作者!”
“你是!而且是个比大蛇丸还BT的BT!”
许枫和清菊的吵闹让余秋的脑袋更痛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打开门飘了出去。
“喂!等等我!”
清菊追了过去,余秋无视他的存在,径直飘向洗手间。
“等等我嘛!”清菊追上了他,“你昨晚是不是遭到榆桦的袭击了?”
余秋仍无视他的存在。
“我也想和你说说榆桦的事!自从我认识他以后,我就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
余秋停下脚步。
“这样只有一种可能性——榆桦已经死了!只有死人的大脑才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也就是说无法产生我能读取的脑电波。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
这个问题余秋无法解答,他走进洗手间,用力关上门,把清菊关在外面。
“喂……我还没说完……”


自来水哗啦啦地流出,淋在余秋头上。
就像水浇在火苗上,疼痛的感觉熄灭了。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
水顺着发稍,落到衬衫领子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那双纯黑的眼睛就像黑洞,不会流露出任何感情。
我……忘了什么……
是过去吗?过去又是什么?
几声刺耳的干笑传人耳中,镜子里,一只灰色的小鬼趴在自己头上。与其说是小鬼,不如说是生物:浑身长满灰色的疙瘩,和癞蛤蟆差不多。
嘻嘻嘻……
下去!
他想抓住它,可抓住的却是自己的头发。
你抓不住我!你抓不住我!是你把我召唤来的!你抓不住我!
像一阵轻烟,小鬼消失了。
余秋的拳头狠狠地捶在镜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榆桦到底干了什么?


“听说白洁的案子结了。”
“这也太快了吧!”
下午到后勤办公室领办公器材时,刑侦科的活宝们听到了这样的八卦。
“好像是市领导的意思,毕竟影响不好……”财务室的八婆也在,“嗨,这种事只能就此打住,在查下去的话……呀,是张祺啊!”
“阿姨好……”
“上次发工资时我让你帮我买《×爱》,买了没有啊?”
一听到这句话,张祺立刻惨叫着逃走了。
“同人女真是地球上最恐怖的生物……”清菊望着张祺的背影,真庆幸管理办公用品的不是自己。
他和眼镜虫一人扛着一只大纸箱等在后勤办公室外,俨然是公安局的廉价劳动力。充当廉价劳动力的理由很简单——工资被扣光。清菊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偷偷溜进法医实验室,将里面的所有仪器统统玩了一遍,结果百分之99的仪器被他玩报废了(剩下那一个本来就是坏的)。从此以后,法医实验室外挂起了一块牌子:清菊与狗不得入内。
与清菊相比,眼镜虫也好不了哪儿去。他和他的怪力毁掉了刑侦科唯一一辆警车,还有大门外两根电线杆、一棵有20年树龄的法国梧桐,办公大楼后那堵50年代砌的老围墙……但与无恶不作的清菊相比,他对于人民群众还是有一定的贡献:比如两拨黑社会械斗,只要他在场,拔起一根电线杆,然后把电线杆像掰甘蔗那样咔察咔察掰成几段,就足以对犯罪分子产生巨大的心里震慑作用。
等了半天张祺也没有出现,清菊只得跟着天敌一起回到办公室。没想到胡乱来居然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愁没有透明胶带用。眼镜虫,帮我拿报纸去!清菊,我的保温杯忘在局长办公室了,帮我拿回来。”
“是……”
只要没有案子,他们两个就是供胡乱来使唤的廉价劳动力。
就在清菊推门出去的时候,小瑜恰好站在门外。
“那个……胡科长回来了?”
“嗯,回来了。”
小瑜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清菊望着她那头清爽的齐耳短发,仅仅望了几秒而已,然后轻轻关上门,去给胡乱来拿保温杯。
他很喜欢她的头发。


“胡科长……我能不能早走一会儿……”小瑜红着脸,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胡乱来请假了。
“是看你妈妈吧,没关系,假条我批了。”
小瑜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离开办公室。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小瑜一走,胡乱来又开始头痛。
他为什么头痛?理由很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他这个快退休的老头子外,刑侦科的年轻人是一清色的单身,而且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唐素鸢和张祺还能让他稍稍放心,尽管一个天天甩男友另一个天天被女友甩;许枫清菊眼镜虫思维不属于正常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最头痛的就是余秋:女友个数为零,相亲的成功概率为零——有几个相亲对象还是胡乱来介绍的,一开始女孩子们听说余秋是当警察的,也很乐意与他见面,但是见到他本人后,统统说:NO!
余秋太内向了,还是为小瑜考虑考虑吧……小瑜是个好女孩,家务万能,人也不错,就是有些……腼腆……果然,女孩子只适合干内勤……云泉区分局的小邓不错,可以介绍介绍,还有新民……
墙上的大钟当当敲了六下,胡乱来这才意识到:下班了。


四级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余秋工作单位平面图

看不见点这里:
http://images.blogcn.com/2006/12/17/1/snowindotaku,2006121705159.jpg

jack34b 2006-12-18 08:11
廣告?小小説???

yukikazexuefeng 2006-12-18 10:18
是小说,第一部分在这里:
http://popgo.net/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428780

ra1 2006-12-20 13:16
..........正的横好看啊.....为啥这样冷清啊

yukikazexuefeng 2006-12-23 12:53
余秋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头仍然隐隐作痛,不过与昨晚相比算是好多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白洁的案子。
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何还要去回想呢……
“哥,你回来啦!”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大院门口,余敏在等着他,身旁站着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学者。
“嗯,回来了。”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张雨凉。”
“你就是小敏的哥哥吧!你好你好!”
张雨凉热情地伸出手,余秋只得也伸出手和他机械地握了握,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张雨凉事先准备好的客套话一句也说不出。
“快回家吧,爸妈都在等着呢!”


如果你问我这是不是一桌全家相聚的团圆宴,我可以回答:是的。可是这桌饭未免吃的太冷清了——不是饭菜冷清,而是人冷,实际上是某个人冷冰冰的态度造成小范围内的气温下降。
一家人只顾着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搞得张雨凉尴尬极了。
“我吃饱了。”余秋起身,离开了饭厅。
他一离开,气温奇迹般地回升,张雨凉和余建军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小敏也和母亲聊起学校的事。吃完饭,余建军干脆把张雨凉拉到书房接着聊,张雨凉也是建过世面的人,结果两人一直聊到了深夜。
第二天是周六,张雨凉一大早就带余敏出去参加朋友的婚礼,父母也都出去了,结果搞得余秋很晚才起床——没有人叫醒他。
“菲菲你下次别趴在我身上睡了,很热的。”余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猫从身上拎了起来。
“喵~不要拎人家脖子嘛!沙发本来是我的地盘~”
“不睡沙发我又能睡哪里?我的床也被人家占了!”
“把他赶走不行吗?”
“不行,他是我未来的妹夫。”
“不要!只要他在你就会抢我的地盘!我要把他赶出去!……喂……他该不会真的住在这儿吧……”
“不知道。”
虽然余秋很想在家里度过安静的一天,结果还是被张祺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去抓BT——因为上次没抓住——当他去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抓BT实际上是出去玩:刑侦科全体成员外加罗莉张雯雯。等到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张雨凉早已恭候多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回来了?玩得怎么样?”他温和地笑着。
这一天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糟透了。他被张祺等人拉到了游乐场,原本想参加有奖射击的,结果眼镜虫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过山车。他们在逃跑的时候又把张雯雯弄丢了,结果余秋不得不再次拜托一群麻雀去找张雯雯。因为给麻雀们的劳务费——一大袋爆米花,被清菊吃得一干二净,气得麻雀们拿张祺当出气筒,啄得他满头是包,余秋又不得不劝架……
经过昨晚的短暂相处,张雨凉总算见识到什么是“三无人士”,他见余秋不理他,也没说什么,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余秋到厨房喝水去了,当他从厨房出来时,看见张雨凉将一只锦盒放在玻璃茶几上。
他打开了盒子。
在锦盒被打开的一霎那,余秋像触电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团紫色的烟从盒中升腾而出,氤氲到整个客厅,一双紫色的眼睛在空气中飘忽不定。
你……是谁……
你又是谁?余秋在心中大喊。
你……能看见……能看见……
眼睛逼进了。余秋能看清,那双眼睛,有着像猫一样细长的瞳孔。
头……又开始痛……好痛……
只听余秋一声惨叫,倒在地板上,吓得张雨凉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喂,你没事吧?没事吧?”他连忙跑过去,把余秋扶起来。
“没……没事……”余秋很勉强地跪在地板上,痛苦地抓着头发,身体在颤抖。
头……要裂开了……为什么……
“你等着!我去叫救护车!”
“不……要……去……”
他无力地抓住张雨凉的胳膊,想告诉他盒子的异样,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又做梦了。
几只黑色的怪物追着自己,不管如何拼命地逃,他总也甩不掉它们。
它们……是谁……会吃了我吗……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恐惧……
“不……”
“儿子,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余秋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家人一张张不安的面孔。
“没事……我……中暑了……”
也许,中暑是个最好的借口。到了夏天,余秋经常会感到头晕,身体不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要注意休息。”
……
那团紫气呢?余秋环顾四周,看到的却是张雨凉苦笑的表情,他避开余秋的目光。默默出去了。
他走出大院,来到大街上,掏出手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是榆桦吗?镜子……好像不喜欢余秋……”


第二天,余秋上班迟到。
这不是他的作风也不是因为突然头痛的缘故,而是王局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王局说了一句“你一会儿和我一起走吧”,结果害得余秋在客厅里等他等到10点半。
除余秋外,家里所有活的生物都被余建军统统赶了出去——包括菲菲在内。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公安局的领导登门拜访了,不来则已,来,则是商量一些机密或重大的事。
这次也不例外。
余建军自以为书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殊不知余秋的听觉比一般人类更好。王局和父亲的密谈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听,但蚊子般的窃窃私语还往他的耳朵里钻。就算他听到,王局也不会责怪他——余秋的嘴巴像保险柜一样严(只对某ET一人无效)。
能干的人不老实,老实的人不能干。余秋两者兼而有之,只是……太老实了,领导虽然信任他,也只是工作上的信任。
王局这次来是商量下一任局长的事。在过去,每次局长换届都是多方力量相互博弈的结果。而这一次,王局的下一任已经在他上任之前就定下来了,但他仍对自己的接班人持有保留意见。
“……这个年龄就当上局长是不是太早了……”
“你是说他(她)太过于年轻了吧。”
“是啊。”
“呵呵,老张,你觉得他(她)人怎么样?”
“是个正直的人。”
“这样就足够了。”
……
就算余家的墙密不透风,还是有聪明人能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一丝气味。在王局和余建军密谈时,刘凯副局长找到了周淑萍,商量案子的事。
刘凯是顶着一双熊猫眼进来的,他现在经手的一起国宝失窃案,报案的是他的老同学。五年前,西安一位著名文物收藏家的家失窃,盗贼盗走了一批珍贵文物,其中包括一面战国铜镜,据说是秦始皇曾经用过的,制造工艺极其特殊,有极大的学术研究价值。文物失窃后西安警方曾花大力气去寻找,可一无所获,案子也被束之高阁,成了无头案。不久之前有人声称在九溪的地下文物市场上见到过这面铜镜,那个收藏家和刘凯的老同学是同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给刘凯打电话,请求帮忙寻找铜镜。刘凯碍着老同学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拒绝,可答应之后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无比巨大的大坑之中——除了镜子在九溪这条线索和从西安寄来的档案外,其他的一切均一无所知,公安局内也没有文物方面的专家,至于刘凯自己,则不知被假古玩骗过多少次了。
“我想问你借几个人。” 刘凯开门见山地说。
“哦?”周淑萍偷偷将一本B×漫画藏到桌子底下,露出招牌式的笑,“刘局手下的兵不够用么?”
“你是管人事的,借兵当然要走你这一关了。……我想借余秋。”
“啊?!”周淑萍吃了一惊。
“上个星期我在菜市场遇到老余,他说他闺女回要来了,还要把男朋友带回来,小敏的男朋友是南大的历史系教授,很厉害的一个人。”
“哦……是这样啊……其他人你不要?”
“三大队的……”
“是刑侦科的。”
“一个都不要!”
“刑侦科的人很能干的,有黑客、化装师和科研工作者。”
“是怪力男自恋狂和BT!”刘凯要抓狂了。
“那么抱歉,您的申请不予批准,要么全借,要么一个也别想借走。”
“我只借余秋一个人而已。”
“刘局请您想一下,刑侦科如果没了余秋会是什么样子?”
“……”
是公安局的末日。
“所以说啊,刑侦科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不能轻易地破坏它。”
“但那帮怪胎的破坏力也……” 刘凯只得做出让步。
“教您一个能镇住那帮活宝的办法。1:清菊害怕眼镜虫同人女和UFO海报。2:眼镜虫最听余秋的话。3:张祺最喜欢得到领导的表扬。4:许枫最怕唐素鸢。5:唐素鸢一旦遇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人女,就聊得忘乎所以。5:有余秋在的地方这帮活宝至少能老实一小时以上。”
“这就是所谓的生态圈吗……”
“只要利用得当,怪力男自恋狂BT就会变成黑客化装师和科研工作者。”
“我试试吧……用不好……再还给你……” 刘凯慢慢悠悠地往门外飘,“等案子破了,一半功劳记在你头上……”
“行。”
望着刘凯远去的背影,周淑萍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刑警大队第二大队办公室。
“许智涛!你在干什么?!”罗莉的怒吼传出办公室。
“杨萌,你听我解释……是刘局让我干的……”
二大队队长许智涛一脸无辜地站在副队长杨萌面前,一手拎着浆糊一手拿着一摞UFO海报。
“听刘局说……今天刑侦科的人要过来……刘局说清菊怕这东西,让我贴上……”
“那你也不用贴在天花板上啊!你这个猪头!”杨萌指着贴满UFO海报的天花板。
这也难怪,许智涛接近两米的个头,是个典型的彪形大汉,手一伸就能碰到天花板,此外他还是局里篮球队队长。
至于副队长杨萌,则是个有着豆丁身材罗莉面孔的镜娘,外加同人女、暴力女,眼镜比眼镜虫的还大。她那张罗莉面孔曾经萌倒了不少罗莉控和犯罪分子,对于他们来说,被萌倒只有一种后果——遭到狼牙棒的无情扑杀。
“什么什么?你说清菊要来?”
“是刘局说的……”
“啊~~~不要啊~~~那个极品小×~~~”杨萌脸一红,陷入了无限的YY乱想之中,“他那张脸像天使一样~好可爱~啊啊~我还没作好心里准备~怎么办~~~”
“清菊是个貌似天使实则恶魔的家伙!”清菊的祸害对象之一,二大队刑警湘月跳了起来。
几个星期前,二大队所在的老办公楼闹耗子,清菊自告奋勇承担抓捕任务。他培育了一株巨大的捕蝇草,放在耗子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耗子没抓住,湘月反倒被捕蝇草吞了下去——连同他的宝贝警犬小磊一起。同事们费了久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和他的狗从捕蝇草嘴里弄出来。
“啊~快8点了~清菊怎么还不来呢~~~”杨萌捂着红红的脸,焦急地企盼着,湘月则在胸口拼命地画十字,祈祷清菊永远也不要来。
有人在敲门。
“啊!是清菊吗?”
杨萌飞速地跑过去开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余秋。
“……清……清菊呢……他什么时候来,余科长?”
“不知道。”
杨萌被打击坏了,僵立在原地。余秋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一份文件看起来。
15分钟后。
又有人在敲门。
这回该是清菊了吧!杨萌想,她又冲过去开门。
是小瑜。
“……欢……欢迎……”
“抱歉……我来迟了……”
“……”杨萌欲哭无泪。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来的是张祺许枫和眼镜虫,杨萌快崩溃了。
直到8点45,杨萌才从濒临崩溃的状态中解脱,解脱她的不是清菊,是唐素鸢。
“我买到同人志了!有新番动画的同人!”
“啊啊啊啊我要看!借我!”
两个腐女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实话实说,清菊在余秋来了之后就出现了,为什么杨萌没看见他?因为他穿着隐身衣,躲在余秋身后。
“这是地球上最恐怖的事情——两个同人女的相会。”
“别躲了,马上要开会。”余秋轻声说。
“这里有同人女……”
“还有UFO海报。”
“不,同人女最可怕!”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UFO海报全是假的。”


“我以为是什么大案子呢!原来是逛古玩市场!”
“好了,OTAKU,人家能找上咱们们就说明咱们的水平还不错。”许枫笑着打圆场。
“那你买那么多假古玩干什么?”张祺气冲冲地指着许枫怀里的那堆瓷碗陶罐。
“是胡乱来和刘局拜托我买的……”
座落于秋茗路怡然亭旁的怡然亭花鸟古玩市场,是九溪市最大的古玩市场,也是余建军等一干老干部经常光顾的地方。余秋来过这里几次——帮父亲挑选花草,有时也帮父亲的票友朋友们选古玩,从未看走眼过。余秋不是古玩鉴赏专家,但他能一眼分辨出古董的真假。此外,古玩是祖传的还是从墓里盗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那些经历岁月流逝流传下来的老古董散发着沧桑的气息,像饱经风霜的老人;从墓里盗出来的,除了脏气,有时上面还盘踞着黑色的生物,一看见余秋,就飞速地躲了起来。
在张祺许枫拌嘴的时候,余秋在市场的另一端,傻傻地站在路边,手中拿着那面古镜的照片,心里很不舒服。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看到照片的第一眼他就想起张雨凉前天带回家的那个锦盒,当锦盒打开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锦盒里有个圆饼状的东西。那是是铜镜吗?还是其他东西?
可惜,他还没看有清楚就晕倒了。
出发之前,刘局让他给“未来的妹夫”打电话,余秋照做了。可是张雨凉手机关机,余秋给小敏打电话,小敏也不知道张雨凉在哪里。
“请问,你们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一个身材很矮的人出现在余秋面前,带着一副很大的墨镜,手中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如果需要帮忙……”
“科长,唐素鸢他们找到线索了。”
就在余秋想问为什么的时候,眼镜虫跑了过来,虽然余秋想问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矮个一些问题,但还是跟着眼镜虫走了。


一家古董店前,被人里三重外三重地围着——公安局来这里调查的事被传开了——余秋和眼镜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进去。
这家店面积不大,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因为不知道人民警察要干什么,老头吓得瑟瑟发抖。
“警察同志行行好……俺可是好人啊……从没犯过发……顶多……顶多卖点假古董……”(如有可能,老头的话请用苏北方言朗读)
“不是问你这个。” 唐素鸢抢过余秋手中的照片拿给老头看,“这个你认不认识?”
“没……”
“说实话!”
“没……”
“老大爷,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是不会找到你这里的。”张祺笑眯眯地说。
“俺没问题……”
“是不是有人陷害您或者故意和您过不去?”
“警察同志,俺真的没问题啊!都是俺那该死的徒弟……”
“你徒弟?”
老头欲言又止。
“老爷爷,您要说实话嘛~我们也是为了党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清菊上阵了,手中握着闪亮的解剖刀,露出那一脸特有的阳光灿烂的笑。
“你就说实话吧,不然会被他整得很惨。”
“会被解剖后,泡在福尔马林里……”
其他活宝在一旁附和着,在众人的威逼下,老头终于开口了。
“俺说实话……不会把俺抓进监狱里去吧……”
“不——会——”
“俺说……俺们村儿叫大田庄,有好几户仿造古玩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传到现在也不知道传了几代了,俺家也干这一行。
俺那徒弟是俺侄子的拜把子弟兄,就住俺家对面儿。跟俺进城学了两年手艺,翅膀也硬了,想自己单干,又没钱租门面,只好在俺这儿干着混口饭吃。
一个月以前,来了个大老板,拿了面铜镜想让俺造个一模一样的。俺跟古董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一眼就看出这镜子不是个好东西。具体为什么俺也说不上,就是不对劲儿。所以俺跟那个大老板说俺不接这生意,甭管他出多少钱,这活俺就是不能接
那老板一直加价加到了五千,俺徒弟见钱眼开,见俺把那老板撵走了又把老板拦了回来,偷偷接了这生意。两天后俺知道了,俺气了个半死,哪有这样不听师父话的徒弟!俺一生气,就把他撵了出去。后来听说他大病一场,回老家去了,俺再也没见过他……”
“是大田庄对吧。”
“嗯。”
“你徒弟叫什么名字?”
“田二。”
“那个老板呢?”
“俺不知道。”
“他长得什么样?” 唐素鸢停下笔。
“不知道,他带着一副墨镜,个头倒是蛮高的。”
“哦……这样啊……张祺,给汪主任打电话!画像!”记完笔记,唐素鸢冲张祺大喊。
“打过了,他去省城开会去了。”
“新民呢?”
“他有其他案子,下乡去了。”
“妈的,找一个一个不在!”
唐素鸢狠狠合上笔记本,气鼓鼓地盯着余秋,余秋会意,挤出人群去给张雨凉打电话。
手机关机。
“需要帮忙吗?”
刚才那个豆丁又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
“呵呵,我是从西安来的。”
“是博物馆的人?”
“也算是吧。”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狡黠地笑了一下。
余秋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打扮是那么与众不同:灰帽子和灰色长袍,上面绣着蝴蝶花纹,活脱脱一个30年代上海滩上的纨绔子弟。
“余秋!刘局让咱们回去!”张祺隔着人墙冲他大喊。
“你可真忙啊。”
“这是我的名片。”他递给一张小纸片,“又困难可以来找我。”
余秋接过名片,匆匆离开了。小矮个目送他离开,然后偷偷溜进一个无人的死胡同。
“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你给我适可而止吧!”榆桦出现在他身后,满头的青筋。
“这是小夜帮我选的衣服,怎么样,还不错吧?”
榆桦脑袋上的青筋冒得更多了:“要是我抓住那只同人女老鹰我一定要把她的毛拔得一根不剩!”
“呵呵,你也体谅一下人家嘛!毕竟是从西安不远万里飞来的……”
一提西安二字,榆桦顿时暴跳如雷。
“体谅个屁!西安那边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还嫌不够!又跑到这里给老不死的大熊猫穿小鞋!还让镜子落到人类手上!为什么不给我在西藏老实呆着!”
“西藏那边太无聊了,我又不想天天跟那个老不死的BT大熊猫和那个自称艺术家的疯子碰面……我说你就别发火了,在发火就可以COS初号机了……”
“我要死也是被你气死的!!!”
“呵呵……为什么只有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才敢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拜托你到底有几种人格你再人格分裂下去会比多重人格侦探还多重人格!”
“不多,就五个……”小矮个伸出五个手指头,“我把企鹅也算上了,比以前进步多了……”
榆桦一头栽在地上:“你又不是天照……你这个罗莉控……”
嘭地一声,小矮个化为一团烟,烟雾散尽后出现在榆桦面前的,是一位身材削痩的高个子男青年,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眼睛也是纯黑色的,仔细看能看到一双妖异的瞳孔。灰布袍变成黑色长袍,绣着繁复的金色云龙纹。此外,他的耳朵像精灵一样,尖尖的。
“你刚才在说什么?”他问。
“没……”榆桦继续无力地趴在地上。


从怡然亭市场回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忙碌了一下午的刑侦科怪胎们无力地趴在会议桌上,像一根根蔫了的黄瓜,尤其是某ET。
“我要刘局给我劳务补偿费……我可是将古玩市场上每一个人的大脑读取了一遍……脑细胞一定死了不少……”
“人是唐素鸢找出的,不是你。”余秋故意打击他。
“啊啊啊啊我不甘心啊!”
“你们两个能不能静一静!”刘凯已经忍了好半天,脸气得像猪肝一样红。
余秋立刻坐直了身子,清菊则压根就没卖刘凯的帐,变戏法似的弄出一个充气枕头,冲足气,往桌子上一放,在众目睽睽下枕着枕头呼呼大睡起来。
“清——菊——”刘凯彻底暴走了。
二大队的刑警们吓得缩成一团,而刑侦科的怪胎们平静得要命,领导暴走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见怪不怪。
“大叔版暴走初号机就是这样。”
“应该把他拉到漫展上玩COS。”
“COS碇真嗣怎么样?”
“初号机,哪有让大叔COS正太的。”
“嗳嗳,还不如COS暴SEED的飞鸟基拉呢!这样更恶搞!”
“拜托~暴走的大叔哪有暴SEED的基拉美型,人家还有兰兰呢!◎%※×◎#¥%……(以下台词请同人女们自行想象)”
“拜托,能不能别扯到B×上……”
……
就这样,一场案件分析会草草收场,刑警们溜的溜,逃的逃,只剩刘局一人在会议室里继续发飙。
“喂,余秋,这是你的吧?”
回到办公室,唐素鸢一眼就看到余秋桌子上的名片。
“没想到你也去租书店。”
“租书店?”
“对啊!店长是个个头很矮的人吧!好像叫龙渊。他一直强调自己只是帮朋友看店,可我们都认为他才是店长。”
“我是无意碰见他的,而且我不租书。”余秋明白,唐素鸢经常光顾的租书店里面有着什么样的书。
“偶尔去一两次也行啊……”
“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食堂关门了!”许枫哭丧着脸走进来,“啊啊啊啊我这个帅哥不能顿顿吃泡面啊!对皮肤不好的!”
“那么就什么也别吃。”张祺从桌子底下拽出一箱泡面,“刘局到王局那儿告咱们的黑状去了,王局让咱们赔那辆报废警车的钱。”
一提起“报废的警车”,众人怨恨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眼镜虫。
“啊,出了什么事?”眼镜虫浑然不觉。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那辆刑侦科刚分到手的、崭新的警车停在路边,张祺许枫买早餐去了,留下眼镜虫一人看车。
“这里不能停车,请把车停到那边的停车场。”
一位交警走了过来。
眼镜虫没有汽车钥匙,也被禁止开车(地球人都该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他在那位交警的注视下,双手举着警车,像一只小蚂蚁轻松地举起一只巨大的铁箱,将警车从路边飞快地搬到停车场。
交警被当场吓晕了,当张祺许枫赶到现场时,一切已经太迟,一声巨响过后,四个车轮飞了出去,警车被摔成一张铁饼。就这样,一辆崭新的警车报废了。
就在大家继续增加对眼镜虫怨念的时候,周淑萍副局长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又在说王局的坏话?”
“哪……哪有啊……”张祺讪笑着。
“清菊在吗?”
“别躲了,出来吧!” 唐素鸢将清菊从桌子底下拎了出来。
“刘局已经被你气病了,王局让你抽空去医院看看他老人家,顺便赔礼道歉。”
“啊,不至于这样严重吧!”
“还有一件事刘局让我转告你们一声,案子的分工已经定好了——你们去找老头所说的那个大老板顺便清查地下文物市场。”
“二大队的人呢?”
“他们去大田庄。”
“啊啊啊啊为什么容易的活让他们干啊!”
“因为你们办事效率高嘛。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下班吧。”


余秋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拿手机,反复拨着张雨凉的手机号码。无论他拨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关机。
“小敏,张雨凉回来没有?”他索性打通了余敏的电话。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没有!”余敏也在发火,“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到底死哪儿去了?!”
听到妹妹的怒吼,余秋连忙关上手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盘踞。
锦盒,锦盒里的紫气,镜子,神秘的大老板,张雨凉……
起风了,风,是阴森森的。
路灯在风中忽明忽暗,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人的灵魂!
“你是谁?”
没有回答。
啪地一声,路灯恢复正常,风,停了,灵魂,不见了。
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跨上自行车,飞快地朝家冲去。


“张雨凉回来没有?”余秋踏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张雨凉的下落。
“没有。”余敏靠在沙发上,不安地摆弄着手机,“他朋友哪儿我也打电话问过了,他们都说没看见他……”
“没事,也许他临时有急事。”看到妹妹快要哭了,余秋轻轻坐在她身旁,“如果今晚还没回来,就报案,行吗?”
“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墙上的挂钟卡拉卡拉地响,菲菲睡醒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撒娇似的爬到余秋的膝盖上。
“喵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爸妈都睡了~”
余秋没有作声,余敏靠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了。


又是一个恶梦。
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我没有!余秋大喊着。
没有?那么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又为什么在这里?
四周,红色的液体渐渐蔓延,蔓延到天空,变成血雨落下。他伸出双手,看到的却是一双残缺不全的手,森森白骨露了出来。
这是我的……身体……
血中,爬出一只灰色的生物。
这就是你啊!
不是的!
这就是你啊!
它笑了,刺耳的笑声穿透了他的身体,无数黑色的影子从血泊中升起,向他扑去。


“啊——”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余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回到现实,心仍跳得厉害。
那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
就在此刻,电话响了,一声接着一声。
余秋和小敏呆呆地望着电话,就像看着一个不祥之物,空气中充满了压抑与不安。
余秋起身。
“哥,还是我来。”
余敏走到电话旁,颤抖地拿起话筒贴在耳朵上,紧紧几秒钟,她的脸色变了,变得煞白。她紧捂着嘴巴,还是抽噎起来,话筒从手中滑落到地板上。
“雨凉……雨凉他……出事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余敏等在手术室外,无力地哭泣着,爸妈也来了,一个尽力安慰女儿,一个则在唉声叹气。余秋也想安慰妹妹几句,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身披白大褂的医生从手术室走出,立刻被余家的人围了起来。
“人没事吧?”
“他会不会死啊!”
“唔……暂时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估计会暂时昏迷一段时间。”
“到底是睡干的啊!”
“子弹打穿心脏仍能活下来,这种事我也是头一次遇到呢!”医生拿出一只塑料袋,里面是一枚沾着血迹的弹头,“说到底,这是属于你们警察的工作吧。”


余秋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进入昏暗的病房。
张雨凉安静地躺着,乍一看像是睡着了,只有余秋知道,他,已经死了,灵魂不在身体里,去了另一个地方。
监护仪嘀嘀地响着,张雨凉的身体仍维持着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机能,这应该归功于那团让余秋头痛的紫气——它现在笼罩在张雨凉周围,是在保护他吗?
“你可真会跳时间啊!害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清菊怀抱一大堆仪器推开病房的门。
“你迟到了。”
“喂!我可是在帮你忙啊!迟到了你负责!”
余秋没作声,清菊拿出一个插满各色导线的金属头盔,把它戴在张雨凉头上,然后将导线的另一端插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头盔上。
“这是凭我的记忆做出来的,厉害吧!这玩意儿在我老家已经停产了——毕竟潜入他人的潜意识是不道德的。”
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余秋想。
“要不要试试?”
“不要。”
“那你就帮我望望风吧!这里的同人女实在是太多了!”
清菊边说边戴上头盔和一副黑色眼罩,摁了一下手中的按钮,头盔嗡地响了一下,随后他失去了知觉。
他潜入到张雨凉的意识中。


这是一个盛大的宴会,先生们西装革履,太太小姐们珠光宝气,清菊在这片欢声笑语中穿行,想寻找张雨凉的身影。
怎么,身体自己动了?
对了,这是张雨凉的记忆,是他看到的景象。
眼前的画面在一扇落地窗前停下,窗前,站着一个身材很矮的人。
“你终于来了。”
张雨凉说话了,可是清菊听不清。
“这不是你们涉足的领域,我只想给镜子找一个好的归宿,毕竟它……”
清菊想接着听下去,可是一只强有力的手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狠狠往外拖。
“不要啊~~~我的试验还没结束!”
不管清菊如何抗议,他还是被赶出张雨凉的意识。


砰地一声,清菊的头盔冒出黑烟,吓了余秋一跳。
“啊啊啊啊我被人赶出来了!”
“是谁?”
“不知道。”
清菊摘下头盔,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也成了猫王式的爆炸头。
“看到什么?”
“一场宴会,还有一个戴墨镜的豆丁。”
“是不是个头只有这么高?”余秋比画着。
“没错!”
“这个人我见过,在古玩市场。”
“他是不是给你了一张名片?”
“在唐素鸢那里,你还看到什么?”
“他们在说镜子的事……该不会……”
“有可能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面。”
“这下可有戏看了……”清菊拿出一台打印机,“我把张雨凉的记忆打出来,你去找找他们谈话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他拿起一根导线接在自己的头上,打印机的指示灯亮了,唰唰打出几张图像。
“这是那个豆丁。”
“没错,是他。”
余秋拿起另一张图,是一间华丽的大厅,有着水晶灯装饰的天花板,装潢考究的吧台和墙壁,与吧台相对的是一排铺着洁白桌布的圆形小餐桌,在餐桌后面,就是那扇落地窗,张雨凉和龙渊谈话的地方,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高楼林立的繁华城市。
应该是一个上了星级的高级酒店或宾馆……对了,余敏曾和张雨凉一起参加了朋友的婚礼……该不会就是这里……
他打通了余敏的电话。
“小敏,我问你一件事……”余秋拿着着张图,细细地问着小敏,可张雨凉的事对小敏打击太大,无论他问什么,小敏总是回答“我记不清了”。
“你妹妹好像快崩溃了。”
余秋挂了电话,第一眼就看到清菊那脸奸笑。
“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啦!咱们俩可是同谋,张雨凉的案子局里已经在调查,你这一脚插下去可是违反规定的!还有,你已经迟到了。”
余秋无视他的存在,摔门而去。


虽然迟到,但余秋并没有受到领导的指责,反而被叫到局长办公室,被王局好好表扬了一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坚持上班,你放心,这案子我负责。”王局这样说。至于清菊,则遭到严厉的批评。
“这不公平啊!!!”清菊跳起来大声抗议着。
“你再吵我就把你踢回警校!”王局威胁道,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即使倒贴钱,警校也不会收留清菊这个祸害。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余秋又被经济侦察大队(俗称三大队)的副队长周凛拉去充当廉价劳动力——抄账本。周凛是个擅长榨干他人剩余劳动的家伙,也是暗中控制公安局财政大权的人之一,有时余秋觉得他如果去当资本家会比他当警察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更大,但看在他曾在父亲手下当过差的份儿上,这个忙不想帮也得帮。
“这一栏被涂改掉了,要这样……还有这里……”
面对一大本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账本,余秋的头大了。他想去找那个神秘的龙渊,却不得不坐在这里抄、抄、抄……抄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眼一黑,倒在办公桌上。


又中暑了……
余秋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的是同事们关心的双眼。
“你怎么搞得啊?这里明明有空调!”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
他费力地起身,晃晃悠悠向门外飘去。
“你去哪儿?”周凛晃了晃手中的账本。
“回家……”
“帐还没抄完……算了,你这样也很难继续工作,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啊——”
三大队的苦命员工们一起叫起来: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反正不是我的车,车是赵队的,他欠我钱,连同利息一起还不了,于是把车抵给我了。”
一丝寒光从周凛眼中划过,三大队全体成员石化了。


车开在九溪市繁华的主干道上,周凛望着后视镜,看见余秋陷在座椅中,疲惫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和车辆。
“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余秋没作声,突然他大叫一声,像是恢复了精神。
“停车!”
“啊?!”
周凛吓了一跳,连忙踩住刹车。
“还没到你家你怎么……”
“我想走回去。”余秋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最近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周凛一头雾水,但考虑到节省了汽油,也很心满意足,掉转车头打道回府。

ra1 2006-12-24 19:43
......没人来顶啊,风君....还是先发人设吧

yukikazexuefeng 2006-12-27 18:56
刑侦科的怪胎们
姓名:余秋
年龄:25(作为人类的年龄)
身高:183cm
出生日期:不详
喜欢的食物:无
讨厌的食物:多了…..
喜欢的颜色:冷色调的
喜欢的事物:游泳、读古文、发呆
讨厌的事/人:英语、清菊,此外还有好多……
特长:PAI清菊,和动物说话、用语言打击人
口头禅:和我没关系、不知道
人生理想:将清菊PIA回宇宙、没有各种找上门的麻烦
关键词:非人类生物

姓名:清菊
年龄:不详
身高:165cm
出生日期:不详
喜欢的食物:胡萝卜
讨厌的食物:无
喜欢的颜色:金色
喜欢的事物:多了…..
天敌:眼镜虫、同人女
特长:读心术、解剖、恶搞、培育各种恐怖的宇宙生物
口头禅:这实在是太恶搞了
人生理想:恶搞一切可以恶搞的事物、把张雯雯改造成Fatima、研究余秋等非人类生物
关键词:ET、小×

姓名:张祺
年龄:27
身高:180cm
出生日期: 11月11日
喜欢的食物:巧克力
讨厌的食物:无
喜欢的颜色:多了…..
喜欢的事物:罗莉、动漫(尤其是后宫类的)、手办、PSP
讨厌的事/人:同人女
特长:处理人际关系,开车,狙击
口头禅: 罗莉还是萌的好!
人生理想:当上公安局局长,把所有的女式警服换成女仆装
关键词:OTAKU,狙击手



姓名:许枫
年龄:26
身高:185cm
出生日期:4月1日
喜欢的食物:碳酸类饮料
讨厌的食物:泡面
喜欢的颜色:明亮的蓝色、淡紫色
喜欢的事物:音乐
讨厌的事/人:同人女、被强行拉去COSPLAY
特长:化妆、制造噪音
口头禅:一点艺术感都没有!
人生理想:成为摇滚明星
关键词:自恋狂、艺术家、噪音制造机

姓名:刘震(眼镜虫)
年龄: 25
身高:168cm
出生日期:1月13日
喜欢的食物:泡面
讨厌的食物:无
喜欢的颜色:泡面的颜色
喜欢的事物:一边吃泡面一边黑别人的电脑、UFO、麦田圈、百慕大三角、玛雅文明、《X档案》、特工……(好广泛的兴趣||||OTL)
讨厌的事/人:无
特长:从事黑客活动、拆墙、拔树、拔电线杆、搬运重物、破坏棚户区、追赶高速行驶的汽车、追踪UFO……(我无语了||||OTL)
口头禅:无
人生理想:见到真正的ET(办公室里就有一只,天天见……汗)
关键词:怪力、黑客、刑侦科破坏力最强者

姓名:唐素鸢(招魔娘娘)
年龄:26
身高:175cm
出生日期:7月17日
喜欢的食物:水果和牛奶
讨厌的食物:食堂的大锅菜
喜欢的颜色:红色
喜欢的事物:小×、B×漫画和小说、恐怖小说、COSPLAY
讨厌的事/人:无
特长:CP、YY、诅咒,招鬼
口头禅:哦呵呵呵~、死××!我让你××××××!
人生理想:将所有男同事写进B×小说
关键词:乌鸦嘴、腐女四人组成员之一



姓名:欧阳瑜(小瑜)
年龄:24
身高:165cm
出生日期:1月18日
喜欢的食物:茶
讨厌的食物:有刺激气味的
喜欢的颜色:淡绿色
喜欢的事物:一个人静静地看书,有檀香味的东西
讨厌的事/人:暂时没有……
特长:家务
口头禅:无
人生理想:治好母亲的病
关键词:小瑜是个好女孩,但一旦惹恼了她……


罗莉
姓名:张雯雯
年龄:10
身高:100cm
出生日期:5月10日
喜欢的食物:棒棒糖
讨厌的食物:有苦味和辣味的东西
喜欢的颜色:粉红色
喜欢的事物:游乐场、漂亮的头饰
讨厌的事/人:怪叔叔
特长:超高频尖叫
口头禅:无(如果不算尖叫的话)
人生理想:天天有糖吃
关键词:罗莉

榆大记者
姓名:榆桦
年龄:不详
身高:182cm
出生日期:不详
喜欢的食物:色拉
讨厌的食物:无
喜欢的颜色:黑色
喜欢的事物:罗莉、动漫
讨厌的事/人:自己的多重人格老爹、做家务
特长:抓狂、吐槽、自作聪明、揭别人的黑锅
口头禅:啊啊啊啊——
人生理想:攒钱买XBOX360和PS3
关键词:托作者的福,目前在向吐槽狂方向发展


新年贺图


小说链接:
http://popgo.net/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428780

圆满的怨念 2006-12-27 19:01
介个素虾米:confused: 某原创小说的人物设定么:confused:

jack34b 2006-12-27 19:17
逆天人物18區居然沒有聯動。。。

E代贱人 2006-12-27 21:12
怎么不发起点去``写的好还可以赚点外快`

yukikazexuefeng 2006-12-27 22:46
拿警察开涮……还是算了吧,万一被和谐掉怎么办

yukikazexuefeng 2006-12-30 11:15
余秋站在广场中央,广场的另一端,是一座金壁辉煌的大楼。他眯起眼睛,大楼二楼是落地窗,挂着墨绿色的窗帘,还有一排铺白色桌布的圆桌……
应该是这里……凯悦大酒店。
“请问三天之前是不是有人在这里举办过婚礼?”
“啊,是啊……请问您……”
在前台服务小姐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余秋匆匆离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华丽楼梯来到二楼,站在那个神秘的豆丁曾经呆过的地方。
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没有什么不对劲……
“科长——”
余秋转身,发现小瑜居然在这里,还有三大队的同事李建,今天周凛要加班,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已经请过假了。”李建尴尬地笑着,实际上心里一直在骂:TMD,这个三无的家伙怎么来了!
“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个子很矮的人?”余秋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啊?”小瑜一头雾水。
“余副科长要找什么人啊?”
“不知道。”
李建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小瑜已经习惯了余秋的说话方式,反倒没有觉得他的话能把人打击到无底洞。
“你上辈子到底是凌波丽还是什么东西……”李建被气走了,小瑜满头问号地看着李建的背影,又看着沉思中的余秋。
“喂……上去吧……”
“小瑜!小瑜你过来啦!”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跑过来,拉住小瑜的胳膊,“舞会马上要开始了!在四楼!”
“科长……”
“你先去。”
“哦……”
小瑜只得跟着朋友们一起走。
“科长你一定要来啊……”


舞厅充斥着节奏劲爆的舞曲,年轻人伴着音乐的节拍尽情扭动着身体。小
瑜刚踏进舞厅,就被这种气氛吓了一跳,不过她马上就被几个老同学围了起来。
“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啊?哪一个?”
“就是那个在楼下和你说话的、个子很高,头发和眼睛都很黑的那个。”
“拜托,那是我上司!”小瑜的脸红一下子到脖子根。
“呦,小瑜来了!”一个头发染成紫色的女孩走过来,“混得不错啊!当上人民警察了!”
“哪里……”
“什么时候介绍个帅哥警察让我们认识认识。”
“啊?!”
“哈哈,开玩笑。”紫发女孩爽朗地笑了,打开两瓶啤酒。
“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嗳嗳嗳,我不会喝酒!”小瑜尖叫起来。
“放心大胆地喝吧!反正有人买单!” 女孩拍了拍小瑜的肩。
几大杯啤酒下肚,紫发女孩显然是醉了,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小瑜禁不住邀请,只喝了几口,脑袋就开始发晕。
“行啊你……每月有几千块钱工资拿着……福利又好……干内勤又不累……”
“哪里的话……我的钱……还不是给我妈妈……”
小瑜沉默了,她和李建是这一届高中同学中“混得最好的”,李建高三时经过地狱般的折磨才踏进警校的大门;而她,由于是烈士子女,理所当然地属于被“照顾”的对象。
她的同学,有的至今仍未找到工作……
“小姐,能一起跳舞吗?”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出现在小瑜面前,做出邀请的动作。
“哦……好吧……”反正头很晕,跳跳舞说不定能清醒一下。
没想到头越跳越晕,酒精加上快节奏的舞曲,让她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
“不行了……我头好晕……不跳了……”小瑜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舞伴见状,连忙把她扶出舞厅,目送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李建好不容易才从纠缠他的女孩子们中挣脱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自言自语:“当警察有什么好的,既要面对真刀真枪,又有抠门儿上司,外加三无同事……啊啊啊啊还是罗莉好啊!”
“小瑜在吗?”
余秋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李建背后传来,把李建吓了个半死。
乖乖……你还怎么没走……
“我……我……我不知道!”李建四下张望,没有看见小瑜的身影,“你找她有事啊?”
“她的包忘在楼下了。”
李建一眼就看到余秋手中的粉色手袋。
“呃……你把手袋给我吧,等我见到她……”
毫无预兆地,脚下的楼板颤了几下,传出几声闷响,紧接着砰地一声,舞厅的大门被撞开,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
“失火了!”


小瑜用面巾纸擦干湿漉漉的脸颊,现在头痛好多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喝酒的缘故。脸有些红,不过给人的感觉仍是一个干净清爽的女孩儿。
让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参加疯狂派对真是受罪啊!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拧上水龙头。一抬头,镜子中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一个灰色的身影悬在半空中。
是ET,还是异世界的生物?小瑜缓缓转身,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未知生命体,那可以说是一个“人”,一个身材很矮的“人”,穿着灰色长袍带着墨镜,像爱恶作剧的妖精一样狡黠地笑着。
“你是谁……是人,还是……”
“这些不重要。”未知生物开口说话了,无声地飘到小瑜面前,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的白马王子一会儿会来救你的。”
小瑜眼前一黑,慢慢地倒在地板上。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舞厅乱成一团,人们尖叫着纷纷向唯一的一个出口拼命地挤,场面壮观程度丝毫不亚于大逃杀。
余秋和李建被挤得东倒西歪,作为人民警察,他们有责任在危难关头维护秩序,可没有人听他们的,就算李建把嗓子喊破也没有用。在恐惧的折磨下,人们只想逃命,什么也听不见。
必须想出点儿办法,不然这样下去谁也别想活!
李建一咬牙: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脚踩住身后那个拼命挤的人的脚面,胳膊肘使劲儿向后一捣,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人倒了下去——正好出现一个缺口。他转身,又推了那个人一下,力气很大,结果后面一群人跟着倒了下去。
“你疯了!”
“找死啊!”
有人在骂,李建跳起来踩着几个人的身体向舞台的方向冲,身后骂声一片,还有人在哭。李建在人堆中冲出一条路,爬上舞台,一把抓住麦克风。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还好,电没断,麦克风刺耳的噪音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舞厅,“我是警察!大家不要慌!”
最后一句话是李建拼尽全力吼出来的,嗓子也有些哑了,所有人被他吓了一跳,舞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我们会逃出去的!大家听我指挥!排好队不要挤!不然谁都出不去!”
混乱的情况得到控制,李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马上紧张起来,自己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带领着这么多人,怎么逃?上哪里逃?
往楼下走肯定不行,火灾发生在三楼。舞厅这一层的窗户都被封上,呆在这里无异与等死;上一层是包间,上上一层又是什么呢?李建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直向上走是最佳的逃生方案。
整个大楼一共有七层,应该会有阳台窗户之类的……
“向上走!一直向上走!”
李建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指挥惊惶失措的人们撤退,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如果有人能帮忙……对了,余秋,这家伙到哪里去了?
该死,该不会自己逃了吧!
又是一阵爆炸声,整个舞厅顿时一团漆黑,空气中的焦味变浓,麦克风也不响了,估计是供电系统遭到大火的破坏。李建估摸着舞厅里的人逃得差不多,连忙丢下麦克风跳下舞台。
“我也要活命啊。”
没跑几步,他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痛……谁啊……”
“是我。”是余秋的声音。
“你怎么没……”
李建一下子说不出话,在黑暗中,他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像猫的眼睛在反光。
是余秋的……
“看见小瑜没有?”
“啊?!”
“看没看见她?”
“没有……”李建回过神儿来,“你……”
“我也没有找到她。”
“该不会……出去说!”
舞厅外,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余秋连忙掩住鼻子,李建闻到这种气温也不舒服。
“人都跑到楼上去了,上去找应该能找到。”
两人向通向五楼的楼梯跑去,这时,一个头发染成金色的男青年慌慌张张地跑下来。
“你们是警察吧!快上楼维护一下秩序!上面乱成一团!”
“怎么了?”
“到七楼的门被锁上了!我们没法到楼顶!”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余秋问。
“短头发的?没看到……对了!有一个,刚才和我同学跳了一会儿舞,嚷嚷头晕,出去了。”
余秋和李建面面相觑。
“我去找她。”
余秋毫不犹豫地跑开,李建也没有犹豫,和男青年一起向七楼跑去——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只要有片刻的犹豫,失去的,便是人的生命。


“小瑜!”
走廊里静静的,除了隐隐传来的爆炸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烟雾,带来焦糊刺鼻的气味。
“小瑜!”
无人回答。
她到底在哪儿……
余秋来到走廊尽头——两扇卫生间的木门紧闭,他用力敲着右边的那一扇。
“小瑜!你在里面吗?着火了!”
仍无人回答,门的另一边静悄悄。
“快开门!”
余秋急了,如果小瑜不在卫生间的话她又去了哪里?他拧着门的把手,把手纹丝不动。
“该死。”
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身体用力地向门撞去,三合板拼成的门受不了这一下重重的撞击,轰然倒地,余秋也连同门板一起摔在地上。
小瑜,在这里。
她躺在瓷砖地板上,脸红红的,像是睡着了。余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鼻孔,还好,有呼吸。
也许是喝醉了。
他架起小瑜,想带她逃离这里,可是已经无法逃。
大火,带着阵阵浓烟蔓延到这里,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在七楼,李建正带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撞着通向楼顶的三合板大门,虽说是三合板,但也很结实,李建他们撞了半天也没撞开。
只要撞开这扇门,就有逃生的希望。
“换人!”
趁换人的功夫,李建跑进卫生间灌了好几口自来水,慰劳一下快冒烟的嗓子。所有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女士们蹲在安全通风的地方,用湿毛巾湿布捂着口鼻,男士们轮番上阵,撞着那扇该死的门。
那两个人怎么还没来?
算了,人民群众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万无一失地等到消防队员到来,年终先进一定非他李建莫数。
在李建YY乱想的时候,大门方向传来巨大的响声,李建一听,立刻跑了过去。
门被撞开了,几个人狼狈地爬起来,有人不住地嚷嚷:
“这门真结实啊……”
李建指挥几个人将门板反过来,当门板反过来的那一刹那,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两扇门板被三条粗大的铁链锁牢牢锁住,李建他们撞断的,是门两侧的门轴。
“OMG,这到底是什么鬼酒店……”
门内,是一间黑暗的仓库,什么也看不见。李建借来手电筒,接着微弱的灯光,他勉强看清这是一间储藏室。
“有什么东西值得锁起来啊……”
光束扫过之处,是一排排木质古玩阁子,空空荡荡。当光束照亮一个最黑暗的角落时,李建的下巴快掉下来。
这不是二大队他们在找的古镜么!
“警察同志!还有一道门!”有人惨叫起来。


难道要死在这里么?
浓烟把余秋逼到角落里,后面就是墙,他没有退路。小瑜躺在他身后,脸色越来越差,时不时地咳嗽。
所有的水龙头都被打开,里面一滴水也没有。火焰从浓烟中钻出,蛇一样地在他面前盘旋,吐着长长的火色舌头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救命啊——”
头顶传来刺耳的尖叫,余秋知道,是那只盘踞在头顶的小鬼。
“你死了我也完了!”
“闭嘴!”小鬼的尖叫震得余秋的耳膜嗡嗡直响。
“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死了我也完了!”
“你给我滚!”余秋伸手去抓它。
“不行不行!我们是有契约的!”
“我不管你是什么!契约是什么!我只要你从我头上下来!别给我捣乱!”这一次,余秋牢牢抓住了它。
“不——要——”
伴着一声尖叫,小鬼被无情地甩到墙角。与此同时,几条火蛇飞速窜上,牢牢缠住了余秋的脖子。
怎么会这样……
炽热,还有窒息的感觉,像洪水一般涌进他的大脑。在火焰中,一片片白色的鳞片浮现在皮肤下。
“放……开……”
会死的!
死……
对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死亡……
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我不是人类……我是……我是……
一张张曾经遗失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不要……离开我……”
眼泪从眼角缓缓落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不会回来。
紧紧缠绕的火焰像云一样消散,余秋无力地倒在地板上,渐渐失去知觉。
我……宁愿永远不醒来……


最后一道门实际上是纸老虎,踢几脚就开了。逃生的人们纷纷涌向楼顶,呼吸着强风带来的新鲜空气。
要下雨了。
李建抬起头,头顶是灰色的、厚厚的云,几条刺目的闪电不安地从云中窜出,转瞬即逝。
为什么会有如此不祥的预感……
一种很微弱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像耳鸣,又像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人类无法听见这种声音,但它清楚地传入李建的耳中。
嘣——
一根紧紧绷住的线断了,声音水波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化作雨,从天而降。
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
“惨了……”李建瘫在水泥楼板上,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小说链接:
http://popgo.net/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428780
PS:我的博客上也有更新
http://snowindotaku.blogcn.com

YHX翼 2006-12-30 12:52
这个名字…好吧
我在一个叫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群里……

yukikazexuefeng 2007-01-05 22:54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李建愤怒的拳头重重捶在桌子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喂……这里是公共场合……”
“我不管!你说,火是不是那只死企鹅放的?!”
榆桦一脸无辜样:“您就饶了他老人家吧……人家好歹是精神病人……法律上不承担刑事责任……”
“是BT!BT!你们一家人都是BT!尤其是那两个老不死的大BT!”
李建又冲榆桦发了一通火,气冲冲地向餐厅门口走去,正巧清菊进来了,他盯着李建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笑嘻嘻地走到柜台前。
“来一份胡萝卜!”
胡萝卜上来了,清菊拿起快餐盒转身要走,发现榆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清菊是无法知道榆桦在想什么的。
“余秋现在在哪家医院。”榆桦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知道!我当时不在现场!”
“我•问•你•他•到•底•在•哪•儿•你•这•个•E•T”榆桦阴着脸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地说。
清菊顿时慌了:“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装蒜!明明有人举报你私自组装UFO!”
“啊?你听谁说的?”
“一只耗子。”
“你也和余秋一样吧!”
“嗯……差不多……”
听到这句话,清菊的眼睛顿时放大了,闪亮的解剖刀攥在手中。
“你比余秋还有研究价值——”
“去——死——”榆桦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邪恶的ET PIA了出去。
“真是的,一个ET来搅什么局!”
榆桦快步走出餐厅,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手机。
“喂,是狐狸吗?”


“老刘啊,你朋友要找的东西我们找到了,但是……”
“周局,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调兵遣将,镜子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刘凯一脸千恩万谢,完全没有注意到周淑萍的表情。
“这次功劳要全记在你头上……”
“老刘……你要有心理准备……”周淑萍打断了刘凯的话,望着办公桌上的包裹。
“啥准备啊,不就是面镜子嘛!”刘凯想都没想就把包裹打开,突然表情僵住了,沉寂几秒中后,中年大叔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那面青铜镜背后原本铸着一条龙,现在,龙掉了下来……
“老刘啊……所以我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变成这样啊!”
“你去问李建吧,镜子是他带回来的。”
“我要找那小子算帐!”
“先别急,一会儿市纪检委的人要过来商量案子的事,王局让你去接待一下。”


刘凯压根儿就没想到新上任的纪检委主任会是这副德性:红旗轿车内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开车的居然是主任本人!——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人,长着一张十五六岁年轻人的脸,身体随着摇滚有节奏地晃动着。
八成又是一个怪胎。
“你是……柳主任吗……”
车内的音乐停了下来,纪检委主任打开车门走出来,刘凯看到了一双狡猾的眼睛和一张像狐狸一般狡猾的脸。
“鄙人就是柳向东。”他一本正经地说。
“幸会幸会!”
“我刚接手老主任的工作,还请多多指教。”
几句客套话下来,刘凯觉得此人并不像他的长相那样幼稚,相反地,是个很稳重的人。可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纪检委主任,升迁速度未免快了些,也许背后又后台,也许很有才华……总之,刘凯不敢怠慢,连忙把他请进会议室。
错觉错觉错觉……刚才的重金属摇滚,一定是错觉……
和几位公安局领导互相认识后,会议开始了,内容很简单:土地局的二把手收受贿赂,希望公安局配合纪检机关的工作。
公安局和纪检机关的合作不止一次了,刘凯想,这个新上任的干部无非是来认认人,以便以后好办事的。
散了会,刘凯热情地邀请柳向东吃午饭,被婉言谢绝了。
“刘局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有其他工作。”
“柳主任难得来一次我们不请你怎么行呢!”
“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郑衍的人?”柳向东突然压低了声音,把刘凯吓了一跳。
他是怎么知道的?郑衍被抓还不到12小时!
“好好审,这个人能挖出大蛀虫,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们也不想吧!”
柳向东嘻嘻一笑,拍了拍刘凯的肩膀,然后快步走向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轿车里。
一定是错觉吧……
重金属摇滚如爆炸声传入刘凯的耳朵,一辆红旗轿车从他面前扬长而去,刘凯呆呆地愣了半天,也没有回过神儿。
不是错觉……
刘凯就这样呆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叫他。
“刘局,刘局,您要的文件。”李建胳膊下夹着文件袋出现在刘凯面前。
“哦……是小李啊……”刘凯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
李建递过文件,热情洋溢地笑着:“刘局您的身体真好,这么快就出院了!”
“如果不出院我会被清菊这小子整死的!”刘凯一下子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李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清菊带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来到刘凯阳光灿烂的病房里,带来了如阳光般明媚盛开的金色菊花和咔咔作响的闹钟。
“菊花代表我的心意,闹钟祝您早日康复。”
病房的色调像太阳一样温暖,清菊如阳光般笑着,而刘凯,在看见清菊手中东西的第一眼时就已经面如死灰,沉静了5秒后,病房里爆发出如太阳耀斑壮烈喷发式的愤怒咆哮:
“你——给——我——滚——”
枕头砸了过去,清菊跑了,几分种后护士小姐进来。
“局长,刚才那个可爱的年轻人是谁啊?”
“……我们局的……”刘凯好不容易才缓过气儿。
“真可爱啊!对了,他让我转告您一声,他还会来看您的!”
还会来……这就意味着……不行,我得出院!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凯毫不犹豫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回到工作单位。周淑萍说得没错,刑侦科是张生态网,可以牢牢网住清菊这只BT,即使网不住,也可以将破坏降到最小程度。
“局长……”李建的头上全是汗。
“啊,我没事。”刘凯挥挥手驱走不愉快的回忆,“你现在没事吧,能不能帮我去传达室拿一下包?就是深棕色的那个。”
“行!”
李建热情地答应了领导的请求,刘凯一走,他立刻陷入抓狂状态。
“啊啊啊啊为什么领导这么难伺候啊!”
“因为领导也是人啊!”榆桦不知何时出现在李建身后。
“老大你能不能别再吓唬我了?!我已经被你老爹和姓余的吓过一次!再被你吓我的心脏受不了!”
“我没吓你,我这是‘突然出现’,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榆桦一脸的坏笑。
李建一副I服了YOU的表情,说:“我出了问题你给我报销医药费……你是怎么进来的……”
“躲在狐狸汽车的后备箱里。”
“……”李建无语。
“你知道余秋在那个医院吗?”
“二院……喂!你该不会又想去刺激他吧!”
“前两次都是我老爹干的,和我没关系。”榆桦耸耸肩,“我只是去探病啦!探病!如果不赶在那个多重人格的天照老爹再次捅篓子之前……”
“你们都是BT……”
“所以,你的警车借我——我的车在修理店。”
空旷的广场上,传来李建的惨叫。


“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按床头上的按钮。”
护士小姐轻轻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余秋一人,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完好无缺的手,但在梦中……
不……不是梦,我曾经……
“曾经失去了一切。不,确切地说是生命。”
龙渊出现在病床边。
“从恶梦中醒来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想……”他痛苦地抓紧了头发。
“还想一味地逃避吗?”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人在余秋耳边轻声说,很温暖的声音,让他缓缓松开手。
“为什么……在我被吃掉之前……不来……”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呵呵,那是那个老不死的BT熊猫该管的事,和我没关系。”龙渊推了推墨镜,坏坏地笑着,“我只负责给他穿小鞋。”
门被重重撞开,我们的榆大记者气喘吁吁地出现,一看见龙渊,就进入爆SEED+抓狂状态。
“啊啊啊啊为什么你这条老不死的在这里为什么不老老实实从事你的诱拐罗莉工作!”(作者:打榆桦的台词真轻松啊!没有标点符号^_^)
“‘穿小鞋行动’比诱拐罗莉行动优先。”
“你穿的是我的小鞋知不知道是我的小鞋!”
“具我所知你穿的是40码的鞋,是大鞋。”
“不要岔开话题老不死的!”榆桦冲过去一把抓起龙渊的领子狠狠摇着,“变成高达也好初号机也好MH也好你给我变回去!”
“变回原形呢?”
“是企鹅好不好企鹅不然我扣你的伙食费没收你的SD娃娃把你送到西藏和那个疯子艺术家呆在一起!”榆桦摇得更厉害了。
嘭地一声,榆桦手中的龙渊化作一团白雾,白雾聚在病床上,变成一只QQ企鹅,乍一看像个玩具公仔。
“我变还不行吗……”企鹅眼泪汪汪,榆桦不知从何处拽出一只笼子,抓住企鹅的脑袋把它强行塞了进去。
“我是你爸……”
“我是你儿子!”榆桦冲企鹅怒吼,“等外公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不要给我提那个老不死的BT大熊猫!”笼中的企鹅气得直蹦。
“你也不要给我找麻烦别忘了你也是个老不死的大BT!”榆桦气炸了肺,将笼子从窗户扔了出去。
“……喂……老弟,纵火最最多可以判几年来着?”和龙渊吵完架,榆桦摇着将头蒙在被子里的余秋,余秋压根就不想理他,厌恶地侧过身。
“我让我爹给你磕头赔罪还不行吗?他纯属肥皂剧看多了受到资本主义思想侵蚀……关他禁闭、送到动物园、发配他去青海砸石头怎么样?”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被子下传来余秋冰冷的声音。
“大热天的捂在被子里热不热啊!”榆桦一把揭下压在余秋身上的被子,看到的,是余秋那受伤刺猬一样的眼神。
“不要老把自己关着,心里不好受可以说出来。”
“说给谁……你们……一开始就抛弃了我……”
“不是抛弃,而是……”榆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只有我外公他们四个……的确……是我错了,我早该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早该来到这个城市……但是……看到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也不好受啊!你和那些人类不一样!你是……”
“总比我现在什么都知道强!”
榆桦的脸上分明写着认栽二字:“到底还是小孩子啊!净说赌气的话……恶梦不是已经醒来了么?明天,太阳还是照样升起,你我还是要照样上班……你的同事,还有那个ET……仅仅是记忆回来了而已,又不是少一块肉。”
余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过去啊。
如果你的记忆回来了,你会接受它吗?
记忆回来了,但是我……无法接受……它太残酷,太血腥,仅有的一点阳光也被悲哀和泪水淹没。
“还记不记得花祥?”榆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花祥……这个遥远的名字触电般地拉动了余秋敏感的神经,让他从病床上艰难地坐起。
“我见过她,她把这个东西给了我。”榆桦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桃木梳,见到梳子,一行泪水从余秋的眼角滑落。
“把它……给我……”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你又不是女孩子。”榆桦调皮地笑了,将梳子重新装回上衣口袋,“不过呢,如果你能从‘过去’这个阴影中走出来的话,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她在哪里……告诉我!”余秋的声音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已经转世了。”榆桦轻轻地搂过余秋的颤抖肩,“她让我转告你,你的寿命比她长了不知好几倍,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她还好吗……”
“她在很远的地方……很快乐……别哭了……你看……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没有抛弃你……大家一直在守护你,只是你没有发现……别哭了……”
“为什么……”
“乖……别哭……恶梦已经醒来了,弟弟……”
(在听Qntal的Enter mol et mon amin,打字很有感觉啊!谢谢Ra君传的这首歌!中世纪万岁!)

作贼似的从病房溜出来,榆桦长长地大舒一口气,掏出手机。
“外公快接电话不接电话我就挂了不接电话我就挂了……”
如此念了N句后,手机里传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榆桦啊,事情怎么样了?”
“如您老人家所料。”
“等我回国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那只死企鹅。”
“您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下面该怎么办?刚刚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我可是最不擅长哄小孩的……要不要请心理医生?”
“暂时用不着,我担心的是封印的事……嗯嗯……”
“他没有发现……拜托,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打电话……”
“我在吃夜宵啊~这里和中国是有时差的~~~”
老不死的大BT!榆桦在心里直骂。
“下面该怎么办?”
“嗯……你已经问两遍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
“我也是,毕竟……作为人类,20多岁已经就是成年人,而在我们眼中,他还是个小孩子。”
“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啊……如果……”
“我不想提以前的事,对他,能不提就不提,Do you understand?”
“我~明~白~您~老~人~家~的~旨~意~”
“对了,我回国要路过东京,稍点什么回来?”
“凉宫春日的限量版DVD!”榆桦立刻来了精神,“还有——”
“怎么了?”
“该死,那个ET来了!”
榆桦一跺脚,挂了电话,推开病房的门。


清菊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具体通过什么工具,榆桦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外星人无所不能的高科技,比如隐身衣,穿墙术之类的。
“笑一笑嘛!马上要当科长的人了还这样阴沉!今年年底评先进肯定有你,这样板着脸上台领奖可不行!”
清菊一面笑一面去扭余秋的脸,余秋则抓住他的头发,向墙上狠狠撞去。
“你给我去死!”
“不行啊!我是这部小说里唯一的ET!再说我还要见证刑侦科在非人类生物科长的领导下如何走向辉煌!”
“喂……你们两个……”榆桦发现自己被无视了。
(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喂!ET!你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干正事的?!”榆桦大声说。
“啊!当然是正经事了!”见到榆桦,清菊停止打闹,像寻宝人发现了宝藏,“关于反派大Boss的!如果想知道就让我解……”
“很可惜我什么都知道。”
“啊?!”
“因为始作俑者就是我爹啊!不过我仍想听你说说,看看你的说法和我知道的一不一样。”
“嗯……好吧……”清菊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上午审人去了,一个叫郑衍的家伙。”
“凯悦大酒店的老总。”
“没错,起初我们是因为他私藏国宝才把他抓来的,结果一抓不要紧……”
“牵扯出一个腐败大案。”
清菊点点头:“不过案子的重点仍放在镜子上——那面镜子是郑衍的私藏物,曾抵押给刘冬叶,就是张雯雯案的主犯。”
“郑衍为了不让镜子的秘密暴露,逼死了刘冬叶——因为这个女人用镜子要挟郑衍,强行拉他当自己的后台。”
“镜子有秘密?什么秘密?”清菊像嗅觉敏锐的警犬,立刻发现新大陆。
“你先说,秘密总会揭晓的。”
“好吧……郑衍是要回了镜子,可他马上就要失去它——土地局的二把手喜欢搜集古玩是众人皆知的事,所以……”
“而且凯悦大酒店的地皮就是这个腐败分子批的……”
清菊和榆桦四目相对。
“明白了吧。”
“明白了。”
“所以才要造假!”
两人同时盯着坐在床边发呆的余秋,余秋则一头雾水望着他们。
“唉……老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算啦,人不是他审的,还是我来说——想一想,一个专门从事文物造假的农民和一个大学历史教授有什么区别?”
“受教育水平和文化修养。”
“这才是郑衍选择张雨凉的原因。”清菊得意地翘着手指头,“造假者可以在‘形’上完美地复制一件文物,但在‘神’上,没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素养,是很难做到这一点。”
“郑衍想要的,是镜子的‘魂’。”榆桦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个能给他带来好运与财富的‘魂’,但是‘魂’岂是他这个人类能控制的了的。”
清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死神里的狮子公仔,榆桦则点了一支烟,默默抽着,完全无视背后“禁烟区”的标志。
“老弟……你最好先回一趟家……”
余秋起身,拿起外套向大门走去。
“喂!你想去哪里?说话啊!”
“去找郑衍。”余秋死声音很低
“你不能去!”清菊拦在余秋面前,“我的科研工作还没结束!你头上那个小鬼上哪里去了?!我要根据它写报告的!”
“死了。”
余秋一把推开清菊,摔门而去。
“唉……”望着他离去,ET和大记者齐声叹气。
“下面该怎么办啊!他这个样子……完全是在赌气啊!”
“啊!我应该问你才对!你为什么……”
“是个死人,对吧。”
清菊兴奋地点点头,双眼放光好似1000W灯泡:
“让我研究研究吧!我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价值的研究对象了!”
青筋爬上了榆桦的头。
“留在地球果然是没错的!有这么多可以研究的神奇生物!”
又是一个青筋。
“哦呵呵呵~~我可以拿尔贝诺奖了!我们星球的最高科技奖!”
又是一个青筋,榆桦紧紧攥着发的拳头抖。
“做成标本更好……”
砰——
清菊的YY乱想终于超过榆桦的忍耐底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个邪恶的外星生物从窗户PIA了出去。
“哼……怪不得余秋整天PIA你……”


局长办公室内,所有领导都在,李建也在,原本普通员工受到这种高规格接待是应该兴高采烈的,可李建巨大的哭嚎不断从办公室传出,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受到领导的集体批斗。
“真的不是我弄坏的!我拿到镜子镜子就是这样子!”
“我们又没说是你弄坏的,对吧,老刘。”周淑萍冲刘凯使了个眼色。
“哦!对啊!小李你这次表现不错!我们要给你开表彰大会呢!”
“真的不是我干的!”李建开始撞墙。
“你给我停下!”周凛气得直拍桌子,“把墙撞坏了我扣你工资!”
一听扣工资,李建停止了破坏行为,抽噎着说:
“真的不是我弄的……”
“行了行了你给我干活去!”
周凛将可怜的李建拎出局长办公室,没走几步就迎面撞见了余秋。见到他,李建躲也没地方躲,只得缩在队长身后。
“呦,这么快就出院了!”周凛满脸青筋地笑着,显然是为了住院费的事。
“我……来拿东西……”余秋随口编了一个借口——他是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
“住院3天总共花费1653块2毛5——因为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周凛越笑越难看,“下半年要好好干啊!”
“是……”
铁公鸡队长和李建走了,余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叫郑衍的人到底关在哪里了?没有在审讯室,难道是为了保密的需要把他藏了起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楼板出现一个大洞,清菊的脑袋从洞里探出,“他就在咱们科的办公室!够安全吧!”
的确够安全,刑侦科办公室是一般人不敢轻易进出的地方,有OTAKU、自恋狂、同人女、怪力男和邪恶的宇宙ET,外加一只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巨型食人捕蝇草。


郑衍手捧茶杯望着沉在杯底的茶叶,茶已经凉了,他不想喝,也没心情喝。
到头来,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念,再大的惊涛骇浪他都经历过。他不甘心,自己会栽在这面小小的镜子上。
以后的人生岁月,要在铁窗中度过……那个矮子,为什么不早说?
门开了,郑衍抬起头,出现在面前的是上午那个貌似可爱实际上及其恐怖BT的矮个子警察,身后跟着另一位个子很高,面无表情的陌生警察。
“按照规定这起案子我应该回避。”余秋拉来一张椅子坐在郑衍对面,“我只想知道真相。你我的谈话不作记录。”
郑衍上上下下打量了余秋几眼,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警察想知道什么,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样,隐藏了感情的光。
“没有什么……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没有杀人……”
“大叔您骗人!”
沿着声音望去,郑衍不禁一阵恶寒:上午的捕蝇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机器,隆隆响着。
“……”
“大叔您还是说实话吧!”清菊阳光灿烂地笑着。
“我没有杀人……只是很生气张雨凉弄坏了我的东西……一气之下才开了枪……”
“这不是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吧,大叔。您交代的东西有些是真的,有些是不想说又不得不说于是编的,有些是您压根就没说的!”
郑衍一时语塞。
“您的处境我很理解,我已经没有追究刘冬叶的死,为的就是能让您说实话。如果您还是坚持不说,那么这台‘大脑分析仪’可以让您说实话。”
看着清菊那一脸疯狂奸笑,余秋恨不得把他PIA出大气层PIA出太阳系PIA到远得找不着的地方。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我想知关于道镜子的真相。”他说。
“镜子……镜子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它不普通。”清菊用手比画着,“它有……一个紫色的小东西……”
他拿出一只狮子公仔。
“它叫‘魂’,可以说话,可以唱歌……当然,也可以带来好运气。”
“已经不在了……”郑衍垂下头,“自从张雨凉碰到镜子后……那条龙……掉了下来……”
“其实还没有找到张雨凉,你的好运就已经没了。”清菊拖着下巴,“让我想想……应该是你遇到这面镜子的时候吧,也许是你提着钱去行贿?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欠下两条人命。”
郑衍痛苦地绞着手,低声说:“是三十年前……在地下拍卖会上,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因为它实在是太奇特了。当时有人和我争,没有竞争过……对了,是个矮子……”
是龙渊。
“后来那个矮子找到我,说我不配拥有这面镜子……我很生气,把他赶走了……没过几个月,我发现我的生意开始好起来,越来越好。我想起我的镜子和那个矮个儿……这面镜子能带来好运,这也许就是那个矮子要和我竞争的原因……”
“这只是你的自我感觉。”清菊打断了他的话,“那几年经济形势一直很好。”
“是啊……可我一直相信着,是镜子在保佑我……”
“但是你的行贿对象知道你有这个宝贝,刘冬叶也知道你的发迹靠的是什么。你不得不拿镜子孝敬人家,却又舍不得,于是想起了造假。谁知道……碰上了张雨凉!紫色的小东西似乎很喜欢他——我说的没错吧,大叔。”
“我害怕……它离开我会是什么样子……”郑衍的声音苍老得像一个80多岁的老人。
“这些都是你的错觉。”
“我知道……可是我不愿意醒来……”
“梦终归是要醒的,不管美梦,还是恶梦。”
郑衍抬起头,望着坐在面前的年轻警察,那双黑色眼睛依然冰冷,声音也是冰冷的,但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你是谁?”
“张雨凉的……朋友。”
“是吗……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可惜已经死了。”
余秋狠狠瞪了清菊一眼,清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赔笑。
“是这里死了。”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没有杀他!”郑衍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不管他死没死,您的余生要在监狱中渡过了——看在您老实交代经济问题配合我们工作的面子上。不然……您要去见……”
“清菊。”
“即使不去见×××,也会造成脑组织破损,或者……”
“清菊!”
“什么?”
“够了。”余秋起身要走。
“不行啊!我的‘大脑分析仪’还没派上用场!”
清菊又哭又闹,余秋无视他的存在,离开办公室。
“要回家么?我送你。”榆桦就等在办公室外,悠闲地叼着烟。
“用不着。”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得不这么做……张雨凉出院了……”
余秋惊异地望着他。
“你必须接受这件事……张雨凉,和那个紫色的东西。”
“什么事。”
“到你家再说。”


客厅里挤满了人,都是来余家慰问的。余秋踏入家门的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张雨凉。
“你是谁?!”
他大声问,好在榆桦反应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角落。
“有什么事等人都走了在说!”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又陆陆续续地走,大多数人余秋不认识,看样子张雨凉有着一个庞大的人际关系网。
可是……坐在那里的真是张雨凉吗?紫色的头发和眼睛……
张雨凉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冒牌货又是谁?!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已经是晚上11点,父母和小敏睡觉去了,只剩下张雨凉一人在客厅里。
“出来吧,你们。”他说。
榆桦揭下披在自己和余秋身上的隐身斗篷,活动活动手臂,揉了揉脖子。
“好久不见啊,小飞。”
“你是谁?!”余秋狠狠盯着这个应该被称作张雨凉的男人。
“你又是谁?”紫色的妖异双眸与余秋黑色的双瞳对视,“我记得家族里没有你这个人。”
“是我弟弟啦!”看到气氛越来越僵,榆桦连忙出来打圆场,“他很晚才出生的,你当然不知道他。”
“你不是张雨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
很遗憾,榆桦的打圆场行为没有收到任何成效,不仅如此,他还被无视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他,确切地说这个身体就是他,但是灵魂不是。”
“原来你就是镜子里的……”
“对啊,我们见过面的,可笑的是你当时……”
“给我滚出去!”余秋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吵!”榆桦的脸在抽筋,张雨凉则闭上双眼。
“如你所愿。”
“小飞你……喂!不要!”
“没关系。”
紫色的雾气从张雨凉身体上升腾,无声地汇聚在头顶,形成一只鸟的形状。与此同时,他的皮肤像是脱了水的木乃伊,迅速地瘪了下去。
“小飞你住手!”榆桦急了。
雾气消失了,张雨凉重新睁开双眼,身体恢复正常。
“我只让他看看我离开张雨凉的身体会怎样”
“你的玩笑开大了……”榆桦一头冷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余秋冷冷地说。
“不是威胁而是让你知道:这个身体我不能轻易离开——就算你讨厌我也要为了你妹妹考虑。”
这才是最致命的。
“与其让她知道心爱的人死了不如让这个名叫‘张雨凉’的身体继续在世上活着——虽然灵魂换了,但这种东西人类看不到。”
“闭嘴。”
“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张雨凉患有白血病……就算郑衍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年。”张雨凉压低了声音,“这件事余敏不知道。所以我才……”
“你给我闭嘴!”
“小飞!”
榆桦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冲过去牢牢抓住余秋的肩膀。
“老弟!喂!你怎么了?!怎么了?!”
余秋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滴,眼前一片漆黑。
身体好痛,就像有人用粗大的铁链紧紧捆住了他,连呼吸也变得困难,站也站不稳。
“小飞!去厨房接杯水!”榆桦一面将余秋扶到沙发上一面冲张雨凉大喊,张雨凉耸耸肩,很不情愿地走入厨房。
“没事……你会没事的……”他抓起余秋的左手轻轻卷起袖子,看到的是红色的、咒符一样的东西浮现在余秋的皮肤上。
是封印啊……
“给,水。”
榆桦抓过玻璃杯起身,将水洒在半空中,水像是脱离地球引力的控制,懒洋洋地飘着,变幻着各种形状。
“散。”
随着榆桦一挥手,水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变成一件轻薄柔软的白色斗篷,轻轻落在余秋身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够多,也该休息一下了。感觉好些了吗?”
余秋没有回答,刚才难受的感觉消失了,但是……好困……
“睡吧……”
“嗯……”
见余秋安稳地睡了,榆桦像卸下千斤重担似的直起腰,一边捶一边摇头。
“小飞……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只是刺激他一下。”
“如果没有外公的封印你早就完蛋了!”榆桦快抓狂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不听话!”
“好玩嘛!反正我现在还乐意COS人类。”张雨凉坏坏地笑着。
“如果你认识的人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你会怎么想?等到你玩腻的时候就惨了,余秋会让你偿命……熊猫的封印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总有解开的那一天。”
“照你这么说伟大的罗莉控大熊猫岂不是太窝囊了?”
“不是窝囊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榆桦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作为家族成员,他必须活着……但是他太特殊了,就像咱妈一样。”
“是‘你妈’不是‘咱妈’。”
“好,我妈……我妈妈最喜欢的还是他啊……我可以感觉到的……”
张雨凉沉默了,摆弄着手上的遥控器。
“下次见到他态度好一点行吗?就算我这个当哥哥的求你……”
“但是……”
“没有但是。”
“如果我讨厌当张雨凉了怎么办?!人类是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只能说你活该,选择了这个人类。”
张雨凉一副认栽的表情:“我只是可怜他而已……他说他活不长让我替他……”
“呵呵,和我一样,我也是可怜那个要死的记者,结果一直COS到现在……所以说啊,我们不能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是人类的东西。”


这一觉,余秋睡得很沉,没有恶梦的侵袭。
好久没有这样安稳的感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榆桦和张雨凉都在,讨论罗莉萌与控的话题。
“呦,醒啦。”榆桦轻松地笑着。
“几点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3点半……小飞,我想你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余秋,你也是。”
“没有什么好说的。”余秋和张雨凉异口同声,把榆桦打击到半死。
“你们两个……”
“好啦好啦我说!”张雨凉伸了个懒腰,“我是飞廉,但你以后必须叫我张雨凉,不然我穿帮你负责!并且赔偿我的经济损失!”
“公安局随时欢迎你。过几天出庭作证你也不许给我穿帮。”
余秋面无表情地说。飞廉,亦作蜚廉,是中国神话中的神兽,秦人的祖先有一位叫“飞廉”,又有人叫他龙雀……管他叫什么,眼前这家伙就是中国的风神,如果九溪市发生沙尘暴,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讨厌的家伙送到劳教所。
气氛还是不对劲啊……
“还是我自己来吧……”榆桦一把圈过张雨凉的脖子,“我弟弟,飞廉,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老爹相同,所以他长得不太像族里的人。有翅膀,是吧 !”
“你们……”余秋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只暴跳如雷的QQ企鹅。
“不是企鹅的翅膀!”张雨凉抗议着,“是老鹰的!老鹰!”
榆桦松开张雨凉的脖子:“所以说,为了庆祝家族的新成员,今天的早饭我请了!”
“必胜客!”张雨凉毫不犹豫地叫起来。
“啥?!”榆桦真希望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说你请客吗?当然不吃白不吃了!”
“刚恢复自由就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还想再被关上500年啊!”
“我不怕,反正镜子已经坏掉了。” 张雨凉一脸的坏笑。
“等外公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抱歉,他的话我从没听过。”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弟弟啊完全继承了那个老不死的坑蒙拐骗所有的优良传统!”榆桦又开始抓狂。
“你们能不能出去吵。”余秋估计父母已经被榆桦巨大的吼声吵醒,此时在打电话报警。
“这个房间被结界封锁了,声音不会传出去。”张雨凉指着墙壁。
“你们不走……我走……”
余秋向门口走去,本来处于抓狂状态的榆桦立刻清醒过来,和张雨凉一起大叫:
“不——要——开——门——”
已经太迟了,大门被打开,出现在余秋面前的,是ET清菊,他邪恶而疯狂地笑着,高举解剖刀,身后跟着一株巨型捕蝇草。
“让我解剖你们吧……”
……==|||


这一夜同样有无法入睡的人,公安局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领导们在讨论如何解决镜子问题,但是一直没有适合的方案。
用502胶,会腐蚀青铜器;电焊,更不可取。技术处的苦命员工们制订的一套又一套方案都被领导否决了,汪主任恨不得把那个2000年前铸造这面镜子的工匠从坟墓里拖出来。
拖出来……岂不是成了僵尸?嗯,还要准备黑驴蹄子……
“老汪,你那里怎么样了?”王局和蔼地问着这位公安局元老。
“嗯……镜子的材质和这条龙的完全不一样……镜子是青铜,龙……有些接近于黄铜了……你看,龙的身体呈‘S’形曲线,完全符合了中国人的审美观和哲学观……还有这些云纹……”
王局长的头上爬满了黑线:“您老人家先研究……我去周局那里看看……”
周淑萍的任务是联系本市文物方面的专家,可是她没有,而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看漫画。
“你那里联系得怎么样了?”
“局长,我想请示一下:让清菊过来。”
“我已经说了——不行!”一提清菊,王局长就来气,“他会把镜子解剖了然后泡在福尔马林液里!”
“这同样说明了他是个出色个科研工作者。”
“绝对不行!”
“局长,如果出了问题我负责,行吗?”
看着周淑萍坚定的眼神,王局叹口气。
“好吧……让他来试试……如果出了问题……”
“我明白。”
她掏出了手机。


“让我解剖你们吧!”
“……去死……”半天,余秋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面对入侵的邪恶外星人,另外两个家伙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在考虑该怎样才能把ET干掉,另一个在盘算如何逃。
在空气马上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一个怪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欢迎光临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啊!是我的电话!”清菊放下屠刀从兜里掏出手机,“喂……啊!局长!”
“给你一个发挥聪明才智的机会,你马上给我回来。”周淑萍在电话里说。
“啊!是解剖吗?”
“不,是关于那面镜子的。王局长说了,如果干的好的话有奖金,干得不好的话……”
清菊头上冒出阵阵冷汗。
“干得不好的话就让你穿一年的女仆装。”
“……”
“如果不马上回来的话穿两年。”
“……我干……”清菊快哭了,大好的科研机会就这样在眼前付之东流。


到了秋风乍起的时候,西安某博物馆收到一只从九溪寄来的包裹,包裹里,那面曾经封印着风之神衹的古镜安静地躺着,完好无缺。人们可能会猜出镜子经历了怎样的传奇经历,可谁也绝对猜不到的是,镜子背面的龙,是用外星人发明的黏合剂贴上的。


后记:TOT终于打完了~~~后面进行了大量的修改,相当与重新写了一遍……原稿中余秋只是生气,没有哭,还拿枕头砸榆桦;和飞廉的见面没有吵也没有榆桦的戏;清菊COS超人被删了;郑衍原先是自首;余秋的台词;……感觉上飞廉写得有点走形,毕竟他的人设一开始就很模糊。
下一章开始揭余秋的老底^_^。
再次谢谢Ra君的Enter mol et mon amin,打字的时候一直在听^_^
By Snowind
2006-12-31 凌晨2:05于宿舍

jack34b 2007-01-06 08:07
好長的文章@_@

yukikazexuefeng 2007-01-13 13:34
四 仲夏夜之梦
背景音乐:森の妖精(战斗妖精雪风OST1)、灵光乍现(《Free》天使之翼合唱团)、It’s only the fairy tale(舞Hime OST 梶浦由记)
转眼到了八月底,难熬的三伏天已经过去,太阳一落山,就暑气渐渐消退,只剩下习习凉风吹拂着人们被烈日炽烤过的烦躁心灵。
每到这时,吃过晚饭的余秋就会将躺椅搬到院子中乘凉。父母出去散步了,小敏也不在,家里只剩他一人。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话,他会一直在院子中坐着,直到繁星布满黑色的天幕。
“我爱你啊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草丛中的蟋蟀又开始唱情歌。
“过时了!Pass!”母蟋蟀毫不留情地将求爱者PIA飞。
“You are my sunshine……”
“难听死了!Pass!”又一个求爱者被PIA飞。
虽然求爱音乐会有点儿吵,但余秋毫不介意,渐渐地,他在蟋蟀们的吵闹中沉沉入睡。
好久没有做梦了……


当它刚刚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时,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飘在空虚的黑暗中,像一点微弱的火苗。它张大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美美地伸着懒腰,然后东瞅瞅西望望,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四周是无尽的黑暗,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然后,它又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它又醒了,吵醒它的是一道光,柔和的、淡淡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它歪着脑袋瞅着。虽然刺得眼睛有点儿发痛,但是好亮,好温暖,比这无尽的黑暗美丽得多。
它想都没想就张着大嘴去咬——结果扑了个空,一头栽了下去。没过多久,它又扭着身子歪歪扭扭地游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
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它沿着光,向它的源头游去。
近了,快近了……那个不规则的小洞,光,就是从那里来的。
嘭——
眼看就能触摸到那团温暖的东西时,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它,它结结实实地撞在上面。
讨厌的东西!
它顾不得痛,又狠狠地用头撞了几下。墙仍纹丝不动,反倒把它撞得眼冒金星。它甩甩脑袋清醒了一下,用爪子小心地挠了一下这个可恶而顽固的对手。
滑溜溜的,这又是什么?
小小的生物伤心地叹了一口气,歇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墙一直游啊游。
也许能找到尽头吧,它想。
让它更伤心的是,当它游得筋疲力尽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它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继续游下去了,只好呆在原地,望着那团光发呆。
有光真好,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也照亮了它这个小小的生命。它一甩须子,看到了自己身上半透明的白色鳞片,小小的,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真好看。它忘了刚才的烦恼,兴奋地绕着光游了几圈,直到累了,才把脑袋贴在墙上,呆呆地凝视着那个发出光芒的小洞。
明明很近,它却无法触摸到。
没过多久,光渐渐黯淡下去,它胡乱抓着,想把光留住,可是除了光滑的墙,它什么也没有抓住。光最终还是消失了,留下它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它伤心地抽泣了几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光没有出现,眼皮,却越来越沉,最后,慢慢地合上了。
它再一次进入梦乡。
等它第二次醒来,惊讶地发现光又回来了,一开始淡淡的,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它好兴奋,绕着光游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自己累了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光又消失了。
就这样,光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是一位守时的朋友。有时它在黑暗中醒来,总会睁大了双眼期盼着光的到来。
有光在,它就不会感到寂寞。
偶然有一次,它无意间把耳朵贴在了墙上,透过墙壁,它头一次听到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声音——啾啾、沙沙、哗哗……尤其是那种哗啦啦的声音,挠得它心里直痒痒,虽然它在没有光的日子里伴着可怕的隆隆声出现,但是这是它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时间慢慢流逝着,这个处于黑暗中的小生命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天天地长大。每天伴随它的,除了温暖的光和墙外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它发现自己抬起头就能碰到墙。以前还可以游来游去,现在,只能以一种固定的姿势盘缩起来,稍微动一下就会碰疼自己。
直到这时,它才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狭小的空间里。
都是这该死的墙!以前挡住了它接近光,现在又把它缩在这个难受的地方。有几次它试着将墙撞开,在乱扭一通之后,不得不放弃了——墙又硬又滑撞不开,反倒碰得浑身生疼。
只能这么呆着。
再后来,这里越来越挤,挤得它喘不过来气——实际上是它长大的缘故。可它并没有发现,只是单纯而固执地认为是墙和它作对。现在,它连脑袋也贴到了墙上。前不久还能稍稍活动一下,这时候动也动不了。
都是这该死的墙!如果没有它在就好了!
有一天,墙外隆隆的巨声吵醒了它,美妙的哗哗声透过墙传人它的耳朵,真好听。哗啦啦的声音夹着让它兴奋的气味,遥远而熟悉。声音一直呼唤着它,让它怎么也睡不着。它想亲眼看看,那个带来声音的世界。
是墙的外面。
声音透过墙,哗哗……哗哗……
它想起了温暖的光。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它尽了所有力气费力地扭着自己的身体,它渴望出去,去找那温暖的光,还有这哗哗声带来的,美妙诱人的气息。
这里太小了。
我想出去……
哗哗……声音一直在呼唤它,从未停过。
细小的破碎声沿着墙传人耳中,像一块毛玻璃碎掉了。它的脑袋在墙上碰出细碎的裂纹,裂纹慢慢在墙上扩散着,一下……又一下……咔啦一声,有一块掉了。
它将脑袋从裂口伸了出去,哗哗的声音一直在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迎面扑来。
那是雨水的气息。


九山寺的方丈智弘打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白天有一个小青年跑到寺里闹着要出家,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和父母吵架,赌气离家出走了。智弘劝了他好半天才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然后又走了几十里山路把他送回家,回来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雷雨,好在智宏随身带了雨伞,不然会被淋成落汤鸡。不过在夜间赶路还是有危险的:这片群山虽没有老虎,熊、狼、野猪却不少,还有爱捉弄人的猴子!智弘一面赶路一面数着佛珠,乞求佛祖保佑自己不要遇上这些动物。
走着走着,两团飘忽不定的萤火出现在面前的黑暗中。智弘心头一惊,停下了脚步,正巧一道闪电打了过来,霎时间将地上万物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条狼!
这下完了!智弘僵立在原地,冷汗直冒,思来想去,发现最好的方法是闭上眼睛等死。他闭上眼,心里念着佛,等待狼向自己扑来。
佛祖有好生之德……眼前这条狼想必是饿坏了……我这把老骨头兴许能让它塞牙缝……
闭着眼等了好半天,狼也没有扑来。智弘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狼居然围着自己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分明是有事相求。
狼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瞅瞅他。智弘愣了一下,撑着油纸伞跟了过去,口里不住地念着佛。
狼带着智弘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智弘早就迷了路,只能跟着狼走。只要他一停下来休息,狼就会焦急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我可是老人!”
没有用,狼压根就听不懂一个老和尚的话,只催他快走。
“我跟你走就是了……”智弘没辙,只得跟在狼后面在雨中跌跌撞撞穿行。这条狼八成真遇上了什么急事儿,不然早把他吃了。
穿过一片黑漆漆的森林,智弘来到一片林中空地上,这时他发现,狼不见了。
智弘急得团团转,四下里寻找狼的踪影——可是什么也没有,他的注意力反倒被空地中央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棵树,很粗。两个人也抱不过来,估计树龄已经上百年。但是吸引他注意的东西不是树而是树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走过去慢慢蹲下,拨开纵横交错的树根,看到的是一枚发光的卵,比成人的拳头大了一圈,卵里空空如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看来里面的生命早已经破壳而出。他将像水晶一样的发光卵壳好奇地拿了出来,想仔细地看一下,没想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卵壳化成了水。
有妖怪!这是智弘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他迅速起身四处张望,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树林很黑,很静,除了哗哗雨声,什么也没有。
一丝微弱的叫声穿过雨声传人智弘的耳中,像是刚刚出生的小猫发出的,又不像。智弘紧张地绕着大树转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于是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眼花耳聋是正常现象。
但那似猫非猫的叫声仍不绝于缕,智弘捣了捣耳朵,叫声依然在。他又绕着大树转了一圈,一转身,一脚踩进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里。
该死,鞋子湿了……等等……水洼里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水洼里挣扎。
智弘弯下腰又凑近了一些,这时他发现那种叫声更清晰了,而叫声的发源地正是水洼里翻腾的小小生命。因为天黑,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仅仅隐约感觉到那是一条像蛇一样的生物,发出微微白光。
到底是什么呢?智弘想起刚才的卵壳,这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小东西也许就是刚从那枚卵中破壳而出的。想到这里他将雨伞丢到一边,伸手把它从泥水里捞了出来。
就在他直起腰的时候,树林里一下子多了许多黑糊糊的影子,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后松了一口气——那条给他带路的狼又会来了,冲他点头好像在表达谢意。
狼仰天呜呜长啸,叫声过后躲在林子后面的黑影唰唰唰全窜了出来。通过轮廓,智弘依稀辨认出它们全是动物,有熊、野猫、山猪、猴子……数量还真不少,倘若让山下的猎户看见了,非得笑到过年以后。
它们……是来干什么的?
狼向树林走去,动物们自动闪出一条道。智弘望了望周围的动物,又望了望手中捧着的小小生物。
难道是让我救它?
他捡起雨伞,将那条小东西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跟在狼的后面离开了这里。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智弘远远地看见了一点灯光,那是他的家——九山寺。在雨中淋了太久,他已经有些冷,衣服也全部湿透。这时他再去四下里张望,发现狼已经不见,只有远处传来的悠悠狼嗥。
那个小东西在衣服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不住地呜咽着,可怜极了。智弘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寺门前。
他用力敲着大门,值夜的和尚看到方丈回来,连忙开门迎接,智弘伞丢给他,快步走进自己的斋房,并吩咐人打盆水来。
水来了,智弘将打水的小沙弥撵了出去,把自己的房门牢牢插上,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换湿衣服,而是把衣服里的小蛇(目前智弘是这么认为的)轻轻地掏
了出来,放在水盆里。一遇到水,瑟瑟发抖的小蛇马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掀起的水花洒落到铜盆外面,满是泥浆的身体经过水的洗濯,显露出本来洁白的鳞片。
真是一条漂亮的小蛇,智弘心满意足地想,今晚他的奇特经历可以在寺志乃至九溪县志中留下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笔——谁能想到动物也像人一样救助弱小呢!他望着水盆中的小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蛇传、高祖斩白蛇……不对,那条蛇是白龙……想到这里智弘觉得不对劲了,蛇没有爪子,而眼前这条正用爪子挠得铜盆嘎吱嘎吱响。
因为眼花,智弘蹲下来将脸凑近了仔细看个清楚,有眼,有爪子,有须子,有角……
这分明是条龙!
智弘一下子吃惊得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了意识,跑进卧室跪在佛像前不住地磕头。
“佛祖啊……您是在考验我吗……”
石头雕的佛像当然不能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笑。智弘仍不住地念着佛,连外面小龙闹出的动静也没有听到。
也不知念了多久,智弘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他低头一看,吓得大气不敢出——小龙已经从水盆里爬了出来,像小猫一样呜呜叫着蹭着他的腿。
……
智弘立刻起身跪在离小龙远远的地方拜了三拜,小龙不领情,蹒跚地向他爬去,继续蹭他的衣服。
“拜托……”
是一块黏人的牛皮糖,而且是打不得骂不得的牛皮糖。
智弘就这样保持着OTL的造型,保持得腰酸背痛。他歪头一看,小龙居然打了个哈欠,蜷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佛祖啊……我该怎么办……”
大钟已经敲过了三更,智弘看小龙睡了,自己也拉来一个蒲团坐下,守在小龙身边。
没想到那些动物……可是为什么非要拜托我呢?
他再次斗胆看了小龙一眼,小龙睡得正香,完全不像雕刻和年画上的那样张牙舞爪,反而很可爱,和小猫没什么两样。
可怜的小东西,刚出生就没有父母……
父母——
想到这里,智弘陡地一惊,这小家伙的父母就是神话传说中翻云覆雨的龙!如果它们真的找上门来,不但小小的九山寺会荡然无存,自己的小命也会玩完儿!这下,可怜的智弘再也合不上眼了,一直打坐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九山寺的和尚打开庙门,不禁吓了一跳:庙门口堆满了各种山货:山核桃、山枣、野蘑菇、浆果、葡萄……
“老天爷!山神显灵了!”
没有人会想到,一条小龙在智弘的斋房里睡得正香。
(休息,休息一下^_^)

Kyo.S.Squall 2007-01-13 16:28
先祝樓主生日快樂了

yukikazexuefeng 2007-01-13 16:45
:o 谢谢

miraya 2007-01-13 18:50
开头有点KUSO。。。后面不错。。。

怎么让我想起药师寺凉子还是阴阳师一类的东西了。。。ORZ

同祝生日快乐了。。

阳炎稻妻水月 2007-01-14 08:41
同祝生日快乐
还有背景音乐阿:o

猫之先生 2007-01-14 10:47
迟了~不过~生日快乐喵~

yukikazexuefeng 2007-01-19 23:36
四 仲夏夜之梦
背景音乐:森の妖精(战斗妖精雪风OST1)、灵光乍现(《Free》天使之翼合唱团)、It’s only the fairy tale(舞Hime OST 梶浦由记)
下载地址:It’s only the fairy tale
http://bbs.51edu.com/uploadfile/2006-3/20063113372770789.mp3
转眼到了八月底,难熬的三伏天已经过去,太阳一落山,就暑气渐渐消退,只剩下习习凉风吹拂着人们被烈日炽烤过的烦躁心灵。
每到这时,吃过晚饭的余秋就会将躺椅搬到院子中乘凉。父母出去散步了,小敏也不在,家里只剩他一人。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话,他会一直在院子中坐着,直到繁星布满黑色的天幕。
“我爱你啊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草丛中的蟋蟀又开始唱情歌。
“过时了!Pass!”母蟋蟀毫不留情地将求爱者PIA飞。
“You are my sunshine……”
“难听死了!Pass!”又一个求爱者被PIA飞。
虽然求爱音乐会有点儿吵,但余秋毫不介意,渐渐地,他在蟋蟀们的吵闹中沉沉入睡。
好久没有做梦了……


当它刚刚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时,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飘在空虚的黑暗中,像一点微弱的火苗。它张大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美美地伸着懒腰,然后东瞅瞅西望望,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四周是无尽的黑暗,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然后,它又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它又醒了,吵醒它的是一道光,柔和的、淡淡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它歪着脑袋瞅着。虽然刺得眼睛有点儿发痛,但是好亮,好温暖,比这无尽的黑暗美丽得多。
它想都没想就张着大嘴去咬——结果扑了个空,一头栽了下去。没过多久,它又扭着身子歪歪扭扭地游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
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它沿着光,向它的源头游去。
近了,快近了……那个不规则的小洞,光,就是从那里来的。
嘭——
眼看就能触摸到那团温暖的东西时,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它,它结结实实地撞在上面。
讨厌的东西!
它顾不得痛,又狠狠地用头撞了几下。墙仍纹丝不动,反倒把它撞得眼冒金星。它甩甩脑袋清醒了一下,用爪子小心地挠了一下这个可恶而顽固的对手。
滑溜溜的,这又是什么?
小小的生物伤心地叹了一口气,歇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墙一直游啊游。
也许能找到尽头吧,它想。
让它更伤心的是,当它游得筋疲力尽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它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继续游下去了,只好呆在原地,望着那团光发呆。
有光真好,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也照亮了它这个小小的生命。它一甩须子,看到了自己身上半透明的白色鳞片,小小的,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真好看。它忘了刚才的烦恼,兴奋地绕着光游了几圈,直到累了,才把脑袋贴在墙上,呆呆地凝视着那个发出光芒的小洞。
明明很近,它却无法触摸到。
没过多久,光渐渐黯淡下去,它胡乱抓着,想把光留住,可是除了光滑的墙,它什么也没有抓住。光最终还是消失了,留下它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它伤心地抽泣了几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光没有出现,眼皮,却越来越沉,最后,慢慢地合上了。
它再一次进入梦乡。
等它第二次醒来,惊讶地发现光又回来了,一开始淡淡的,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它好兴奋,绕着光游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自己累了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光又消失了。
就这样,光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是一位守时的朋友。有时它在黑暗中醒来,总会睁大了双眼期盼着光的到来。
有光在,它就不会感到寂寞。
偶然有一次,它无意间把耳朵贴在了墙上,透过墙壁,它头一次听到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声音——啾啾、沙沙、哗哗……尤其是那种哗啦啦的声音,挠得它心里直痒痒,虽然它在没有光的日子里伴着可怕的隆隆声出现,但是这是它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时间慢慢流逝着,这个处于黑暗中的小生命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天天地长大。每天伴随它的,除了温暖的光和墙外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它发现自己抬起头就能碰到墙。以前还可以游来游去,现在,只能以一种固定的姿势盘缩起来,稍微动一下就会碰疼自己。
直到这时,它才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狭小的空间里。
都是这该死的墙!以前挡住了它接近光,现在又把它缩在这个难受的地方。有几次它试着将墙撞开,在乱扭一通之后,不得不放弃了——墙又硬又滑撞不开,反倒碰得浑身生疼。
只能这么呆着。
再后来,这里越来越挤,挤得它喘不过来气——实际上是它长大的缘故。可它并没有发现,只是单纯而固执地认为是墙和它作对。现在,它连脑袋也贴到了墙上。前不久还能稍稍活动一下,这时候动也动不了。
都是这该死的墙!如果没有它在就好了!
有一天,墙外隆隆的巨声吵醒了它,美妙的哗哗声透过墙传人它的耳朵,真好听。哗啦啦的声音夹着让它兴奋的气味,遥远而熟悉。声音一直呼唤着它,让它怎么也睡不着。它想亲眼看看,那个带来声音的世界。
是墙的外面。
声音透过墙,哗哗……哗哗……
它想起了温暖的光。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它尽了所有力气费力地扭着自己的身体,它渴望出去,去找那温暖的光,还有这哗哗声带来的,美妙诱人的气息。
这里太小了。
我想出去……
哗哗……声音一直在呼唤它,从未停过。
细小的破碎声沿着墙传人耳中,像一块毛玻璃碎掉了。它的脑袋在墙上碰出细碎的裂纹,裂纹慢慢在墙上扩散着,一下……又一下……咔啦一声,有一块掉了。
它将脑袋从裂口伸了出去,哗哗的声音一直在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迎面扑来。
那是雨水的气息。


九山寺的方丈智弘打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白天有一个小青年跑到寺里闹着要出家,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和父母吵架,赌气离家出走了。智弘劝了他好半天才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然后又走了几十里山路把他送回家,回来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雷雨,好在智宏随身带了雨伞,不然会被淋成落汤鸡。不过在夜间赶路还是有危险的:这片群山虽没有老虎,熊、狼、野猪却不少,还有爱捉弄人的猴子!智弘一面赶路一面数着佛珠,乞求佛祖保佑自己不要遇上这些动物。
走着走着,两团飘忽不定的萤火出现在面前的黑暗中。智弘心头一惊,停下了脚步,正巧一道闪电打了过来,霎时间将地上万物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条狼!
这下完了!智弘僵立在原地,冷汗直冒,思来想去,发现最好的方法是闭上眼睛等死。他闭上眼,心里念着佛,等待狼向自己扑来。
佛祖有好生之德……眼前这条狼想必是饿坏了……我这把老骨头兴许能让它塞牙缝……
闭着眼等了好半天,狼也没有扑来。智弘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狼居然围着自己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分明是有事相求。
狼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瞅瞅他。智弘愣了一下,撑着油纸伞跟了过去,口里不住地念着佛。
狼带着智弘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智弘早就迷了路,只能跟着狼走。只要他一停下来休息,狼就会焦急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我可是老人!”
没有用,狼压根就听不懂一个老和尚的话,只催他快走。
“我跟你走就是了……”智弘没辙,只得跟在狼后面在雨中跌跌撞撞穿行。这条狼八成真遇上了什么急事儿,不然早把他吃了。
穿过一片黑漆漆的森林,智弘来到一片林中空地上,这时他发现,狼不见了。
智弘急得团团转,四下里寻找狼的踪影——可是什么也没有,他的注意力反倒被空地中央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棵树,很粗。两个人也抱不过来,估计树龄已经上百年。但是吸引他注意的东西不是树而是树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走过去慢慢蹲下,拨开纵横交错的树根,看到的是一枚发光的卵,比成人的拳头大了一圈,卵里空空如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看来里面的生命早已经破壳而出。他将像水晶一样的发光卵壳好奇地拿了出来,想仔细地看一下,没想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卵壳化成了水。
有妖怪!这是智弘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他迅速起身四处张望,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树林很黑,很静,除了哗哗雨声,什么也没有。
一丝微弱的叫声穿过雨声传人智弘的耳中,像是刚刚出生的小猫发出的,又不像。智弘紧张地绕着大树转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于是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眼花耳聋是正常现象。
但那似猫非猫的叫声仍不绝于缕,智弘捣了捣耳朵,叫声依然在。他又绕着大树转了一圈,一转身,一脚踩进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里。
该死,鞋子湿了……等等……水洼里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水洼里挣扎。
智弘弯下腰又凑近了一些,这时他发现那种叫声更清晰了,而叫声的发源地正是水洼里翻腾的小小生命。因为天黑,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仅仅隐约感觉到那是一条像蛇一样的生物,发出微微白光。
到底是什么呢?智弘想起刚才的卵壳,这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小东西也许就是刚从那枚卵中破壳而出的。想到这里他将雨伞丢到一边,伸手把它从泥水里捞了出来。
就在他直起腰的时候,树林里一下子多了许多黑糊糊的影子,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后松了一口气——那条给他带路的狼又会来了,冲他点头好像在表达谢意。
狼仰天呜呜长啸,叫声过后躲在林子后面的黑影唰唰唰全窜了出来。通过轮廓,智弘依稀辨认出它们全是动物,有熊、野猫、山猪、猴子……数量还真不少,倘若让山下的猎户看见了,非得笑到过年以后。
它们……是来干什么的?
狼向树林走去,动物们自动闪出一条道。智弘望了望周围的动物,又望了望手中捧着的小小生物。
难道是让我救它?
他捡起雨伞,将那条小东西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跟在狼的后面离开了这里。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智弘远远地看见了一点灯光,那是他的家——九山寺。在雨中淋了太久,他已经有些冷,衣服也全部湿透。这时他再去四下里张望,发现狼已经不见,只有远处传来的悠悠狼嗥。
那个小东西在衣服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不住地呜咽着,可怜极了。智弘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寺门前。
他用力敲着大门,值夜的和尚看到方丈回来,连忙开门迎接,智弘伞丢给他,快步走进自己的斋房,并吩咐人打盆水来。
水来了,智弘将打水的小沙弥撵了出去,把自己的房门牢牢插上,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换湿衣服,而是把衣服里的小蛇(目前智弘是这么认为的)轻轻地掏
了出来,放在水盆里。一遇到水,瑟瑟发抖的小蛇马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掀起的水花洒落到铜盆外面,满是泥浆的身体经过水的洗濯,显露出本来洁白的鳞片。
真是一条漂亮的小蛇,智弘心满意足地想,今晚他的奇特经历可以在寺志乃至九溪县志中留下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笔——谁能想到动物也像人一样救助弱小呢!他望着水盆中的小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蛇传、高祖斩白蛇……不对,那条蛇是白龙……想到这里智弘觉得不对劲了,蛇没有爪子,而眼前这条正用爪子挠得铜盆嘎吱嘎吱响。
因为眼花,智弘蹲下来将脸凑近了仔细看个清楚,有眼,有爪子,有须子,有角……
这分明是条龙!
智弘一下子吃惊得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了意识,跑进卧室跪在佛像前不住地磕头。
“佛祖啊……您是在考验我吗……”
石头雕的佛像当然不能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笑。智弘仍不住地念着佛,连外面小龙闹出的动静也没有听到。
也不知念了多久,智弘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他低头一看,吓得大气不敢出——小龙已经从水盆里爬了出来,像小猫一样呜呜叫着蹭着他的腿。
……
智弘立刻起身跪在离小龙远远的地方拜了三拜,小龙不领情,蹒跚地向他爬去,继续蹭他的衣服。
“拜托……”
是一块黏人的牛皮糖,而且是打不得骂不得的牛皮糖。
智弘就这样保持着OTL的造型,保持得腰酸背痛。他歪头一看,小龙居然打了个哈欠,蜷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佛祖啊……我该怎么办……”
大钟已经敲过了三更,智弘看小龙睡了,自己也拉来一个蒲团坐下,守在小龙身边。
没想到那些动物……可是为什么非要拜托我呢?
他再次斗胆看了小龙一眼,小龙睡得正香,完全不像雕刻和年画上的那样张牙舞爪,反而很可爱,和小猫没什么两样。
可怜的小东西,刚出生就没有父母……
父母——
想到这里,智弘陡地一惊,这小家伙的父母就是神话传说中翻云覆雨的龙!如果它们真的找上门来,不但小小的九山寺会荡然无存,自己的小命也会玩完儿!这下,可怜的智弘再也合不上眼了,一直打坐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九山寺的和尚打开庙门,不禁吓了一跳:庙门口堆满了各种山货:山核桃、山枣、野蘑菇、浆果、葡萄……
“老天爷!山神显灵了!”
没有人会想到,一条小龙在智弘的斋房里睡得正香。
(休息,休息一下^_^)


它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冲出那个束缚它的狭小空间后,它顺着水的声音和气息本能地从那个曾经透过阳光的洞,爬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充满雨水的世界,同样也是一个危险的世界。
当它还在卵中守望阳光的时候,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已经盯上了它。它们是潜伏在地下黑暗世界中的恶灵,见到龙本应该躲得老远,可这条小龙没有父母,它被孤零零地丢在了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了捕食者的目标。
吃了它,恶灵的力量会变强。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森林里的动物们当然也知道这条小龙的存在。龙本应该生在水中,而这一条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说,有龙就意味着这里会风调雨顺,而且会成为动物们的强大保护伞,当然要好好保护了。但恶灵们一直盘踞在大树附近,动物们无法与之抗衡。
刚刚出生的它根本不知道这些,刚从洞中爬出,便遭到迎头痛击。
一个坚硬的东西撞了过来,它被撞得眼冒金星,滚了几下滚到一个水洼里。
是什么东西?
它的本能告诉它危险的存在,可是它太小了,只能张着嘴凭空乱咬。又是一下,狠狠地砸在它的脑袋上。
它挣扎得越厉害,那些可怕的东西就会离它远一些,只要它一停下,它们就围上去用棍子打它的头。
它搞不明白,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会这样,那团温暖的光到那里去了?
恶灵们狞笑着,只要这条小龙没了力气,它们就吃掉它。
就在它快要没力气挣扎的时候,恶灵们居然消失了,是真的消失还是躲在附近,它不知道,只能在泥水里乱扑腾。
突然,身体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托了起来,离开了水洼。
是动物们叫来人类,救了它。恶灵们危惧的,是人类身上的阳气。
很温暖,但是……是谁呢?是那些可怕的东西吗?它不知道,只能闭上眼睛缩成一团听天由命。
然后,它感觉自己被装在一个袋子里。
这里,同样很温暖,但它仍在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它觉得自己被拿了出来,放在一个凉凉的、很舒服的地方,它睁开双眼,是水!真的是水!一刹那间,它把恐惧抛在了脑后,兴奋地在水中一圈圈游着。
游了好久,它有些累了,将脑袋搭在铜盆的边上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向外张望,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油灯里的火苗静静地燃着,墙角的耗子一边望着它一边在瑟瑟发抖。
是谁带它到这里来呢?那个温暖的气息到哪里去了?
扑通一声,它从盆里爬了出来,摔在地上。它跌跌撞撞地爬起,甩甩脑袋,像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爬着,寻找那个像光一样温暖的气息。
找到了!再也没有比这种温暖的感觉更让它感到安心了!
它在那块灰色的东西上兴奋地蹭啊蹭,虽然味道有点怪,但让经历过恐惧的它找到了可以依偎的地方。
突然那个东西动了。
不要离开我!
好在那个灰色的庞然大物没有离它太远,它跑过去继续蹭着,兴奋地叫着。
经历了太多,它好累,好想睡。
那个带它脱离危险的人,不会离开吧……
它没有想太多,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蜷成一团。
第二天,它很久才醒。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充满温暖阳光的世界,还有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就叫你小东西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小东西!你给我下来!”
智弘拿着一把扫帚站在佛堂中央,气鼓鼓地盯着佛像,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脑袋可怜巴巴地出现在佛祖的脑袋后。
“下来!”
佛像背后的生物委屈地窜了下来,智弘举着扫帚要打,但扫帚举到半空又落了回去——他不敢打。
它就是智弘收养的那条小龙,如今已有一米多长,像小孩的手臂一样粗,完全看不到当年弱小又可怜的影子。
长成现在的样子,花去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智弘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增加,眼也比以前花得厉害。这样,他就更追不上这条喜欢到处乱窜的小东西了。
刚收养小东西的那几天,智弘的日子比地狱还难熬。一方面担心小东西的父母找上门,另一方面担心寺里的其他和尚发现他养龙……几个星期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既没有大龙找上门,小东西的事也没有穿帮,庙门口反倒无缘无故地堆着一些山货,于是他心一横——干脆当小猫小狗养算了!
养条龙比养小猫小狗轻松多了,小东西不挑食,米饭馒头通吃,而且相当通人性——通人性的另一种解释就是聪明,当小东西发现这座小寺里的和尚除智弘外都离开的时候,它便成了这里的霸王,最喜欢趴在佛祖的头上向下张望。
也难怪,在这二十多年里,世界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个国家也一样。皇帝没了,各派军阀为了抢地盘混战着,工人罢工,学生游行,丢掉的东三省……寺庙里的和尚越来越少,有的被拉去充壮丁,有的还俗结婚……只剩下老头子智弘一个。无人来上香,无人来捐钱,庙里的青烟断了,智弘只得在深山里独自开出半亩地,种点儿粮食蔬菜糊口。
虽然处境艰难,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中,小小的九山寺宛如世外桃源般宁静,只有一个老人和一条小龙平静地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智弘走不了远路,每天除了种地就是呆在寺里颂经,小东西可不愿意跟他一起对着没有生命的石像磕头,再说它也不会说人话。每天帮智弘干完活就跑得没影儿了,直到太阳快下山才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回来,一头钻进智弘的被窝里。
“我非得被你弄出风湿病不可!”
话虽这样说,二十多年来智弘什么病也没有生过。有时他会想,这是他收养小龙的报答吧!
至于山里的动物,它们一开始是把小东西当神来敬的——毕竟是不多见的龙嘛!可被它捉弄过N次之后,也不把它当神而是当成普通的动物。只要它愿意,它可以变成任何动物:小狼、小熊、小猴子……不知是技艺不佳还是其他原因,它变成的动物一律毛色雪白,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是它从未变成人类的样子。
是动物们不让。
山里的动物们对人类一直很忌讳,人类有猎枪,会下套子……总之,是千方百计想要动物们的皮、肉和命。所有动物都对小东西说同样一句话:不要接近人类——但是智弘除外。因为他既是小东西的监护人又是出家的和尚,和尚不杀生,这一点动物们很清楚。
“人类真的很可怕吗?”有一次,它问一只老猴子。
“当然了!他们会造出许多可怕的东西来要我们的命。有一次我看见一只大鸟在天上飞,只听砰地一声,大鸟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人类造出了一根长管子,用它发出声音来杀我们……你看,就这么响一声,大鸟就没命了……所以,不要想着他们都和智弘一样……”
虽然小东西在智弘和动物们的保护下平静地生活着,可也免不了有失落的时候——它和所有动物都不一样,偶而现出原形会把它的玩伴吓跑,它不得变成其他动物的样子和它们一起玩。每当到了冬天,一部分动物冬眠了,另一部分在忙着找食物果腹,没有人和它玩,它只得呆在庙里和智弘一起烤火。
智弘老了,在火盆边坐上一会儿就打着盹儿进入梦乡。有时被无聊的小东西蹭醒,就给它讲佛经和寺里曾经发生的事。
它能听懂智弘的话,但是智弘听不懂它的。它试着和智弘说动物们的故事,但智弘不知是耳聋还是真的没听见,任何反映也没有,于是它只能伤心地离开了。
它搞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人类无法听见它的声音。
作为人类,当然无法听见动物们的语言,否则全世界的动物就要灭绝了。对于智弘来说,小东西能听懂他的话已经帮了他很大忙——让它捡柴,收拾菜园,递东西……他越来越离不开它,有时候他觉得小东西不是一条龙,而是自己的孙子。
当然,孙子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某一年春天,智弘带着小东西去种地,他前脚把种子撒下,小东西后脚就把种子刨了出来,被一群麻雀吃得一干二净。看到自己的大半年口粮没了,智弘气得拿着棍子在它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结果第二天智弘再次进山种地时猴子们向它丢石块。
毕竟是龙,不能随便欺负。
除了动物们,山中的树精也是它的监护人,只不过她们对小东西始终保持敬畏的心理,不肯像动物们那样陪它玩。有时候年轻的树精趁着小东西睡觉,把它的须子打成蝴蝶结,结果遭到年长树精的训斥。
到了冬天,她们也消失了。


在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小东西爬上高高的柏树树顶,那里栖息了一群来自遥远北方的燕子,它们准备在这里休整几日,然后继续向温暖的南方出发。
“你们好!”
“妈妈妈妈妈呀……真的是龙!” 燕子们被它吓了一跳。
“我明年要找对象!帮我介绍一个美女!”很快就有不知趣的燕子凑上来。
“闭嘴!”领头的燕子毫不客气地将多嘴者踢下树。
“您……有何贵干啊?”
“北方好玩吗?”
“怎么说呢……哪儿都一样,到处在打仗……反正那是人类的事,跟咱们没关系。”燕子头儿挠着头皮,“只是那群该死的喜鹊!它们一直死赖在那儿和我们抢地盘!”
“是我们和它们抢地盘!”
“闭嘴!”又一个多嘴者被踢下去。
“我们这里也有喜鹊……”
“喜鹊是绝对的地头蛇!它们老是占着向阳的树!仗着个头儿大……”
“那个……请问北方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动物?”小东西眨着大眼睛,提出最想问的问题。
“喜鹊压根儿就不是东西……”燕子头儿继续发泄着对喜鹊的怨念。
“请问……”
“啊,对不起,什么事?”
“北方有没有和我一样的……”
“你说是龙吧?有!当然有!个头比你大!”
小东西的心怦怦直跳:“你见过它们吗?”
“这个嘛……见倒没见过,只是听喜鹊们说,它们住在更远的北方,那里冰天雪地的,到了冬天它们会到南方来转转,场面别提有多壮观了!当然,俺是没眼福看,那个时候俺早和老婆孩子到南方去了。”
送走燕子后,小东西开始企盼冬天的到来——以前它从未如此强烈地企盼过。这里有它的亲人和朋友,有平静的生活,但它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它想见见它的同类,但是,这里没有。
这一年冬天,智弘奇怪地发现原本安静的小东西居然喜欢往外跑,一跑就是一整天,不管外面是否大雪纷飞——以前,它总是安静地趴在自己身边。
渐渐地,冬天过去,春天降临,动物们从沉睡中慢慢苏醒。
它没有见到自己的同类。
第二个冬天来了又去,它还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同类。心里的那个疙瘩越结越大:大家都说龙是能在天空中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神,为什么只有它这一个小不点孤零零地在这里?
动物们发现小东西开始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而是喜欢独自泡在小水塘里,望着自己的倒影发呆。树精们开始议论,是不是应该把它送回到自己的同类中,可是谁也不知道龙在何处,就连最年长的树精所见过的龙也只有小东西这一条;即使知道,也没有胆量去找。


日子一天天过去,带来了下一个冬天,小东西再也不往外跑了。
它恢复了以往的安静,乖乖趴在智弘身边,看他着敲木鱼。这几年因为无钱修缮,九山寺已经彻底成了一座破庙,智弘也由原来的斋房搬到了曾经是储藏室的小屋。有时候智弘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座被人遗忘的深山小庙里坚持了一辈子,也许是自己老了,走不了漫长的山路,也许,是自己已经习惯了。
还有这个小东西。
智弘也曾经考虑过,趁腿脚还能动的时候搬回县里住。做了一辈子出家人,膝下无儿无女,想到无人料理自己的后事,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凄凉。可每当他看到小东西,又坚决打消了这个念头,小东西是龙啊,把它带到县里必定会引起灾难性的骚动。他又想起山下的猎户说过,几年前有个姓吴的大员路过九溪,只吃一顿饭,光山鸡就宰了四五十只;还有某个大官想请人吃猴头宴,派了一队人进山抓了二十多只猴子,乒乒乓乓的枪声吓得小东西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小东西是他的孙子啊!他下不了狠心将它丢下,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将它带出大山所带来的后果。
也许,在大山深处相依为命,是最好的。
笃笃声慢慢停了下来,坐在蒲团上的智弘开始开始打盹儿,小东西拉来一件外衣轻轻披在他身上,然后安静地趴在他身边,望着火盆中暗红色的炭发呆。
窗外大雪纷飞,几粒雪花从破烂的窗纸钻进来,落在它的鼻子上,痒痒的。它晃晃脑袋,雪花又轻飘飘地飘到地上。它低头望着雪花,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瓣,不一会儿,雪花化了,融入地里。
好无聊。
四周万籁俱寂,像是进了隔音室。在这个大雪封山的时节,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它和养育它的人龟缩在这个小小的陋室里。智弘低着头打鼾,小东西望着雪花一点点消失,又百无聊赖地数起自己身上的鳞片。它睡不着,但哪儿也不想去。智弘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到田里干活也很困难,每次都要它帮忙浇水、锄地。
它知道,自己的亲人正慢慢向另一个世界靠近。
对于死亡,小东西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因为龙的生命实在是太长,二十多年的时间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只知道当一个生命老得咬不动栗子壳时,就要睡了,再也不会醒来。
智弘已经咬不动栗子壳了……它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雪还在下,火盆里的炭渐渐暗了下去。小东西打了个哈欠,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阵风卷着奇怪的声音钻进小屋。
是像风铃一样的笑声。
小东西轻轻爬起,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儿,它看到两个身穿白色长裙的精灵,一人拿着一枝细细的树枝互相打闹着,笑着。
她们不像树精那样喜欢用各色鲜花装点自己,但是比树精轻盈,在雪地上飘来飘去不留任何痕迹。薄如蝉翼的雪白衣襟随她们的飘荡飞舞着,好像夏日清晨从山谷中升腾的阵阵薄雾。
它偷偷摸摸地顶开门。
“呀!这是什么?”精灵们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小东西。
“天哪!这里居然也有龙!快回去报告一下!”
小东西还没向两个精灵打招呼,她们就丢下树枝向飘雪的灰色天空飞去。它不会飞,只能追到院子中央,抬起头望着她们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
精灵们跑到哪里去了?
它眼巴巴地望着天空,望了好一阵,精灵们也没有出现。于是它向小屋走去,轻轻将门顶上,然后扭头冲出了九山寺。
雪飘得好大,积了一尺多深。小东西跃过结冰的小河,从山的南面转到山的北面。在雪中,它不会像人类一样瑟瑟发抖,但是这一次,因为好奇与兴奋,它的心跳得厉害。
到底去了哪里……
在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栗子树下,它停下脚步。它看见了,无数的白色的精灵飘在天空中,很多,离自己却好远,好远。
她们好轻,好漂亮,它头一次看到那么多。与之相比,树精们实在是太严肃了,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不爱笑,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
就在它看得发呆的时候,嘻笑的精灵们安静下来,纷纷闪到一边,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
那是一条龙,一条巨大的龙。
白龙落幽雅地到地上,卷起一阵阵雪雾。雪雾散尽后,他现出了人类的形态——一头长发如流水随风中静静地飘扬,近乎于雪的颜色,衣服也一样雪白;湖水一般透明的碧蓝眼睛冷冷地盯着蜷在树下的小东西,脸也是极冷峻的。
他是北方龙族的首领——寒,他和他的家族原本居住在内蒙古至大小兴安岭一带,后来由于某些政治原因和人类的活动,迁移到更北的贝加尔湖至西伯利亚地区。在其他家族眼里,那里属于偏远地区,远得不能再远,正因为这样,每年冬季寒都会南下转上一圈,探亲加游玩,同时以防其他家族忘了寒家的存在。
不过这一次,他选错了路线,而且是个超低级的错误。寒听说山东那一带在打仗,本来就很讨厌人类的他当然要绕到而行——谁知山东只是在闹学潮,一点儿硝烟战火也没有。但是天生固执的寒犯了个所有男人都不该犯的低级错误——他惹恼了他的未婚妻。因为寒坚持按原定的路线走,结果在大半个中国兜圈子,未婚妻可受不了和他一起忍受旅途颠簸,小包一拎,气鼓鼓地回娘家了。
最后,生平从未向别人低头道歉的寒向未婚妻做出道歉,但由于道歉态度过于恶劣(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冷到极点的三无人士扳起面孔从牙缝里挤出“对、不、起”三个字时的情景),未婚妻还是把他赶出家门。
自尊心极强的寒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打击,心情郁闷透顶,本来的年度旅游活动也没了兴趣。他在山西一带转了一圈后,偶然间听说九溪住着一条威风凛凛的白龙,于是决定去拜访一下。
可是直到他亲眼看到事实之后,才明白什么是八卦的力量。
一条又瘦又弱的小龙趴在雪堆里痴痴地盯着他发呆。
寒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从这条小龙身上嗅到了人类的气味。像寒这种固执到极点的龙绝不愿意同卑微的人类扯上半点关系,能尽量避免就尽量避免与人类的接触。虽然有的龙常年保持人类的形态混迹于人类社会中,但对于寒来说,这种做法绝对和龙族的高贵身份格格不入,他自己当然也绝对不会这么做来伤自尊。
他走到小龙面前一把拎起它的脖子,小东西还没搞懂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身体被拎起来悬在半空中,但它完全不敢挣扎——对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它。寒仔细打量着拎在手中的小不点儿,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瘦得皮包骨头,一眼看去就知道发育不良——要知道,一般的龙到了二十来岁能长到二米多长,而这一只,顶多一米刚出头。
这时,寒注意到它的眼睛:金色中带着一抹橘红,像西伯利亚出产的琥珀。因为害怕,它紧闭双眼,而后又偷偷睁开,眼中全是好奇。
这种颜色的眼睛,正是龙族的正统家族——风家所拥有的。
龙族之间互相区别不同的家族主要靠的就是鳞片和眼睛的颜色,虽然有的龙从人类那里搞来涂料将自己涂得花花绿绿如同变色龙,美其名曰“摩登”——因为那时还没有“COSPLAY”这一概念,但眼睛的颜色是绝不会随身体颜色的改变而改变。眼前这个小不点不管是哪个家族的,它身上一定有风家的血统。一想到风家,寒头大了起来:那个喜欢把人类的涂料往自己身上泼的正是风家的当家!一个喜欢和人类混在一起的家伙,一个崇洋媚外的混蛋,一个无益于人民的败类!(作者:还是一只罗莉控……)
可是风家的领地在西藏,这个小不点怎么会落在这里?
“你父亲是谁?……喂!问你呢!”
“……不知道……”小龙怯怯地回答。
“母亲呢?”
“……不知道……”小东西快吓哭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寒显得相当不满意。要知道,没有父母保护的小龙很容易被力量强大的恶灵、魔物当午餐。这个小不点儿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寒嗅着小东西身上的人类气味,突然意识到这条小龙八成是被人类养大的。一想到这里,强烈的厌恶感从寒的心底油然而升。他顺手一扔,可怜的小东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后一头栽进雪堆里。
等到小东西清醒过来,从雪堆底下爬出时,大龙已经不见了。它不懂,为什么那条凶巴巴的大龙如此讨厌它,明明是同类啊……


“怎么了?小东西……”
智弘轻轻摩挲着小东西的头,小东西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伤心地啜泣。
“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吗?孩子?”
小龙点点头。
“哭出来吧,孩子,虽然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但是……”
小东西哭得更厉害了。
“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窗外,雪仍纷纷扬扬地飘着。


冰雪消融,燕子回归,新的一个春天又开始了。
小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该玩就玩,该睡就睡,只是它会偶尔想起冬天里发生的伤心事,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它心里。
那条大龙,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是被扔在这里……
不过时间一长,它也渐渐淡忘了。
转眼间就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小东西像往常一样,帮智弘干完活后,就跑进深山里玩了一整天,直到金乌西沉,才拖着浑身的水往寺里跑。
转过一座山头,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远远地从草丛里传出。小东西停下来侧耳倾听,哭声不像森林里的动物的。它嗅嗅从林间吹来的风,这种气味……是人类的!
人类……是人类……
按理说,遇到出智弘以外的人类,小东西应该躲得远远的——动物们一直这样教育它,可是……它的好奇心在此刻占了上风,脚不由自主地向草丛的方向迈去。
好想去看看,那个人类为什么哭。
好想去……
在它的鼻子尖碰到草丛的那一刻,它一个激灵,停下来。
不行,不能以这样的姿态接近人类,不然他们会扒了它的皮煮汤喝。
该怎么办呢?
它尾巴一甩,躲到一棵大树后。
对了!变成其他动物的样子!就这么办!
一只白色的小狼出现了。
茂密的草丛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碎花上衣的人类女孩出现在小东西眼中,身旁放着一捆柴。
就在满心好奇的小东西快要接近女孩的时候,人类女孩发现了它,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恐的神色,随后,女孩发出了足以令任何猛兽心惊胆战的尖叫。
“啊————————”
小东西被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大树后。
草丛中的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看来,她是害怕自己的样子,干脆变成别的动物试一试。
于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白熊出现了。
这回应该可以了吧!
可是当小东西再次试图接近女孩的时候,女孩看到它又尖叫起来,震得地动山摇。
小东西又一次狼狈地滚了回去。
狼不行,熊不行,那该变成什么好呢?小东西不知道,狼和熊早已被人类列入了猛兽的行列。
如果变成人类……不行不行,以前没变过,而且大家不让……
但是……
试一试,就这一次。一个声音在它脑中说。
嗯,试一试,就这一次。
草丛中的女孩停止了抽泣,惊异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大树后,升起一团白光,在阴暗的山谷中格外耀眼。
白光慢慢暗了下去,过了一分钟,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好奇地望着自己。
“你……你是谁……”女孩还是有些怕。天色愈来愈暗,狼的嗥叫远远地从对面的大山传来。她的脚在捡柴时扭伤,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草丛中,默默忍受即将到来的黑暗给她带来的恐惧。
树后的生物小心地走了出来,女孩稍稍松了一口起,但仍很惊异地看着站在大树旁边的生物,不,确切地说是个人,是个年幼的男孩。
男孩大约有五六岁的样子,没有穿衣服,肤色和羊脂玉一样温润洁白。女孩歪着头,她想起赶车大叔讲过,县城里有白皮肤大鼻子的西洋人,眼前这个男孩也是西洋人吧!皮肤好白,眼睛是好看的琥珀色,白色长发乱蓬蓬地顶在头上。
男孩慢慢地靠了过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抬起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女孩,女孩的心开始怦怦直跳,她看见了男孩尖尖的耳朵,还有像猫一样细长的瞳孔。
难道西洋人都长得这个样子?
夜色在林间蔓延,星星开始在苍穹上眨眼,女孩原以为自己会被黑暗吞没,但一片柔和的白色光芒像羽衣一样慢慢展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女孩发现,白色的光是从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奇怪啊……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女孩已经不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疑问与好奇。
男孩同样好奇地蹲在女孩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时不时凑过鼻子嗅嗅,嗅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女孩的脸有些红——男孩没有穿衣服啊!
大人的呼喊从远方传来,惊醒了这两个同样好奇的生命。女孩兴奋地大声回应着,男孩吓了一跳,扭头就跑。
“喂!等等……”
男孩转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
“俺……俺叫花祥。”


“花祥!你上哪儿去!”娘拿着擀面杖堵在门口,“你弟弟的旧衣服去哪儿了?前天让你收拾的!”
“俺不知道。”花祥偷偷把木梳藏在背后。
“还不说实话!”
“俺真的不知道……”花祥号啕大哭。
“算了算了!你滚吧!天黑前带两捆柴回来!少了就打断你的腿!”
听到这句话,花祥飞一样跑出家。
这是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座落在大山脚下,一弯浅浅的河水从村旁流过。因为全村的人都姓花的缘故,这座小村子就叫花家庄。
花祥今年十岁了,虽然还是个小丫头,但也和大人一样承担着家中一切劳务:做饭、种地、洗衣……因为她有一个弟弟,爹娘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弟弟身上,自己除了干活,什么也得不到。
现在不一样了,大山深处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
脱下鞋,趟过河,花祥在林中奔跑着,两条小辫子轻松地甩在脑后,一跳一跳的。
“喂——我来啦——出来吧——”
两捆柴从天而降,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是小东西,他穿着花祥弟弟的旧衣服——是花祥冒了很大的风险从家里偷出来的,不怎么合身,但总比没有衣服穿好多了。
小东西交了一个人类朋友,这件事遭到了全体动物精灵的一致反对。它们把小东西拉来做思想教育,可没过一会儿就分成了两派:猴子派和树精派。猴子派认为,除了智弘以外的人类都是可怕的,和人类交往无异于自杀,而树精派则坚持:小东西的朋友直是个小罗莉,破坏力为0,真正构成威胁的是成年的人类。
于是乎持不同政治观点的两派展开了激烈的大讨论,以至于上升到人类与动物关系的高度。就在它们正论不休的时候,小东西早就溜回寺里睡觉去了。
这件事没过多久也被智弘知道——小东西带花祥到寺里玩捉迷藏。一开始智弘很担心,想把这个小罗莉撵走。但是小东西明白智弘的想法,从不在花祥面前现出原形,再加上花祥的软磨硬泡,纠缠不休……于是勉强允许她和小东西一起玩——毕竟花祥每次来都会带上他能咬得动的糯米糕,还有各种各样发生在大山外面的事情。
在这封闭的群山里,智弘很少能听到大山外面的故事,花祥也是。但是花家庄有一个赶车的大叔,每次从县城回来都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新闻,什么县长请谁吃饭啦,某某大员和蒋委员长和好啦,哪儿的媳妇儿嫁人啦,外国人又打死中国人啦……这些新闻再经过七大姑八大姨们的传播,使得全庄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八卦的力量。这几年最多的新闻是关于日本的,他们已经把东三省占了,全国的学生都在为这事儿闹呢!
每当花祥给智弘将山外的故事,小东西总是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不懂人类之间的各种纠纷,更不懂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只想和他们在一起,智弘和花祥。
冬天发生的伤心事,他渐渐忘记了。
对于花祥来说,小东西也是她重要的朋友,而且不仅仅是好朋友,还有那两捆柴——每一次娘都嫌她捡得少,把她骂一顿——现在不骂了,这两捆柴不但自家用不完,而且剩下还可以卖钱。在她扭伤脚的第二天,娘又让她去捡,她只得一瘸一拐地走进大山里。在昨天的那个草丛附近,她遇到了小东西,他似乎在等她。看到她在捡柴,他也过来帮忙,后来,花祥坐在岩石上休息,小东西满山坡地找着柴火。
再后来,捡柴成了小东西的工作,他也很乐意这样做。至于花祥,则摆脱了一项繁重的劳动,每天忙完家务,她总会兴高采烈地以捡柴为名跑进大山里——在以前她总是很怕,因为山里有狼。
只是小东西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说话,他不是人类这一点花祥已经渐渐意识到,可他到底是什么呢?智弘不说,花祥当然也就不知道了。
“老爷爷,这是俺爹从县里带来的糯米糕,好吃吗?”
“嗯……好吃……”
“老爷爷,俺给您捶捶背吧!”
“好啊!”坐在院子里享受温暖的春日阳光,如果再加上有人捶背,那真是一件既享受又惬意的事。
“老爷爷……小东西到底是啥东西啊?”花祥一面捶背一面嗲声嗲气地问。
对于小东西是条龙这件事,智弘对花祥绝对保密,并经得起糯米糕软磨硬泡捶背的诱惑。
“老爷爷,您说啊!”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自己去问他?”智弘指着趴在地上看蚂蚁的小东西。
问也是白问,小东西又不会说话,花祥噘着扔下智弘嘴气鼓鼓地跑了。
“你过来。”
她拉起小东西的手,拉着他跑到寺门口的石阶上。
“坐下。”
小东西乖乖坐好,像听话的小学生。他歪着脑袋,看见花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头做的东西,这是什么呢?他从未见过。
这是花祥的梳子,上面刻着精美的荷花纹。这把梳子是花祥的爹在很久以前上县城赶集时给花祥买的,花祥一直拿它当宝贝似的藏着,舍不得用,梳头就用家里那把断了齿的破梳子。
花祥最喜欢小东西的头发,又长又滑,比村里任何一位姑娘的都好看——就是颜色不太对。如果是纯黑色的,如果这样的头发长在自己头上……
小东西的头发虽长虽好看,但是像草窝似的乱成一团,更要命的是他从来不让花祥碰自己的头,花祥一碰他他就条件反射般躲开了,搞得花祥既生气又伤心。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智弘可以碰自己的头花祥不可以。
虽然不知道花祥想要干什么,但这一次一定不能躲了,不然花祥又会伤心,花祥伤心的话他也会伤心。
花祥的手指触到小东西的头发,好软,像县里余家布店卖的白绸子。小东西觉得有什么东西插到了头发里,痒痒的,但他忍住了想躲的念头,一动不动。
梳子沿瀑布般的长发顺流而下,流入花祥的手中。小东西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实际上因为很滑软的缘故,梳了没几下就理顺了。花祥仍一遍遍梳着,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小东西扎个漂亮的辫子。
对了,扎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
可惜没有头绳,家里好久都没有给她买头绳了。
花祥想起了娘,以前,娘也经常这样给她梳头,一遍又一遍,娘俩就这样坐在家门口,看着太阳慢慢从东边爬上来。
那时的娘,真好。
自从生了弟弟,一切都变了。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全归了弟弟。弟弟可以不干活,可以不挨爹娘的骂,过年过节有新衣服穿,而自己……明明都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沙沙的梳头声停下来,一滴滴泪珠落到洁白的长发中。小东西听到轻轻的抽泣从背后传来,转过身,看见花祥低着头,紧紧攥着木梳,肩膀微微颤抖着。
奇怪啊,我明明没躲的……
小东西凑了过去,长长的头发垂到花祥的手背上。她仍在哭,小东西不解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伸手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没想到花祥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定遇到了伤心事,该怎么办才能让她不哭呢?小东西想了一会儿,突然扭头跑下石阶,钻进了树林里。


“呱——呱呱——”
一只青蛙蹦到花祥面前,鼓起肚皮拼命叫着。花祥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青蛙,只见青蛙做着各种搞怪的动作,突然,眼珠一翻,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花祥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它的肚皮,看它是否还活着,没想到还未碰到青蛙,青蛙气球一般炸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小东西。
“讨厌啊!吓唬我!”
小东西手中捧着一捧红彤彤的东西送到花祥面前,是野草莓。
“你……请我吃?”
小东西点点头。
花祥伸出手,草莓一粒一粒滚入掌中,比她的红头绳还红。小东西挨着她坐下,望着天边的夕阳。金色的霞光将他的头发染成美妙的颜色,暮春时节的风吹来,带着丝丝甜美的夏日气息,也吹动了他的长发。长长的头发随风恣意飞扬,看得花祥有些发呆。
“喂……一起吃吧……”
她轻轻碰了碰小东西,小东西望着她的眼睛,想要对她说什么。
“我不哭了……一起吃……”
她拉过小东西的手,将一半的草莓倒进他的手心,然后拈起一粒放入自己口中。
“你也吃吧,很好吃……又酸又甜。”
小东西低头看看手中的草莓又看看花祥——她真的不哭了。
“谢谢你……”
她微笑着,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这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大。明明是久旱无雨的三伏天,雨却哗哗哗地下个不停。花家庄旁的河水暴涨,几间河畔的房子被河水冲毁了,地也淹了不少。花祥不敢趟过湍急的河水去河对岸的山林里找小东西,小东西倒是能穿过激流,但他同样不敢到人类的村庄去找花祥,只能每天呆在寺里陪着智弘。
雨又下了一整天,已经过了三更,还没有停的意思。智弘就着昏暗的烛光读佛经,小东西趴在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雨水如线一般从瓦当上落下。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一个雨天出生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寺门口的方向传来。小东西抬起头望着智弘,智弘还在读佛经,显然是没听见。它警觉地嗅着空气,有血腥味!还有人类的气味!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它咬着智弘的衣角把他向门口拖,焦急地呜呜叫着。
“怎么了?小东西?”
小东西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入雨中。
“到底怎么了?”智弘见小东西冲了出去,撑着伞拿起烛台摇摇晃晃跟在它后面。寺门口,小东西围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转来转去,时不时用鼻子拱着。智弘拿着烛台凑近了看,烛光下,现出一张年轻人的惨白的脸,把智弘吓了个半死。
好在不是死尸,年轻人还活着。


余致远趟在冰冷的泥水中,雨水大在脸上,一点知觉也没有。胳膊和腿上的伤口仍在流血,但他没有感到痛,相反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轻松感。
也许……我快死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余致远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稀里糊涂。稀里糊涂地出生;稀里糊涂地念私塾;稀里糊涂地考大学;稀里糊涂地被同学拉进了示威游行的队伍;稀里糊涂地将宣传抗日救国的传单塞到巡警手中,挨了一顿打;学校被勒令停办后,稀里糊涂地跟着同乡们回到九溪;又稀里糊涂地成了地下党的交通员;由于出了叛徒,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他只能跟着同志们一起稀里糊涂地逃命;半路上遇到警察的围追堵截,他稀里糊涂地钻进了山里,因此和大家走散了;不仅如此,他还稀里糊涂地挨了两枪——其实那个警察的枪法极差,天晓得他为什么只打中余致远而没有打中其他人。
只是自己这么早就死去,对不起白发苍苍的爹娘……家里就自己一个独生子,二老以后无人照料……该有多凄凉啊……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望着矗立在雨中的寺庙,想起小时候娘曾带他到这里进香,乞求一家人的平安兴奋……那时候的娘,好年轻,好漂亮……
眼睛沉沉地闭上了,余致远的意识如一缕轻烟向遥远的天空飘去,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小东西,打桶水来!”
小龙听话地叼着木桶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叼着满满一桶水窜了进来。
“佛祖保佑……”
智弘望着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呼吸还有,但左胳膊和右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如果不及时止住,过几个时辰年轻人就要见佛祖去了。
他小心翼翼擦着年轻人的伤口,发现没有伤着骨头也没有子弹——仅仅是擦伤,估计是失血过多昏迷了。智弘稍稍感到一阵轻松:这个人还有救!
“阿弥托佛……小东西,找一些草药回来。”
小东西再次窜了出去,几分钟后,叼着一捆绿色的植物回来,不安地在智弘身边转来转去。
“别担心,孩子,他会没事的……”


身体好痛,头,好沉啊……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余致远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缕阳光照在床边,窗外,鸟儿在歌唱。
雨停了。
也许这里就是天堂吧……虽然读过马克思的唯物论,但小时候爹娘的教诲仍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个世界有天堂也有地狱,好人死后升天堂,坏人死后下地狱。自己应该是好人吧……除了散发传单破坏环境——但那是帮同学的忙。所以……应该是能进天堂的,不然这里怎么会有龙呢?
余致远用能活动的右手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条龙,没有画上画的石头上雕的那么张牙舞爪,有的是充满好奇与淘气的大眼睛。它将下巴搭在床沿上瞅着他,见他醒了,刷一下窜得没影了。
没过几分钟,小屋的门开了,一位老和尚端着水盆颤颤巍巍地跨进门槛,身后跟着那条小龙,围着老和尚窜来窜去。
“这是……哪里……”余致远虚弱地问。
“这里是九山死,贫僧智弘,见施主受伤昏倒在门前……”
看来,余致远没有进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在现实世界中。
“那个……能不能帮我稍个口信……我叫余致远……家住九溪县城……那家余记布店是我家开的……”
“抱歉施主,贫僧听说县城戒严了,而且贫僧的腿脚……”
戒严了……
“戒严了”这三个字如万恶的三座大山砸在余致远头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顶多是宣传了一下抗日救国,帮着传情报也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而且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连救国救民的行为也成了违法,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见余致远躺在床上沉默不语,智弘端着水盆出去了。小东西见余致远躺着一动不动很无趣,也跟着智弘窜了出去。
在树林里逛了没多久,小东西就被树精们团团围住。
“这件事你该怎么解释?!”
“什么事……”
“还装傻!一个大活人在寺里,还是个成年人!你就不怕他把你扒了皮煮汤喝?”
“是他自己跑来的……”小东西吓哭了,“智弘说……不能见死不救……”
一见他掉眼泪树精们立刻心软了,她们拿出野花编成的花环套在它脖子上,扯它的须子哄它开心。领头的老树精见没趣,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


“一——这个字念一——”
余致远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一个又一个汉字,小东西趴在他身边看着,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一头扎进了河里。
“你给我回来!”余致远生气了,他在教小东西识字——是智弘拜托他这么做的。县城回不去,他只能呆在寺里养伤,靠教小东西识字打发时间。
余致远不知道智弘拜托他是有着长远的打算:小东西还是个孩子,需要人的照顾,而智弘已经年近八旬,总有一天会去见佛祖的,他不忍心将这个孩子孤零零地丢在世上,一直想照个可靠的人来托付。
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合适——家境不错,上过大学,有文化。更重要的是他不害怕小东西,小东西也不害怕他。
智弘这样考虑不无道理,小东西喜欢这个年轻人,虽然刚开始它拿不定主意是靠近他还是躲得远远的,但当它出现在余致远面前时余致远没有被吓跑也没有拿它煮汤喝,反而高兴地拍了拍它的头,这个举动立刻拉近了它和余致远的距离。
为什么没有躲开呢?它不知道,但是它很喜欢余致远,和花祥一样。
只是余致远这个老师当得并不轻松,教小东西识字和对牛弹琴的效果一样,而且学生太顽皮了,动不动就钻进河里跑得不见踪影,这让不会游泳的余致远痛苦万分。
“你给我回来呀!” 余致远气急败坏,他的腿上伤没好,不能走路,只能拿手里的树枝当出气筒,狠狠地向河面砸去。
树枝在半空中划了个圈,落入水中,溅起阵阵涟漪,然后向下游飘去,不一会儿小东西从水底冒了出来,叼着树枝很不情愿地游向余致远。
对于余致远的识字课程,小东西觉得无聊透了,文字是人类的东西,自己又不是人类,为什么要学嘛!再说树精她们很反对的。但是看到余致远生了气,它还是乖乖游回回来听课——余致远暴走的话会向智弘告它的黑状。
“坐下!”
见小东西爬回沙滩,余致远的气消了一半,但他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夺过它嘴里的树枝并用树枝狠狠敲了它几下。刚敲完,就有石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余致远的脑袋上。
“算了……不罚你了……”余致远揉着头上的包欲哭无泪,谁让学生是条打不得的骂不得的龙呢!再说他有不是师范学校出来的,教育方式正确与否只能靠实践来检验了。
不就是在地上划横线嘛!有什么好学的!小东西变成人形,赌气地抓起一根小树枝在沙滩上胡乱画着,这个举动又把余致远气得够呛。
“过来过来你过来……”
小东西丢下树枝噘着嘴跑到余致远身边,余致远苦笑了一下——课还是要教的——在地上写了个“一”字。
“来,跟我一起念,一——”
跟你一起念就是了!小东西张张嘴,和余致远一起念。
可是和智弘一样,余致远听不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余致远百思不得其解。他见过小东西和麻雀们说话,嘴巴在动,就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难道是动物们的声音人类听不见?
“再来念一次,一——”
小东西张了嘴,并没有发出声音。
“再来一次,一——”
小东西有些不耐烦了,他瞅瞅余致远,和他一起念。
等一等——
突然,余致远注意到一个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小东西在说话时喉咙并不像人类那样颤动。
难道这就是原因?
“来,再来跟我念一次——”
他将手指轻轻放在小东西的喉咙上,小东西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要拿自己煮汤喝。
“跟我念一次,就这一次!”
小东西张嘴了,余致远的指尖并没有传来说话时应有的颤动。
看来,余致远找到了原因。
“来!看我的!”
余致远兴奋起来,抓起小东西的手让他的手指触到自己的喉咙,把小东西吓了一跳。
“声音是这里发出的!感觉到没有?”
小东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和我一起念,一——”
“一……”
“对了!就是这样!”余致远快要跳起来——如果腿上没有伤的话,“我真是笨蛋!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笨……蛋……”小东西笨拙地重复着余致远的话。
“不行不行!这个词不能学!”
等到黄昏,智弘过来检查教学成果,欣喜地发现小东西居然能像人类一样开口说话了。当小东西说出“笨蛋”二字时,智弘的脸刷地一下由欣喜变为铁青。
“你是怎么教的他!”
“我不知道……”
余致远满头满脸的黑线,教了一下午,小东西只记住了这个词,天晓得是怎么回事。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余致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小东西也渐渐学会了说人类的语言,虽然磕磕巴巴不流利,但是能和智弘、余致远交谈。不仅如此,他还学会了写字,而且学得很快。
“花祥是谁啊?”
一天,余致远看到小东西在河滩上写出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写了好多。
“是……朋友……”
“怎么没有见他来玩?”
“河水……大,她……过不来……”
“花祥是女孩子吧!”
余致远在他身旁坐下。
“嗯……”小东西点点头,“我想……和她说话……”
“我也想见见她。”余致远笑着说。
小东西呆呆地望着河水,等河水退了后,花祥一定会来找他的,一定会的,他想和她说话,想告诉她森林里动物们的故事,想和她一起玩。
花祥如果知道自己会说话了,一定很高兴吧!
他满脑子想着花祥的事,心不在焉地拿着树枝在河滩上乱画,完全没有注意到余致远。此时,余致远已经警觉地站起来,望着河对岸的山头。
一只白头翁飞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小东西听到了,立刻丢下树枝跑到余致远身边,扯扯他的袖子。
“有人……进山了……好多,要抓你。”
“我知道……”
“逃……”
“最终……还是不肯放过我吗……”余致远怔怔地望着河对岸的山头,有人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还有的人背着猎枪,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他深深叹着气,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抓自己,他不是地下党的领导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条被别人拉下水的杂鱼。但是余致远不知道九溪的地下党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的事,不知道自己是九溪境内唯一一个和地下党有牵连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已经涨到了五十大洋。
“快逃……”小东西再次扯他的袖子。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可以呆的地方……”
眼看那些人近了,小东西不由分说拉起余致远就跑,一头冲入茂密的森林里。他从小就在这片山林的保护下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找一个躲避人类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
也不知跑了多久,小东西在一块大岩石前停下,余致远已经累瘫了——他的伤刚好,跑这么远的山路无疑要他的命。但是他仍挣扎着站起来跟着小东西绕到大岩石的背面。
“你是让我躲在这里吗?”
“嗯。”
岩石后面有一个洞,洞口很小,被夏日疯长的草木掩盖,从外面看压根儿就发现不了这个洞的存在。
这个洞是棕熊一家冬眠的地方,好在余致远不知道,不然打死他他都不敢进野兽的家。
“藏好……等他们走了,我来找你。”
“嗯……”余致远钻进岩洞,透过层层的枝叶,看到了小东西远去的身影,小小的,像一个孩子。
他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一种奇怪的感情从余致远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老秃驴!快说!把共匪藏哪儿去了!”
“贫僧不知。”
智弘双手合十盘坐在院子中央,迷着老花眼打量着这一群突然闯入九山寺的不速之客,有警察、土匪、还有县城里的无聊流氓。
“你不说是吧!老子一枪崩了你!”领头的胖警察将警棍往皮带里一插,挺了挺滚圆的肚子,从腰间掏出盒子枪,枪口抵在智弘的太阳穴上。
“老子教你说实话!”
胖警察吼着,满脸横肉乱颤。周围的人有笑的,有骂的,但智弘的心里,如湖水般宁静。他不后悔救了余致远,佛祖有言在先:众生平等。所有的生命在智弘眼中都是一样的,受伤了,他会救,不管那人是土匪还是强盗,更不管所谓的政治信仰。
可是闯进寺里的人没有智弘这样平静的心态和宽大的胸怀,五十块大洋哩!足可以在县城买一处风水极佳的房子再取一个漂亮媳妇儿。胖警察因为一个共匪都没抓住,天天挨头头的批斗,如果不抓一个回来邀功请赏就得和自己的乌纱帽说拜拜。
好在打伤了一个,应该在九溪附近,跑不远。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九山寺。前天他带入去花家庄搜查,看到一块带血迹的布条沿着河顺流而下,挂在河边的树枝上。既然花家庄搜不出什么可疑的人,那么就可以断定布条是从上游的九山寺飘下来的。因为河上游方圆几百里唯一有人烟的地方就是九山寺。
见智弘既不害怕也不开口说话,胖警察换了一副口吻。
“老人家,您这是何苦呢?天那么热,又得罪那么多人……依我看您就把共匪交出来吧,藏着他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阿弥托佛。本寺并没有藏匿任何人,各位施主,请回吧。”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围,骂声一片,头顶是夏日的炎炎烈日,智弘完全忘了这些,他只想着小东西,那个孩子,应该藏了起来。
孩子,千万……
一个白色的影子闯入了智弘的视野,它趴在屋顶上向院中张望。智弘看不清,但他立刻认了出来。
你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啊,孩子!


小东西将余致远藏好后,马不停蹄地向寺里跑,跑到寺门口它停了下来,窜到屋顶上。
它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类,这些人将智弘围了起来,似乎要杀他。小东西向院子里张望着,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些人带来了它们动物最害怕的东西——枪。
望着被围起来的智弘,小东西快急哭了,智弘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尽管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仍数着手中的佛珠,微笑地望着它。
快逃啊,孩子,逃得越远越好。
动物和树精们一见来了这么多人类,躲的躲藏的藏,小东西找不到任何帮手,只能干着急。它咬咬牙:只要那个拿枪的胖子敢动智弘一根寒毛,它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可怜的胖警察压根就不知道还有一条龙盯着他,挥着手里的枪叫嚣着:
“老秃驴!给你台阶你不下!哼!反正没你我们掘地三尺也能把共匪揪出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你到底说不说!”他用枪口对准了智弘的头,“一——二——”
“三”还未来及喊出,只听得胖警察杀猪般地惨叫一声坐在地上,枪被扔出去老远,手腕出殷红一片。
“怎么不跑啊!孩子!”
一个白色的影子窜到院子中央,一条白龙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它守在智弘身边,背上的毛发竖了起来,铜铃般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所有的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像一条看家狗见了陌生人。
人群立刻寂静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逃啊”,小小的院子顿时乱成一锅粥,警察、土匪、流氓、混混儿互相推搡着,逃着,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不到半支烟的功夫,逃得一干二净。
此事在九溪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并演化出N个版本,如老和尚是山神变的,御龙升天了;胖警察朝佛像吐口水,如来佛派出一条白龙来惩罚他;等等等等,不再赘述。当然其中也不排除长舌妇们的加工——这是八卦又一次在九溪发挥了它巨大的威力。
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个胖警察,被人抬回家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小东西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看到人类都被自己吓跑后,变成人形扶着虚弱的智弘慢慢回到小屋。
“你怎么不逃呢……孩子……那么多人……还带着枪……”
智弘躺在床上。疲惫地抬起眼皮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东西,小东西低着头,只是哭。
“孩子……乖……不哭……”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拭去孩子的眼泪。
“……别……别离开我……”小东西泣不成声,紧紧拉住智弘的手不肯放开。
智弘轻轻叹声气:“我是为佛祖工作的人……总有一天会去见他的……乖……不哭……人类终归逃不出六道轮回……孩子……你是龙神啊……你可以呼风唤雨……可以活很长的时间……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嗯……”
“答应我……”
“嗯……”小东西哭得更厉害了。
门被撞开,余致远狼狈地出现在小屋门口,他一眼就看见哭成一团的小东西,还有奄奄一息的智弘。当他躲在岩洞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搜山的人说抓住了一个老和尚,心不禁提到嗓子眼儿。要知道,政府对和地下党有牵连的人从不手软,哪怕他是年迈的老人。
等搜山的人一走,余致远立刻钻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摸回九山寺。智弘和小东西都没事,但他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将一个古稀老人拉到夏日的太阳吓暴晒,简直就是一项酷刑。
“我去找水!”
“不用了……小伙子……你过来……”智弘吃力地抬起手,余致痛苦地远走到床边,将手轻轻搭在哭成泪人的小东西的肩上。
如果不是我……
智弘没有力气再说太多,他的生命宛如一盏耗尽了灯油的灯,昏惨惨将尽,但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必须拜托这个年轻人。
“有一件事情……必须拜托你……”
“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余致远的声音有些发哽,“如果不是我……”
智弘干枯的手指指了指小东西
“我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带他……离开这儿……越远越好……答应我……和它……一起……活下去……”
“我答应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智弘轻轻吐出一口气,千斤的重担仿佛在着一瞬间全部卸下,身体好轻,好轻,就像一朵白云,像悠远的碧空飘去。
他看到了佛祖的微笑。
窗外的蝉鸣,小东西的哭喊,他再也听不见了。


“乖,别哭了。”
小东西抹了抹眼泪,眼泪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智弘永远地睡了,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给他念佛经,再也不会叫他小东西……明明知道人类终有离开这个时间的那一天,他仍伤透了心,趴在余致远怀里哭了很长时间。
“那个……我们……上哪儿去……”他抽噎着问余致远。
“我也不知道。”余致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满天繁星,迷惘地回答,小东西无力地靠在他身边,凝视着四周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大家都在安慰他,可是……
“你……愿意去县城吗?”余致远问。
小东西摇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
“我也回不去……回去等于自投罗网……这个国家那么乱……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这里也是……”
远处,九山寺周围闪着点点火光,一贯人烟稀少的寺庙此时格外热闹。方圆百里的人们听说这里出了一条白龙,纷纷跑来看稀奇,把共匪的事丢到一边。甚至还有传言,说九山寺下埋着宝藏。
小东西的视力远比余致远的好,点点火光映在他眼里,格外清晰。不知为何,对人类他产生了一种模糊而强烈的憎恶——他们害死了养育他的人。智弘圆寂后,他和余致远还未来及掩埋他的尸体,那些拿枪的人又吵吵嚷嚷地冲了进来,余致远只得拽着死活不肯离开的他匆忙躲进深山里。
“对不起……都是是我……”
余致远叹着气,轻轻抚摸小东西的头,如果他没有受伤,没有参加地下党,没有替人发传单,也许,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吧……带着这个孩子,他又能去哪里呢?躲在大山里不见天日?那么自己的理想呢?难道也要埋在大山里不见天日?
他想起了那个拉他下水的学长兼同乡,9•18事变6周年时在集会上大声疾呼“还我河山”,不仅因为分贝过高吓得警察们不敢冲进来,反而把教学楼的玻璃震碎了;还有那个超级萌的物理系女生,她把他写的情书丢进了人工湖;还有北京甜甜的驴打滚;还有……还有……
余致远渐渐睡了,梦里,爹娘在向他微笑。
小东西扭过头,余致远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打着鼾。他把他轻轻扶下岩石,拖到茂密的草丛中,然后安静地守在他身边,默默等待黎明的到来。
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好想智弘,好想。可是他想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龙在九溪引发的热潮渐渐褪去,人们没有找到白龙,也没有找到什么宝藏,九山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变成无人光顾的小庙,只是,主人已经不在了。
小东西和余致远偷偷溜了回去,望着物是人非的家,小东西又大哭一场。智弘的遗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寺后一座孤零零的新坟。几个曾在寺里出过家的人不忍心看到无人料理智弘的后事,匆匆将他的遗体掩埋起来。
蹲在智弘的坟前,小东西的眼泪不断从脸颊滑落,落入尘土中。二十多年里的每一天,他都是在这里渡过,每一天都从这里开始,他,智弘,动物朋友们,树精,花祥……平淡宁静的生活,快乐的时光,就像是在昨天。
昨天……智弘还在寺门口的石狮下放了栗子,让猴子们吃;今天,石狮被推倒了……
余致远在寺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倒是在智弘的破蒲团里发现一封信。信是用俄文写的,余致远上选修课时学过俄文,尽管水平不高,但信的内容他大致能读懂。
致远弟: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如若想与我等取得联系,请到大许村老水井旁,那里有我们的联络员。家中二老尚安,毋念。
注:阅完此信后请务必销毁。
学长 李欣
敬上
一口气读完信,余致远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父母同学平安无事;忧的是,他要和小东西分别了。
他将信撕了个粉碎,丢进一口水缸,心也被这封信撕成两半。余致远在院子中不安地转着,一走了之还是照顾刚失去亲人的小东西,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都是对双方的伤害与背叛。
“我到底是怎么了……”余致远擦着流出的眼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因为这种事……”
他干脆蹲在地上哽咽起来。
“余致远……你这个大傻瓜……人家示威游行发传单……你干吗去凑热闹……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就不会……遇到这么多……倒霉事……那个孩子……我该怎么办……”
也不知哭了多久,余致远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抬起头,是小东西,眼圈同样红红的,看来也是刚刚哭过。
“别哭。”
“嗯。”余致远擦干眼泪站起来,望着小东西琥珀色的眼睛,小东西同样望着他。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明知是不可能的问题,余致远仍要问。
“去哪里?”
“去……去我朋友哪里。”
“我……讨厌人类……除了智弘,花祥,还有你……人类……杀动物……还杀自己……除了杀……还有什么……”小东西的声音底得几乎听不见。
“不,不是的!他们人很好!不会伤害你……”
“我想留下来……哪儿也不想去……”小东西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趾,“你要走……是吗?”
“嗯……”余致远呆呆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轻轻点了头。


树梢上,蝉在鸣叫,夕烟西下,在天际烧出火一样的晚霞。小东西和余致远从寺中走出,来到那天晚上他们曾经呆过的大岩石处,肩并肩静静地坐在岩石上,任由晚风将头发吹得纷乱。
渐渐地,第一颗星星在漆黑的苍穹中浮现,第二颗,第三颗……不一会儿就挤满了,好想在霎时间同时挤上了舞台。一颗流星拖着身后的金线匆匆划过,在夜空中留下美丽的轨迹。
过了许久,余致远开口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突然闯进来……”
小东西摇摇头:“错的……不是你……是你教会我说话……。”
“我答应智弘要照顾你,我一定会做到的!等事情忙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行吗?”
“嗯。”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余致远伸出小拇指,和小东西的勾在一起。
“违约的是小狗……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小东西说。
“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余致远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自从余致远走后,小东西的心情DOWN到谷地,智弘不在了,花祥自从夏天起一直没来找他。因为有人时不时地到寺里来转悠,他只能住在山上。
山上动物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每个地方都在打仗,好在战火暂时没有烧到九溪,但是有许多动物从战区逃来,与这里的土著居民抢食物和地盘。
“滚开!乡巴佬!”一只从大城市来的喜鹊站在栗子树顶端,示威般地抖着羽毛。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这棵树明明是我的!你给我滚!”
“不滚不滚就不滚!”人类的无赖精神也被动物学会了。
“无赖!流氓!喂!龙神你评评理!这个城里来的凭什么占我的树?!”树的主人开始搬救兵。
小东西趴在栗子树下一言不发,心不在焉地剥着栗子。入秋了,河水退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河底的鹅卵石,但是花祥没有来。
她到底怎么了?生病?还是不捡柴了?河水那么浅她应该很容易就趟过来。
这个问题小东西每天都在想,但他无论怎么想,无论多么企盼,花祥始终没有来找他玩。
他想和她说话,他想让她知道他会写她的名字了。
在这里等是没有用的,他决定去花祥住的地方看一看。哪怕是远远地看上她一眼,知道她平安无事,他就心满意足。
“他最近是怎么了?”喜鹊望着小东西远去的背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秋日的河水如淑女一样安静,点缀着金色的落叶。小东西钻进水里,和秋叶一起顺流而下,游向花家庄。
它从水面下探出脑袋,远远地看见了几户人家,袅袅炊烟从灰色的屋顶升起,传播着晚饭的香味。在田里劳作了一天的村民扛着锄头走在河边小路上,有的牵着健壮的耕牛,牢牢犬吠从村中传来。
这个宁静安详的村庄,应该就是花祥住的地方。
小东西遥望着花家庄,实在无法鼓起勇气去接近。那次骚动在它心里留下了深深阴影,在它看来,人类见了它要么吓得逃走要么像对待其他动物那样扒皮煮汤。
还是……回去吧……
它想调头离开,这时,鲜红色的一点向河边跑来。
那是它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花祥。
像偷偷潜入敌后的游击队员,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向她游去。花祥没有发现它,蹲在河边,手里拿着淘米的小竹筐。
自从九山寺出现白龙后,花家庄的大人们就禁止小孩到河对岸的山林里去,花祥也不例外。
近了,又近了,浅浅的河水已经藏不住小东西的身体,它伸长了脖子,凝视着花祥的红衣裳,心怦怦直跳。
如果她知道自己会说话了……
花祥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慢慢站起来盯着它。小东西见她注意到自己,高兴极了,甩甩尾巴向她扑去。
哐——
花祥手中的竹筐掉到河滩上,小东西愣怔了,它看见花祥的因为惊恐脸变得像纸一样白。
这是怎么了?花祥。
“别……别过来……”花祥浑身颤抖着,一步步向后退。小东西傻傻地呆在原地,它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及其严重的错误——
它变回了原形。
水中,倒映着一条白龙的影子。
“救命啊——”花祥哭喊着,村里的大人们听到了,纷纷赶到河边。
“怎么了?”
“水……水里有龙……”花祥一边抽泣一边指着河面。
静静的河面如镜子般,什么也没有。


“我把花祥吓着了。”
“人类嘛……总是这样,对自己认识以外的东西要么排斥,要么一律划为妖魔鬼怪。”年轻的树精轻轻梳理小东西的长发,“给你辫个村姑头,怎么样?”
“不——要——”
“就这一次嘛!你让那个人类小罗莉给你梳头,就不让我们梳一下?”树精扯了扯小东西的尖耳朵。
“你说……我到底是什么……”
树精噗哧一声笑了。
“你是龙啊,总有一天你会在天上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可是……”小东西想起了冬天里的那条大龙。
“你现在还小,等长大就可以了。”
“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这可不好说,龙的寿命长着哩!”
“那么人类为什么怕我?”
“他们认为龙是王的象征。”
“王?王又是什么?”
“是所有人类的头头,每个人类都要听他的,都要把最好吃的最好喝的东西给他——不过现在没了。”
“那么我就不是王了?”小东西指指自己。
树精笑得更厉害了。
“不是啦!你还是王,不过不是人类的王,是除了人类以外的这个世界的王!”
小东西显然是听糊涂了:“明明只有一个世界……”
“错啦!人类生活的那些圈子啦,关系网啦,村子啦,城市啦,我们管他叫人类世界;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生物——包括你和我,还有动物们组成的世界,统称为‘人外世界’,明白吗?”
“那么花祥住的村子也叫人类世界?”
“对。”
“我想找她说对不起……”
“你不能去!”树精立刻严肃起来,“她现在见到你一定会很害怕,还是等几个月在去吧,再说我们头儿不喜欢这个小罗莉。”
“难道她喜欢余致远?”
树精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瞎说什么呢!给我从树上滚下去!”


进入深秋后,山里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就像堆积在林中的落叶,终于有一天,战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几声炮响过后,侵略者的铁蹄踏入九溪县城,膏药旗耀武扬威地在城墙上飘着,偏远的小山村也受到冲击,日本鬼子和伪军三五成群地窜进花家庄等村庄抢鸡,抢羊,还有花姑娘……人且如此,动物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棕熊一家被鬼子打死了,皮成了司令办公室的装饰品。
好在小东西没有被侵略者发现,他被树精们保护了起来,但是失去了自由,哪儿也不能去。
“我想去花家庄……”
“不行!!!”只要他一说,所有树精异口同声拒绝起来,“日本鬼子比这里的人类可怕N倍!如果他们发现你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我长大了……”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棕熊一家多好的人哪……”一个树精开始抹眼泪,“好端端的就被打死了,还被扒了皮……”
有一个带头哭的,所有树精又开始集体哀声叹气。
“我不去就是了……”小东西败下阵来。
嘴上说不去,小东西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花祥,她还好吗?有没有被鬼子扒了皮煮汤?
如果见到她,一定要亲口对她说:对不起。
(啊啊啊啊哪里有Blackmore’s Night的专辑下啊!!!还有Luar na Lubre!!!)


侵略者的烧杀掳掠仍在继续,山里的大树开始遭殃,许多粗壮的大树被伐倒做成枕木。以树木为力量之源的树精一个接一个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老树精苟延残喘。
以前一门心思想往花家庄跑的小东西现在安静地守在树精们的身旁,默默乞求这场可怕的战争早点儿结束。它们不是人类,更不是主宰这场战争的人,只能龟缩在世界的小小一隅,和世间万物一起被无情地卷入名为历史的巨大绞肉机里。
他怀念以前和智弘在一起的日子,还有花祥,余致远……那时没有杀戮和战争,一切都是那么和平美好,每一天都很快乐。
但是,这场战争毁掉了所有东西,花祥,还有他自己。


一个冬天的中午,山林获得了难得的片刻安宁。没有飞机在头顶轰鸣,没有可怕的枪声和伐木声。小东西趴在河畔的树上,享受着安静和中午温暖的阳光,这时,一阵刺鼻的焦糊气味钻进了它的鼻孔。
它打了个喷嚏,晃晃脑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股股浓稠的黑烟从山谷中升起,大人小孩的惨叫顺着风飘来。
那是河的下游,花家庄的方向!
小东西从树上一跃而起,跳入河中,顺着水飞快地向下游游去。它早把树精们的告诫抛在脑后,脑海中重复着同一个名字:花祥。
智弘不在了,余致远走了,它只剩下花祥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尽管它吓坏了她。
如果向花祥道歉,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一定会的。


花家庄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火焰将天空与河面映得血红,大人与孩子们的哭喊、惨叫和火焰一起绝望地燃烧,夹着零零星星的枪声。小东西吓呆了,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明明是龙,却无法唤来一场大雨熄灭大火,只能站在水中眼睁睁地看着花家庄被火吞噬,不敢靠近一步。
“花祥——”
没有人回答。
“花祥——你在哪儿——”小东西快哭了。
没有人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沙哑而低沉的吼声。几个黑色的影子从烈焰中走出,血红的眼睛充斥着强烈的杀气。它们毛色漆黑,似狼非狼,似狗非狗,体形大如健壮的耕牛,钢刀般的利爪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它们慢慢逼进了小东西。
“嘻嘻……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啊……”
“还是个小不点儿,肉一定很嫩。”
“一定比人类好吃……”
“你……你们是谁……别过来……”小东西慢慢往后退,这些陌生的怪物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恐惧,尤其是那几双血红色的眼睛,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骨头也不剩。
它们小东西从未见过的杀戮者,吃人的魔物,当然,遇上弱小的龙它们也绝对不会放过。
“小不点儿刚才说啥来着?”魔物头子歪着脑袋问。
“风太大,我听不见!”
“听不见个大头!你漫画看多了!”
“人家猫依好萌啊~~~”
“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喜欢御姐!”
趁着魔物们争吵的间隙,小东西一头钻入水中飞快地向上游游去。
“肥肉跑了!快给我追!”
它远远地听见身后魔物们在咆哮。


小东西筋疲力尽地爬上河岸,恐惧已经渗入它的血液,像蚂蚁一样啃着它的骨头,啃得它浑身发抖。
它向九山寺跑去。
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人了,为什么还要去呢?它不知道。九山寺是它最温暖的家,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智弘、花祥、还有爱抓狂的余致远……无论遇上什么事,那里都是它的避风港。
所以,才要回去啊……
它答应过余致远,要等他回来;还有花祥,要对她说对不起……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它头上,小东西只觉得眼睛里金星直冒,双耳嗡嗡作响。它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随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老子让你跑!”
血,从额头渗下来,流入它的眼睛里。它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血,好红,像山间的野草莓,像花祥的红衣裳。
好刺眼,好可怕的颜色……
又是一掌爪来,它本能地滚向一边。脑袋没有被抓住,但是背上的鳞片被撕下一大片,火辣辣地痛。它摇摇晃晃地爬起,甩甩脑袋,望着眼前的可怕生物。
它们……要吃了自己……
血,染红了雪白的鳞甲,一滴一滴落入冬日干燥的泥土地中。它没有任何退路了,要么乖乖地被怪物吃掉,要么……
我不想死……
那么,就把它打倒吧。一个声音在它脑中响起。
它想起了自己曾经咬伤的那个人类胖警察,自己的牙还算锋利,不至于连栗子壳也咬不动。
现在,要自己救自己了。它还没有向花祥道歉,它还要等余致远回来……它想见他们,活着见到他们。
“小样儿,还挺能撑的。”魔物咧开嘴笑了,露出利齿和血红的舌头,“老子就赔你玩会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迎面冲了过来。小东西打个滚闪开了,魔物扑了个空——虽然是个小不点儿,但毕竟是龙,反应速度和魔物不相上下。魔物有点儿恼火,看到小龙窜到自己身后想要跑,扭头就冲了过去。
像一只紧缩的弹簧,小东西高高地向空中跳去。
它不会飞,但这一次,一定要飞起来!
砰——
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魔物就一头撞在坚硬的岩石上,这回轮到它眼冒金星了。
就在这个瞬间,落到地上的小东西扑向魔物,死死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
撞得晕头转向的魔物被从脖子出传来的疼痛弄清醒了,这时它才明白自己中了计。魔物发疯地咆哮着,拼命甩着脖子,可是小龙就是死死咬住不松口。
虽说被咬住,但是只咬着皮肉没有咬住要害,魔物心里再清楚不过——毕竟是条小龙,对打架这种事一点经验也没有。但它仍拼命甩着脖子,将咬住它脖子的小东西甩得头昏眼花,然后重重一掌抓在它背上的伤口上。
撕心裂肺的剧痛突如其来,小东西惨叫一声松了口,摔到坚硬的地上,伤口的血汩汩流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它喘着气想重新爬起,但是伤口的剧痛让整个身体不听使唤。
我想回家……
血腥味儿引来了其他魔物,它们将小东西团团围了起来。
“头儿,能吃吗?”
“急啥急,急啥急,这小子耍俺俺还没教训完呢!”魔物将爪子上的龙血舔得一干二净,走到小东西身边用爪子推了推它,“小子,起来。”
小东西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头儿,它死了吗?”
“没死,龙的命硬着呢!能活五六千岁!不过你——”魔物将鼻子凑了过去贪婪地嗅着,“吃了你,俺也能活到五千岁。”
这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东西突然睁开了双眼。魔物看到了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这是……
在它发愣的这一秒,小东西扬起爪子,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向魔物的眼睛狠狠抓去。
它的举动实在是太突然了,魔物头子猝不及防,眼睛处炸开一片血花。它惨叫着,带着满头满脸的血向小河的方向跑去。
其他魔物们愣了一下,随即,一拥而上,将小东西踩在脚下。
它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它只想回家,那个已经没有任何亲人的家
余致远……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我一直在等他……
花祥……你在哪里……我好怕……
我想回家……
它的喉咙被咬住,尖利的牙齿穿过鳞片扎到肉里,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痛啊……谁来……救救我……
原本雪白漂亮的鳞片被一块块撕扯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它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
眼泪流了出来。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人……
我好难受……
肉被魔物们撕下,它感觉不到痛,因为意识,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只剩下几句话萦绕在耳边,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
“我一定会回来的!”
快回来啊……不要丢下我……带我回家……
一声清脆的咔察声后,它的喉咙被咬断,它的意识和这个响声一起,从世界上消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智弘,花祥,余致远,还有森林里的朋友们……唯一仅存的感觉,是身体正向无尽的黑暗坠去。


“你……是谁……”这里好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又是谁呢?”一个声音出现了。
“我是……”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哭?
“我是您唤来的,原本生活在忘川河边。”
“我没有……”我没有呼唤过什么,为什么它会来呢?
“是您强烈的悲伤把我引来的,龙神。”
“悲伤……是什么……”奇怪,眼泪为什么一直流?心里,好痛。
“做笔交易吧,我让你不再伤心,不再哭,但是你的记忆和感情,必须给我。”
“记忆和……感情……”这是又什么呢?
“对于您来说是没用的,但是对于我……带血的记忆是最美味的……怎么样?忘掉所有的悲伤。”
“嗯……”我再也不想哭了。
“那么,成交。”


半个多世纪后,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男孩出现在九山寺附近,一双经历过战火和十年浩劫的手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牵着他的手走在落叶纷飞的山路上。
“秋天到了……就叫你余秋吧……”
老人长叹一声,说。
“走吧,咱们一起回家……”


临近考试,感想暂时放着……总之,很累,

yukikazexuefeng 2007-01-20 21:33
部分人设,献丑了
http://photo.163.com/photos/snowindyukikaze/31257776/

yukikazexuefeng 2007-01-22 23:38
五 交叉点
背景音乐:藤田惠美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Luar na Lubre:Memoria da Noite
下载地址: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
http://www.xy-520.com/03.mp3
Memoria da Noite
http://music.tianya.cn/upmusicfile/2006/12/13/9863_1899610.wma
个人感觉还是Memoria da Noite符合这一章的感觉^_^,淡淡的哀伤。
“拜托了!参谋长!”
余致远双手合十,上半身与下半身呈标准的九十度直角。保持这种鞠躬方式最考验军人的耐力,作为一个文职人员,余致远很快就听见自己的脊椎骨咔咔作响,再这样下去非得摆出OTL的姿势不可。
参谋长柳瑄躲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堆后面,露出两只受宠若惊的小眼睛。
“我说余政委,想请假直接找师长去,干吗来拜托我?”
“你说在这种节骨眼儿的时候我敢去找那台爱暴走的初号机吗?!你答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的话……”
话没说完,余致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很标准的OTL造型。他原本想说“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请你吃鸡肉”,无奈脊椎骨率先缴械投降了。
这一跪在办公室引发的小小震动立即引发了强烈的蝴蝶效应:本来维持着微秒平衡的文件堆颤抖起来,文件纷纷向两人头上砸去,其气势丝毫不亚于温室气体排放过量引发的喜马拉雅山雪崩。最终,两个人被严严实实地活埋了起来。
柳瑄从文件堆中爬出,欲哭无泪——将这堆文件放回原处起码要动用两个班的兵力花上一周时间。
“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么请接手我的政委工作,解决现有问题。”文件堆下传来余致远的声音。
“不——要——”


从管理学的角度讲,作为军队内部日常事物的管理者,政委一职及其重要。他可以统一战士思想,宣传政策方针,将指挥官从琐屑的日常事物中解放出来,专心从事军事指挥活动。
余致远就是这样一位政委,军事方面一窍不通,却是个出色的矛盾协调者——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和事老。他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成功地解决了诸如子弹、机关枪、榴弹炮分配不均所引发的矛盾。
想不到,一箱小小的美国罐头和他杠上了。
打完淮海战役后,部队南下。余致远所在的38师和另一个师——36师,驻扎在九溪附近休整,为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做准备。
两个师的师长都是泥腿子出身,同属于无产阶级,却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在战利品方面更是矛盾重重。打淮海战役时缴获了一箱美国罐头,双方战士都声称罐头是自己师的,甚至差点儿打起来,好在余致远及时赶到制止了,一箱罐头这才没有引发一场血案。
余致远找到了36师政委,私下协商解决罐头问题。最后双方政委达成一致:将罐头平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罐头事件被双方师长知道了。38师师长将罐头强行扣压下来,并劈头盖脸训了余致远一通,骂他胳膊肘往外拐。余致远委屈极了,说师长是本位主义,师长一听,立刻暴走了。
“你这个小知识分子还轮不到来教训俺!!!”
余致远只能乖乖败下阵来,他是知识分子,大学生,全师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但参加革命只有短短的十年——师长可是正儿八经的红小鬼。
至此,余致远已经无法力挽狂澜。两个师长到上面开会,一见面就互相指着鼻子骂对方本位主义,小团体主义。上级把余致远叫了过去,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你是怎么做的思想教育工作?!”
“我不知道……”余致远哭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来到38师当政委,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羊闯入一群嗷嗷叫的野狼中,自己没有被吃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再说38师师长素有“政委杀手”之称,特长是把跟他合不来的政委轰杀至渣¬——余致远是在38师干的时间最长的政委。
但自打罐头事件后,师长一见余致远就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并随即引发长达20分钟的暴走。
“师长小时候被地主老财用罐头袭击过……所以……他把你当成罐头了。”
这是参谋长柳瑄在综合各种从地下渠道得来的小道消息后得出的结论。柳瑄以前从事过地下工作,参谋长一职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人都是完美的,唯一也是致命的缺点是抵挡不住鸡肉的诱惑。
“你如果替我解决罐头问题我就请你去县里的聚仙楼吃鸡肉大餐。”余致远开出条件,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在昨天,一封上级的电报发到他手上,勒令他在渡江战役之前解决罐头问题和师长暴走问题,否则……
否则后面是六个点,这就意味着余致远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被上级领导轰杀至渣。
罐头问题实质上是师长暴走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余致远——师长一见他就暴走。所以余致远不能出现在师长面前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否则一箱罐头引发血案的直接受害人就是余致远。
好在柳瑄被鸡肉炮弹打倒,一口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回去呢?马上又要打仗。”
“这里是我老家,总要回去看看。”余致远苦笑一下,“虽然……家里没有什么人了……”
柳瑄耸耸肩,余致远因为卷入地下党事件,爹娘被日本鬼子杀了,布店也被一把火烧光,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了解余致远,他是那种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为人处事的人,也是善于忍受各种打击的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只有一种选择——逃避。
他在逃避罐头的事,那么,现在又在逃避什么呢?
“那么说好了,今天晚上聚仙楼见。”柳瑄拍了拍余致远的肩膀,笑得有些无奈。
“OK。”余致远钻进军用吉普车,发动机轰鸣起来,吉普车拖着身后的尘土向九溪县城驶去。
(大家原谅我吧……亮剑看多了……)


“政委,您也是九溪人啊!”开车的司机兼警卫员憨厚地笑着,“俺们连也有一个。”
“嗯……”余致远懒懒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老人,妇女,孩子……青壮劳力都拉去打仗了,所以看不到。
街还是那条熟悉的街,由于战火连绵,街道两边的房屋破败不堪,有的留下了大火烧焦的痕迹。
以后……应该不会又战争了吧……该结束的都结束了,日本鬼子,还有租界条约什么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不知道,只要每个人生活得都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余致远他自己呢?他也不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稀里糊涂地进了军队,稀里糊涂地当了38师政委,稀里糊涂地和一个护士结了婚……这样稀里糊涂而又随遇而安的生活,他早已经习惯。
只是有时在深夜中醒来,他会想起那个孩子。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
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好快……
吉普车嘎地一声停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政委,您下车吗?”
透过车窗,余致远眼中看到的是一堆烧焦的瓦砾,爹,娘,还有这间小小的布店,早已消失在战火之中。
他擦了擦眼角。
“算了……出城去吧……”


山路崎岖,美式吉普像跳摇摆舞似的蹦蹦跳跳,在发动机的伴奏下一路前行,乐坏了司机——他可以将车开到200公里/小时而不用担心交警来开罚单。
他的举动给坐在后面的政委余致远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余致远的眼睛已经变成蚊香形,还不得不忍受司机用四川话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下简称《三八》)。他开始后悔为了进行思想教育而推广方言版《三八》,如果换成川剧版说不定会好点儿。
“停……停车……”余致远受够了,不是因为晕车,而是因为司机突然将四川话版的《三八》改成广东话版。
车门开了,余致远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苍翠的群山。他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向穿行在山间的羊肠小道走去。
虽然不知道政委要干什么,警卫员——也就是司机跟着他下了车,握着枪不安地向四周张望。这里刚解放还不到一星期,说不定有潜伏的国民党特务。就在前几天,驻地大院内发现了一只绣花鞋,引发一场不小的风波——虽然事后查清那只绣花鞋是某罗莉无意丢下的。
余致远没有像警卫员那样考虑得太多,他在崎岖的山间路小路上匆匆而行,茂密的灌木丛将小路遮蔽起来,恣意伸展在各个角落,头顶的树梢上,蝉声鸣成一片。
又是一个绿色的夏日。
他回想起那个夏日的夜晚,和那个伤心的孩子坐在星空下,一起看着流星划过苍穹。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
现在,我终于回来了。
10年了,这个时间是不是太长?
一处断壁残垣掩映在树丛之中,灰色的,毫无生气。寺已经看不出来了,只剩下破败的庙堂,余致远让警卫员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庙堂里到处结着蜘蛛网,屋梁摇摇欲坠,只有那尊大佛石像静静地矗立,微笑地看着世间万物苍生和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那个孩子还好吗?
余致远看了一会儿佛像,转身向后院走去,刚一迈出脚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黏乎乎的。
他低头一看,地面上涌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汩汩地冒着,像沥青,但又不是。余致远想拔出自己的脚,却发现几只壁虎一样的爪子从黏液里钻出,抓住了他的靴子。
这是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余致远开始冒冷汗,他大声喊着警卫员的名字,可警卫员好像没听见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要扣你工资!
此时余致远又气又怕,伸手去摸腰间的勃朗宁,不料更多的爪子冒了出来,陡地伸长,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并把他向黑色的黏液里拖去。
周围的景象渐渐变暗,变黑,阴冷的气息钻进了余致远的脖子里他的半截身子已经被吞没,然后是腰,胸口……很快,只剩下头露在外面。
“救命……救……”胸口好闷……长征过草地时牺牲的烈士们也是像这样被吞没的吧,可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草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黏液没到了他的下巴,他拼命向上仰着脸,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不想死……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余致远的领子,在他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把他从黏液里拎了出来。余致远觉得自己的身体飞到了半空,随后重重地摔了个嘴啃泥。
他隐约看见一团金色的火光生起,火光中传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真是的,几年不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喂,你没事吧?”
余致远狼狈地爬起来,拍拍军服上的尘土,悲痛地发现上衣口袋里的怀表变成一堆金属零件。
“这是军长给我的……我的怀表啊——”
“又不是你儿子死了你哭啥,大不了我赔你一块。”
“你赔得起吗?!”在那个年代的中国,拥有一块怀表丝毫不亚于现在拥有一辆豪华的宾利轿车。
“梅花的你要不要?或者Rolex?”
“什么——”
余致远惊讶地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救命恩人”,但“救命恩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把玩手中一把精制的欧式小刀,嘴里叼着烟,悠然自得。
这是典型的英国绅士打扮,高个子,外套长风衣里面穿的是马甲和白衬衫,长及膝盖的金发整齐地绑在脑后,还带着金丝边眼镜,就像经常出入大英博物馆的年轻学者。
余致远在北京念书时见过外国人,他们大都穿成这样,只不过头发没有这么长。余致远对外国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他们经常在北京的街道上肆无忌惮地飚车,撞死中国人决不偿命。
但看见对方的脸时余致远彻底迷惑了,眼前的“外国人”有着和亚洲人一样的五官特征,又有着西方人的白皙肤色,但是那种高贵而神秘的气质是任何人所不曾拥有的。
“如果猜得没有错的话你就是余致远政委。”“外国人”抬起长长的睫毛看着他,将小刀装入口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既然是你本人,那么我就没必要在你面前伪装了。”他没有回答余致远的问题,而是闭上了眼睛。
“你……”
几秒中后,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余致远看到的,是一双琥珀色的妖异眼睛,细长的瞳孔如猫一般让人想起传说中的魔鬼,耳朵也变尖了。
“你……到底是谁……”
“呵呵,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就麻烦了。不过你可以叫我欧文,这是我的英文名字。”
“……你不是……人类。”看到他,余致远不禁想起那个孩子,有着同样的眼睛,只是头发颜色不同。
“对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很像?”欧文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余致远的心事,“我和他确实有血缘关系。”
“他……现在在哪里?”余致远的心跳得厉害。
欧文将烟轻轻夹在指间,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来。”


余致远跟在那个叫欧文的人身后,穿过密不透风的树丛,头顶的天空也被树枝档得严严实实,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漏下。眼看越走越远,余致远感到不安,他四处张望,握紧了腰间的勃朗宁。
“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除了你和我。”欧文淡淡地说,“你在害怕吗?”
“没有……”余致远将手放下,“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说过了啊,是亲戚。”欧文停下脚步,转身对余致远说,“我们的世界有些事你是无法理解的。”
“神的世界?”余致远苦笑了一下。
“差不多吧。我们和人类的世界,实际是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余致远只听说过资本主义世界和共产主义世界。
“一个属于人类的,叫人类世界;另一个属于我们——不,应该是被你们人类称为动物、植物、精灵、妖怪、魔鬼、还有神的生物组成的世界,叫人外世界。”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人外世界,想收回来,很难——还记得刚才那一滩黏乎乎的东西吗?知道人外世界真实存在的人类,只有极少数,如果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就会……”欧文做了一个很无奈的手势,“不过我确实对你感到很意外。”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对啊,正因为你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对另一个世界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有了交叉点,你改变了那个孩子的命运,他也改变了你的……还记得你们之间的约定吗?”
余致远的眼圈有些红:“他还好吗……我让他等了太长时间。”
“如果让你等下去,你愿意吗?”欧文转身走向一棵奇异而巨大的树,树根盘根错节,棕褐色的躯干撑起一片如华盖般繁茂的翠绿枝叶,在这片山林中显得格外扎眼。
“我想让你听一听他的声音。”
欧文闭着眼睛,轻轻抚摸着树干,一种奇怪的声音钻到了余致远的耳朵里,遥远而清晰。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人……
快回来啊……不要丢下我……带我回家……
……
泪水从余致远的眼角滑落,悲伤而绝望的感情一丝一丝地渗入他的意识,他觉得自己的心快碎了。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是睡了。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带他回家。”
“告诉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余致远冲过去一把揪住欧文的领子。
“你一个人类到底懂什么?!”欧文轻轻推了一下余致远的肩膀,余致远像是触了电一般,身体弹到几米开外的地方。
“刚才你差点被吃掉你知不知道?!如果一切都告诉你你会平安无事吗?这个世界原本是禁止人类涉足的!”
余致远死死地盯着欧文,半天才开口。
“那么为什么是我遇上他?!我想带他走,可是带着一条龙我又能去哪里?!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你死我活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现在真后悔当时为什么稀里糊涂挨枪子儿!为什么稀里糊涂地逃到那座庙里!”
“那是因为你自己!”欧文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小蚂蚁,“你很矛盾,是吗?难道你以为痛苦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比你更痛苦更矛盾——我已经没有办法让他回到我们的世界去了!”
“老天!为什么会这样?你好歹也是他的亲戚。”
“因为他是被人类养大的,而且他的血统……没有人会喜欢他。即使回去……也会……”
余致远的表情凝固了,那个孩子,难道……
“放心,他没有死,只是太累,需要睡一会儿。”欧文的口气和缓了一些,走到余致远面前将他拉了起来,“我是个流浪者,无法像父母一样照顾他,无法给这孩子一个家——只有你可以做到。所以,拜托你了。”
“为什么是我……”
“你改变了这个孩子的命运,这是我最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他也许还是个山林里的野孩子——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遵守你们之间的约定?无论结果是什么。”
余致远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了。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
我才是小狗……智弘刚死,我就……离开了……
“能带他回家的,只有你了。”欧文轻声说,又像是在恳求。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缓缓地说出三个字:
“我愿意。”
“谢谢。”欧文拍了拍余致远的肩膀,“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和被余致远压碎的那只很像,只是盖子上多了一颗名贵的猫眼石。
“这只怀表你收好,不要拿给任何人看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它的来历,19年后你还会来到这里,到时候拿着这只怀念去大许村找一户姓李的人家,他们会帮助你的。”
余致远满腹疑惑地接过怀表:“19年后?为什么?”
欧文轻蔑地笑了:
“这个国家还会乱起来。”
“怎么会……”
“信不信由你。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最好留在军队中,市委的工作能不接就不接。”
这下,余致远坠入了九天迷雾之中,这个国家刚刚从战火中走出,怎么又会乱?还有市委……什么市委?
“因为我会占卜啊。”
欧文微笑地望着陷入迷惑之中的余致远,啪地打了个响指。
“Au revoir。” (法语:再见)


“政委,政委……”
“哇!!!”余致远吓了一大跳,也把警卫员吓了一大跳。他从恍惚中惊醒,环顾四周,自己站在庙堂中央,面前,还是那尊笑眯眯的石佛象。
到底怎么了……
“政委,您没事吧?”
“你叫我干什么?”余致远惊魂未定,自己刚才分明是在树林里!
“您在佛像前站了半个多小时,俺怕您出事……政委,您真没事吧?吓死俺了……”
“没什么……”余致远将手插入上衣口袋,摸到了一个圆圆的金属物体,中间嵌着一枚珠子,玉石般温润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当余致远和警卫从群山之中走出时,晚霞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政委,您今晚要请柳参谋长吃饭啊?”
“嗯。”
“可别喝得太多,师长说明天要开会。”
“我知道……喂,你等一下。”
“啥事?政委?”刚想钻入驾驶室的警卫员听到长官的命令,立刻立正站好。
“我来开车。”
“啊?!”
“服从命令!”
“是!”
余致远钻到驾驶室,手握方向盘,脚底猛踩油门,吉普车像箭一样朝县城的方向弹去,在绯红的天空下拖出一抹金色的沙尘。
后排座位处传来警卫员的惨叫:
“救命啊——”
这回是无锡话。


“老兄,你迟到了。”
聚仙楼楼上的雅座里,柳瑄满面堆笑地瞄着风尘仆仆赶来、一脸不开心的余致远,二郎腿得意地翘着,全部由鸡肉做的菜摆了满满一桌。
“老规矩,罚酒三杯……你可得完成任务啊!”
“喝就喝!”余致远满肚子的不快,正好借酒消愁。
三杯酒下肚,余致远的头开始发晕,柳瑄则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着满桌的佳肴。
“这个麻油鸡丝不错,嗯……还有山菇炖鸡腿……鸡身上最好吃的部位就是鸡腿了!喂……老兄,怎么不吃菜?心疼钱了?今晚我请客!”
“不知说好我请么?”
“原本是该你请的,但是我有事相求,就不让你破费了。”
“什么事?”余致远心不在焉地将酒杯端到嘴边。
“我想辞职。”
噗——
满嘴的酒喷了出来,余致远被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咳咳……好端端的你辞什么职……”
“累了呗!我想回家,好久没有见到老婆孩子了。”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我老婆了,她现在调到了纵队医院,比我还忙。”余致远又重新倒了满满一杯酒,“这不是你辞职的理由吧,像你这么聪明狡猾的人……”
“还记得李欣吗?”柳瑄冷不丁冒出一句。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个拉我下水的家伙。”余致远将酒一饮而尽,“逃到根据地后我一直在找他,想把他狠狠揍一顿……”
“可是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怎么,你也知道……”
“我们俩曾一起在北京搞过学生运动。”柳瑄夹起一块鸡肉塞到嘴里,“这鸡翅膀烧的不错,要不要尝尝?”
余致远没心思吃菜:“为什么要提他,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你以为上面说他死了他就真死了?依我看,他不是死,而是压根儿就不想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真TMD神经……”余致远又喝了一杯,干笑几声,“你们这帮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瑄放下筷子,露出少有的一本正经的脸色。
“这个国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们为她尽一份力,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已经足够,至于建设什么的,留给想建设她的人去做……我已经累了,想和李欣一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有老婆和一大群孩子,还有一块不大的地……”
“你……滚吧……反正我……”余致远自己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在满头黑线的柳瑄面前歪歪斜斜地瘫倒在地。


这是哪里呢?对了……是学校的人工湖畔,一个很萌的女生随手一挥,手中的信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几个圈,落入清澈的湖水中。
失了恋的余致远痛苦万分,谁能想到如罗莉般萌人的女生会是条恐龙!万念俱灰的他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迎面碰见了学长兼同乡——李欣。
“老弟,我们在搞社团活动,过来帮下忙。” 李欣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跑,跑出校园,跑到北京的街道上。
街上好多人,大都是学生,扛着标语、横幅,喊着口号。余致远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欣就塞给他一大摞传单。
“这个怎么发?”
“随便发,往天上扔也行,塞给路人甲乙丙也行。”说完,李欣就跑去指挥别人去了。
发就发吧……反正,无事可做。
余致远见人就塞传单,搞得他有些麻木了。反正是宣传抗日又不是塞小广告……如果能在人群中见到那个女生的话……
“混小子!你干什么?!”
余致远定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又矮又胖就的警察。余致远刚好把传单塞到他的领子里。
“哇……好矮……”余致远连忙将传单拽了回来。
“你居然说我矮?!不可饶恕!!!”豆丁警察的脸气得比猪肝还红,跳起来抡着警棍向余致远的头顶砸去。
“看招!少林寺独家秘技!军道杀棍……(以下省略200个形容词):天使扑杀!”
余致远丢下传单就跑,豆丁警察穷追不舍。余致远觉得自己被打了好几下,真奇怪,他没有感觉到痛。


没有人追我了吧……余致远慢慢停下脚步,发现自己置身于寂静的绿色山林之中。
身后的草丛在沙沙作响,他转过身,一个孩子的身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快回去吧……马上要到大许村了。”
草丛中的孩子一动不动,悲伤地望着他。
“拜托……不要跟着我……我也很为难啊!”他长叹一声,“我们约好了,我一定要回来的,不是吗?”
孩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矛盾?
余致远颤抖着,他咬着嘴唇扭过头,向大许村的方向跑去。
我……在哭吗?是的,我在哭。
还有,心,好痛。


“喂~醒醒啦~~~太阳出来啦~日本鬼子打来啦~师长来轰杀你啦~~~”
“哇——”余致远从床板上弹起来,柳瑄坐在床边,悠闲地喝着稀饭。
“不这么叫你你是不会醒的,一会儿还要开会呢!”
“对了!罐头!罐头的事!”余致远突然想起这个重大问题悬而未决。
“不是说好全包在我身上吗?一切OK啦!快把衣服穿好,还有10分钟就要开会了!”
余致远披上军大衣,不小心碰到了口袋里的怀表,心中不由得一沉。柳瑄装作没看见,端着饭碗出去了。
礼堂内,所有的团级以上干部全部到齐,一见衣冠不整的余致远闯进来,所有人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是怎么了?”余致远不解地望着师长,师长今天真奇怪,见到他不暴走,反而露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
“让我们恭喜余政委得了个大胖小子!”
热烈的掌声再一次爆发。
“什……什么?罐头呢?”
“你们知识分子就爱磨磨唧唧的,什么罐头不罐头的,罐头送你老婆当营养品啦!”
“送我老婆干什么……”显然,余致远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师上下都跟着你沾光哪!”师长宽大而粗糙的手拍在余致远肩上,“你可真有福气啊!像我,仨儿闺女,做梦都想要一个……”
“等等!你说我老婆——生了!”
“还是个大胖小子……”师长不往下说了,面前的余致远已经彻底石化。
我•完•全•忘•了•这•件•事!
柳瑄用手指戳了戳余致远的脸,好硬。
几秒钟后,如滚雷般的巨大吼声响彻礼堂,人们见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一向温文尔雅的余致远政委暴走了。
干部们大眼瞪小眼,完全被这壮观的景象所震撼,一个个露出很囧的表情。
“政委暴走实在是太罕见了!谁有照相机?”
“到底是知识分子,和师长不是一个级别,暴走都文绉绉的。”
“他八成满脑袋想着罐头的事,把他媳妇儿忘一边了……”
……


“咳咳……大家静一静,下一个议题是讨论余政委的儿子如何取名。”师长瞄了一眼余致远,余致远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坐着,还没有从精神崩溃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们请柳参谋长发言!”
“说什么好呢……取名字当然要取既吉祥又好听的……依我看就叫余林海吧!”
柳瑄在一片掌声中坐下,偷偷戳了戳身旁的余致远,还是好硬,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柳参谋长不愧是东北人,起名字都想着东北老家,这种精神是值得赞许的,但是——既然是军人的孩子,起名儿就要带着军人的气儿!那才是好名字!下面请大家自由发言!”
师长的话把柳瑄打击得够呛。
“他怎么老是这样……”
干部们纷纷站起来发言,有的说应该叫余淮海,有的说应该叫余太行,还有人说应该叫余米香……但都被师长一一Pass掉了。等到所有人都发言完毕,师长开始表态了。
“38是咱们师的番号,依我看就叫余三八……”
师长还未说完,余致远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面色阴沉漆黑如包公,森森寒气顿时席卷整个礼堂,冻死冻伤若干。
“我儿子叫什么名字……我说了算……”
在众目睽睽之下,余致远卷着犹如太平间发出的阴森冷气向礼堂出口飘去。
事实证明,余致远的决定事明智而正确的。
(我现在一看键盘就吐血……怎么办?)


不久,南京解放,38师并没有挥师南下而是服从上级命令驻扎在九溪。余致远将老婆孩子接了回来,他在军区大院分到一栋二层小楼,和师长家紧挨着。
三天后,两栋房子由于主人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师长将自家门前的花园改造成菜地;余致远和老婆则弄来了十几株月季,还在花园一角搭了一个蔷薇花架。远远望去,就能明显分辨出阶级不同所造成的差异。至于房屋的内部装饰……我不说了,估计是地球人都能猜出来。(亮剑后遗症 ||||OTL……)
至于柳瑄,则成了余致远身边消失的第二个人。辞职报告刚刚批下来,他就人间蒸发了。报告具体是怎么批下来的余致远不得而知,估计柳瑄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还编出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病,鬼才知道他的病历是怎样开出来的。
就这样,38师参谋长柳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档案里也只是几句干巴巴的句子一带而过。
余致远仍继续着他的政委工作,生活平静而忙碌。九溪由县升为市,组建了市委,这里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军队也不例外。上个星期调发下来一批苏联产的高射炮,因为无人会用而闲置了,这几天余致远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
忙碌了一天后,余致远下班回家。老婆刚把儿子哄睡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又把孩子吵醒了,余致远只得在儿子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中拿起话筒。
“喂……您是哪位?噪音太大——我听不见——”
电话另一端的人也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淹没在婴儿的哭嚎之中。
有人在砰砰敲门,余致远放下电话把门打开——是师长,身后跟着三个罗莉女儿。
“你家那个胖小子忒能嚎了!我在电话里什么也听不见!”
“是您打的电话啊……师长您屋里坐!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是这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去!”
冷不防,师长身后的三个罗莉像三条小泥鳅钻进余致远的家,到处窜着。
“师长您屋里坐……”看到师长要暴走了,余致远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师长也不客气,踏过门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老余你家咋整的啊!跟地主老财的家似的。”师长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副水墨山水画。
“是我岳父画的……”无数黑线爬上了余致远的脸,除了婴儿的哭声,罗莉们的打闹也传进他的耳朵。他知道这仨罗莉的厉害:除了制造绣花鞋事件外,还善于洗劫炊事兵、食堂、以及军区大院每一家的厨房。上周她们洗劫了崔参谋家,造成崔参谋家至今仍处于断伙状态。
上帝保佑啊,我可不想让自家的厨房……
可是师长大人尚未意识到自己和四害有一拼的罗莉闺女们造成了多大的破坏,仍滔滔不绝地说: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九溪市委那边缺人手,你看你能不能过去一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市委?”
“好像是安全方面的事。老余你以前不是干地下工作的吗?”
拜托!那是别人拉我下的水!
师长大人又说了些什么,余致远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市委”一词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大脑,唤醒遥远的记忆。
最好留在军队中,市委的工作能不接就不接……
“对不起,我不能去。”余致远打断了师长的话。
“啥?!人家可是指名道姓点你啊!”
“您看,我现在手上的工作还有很多,比如高射炮……”
“那不简单嘛!找个人接你的活儿!”
余致远默不作声。
“我说你这个大知识分子咋就那么倔,一点觉悟也没有,现在有那么多潜伏的台湾特务……”
拜托!就凭我那点儿水平早被台湾特务PK掉了!
“师长,我真的不能去。高射炮是上级交代过的重要任务,如果不好好完成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而且军队的建设刚刚起步,我不能丢下一切不管,这样一走了之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这身军装……”
看到他态度坚决,师长也没辙。
“算了,我找别人去……走喽!小兔崽子们!”
师长跨出门槛,三个罗莉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余致远站在门口,目送师长离开。
“你怎么不愿意去市委啊?我爹在政协。”老婆抱着刚刚入睡的孩子从卧室走出来,“可以互相照应一下的……”
“快!快去检查厨房!”余致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起来。
经检查,余家丢失白砂糖一罐。余致远大大地送了一口气,但他看见自家的花园时,惊得下巴快掉了下来,
千姿百态的月季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
看来,罗莉们不仅仅喜欢洗劫有食物的地方,余致远要种也只能种荆棘一类不开花不结果的带刺儿灌木了。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余政委家原本雅致的花园满目疮痍,旁边师长大人家的屋顶上,插满了各色月季花。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师长的三个罗莉闺女长成俏丽的御姐并很快升格为河东狮级的人妻,余致远的儿子也长成一个健壮的大小伙子,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但是这个国家上空的政治气氛变得一天比一天诡异,先是军工厂的一个车工说了一句“苏联的车床比美国车床噪音大”,被当成反革命抓了起来;接着是余致远的岳父在政协开会时带头将了几句话,也被抓了。余致远想方设法打听岳父的下落,得到的答复仅仅是简单的一句“为无产阶级劳动去了”。他想不明白,像岳父这种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人,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人民公敌。他找师长发牢骚,师长也是一肚子的火:他的一个女婿因为不小心说错话也被抓了起来。
过了年之后,一切变得更加动荡不安,终于有一天彻彻底底地爆发了。造反派们冲进了九溪市委,打砸烧抢一通之后拖着市委的干部们去游街。军分区大院的墙再高再厚也抵挡不住外面的骚动,游行的红卫兵们在高墙之外日日游行,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小字报雪花般地从墙外飞进来。
余致远觉得自己彻底成了一个抑郁症患者,不仅要管军队内部各项事物,每天还要应付外面疯狂的红卫兵,精神总是处于崩溃的边缘。当岳父被抓的时候他回忆起那个叫欧文的“人”曾经说过的话,掐指一算正好19年,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队政委,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无法抵挡历史的车轮,无法挽救陷入困境的亲人,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每次晚上失眠,他总会来到蔷薇花架下——那里埋藏着那块嵌着猫眼石的怀表,那块给他带来梦幻般经历的怀表。回想自己的经历,余致远觉得自己总是在各种巧合与迷惘中起起落落,随风飘扬,正好印证了那句古话:人生如梦。
何时才能醒来呢?
在一个清晨梳头时,余致远发现自己的两鬓已经斑白。已到不惑之年的他感到自己像个七八十岁的古稀老人,真得好累,再也经受不住各种大起大落。
他望着窗外,儿子和同学们在篮球场上拼抢着。因为学校停课,他们无事可做,又不愿意到外面凑热闹,只能在家里闲着。
闲着也好,趁年轻……
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混在游行的队伍里发传单——那是为了宣传抗日。现在外面的年轻人为什么游行呢?为了国家?这种方式正确吗?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话筒,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喂……柳瑄!怎么是你!”
“长话短说……我只有很短时间……”电话里夹杂着沙沙的杂音,“阶级斗争马上要扩大到军队了……你和你的家人……尽可能到东北来……这里比九溪安全……要快……我在赤峰……”
“喂!喂!”
电话断掉了。
挂上电话,余致远惊出一身冷汗,阶级斗争扩大到军队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把老婆从厨房里叫了出来,将事情简明扼要地向她说了一下,让她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你不走么?为什么……”
“这里有我必须去做的事情,我不能离开……”他看着窗外,儿子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又看着一脸梨花带雨的妻子,她年轻时是纵队医院里最漂亮的护士,如果不是日本鬼子的炮弹擦破了他的头皮,他就永远不会遇到她。
“别哭……你们娘俩晚上走,悄悄的……做去东北的火车,到沈阳下……然后转车……”余致远哽咽了,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们娘俩……一定要……活下去……”


本来暖意融融的晚饭在今晚变得冷冰冰。面对一桌子佳肴,谁也没有动筷子。余致远一家三口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儿子低着头凝视着地板,过了许久,抬起头望着略显苍老的父亲。
“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余致远的声音在发抖,他不知道这场恶梦何时会结束。墙上的挂钟指针正一点儿一点儿地向12点靠拢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有节奏的咔察声。
“不早了……该走了……”他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通了警卫连的电话。
五分钟后,一辆吉普车载着余致远一家离开军分区大院,向宁静的黑暗驶去。
(1月17日:今天破记录,七千字……)


妻子和儿子走了,这里只剩下了自己。
余致远目送着载着妻儿的列车消失在晨曦之中,轻轻走下站台。
下面,该做些什么呢?
“你先回去吧,我想走回去,散散心。”
既然是领导的决定,司机也没辙,敬了个军礼后开着吉普车离开了。
余致远走出车站,整个城市静悄悄的,还未从沉睡中醒来。此时,他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如果没有漫天飞舞的小字报,没有闹哄哄的年轻人,没有这场名为“文化”的革命,这个城市该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上班的人们正慢慢起床,还有赖床不想起的孩子;早点铺已经开了门,豆浆油条的香味伴着吆喝飘出来……
但是,什么也没有。城市醒来后,会继续前一天的疯狂。
余致远一边欣赏着这短暂而美好的宁静,一边掏出了口袋里的怀表——他在昨晚吃饭前将它从花架下挖了出来。
表盖上的金色猫眼石在晨光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他端详着,想起欧文那双奇异而威严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用轻蔑的口吻预言着未来人类可笑而毫无意义的举动,现在,预言变成现实。
人类在神的眼中应该是很渺小的吧,和蝼蚁差不多,自己也是。
好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那个世界,应该没有这些纷纷扰扰。
他将怀表装入口袋,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乱如麻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那个人类以外的世界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欧文说的对,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历史和时代的车轮会将他碾压在脚下,但是,他无法逃。
他已经逃了很多次,也不想再逃下去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余致远轻轻念着,向军区大院的方向走去。


迎面走来一群人,乱哄哄的,好在他们没有看见余致远。余致远低着头拐过墙角,再往前走,就到军分区大门了。
可是他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军区大院门口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水泄不通。横幅标语花花绿绿粘成一片,大字报小字报满天飞。
年轻人,革命不是这么搞的。
余致远叹口气,向人群走去。因为有大铁门挡着,红卫兵们无法冲进去,只能在外面高喊口号。军区大院,也只剩下大铁门这唯一一道纺线了。
“喊什么喊什么喊什么!”
人群静了下来,纷纷望着这位削痩的中年人。
“我是军分区政委!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这里是家属区!住着和你们一样的无产阶级!”
话还没喊完,余致远就被红卫兵团团包围。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打倒反革命分子余致远”,排山倒海的喊声与骂声一下子压了过来。余致远正纳闷:自己没得罪红卫兵啊!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在他身上。有人拿了木棒照着他脑后狠狠一敲,余致远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头好痛啊……有什么湿乎乎、冷冰冰的东西在脸上爬,好难受。
余致远缓缓睁开眼,惊奇地发现自己置身于市委办公室内,头上又湿又凉的全是水,对面的办公桌后,坐着带红袖章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拍了拍桌子:“余致远,希望你能老实交代问题!”
“好吧……交代什么?”余致远坐直了身子,揉着酸痛的脖子,“我破坏了革命群众的革命活动……”
“你给我老实点儿!”红卫兵头子对倚老卖老的余致远相当生气,“你现在是反革命分子!是潜伏在人民内部的资本主义腐败分子!”
“反革命?资本主义?腐败?喂……我没贪污过什么啊!你可以去查账的!”
“还敢抵赖!你是资本家出身!靠剥削无产阶级一步一步向上爬……”
“等等……我们家是资本家没错,开小布店的,因为我宣传抗日,店被鬼子烧了,爹娘也被……”
余致远突然闭了嘴——红卫兵头子的脸涨得通红,狠狠一拍桌子吼到:
“还敢抵赖?!这就是证据!”
一张白纸带着黑字送到余致远面前。
“这就是你生活作风腐败的证据!你上大学时写的情书!”
余致远一愣,他很久以前给那个很萌的女生写的古老情书怎么从人工湖底下捞上来了?真是个奇迹啊!他再定眼一看:满纸黑字歪扭七八,大大小小如乱石,还有N多的错别字,这里就不一一指出了。
这只能用囧TL来形容。
余致远哭笑不得,瞄着红卫兵头子。
“好吧,下面是什么?测谎仪?大脑分析仪?”
红卫兵头子离暴走仅剩0.0000001毫米,他挥舞着拳头咆哮起来:
“余致远!你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吗?!你就不怕人民群众揭穿你的罪刑?!”
“亏心事?当然做过!”余致远绝望地笑了起来,“有一件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把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孩子丢在深山里,自己参加抗日去了……我原本可以救他的!可是我当时糊涂了!以为为了理想可以放弃一切!可以救更多的人!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不是什么神仙更不是救世主!我遗忘过,逃避过,不想面对自己的错误,到最后还是发现自己仍然在出发的原点!如果不是我这该死的性格和这变化无常的时代!”
“闭嘴!”
“你们能明白吗?!这样做谁也救不了!更救不了这个国家!我的无知已经害了人!你们的无知会毁了一切!”
“拉出去!”
“不要再错下去了!”
“拉出去!批斗!”


“没想到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被搜走了呢!”
余致远躺在一堆干草上把玩着那块怀表,这几天被批斗来批斗去,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包括几个硬币;心爱的钢笔——那是岳父去苏联访问时带回来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还有记着各项工作的笔记本;几枚邮票……惟独这块怀表安静地躺在口袋里,奇迹般地躲过一次又一次搜查。
如果搜出来,资本家的帽子一定会扣得更大。
这几天余致远吃了不少苦头,挨打、挨骂、游街……各种莫名其妙的帽子也扣到他头上,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什么革命投机分子走资派阴谋夺权者……还有一个让他哭笑不得:从事资本主义园艺活动。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个罪名是什么意思,直到昨天他才想起来:自己曾在自家花园里种过月季,可是自打师长的三个罗莉闺女洗劫后就全部改种带刺儿的荆棘了,只留下一株蔷薇。
好吧,这也算罪名之一:阻止小罗莉洗劫花园。
师长一家还好吗?还有邻居们,警卫连的年轻人,看门的大狼狗……
还有自己的妻儿。
想到这里,余致远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这几天的批斗已经让他麻木不仁,望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也曾经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这个时代,疯了……
他轻抚着表盖上的猫眼石,在着狭小的黑窝棚里猫眼石如同一盏灯,默默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这颗小小的宝石将余致远从黑暗中解放出来,望着它,余致远就觉得身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一个红卫兵曾一脚踢到他小腿——那里以前受过伤,但睡了一觉之后,他跟没事儿似的继续接受批斗。
也许,自己真的让批斗麻木了……


两个星期后,红卫兵也许是批斗腻了,把余致远送到大许村。带着一堆稀奇古怪无厘头的罪名,余致远被关进牛棚。和他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市委的几名干部,与他们相比,余致远是幸运的——那几个干部被整得很惨,有的已经疯掉了。
自从到了大许村,余致远一直在苦笑,19年前的预言无情地变成现实。当时一头雾水,现在,彻底清醒了,而且醒得痛苦,无奈,就像庄周的蝴蝶被残忍地撕成碎片。
下面会发生什么呢?那个孩子,还在等他吗?

在牛棚里关了四五天,余致远等人被放了出来,当然不是释放回家,而是被生产队拉去下地种田。生产队队长的想法相当简单:这批人民公敌关着也是白关,不如拉去充当劳动力,还能为社会主义做点儿贡献,反正这四周都是大山,逃跑只有一种结果——喂狼。
于是余致远成了农民,可是他从未种过地,除了管理、写文章外什么都不会。这下,他的优越感一下子消失了——市委的干部们大多是农民出身。
第一天干下来,余致远就尝到骨头散架的滋味。他本来就属于那种文质彬彬的人,三年自然灾害又减了10斤体重,到去年都没有恢复过来,如今又要抡锄头种地,其痛苦可想而知。到了傍晚收工的时候,别人都把锄头扛在肩上,只有他跟在别人身后,拖着锄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这样会把锄头拖坏的。”
余致远抬起头,一位身材高大的农民拦在他面前。
“那么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用肩扛?还是在锄头末端装两个滚轮?”
农民摇摇头,心疼地拿过余致远的锄头。
“还是我来吧……你们知识分子不适合种地。”
余致远望着农民宽厚的背影,突然愣住了。
“站住!”
农民转过被太阳晒黑的脸庞,满脸的疑惑。
“什么事?”
“你是李欣!”
“李欣?李欣是谁?”
“你少给我装蒜,别以为过了30多年换了另一副长相我就认不出你!我记得你的声音!”
农民愣了一下,随后憨厚地笑了。
“你还是你……怎么,想揍我一顿?”
“现在没这个力气。”
“怎么认出我来的?光凭声音?”
余致远摇摇头;“挖坑时我听见你说话,当时还很犹豫是不是你。后来我发现整个大许村只有你一个姓李的,再加上你有点左撇子,于是才确定你时李欣。你以为我这几十年政委是白当的?全师几千号人我全都记得名字!”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不是你的学长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我叫李建立。”
“知道是你的话有些事就好说了。”余致远掏出怀表,“没错,他说的就是你。”
看到怀表,李建立的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


“老弟,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没事……你就不怕生产队长……”
“放心,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我说你慢点儿吃!”
“没事——咳咳咳——”
望着脸憋得发紫的余致远,李建立的头上顶着N多黑线。
“我早说过你慢点儿吃……你是不是N年没吃饭了?”
“差不多。”自打被红卫兵抓起来到现在,余致远一顿饱饭也没吃过。
吃过晚饭后,李建立带着余致远来到村外,早春二月的夜晚还未摆脱冬夜的寒意,余致远措着手慢慢腾腾跟在李建立后面。
“喂……能不能休息一下……我的脚好痛……”
“你想让人看见吗?不想批斗就跟我走。”
“我真的走不动了,挖了一天坑,明天还得填土……”
李建立没辙,拉着余致远来到打谷场,余致远倒在稻草堆上揉着自己的脚,李建立也在旁边的草堆坐下,点了一枝烟。
“喂,在这里吸烟就不怕引发火灾吗?”
“无所谓,只要不烧进森林里就行。”
“吸烟有害健康。”余致远对烟味儿向来很敏感。
“我知道,但是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不装得像点儿不行。”
“呵呵,你也不是人类。”
李建立掐灭香烟,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
“是的,你以前见到的李欣是我的另一个身份,用了一点儿幻术幻化出来的,现在你眼前的我也不是我的真正面目。”
“真玄乎。”
“只要不暴露真实身份,我们的日子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的。”
“如果暴露了呢?”余致远突然想起了聊斋。
“穿帮的话自己收拾局面,没有人帮你。这就是我们世界的法则。”
“人类以外的世界吗……”
“对啊。那个人告诉你的?”
欧文的眼睛闯入了余致远的回忆中
“都是我的错……我原本能带那个孩子走的……但是……我当时犹豫了!那个孩子永远也回不去了!”
“因为……龙族很讨厌人类啊,被人类养大的孩子,他们是不愿接受的……老弟,你不要过于自责,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的信……原谅我吧……当时我也是身不由己,大家都在找你……”
余致远长叹一声:
“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没变……老弟。”沉默许久,李建立开了口,“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
“有时脑子少根筋,有时嘴巴不饶人……”
“而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对啊,为了活下去。如果我还在军队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和我一样被批斗、关牛棚——你可真狡猾啊!还没听到风声就溜了!”
“不是溜,而是我父亲让我这么做的。他一开始就守护着那个孩子,现在他老了,轮到我……你的怀表还在吗?”
“你说的是这个?”余致远掏出怀表。
“把它收好,这个东西只有你才能碰。”
“为什么?”
“因为人类看不见它——你不是一直奇怪它为什么没有被搜走吗?”
“为什么看不见?”余致远彻底疑惑了,难道自己也不是人类?
“因为上面的东西……”
“猫眼石?”
“不,是那个孩子的眼睛……它一直在保护你……”
想起来了,宝石和那个孩子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一辆军用吉普车开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扬起半米多高的尘土,一群羊见来者不善,纷纷闪到一边。只见一位身穿军装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吉普车里伸出头,大声吼着:
“妈的!停车!余致远!你TMD耳聋啦!老子喊你哪!”
田垄上站着一位头发同样花白的削痩的老人,他回过头眯起眼睛望着吉普车。
车门被撞开,老军人从车里跳下来冲到田垄上。
“我的好政委!想死我了!怎么,没有被那帮小兔崽子整死?”
“师长……是你啊……”余致远的眼睛模糊了。


“十年不见,你我都成老头了。”
“彼此彼此。”师长裂开嘴笑着,露出满口大板牙,指了指如同废墟的九山寺,“怎么,你就住这儿?”
“不是,这里清净,没人来。”余致远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
“正好,咱哥俩好好聊聊……妈的……那群小兔崽子忒猖狂了。他们把你抓走后只消停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又来闹,老子哪能容得下这群猢狲在头上跳舞,赶忙打电话叫来三个连……”
“把他们打跑了?”
“老子哪敢动这群‘革命群众’,俺和几个参谋一合击,让战士们统统把军装脱下,再去家属区弄便衣,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统统弄来,换上,然后再糊些大字报标语什么的……拉到外面一吆喝,嘿嘿,把那群猢狲挤跑了!”
余致远笑得直不起腰。
“不愧是师长,有一套!”
“你少夸俺,这事儿俺都不好意思开口。这招儿虽好使,但用一次两次可以,第三次就不行了。”
“到底是怎么了?”
“嗨!甭提多丢人了!有一天那群小兔崽子又来闹腾,老子一见这阵势,比以前哪一次都大,于是赶忙叫战士们换衣服。谁知道出去没多久就穿了帮——一个大小伙子穿着大闺女的连衣裙在人群里带头喊口号,一下子就被揪了出来。”
这下,师长也笑软了。
笑了好一阵,余致远慢慢直起腰,笑着问:
“然后呢?”
“然后?然后老子就被他们拉去批斗啦!整整折腾了一个月,最后把俺发配到安徽去种地,你知道俺种的啥?”
“不知道。”
“挖坑。”
“啊?!”
“俺挖了半个多月的坑也不见有人种点儿啥,看着这些坑放在那里没人管实在是不象话,于是就在田边竖了块牌子‘挖坑要填土’,实际上俺都不记得自己挖过多少坑,哪里顾得上填土!”
余致远和师长又开始笑,笑了好一阵,余致远止住笑声,轻轻地问:
“其他人……还好吗?”
师长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
“王大个子跳河了……老崔在挨批时心脏病发作……神枪手冯小眼儿断了一条腿……大马……疯了……俺大闺女和女婿也……”
师长不往下说了,抱住头泣不成声。
一长串泪从余致远苍老的眼角滑落,他和师长无疑是时代与劫难的幸存者,但是好多人,再也不会回来。望着头顶的晴空,各种滋味涌上他的心头,他一直呆呆地坐着,直到夕阳在林间撒下金色的粉末。
“师长……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俺不走!”
“师长……”
“要走你跟俺一块儿!回军区去!”
余致远愣了,然后摇摇头。
“我不能……”
“你这人是咋搞的?!都给你平反了你还在乡下呆着!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余致远平静地说,“但是……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师长瞪了余致远好半天。
“你老婆孩子都回来了你还……”
“我必须留在这里。”
“余致远!你到底……”
“我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活了大半辈子,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最想做些什么——我用良心和生命许下了一个诺言,现在,必须履行它。”
“你真是倔……”师长哽咽了,两行浊泪滚了下来。


转眼又过了十年,一支考古队来到九山寺,经研究发现庙堂中的大佛是北齐年间造的。随即,寺庙被翻修一新,成了文物保护单位和旅游景点,寺里的和尚也渐渐多了,不知不觉,九山寺恢复了昔日香火繁盛的景象。
余致远从山下的村庄搬到寺里住,帮着看门,扫院子。寺里的和尚们知道他是个老革命,打过许多仗,自然不敢怠慢,以为他在文革中受到的打击迫害在心里留有阴影,住在这里调养身心。
谁也不曾想到余致远住在这里还有另一个目的:他可以离那棵大树更近一些,从寺庙到大树只有10分钟的路程,以前住在村子里,要走上一个小时。
小东西仍在大树中静静地沉睡着,他何时会醒来,余致远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来到树下,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那一段奇异而美好的时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致远问过李建立这个问题,李建立避而不答,只是让他耐心地等。
“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这是李建立唯一的回答,余致远也没有问太多。十年浩劫他是在李建立一家的帮助下渡过的,如果没有他们,余致远只有一个下场——见上帝/佛祖/其他的%#×◎#※。
打勾勾,违约的是小狗……
为了那个约定,他会一直等下去。


在一个清朗的秋日清晨,余致远像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突然发现枕头边的怀表有一些异样,盖子上的“宝石”和水晶一样纯净透明,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咿咿——啊——啊——啊——
啊——啊——啊——
声音薄而轻,仿佛无数天使齐声高唱赞美诗,歌声的羽翼穿透了小小的房间,直达云霄。
说不出是为什么,余致远抓起怀表跑了出去,跑出九山寺,向那棵大树跑去。
大树在发光,一道金色的裂缝从树根一直延续到树梢。余致远扶着一棵小树喘着气,目睹眼前的奇观。
离地面两米多的地方,裂缝在慢慢扩大,发出微弱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裂缝中若隐若现。
余致远的心一阵狂跳,他看见一只小手从裂缝中无力地垂了出来,淡绿色的藤轻柔地绕在手腕上,他忘了疲劳,冲上去抓住了那只手。
一种奇怪的力量从地底涌出,他感到大树在颤抖。
难道是地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我已经……
大树颤抖着,化为透明的颗粒,四散而飞,余致远这才看清楚所谓的大树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由无数藤蔓互相缠绕而成的硕大球体,那只小手是从一道缝里伸出的。
里面有什么?余致远看不清,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双眼,耳畔又响起嗡嗡的赞美诗。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在行动,将手向外拉。
裂缝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刺眼,余致远死死抓住小手不放开。几秒中后,强光到达顶点,慢慢暗了下去,声音也消失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将小手的主人——一个孩子,拉了出来。
是你吗?
余致远瘫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一切。淡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小小的身躯,他用手一碰,它们立刻枯萎了,和秋天的爬墙虎没什么区别。
淡淡的红色印记浮现在孩子的身体上,余致远揉揉眼,什么也没有,当他看到孩子的头发时,心像被刀狠狠地划了一道——那是一头如浓墨般的黑色短发。
孩子,真的是你吗?
孩子安详地睡着,和普通男孩没什么区别,只是肤色白皙了一些。余致远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轻轻摇着孩子。
“孩子……醒醒……我回来了……”
孩子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如黑夜般漆黑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深,没有任何感情。
“我回来了……”
孩子坐起,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回答。
“我是……”
余致远哽住了,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一直履行着约定,一直履行了四十多年,得到的却是一个无情的结果。
孩子忘了他,什么都忘了。
他忍了好久,才没有哭出来。
他挽着孩子的手,和他一起走在落叶纷飞的山路上,秋日的阳光洒遍山林的每一个角落,温暖而清醒。
“你还没有名字吧……以前那一个肯定不行……”余致远抬起头望着层林尽染的霜天,陷入沉思之中,偶尔一阵风轻轻经过,卷起山路上层层落叶,落叶在半空中恣意飞扬,迷住了人的眼睛。
“秋天到了……就叫你余秋吧……”
孩子看着他,有些发呆。
“走吧……咱们一起回家……”
一切,还要重新开始。


另附:清菊来袭与夏之雪背景音乐
清菊来袭:MR.RAINDROP
下载地址:
http://www.gao-yan.com/song/Amplified-Mr_RAINDROP.mp3
夏之雪:Sissel The Summer Snow
下载地址:
http://fs1.139.com/0/103/besgold_139/sound/2005731225122713.mp3

今天在中国博客网上发文真是气死我了!!!
:mad: :mad: :mad:
仅仅是带了点敏感的词儿就不能发!我又不是反动分子反革命!
可怜的交叉点被迫肢解成了4份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懂不懂啊!!!!:mad:

死の舞蹈 2007-01-23 13:00
好多感叹号...支持下原创~

yukikazexuefeng 2007-01-23 14:33
小说的部分人设涂鸦(==|||都是上课时的作品)
ET&定春

ET&定春2

白大嘴

白大嘴2

狐狸

小瑜

熊猫

许枫

许枫2

杨萌

余秋

榆桦

榆桦&企鹅……不,是和他老子==

鸳鸯=招魔娘娘==|||

作者:总BOSS是也

yukikazexuefeng 2007-01-24 15:30
六 逆袭的外公
背景音乐:George Winston Variations on the Kanon by Pachelbel
下载地址:http://www.insightcn.com/insightcn2005/temp/music/canon.wma
每次余秋下班回家都是很准时的,像个听话的好学生——既不去泡网吧也不到处乱跑,回家就是回家,没有多余的事。
但是这一次……出了点小问题,确切地说家里来了个未知生命体。当余秋打开自家的防盗门时,一股厚重呛鼻的烟味迎面扑来。
父母、小敏、外加死去又活过来的“张雨凉”一般很晚才回家,就算提前回来了,他们也都是坚决的戒烟运动倡导者——父亲就是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戒的烟。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么家里的这个未知生命体很可能是一个将他人财物非法据为己有的——贼。
可是这个贼未免太笨了些,闯入了一个父子两代人都是警察的家庭里。
一阵阵如打雷般的鼾声从余秋的卧室里传来,他摸起放在过道里的雨伞,轻手轻脚地走向卧室,然后一脚踹开门。
但他立刻傻了眼——
一只黑白相间的肥胖动物躺在自己的床上,鼾声震天,床头柜上放了一支抽了半截的雪茄,地板上堆着一只大口袋,里面鼓鼓的塞满了东西,活像圣诞老人背着的那只。
正当余秋考虑是打110报警还是给动物园打电话时,那只动物醒了,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爬起来,揉着两只黑眼圈。余秋这才看清楚,这只动物是只不折不扣的国宝——大熊猫。
“来,让外公抱抱~”
熊猫笑了,它的表情让余秋不由地感到一阵恶寒——会说话的熊猫!一定是清菊这个邪恶ET在搞鬼!但是声音不像。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上个月看到的新闻:四川某市抓了一只在市区闲逛的熊猫,当镜头对准熊猫时,熊猫居然在笑!表情和这只一模一样!
“来~让外公抱抱~”熊猫笑着说。
“你是谁?”余秋抓紧了手中的雨伞,满头青筋。
“我是你外公啊!来探亲的!来看我可爱的外孙~~~”
“谁是你外孙!”余秋头上的青筋更多了。
“也对啊!我们从没见过面,不过没关系……”
“外公!我爹搞到了蔷薇少女的SD娃娃!”
榆桦突然从窗户探出头大声喊着,听到他的话,熊猫立刻来了精神。
“走喽!抢罗莉去喽!”
化作一阵风,熊猫高兴地嚷着从窗户飞了出去。
“呼……果然都是罗莉控……”榆桦从窗户翻入余秋的卧室,“老弟,你没事吧。”
“他是谁?”
“外公啦!我们的外公!因为他喜欢变成熊猫的样子,我们都叫他熊猫。”
“让他滚!”余秋手握雨伞气愤地指着窗户
“不是他滚不滚的问题。”榆桦打开了放在地板上的大口袋,“而是他会来逆袭——他的宝贝口袋还在这里。老弟,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口袋里花花绿绿,全是食品,不过包装上没有一个方块字。
“果然都是走私货……老弟,我得走了,如果那两个老不死的动真格儿打起来,三个九溪市被夷为平地都不够。”
榆桦从口袋里抽出几袋饼干塞入自己的口袋,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一定要给窗户装防盗网。余秋想。


余家的冷战气氛依旧蔓延,气温也维持在零度左右,余秋和“张雨凉”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自从上次的吵架后(虽然仅吵了可数的几句),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面对满桌的鸡鸭鱼肉,张雨凉放开了肚皮尽情吃,余秋则一点胃口也没有。喝了几口水,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只自称“外公”的熊猫还会来……
一想起“熊猫”二字,余秋头大了,把那只讨厌的大口袋踢到了床底下。
一定得想个办法把口袋处理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怜的余秋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仍是平静的一天,某只非人类生物恢复了记忆不会影响国家方针世界局势和地球自转,当然,也不会影响公安局怪胎们的日常破坏活动。
“清菊!张祺!你们这些危害全人类的OTAKU罗莉控去死吧!”杨萌高举狼牙棒闯入刑侦科办公室,“代表同人女惩罚你!”
“不要啊——”
“伪罗莉!滚回你的办公室去!”
“哦呵呵呵~许枫~把清菊×倒吧~这样我就不会拉你去玩COSPLAY了~”
“死鸳鸯!闭嘴!”
……
“科长,这是上起案子的报告……”小瑜努力在噪音中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先放在这里……”
此时余秋成了全公安局最郁闷的人……不,是全世界最郁闷的人。他刚刚接到通知,周凛为了节省经费把游泳比赛改成了英语单词比赛,原本已经报了名的余秋无法退出,只得硬着头皮去背他最最讨厌的英文单词!
就像作者极度讨厌胡萝卜一样,余秋极度讨厌的东西,就是这种只有26个字母组成的、西方列强通用的国际语言!他记不住超过6个字母的单词,语法什么的一团浆糊,至于四级,如果不作弊的话,他永远也考不过去。
“科长……签字……”
小瑜手握钢笔,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背后,惨叫声、打骂声、东西摔碎声混成一片。
“我的劳动果实……”小瑜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她花了两个小时时间打扫的办公室早已惨不忍睹。
咯啦啦……
“怎么了,这股寒气……”扭打在一起的杨萌等人停下来,纷纷望着寒气的发源地——小瑜。
小瑜手中的钢笔被她捏成了碎片,脸上,仍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一切都安静了,只有余秋背单词发出的低语。


“果然,刑侦科光靠余秋一人压不住。” 周淑萍副局长心满意足地品着早茶,再过几天,这个“副”字就会去掉,她将成为九溪市公安局历史上第一位女掌门。
“小瑜是个好女孩……万一进化了……”周凛头上顶满了黑线。
“没关系,胡乱来退了,得有人顶他的位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嘛!” 周淑萍对怪胎们的生物圈了如指掌。
“……”周凛开始为怪胎们的未来担心,如果医疗、丧葬等费用提起批下,也许可以避免通货膨胀带来的影响。


一个上午过去,余秋仅仅记住了4000个单词中的三个——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就在他准备下楼去食堂吃午饭时,迎面碰见了一个人。
“上午过得好吗~外公来看你了~~~”
听到相同的声音,余秋的大脑立刻处于空白的短路状态,短暂的5秒钟后,他一把拉住那人的袖子,以100km/h的速度将这个自称“外公”的怪人飞速拖到办公楼旁的小花园里。
“你想把外公我拖死吗?”那人拍着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这可是今年法国的夏季新款!”
“你到底……是谁……”余秋靠在长椅上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你外公啊!就是昨天变成熊猫的那个!”
“……”
余秋抬起头,望着这个自称“外公”的家伙,一个带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如果不是他的五官长相和亚洲人相同,操一口流利的汉语的话,那头金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睛会让余秋以为他是个远道而来的外国人。
“是不是我显得太年轻了?对哦,变成老头儿也许更符合你脑海中的想像。”
“你给我住手……”
“那么叫外公。”
“……变态……”这个形容词直接反映了余秋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变态只有那只死企鹅才这样叫我!如果不想叫外公叫我名字也行!鄙人姓风名烨!”
余秋紧抿着嘴唇,他现在真的很想把这个会变熊猫、自称外公的变态送进拘留所。
背后的灌木丛沙沙地响了几下,有人从里面突然钻出来,即使不经过大脑猜想,余秋也知道是谁。
“余秋你居然有外公啊!”是邪恶宇宙ET清菊,还有他的跟班食人捕蝇草定春。
“让我研究研究你吧!”
余秋刚要发作,就听见风烨和清菊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同样地,双方脸上挂满邪恶的笑。
“哦呵呵呵~神奇的地球生物~”
“头一次见到活着的ET呢!以前见到的都是干尸!”
变态和变态碰到一块去了,余秋想。
“你是不是有架UFO掉进青海湖了?”
“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里面都是罗莉的照片——已经被我捞了上来,只是不知道怎么修理。”
“太好了!”清菊跳了起来,“我可以修!这样就可以做环太阳系旅行了!”
“我还从未离开过地球呢!修好了借我玩玩!”
“行啊!”
……
看来,把风烨拉到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变态熊猫和邪恶ET已经形成了BT统一战线。


中午饭是风烨请的,头一次光临华丽的西餐厅,余秋如坐针毡——他和清菊连警服都没换就被风烨拉了出来。至于菜单,更让他傻眼:华丽的花体法文,没有一个方块字;而且光一杯普通白开水的价格就到两位数——要知道,在局里五块钱就把午饭打发了。
“没关系,挑最贵的!反正有人请!”清菊小声对他说。
“有没有那种黑黑的埋在地下的……”他用手比画着。
“是松露吧!”
“对啊!我在实验室里培育过!”
“OK,松露煎蛋。还要什么?”
风烨斜着眼瞅着余秋,余秋摇摇头,将菜单还给了侍者。
“葡萄酒煎鹅肝番茄批萨和蔬菜色拉……这些够吗?”
清菊兴奋地点着头:“我要喝意大利的起泡酒!”
“OK。”
侍者知道是大客户,殷勤地在点菜单上唰唰写下菜名。
“几位客人还想要点儿什么?”
“问他。”风烨指了指余秋,余秋还是摇头。看到他冷冰冰的神情,风烨无奈地耸耸肩,侍者会意,夹起点菜单静静地出去了。
“还在为飞廉的事生气么?”
风烨轻轻地问,余秋微微吃了一惊,但是没有回答。
“对不起……还有你的事情……”
菜上来了,风烨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兴奋地举起刀叉。
“我要比一比中国鹅肝和法国的!……嗯……火候老了……味儿也不正……果然是挂羊头卖狗肉……”
清菊也美滋滋地品尝起自己的松露煎蛋,余秋没有心思吃任何东西,透过玻璃窗望着楼下。
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和另一个人走进这家西餐厅。
这不是副局长周淑萍么!
余秋拉了拉清菊的衣袖,清菊仍沉浸在美食世界里,浑然不觉,也就是在这短暂的半分钟内,局长和陌生的女人来到二楼。
见到余秋他们,局长大人装作没看见,和女伴一起走进包间。余秋傻了,清菊也傻了。
“惨了!两个都是腐女!”清菊丢下刀叉叫起来,“怎么办?”
“回去。”
“好主意!”
连一声再见也没说,余秋和清菊飞速冲出西餐厅,把风烨一人晾在那里。
“果然……又剩我一个人吃那么多东西……”


“看见了吗?就是他!”
“哦呵呵呵~看见了!好一个极品小×~还有那个老外~”
包厢里,闪着两双雪亮的眼睛。


下午开会时,和周淑萍副局长一起出现在西餐厅的那个头发染成金色的女人光明正大地坐在会议室里,翘着二郎腿手捧×美漫画。
“她是谁啊?”
“新来的法医,人家可是从美国回来的‘海归’哦!”张祺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还是个腐得不能再腐的腐女……”清菊哭丧着脸,有这个天敌的存在,化验室以后就无法自由进出了。
“清菊你钻在桌子底下干什么?!”周凛拽着清菊的领子想把他拖出来,但清菊死死抱着桌子腿就是不松手。
“眼镜虫过来帮忙!”
“是!”
“算了!我自己出来!”清菊可不想让天敌靠近自己。
这时,周淑萍副局长进来了,手中拿着一摞文件。
“清菊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你出来!……咦,人呢?”
周凛附和着,转身一瞧,清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板上的大洞,直通楼下。
“可恶,逃了吗?下次用他的工资支付维修费!”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局新来的法医。”看来清菊的逃跑并未影响局长大人的心情。
“大家好,我叫史考丽,以后就叫我小丽好了!”金发美女迷人地笑着,“我刚来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听口音,是个东北人。


会议开始了,王局长在台上念着国家的方针政策,刑侦课的怪胎们在下面研究罗莉张雯雯的养成问题。
“怎么这么冷啊……”
许枫不住地缩肩膀,张祺见了,轻轻指了指余秋。
“你没看见咱们科长在干什么吗?”
“……幸好现在是夏天……”
顺着张祺手指的方向望去,许枫看见余秋脸色阴沉,手中捧着英语单词书。
“都是那只铁公鸡害得……”
可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件比英语更让余秋郁闷的事——下午上班之前,他被周淑萍叫进了办公室。一开始他以为是未换警服就外出的问题,但联想到清菊的失踪,他发现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中午和你们一起吃饭的外国人是谁啊?” 周淑萍放下手中的书,口气异常温和。
她所问的那个“外国人”就是风烨,那个变成熊猫私闯民宅,自称外公的BT。但余秋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哪怕是一点点——再说哪有这么年轻的“外公”。他偷偷瞄了一眼周淑萍手中的书,发现和那个法医一样——都是B×小说。
绝对不能承认!
“是……清菊的朋友……”反正都是BT统一战线的BT,余秋想。
“哦……是这样啊……你回去吧,把清菊叫来……”
“你把我卖了!”见他回到办公室,清菊又叫又跳,“他分明就是你外公!”
“你给我小声点,他和我没关系!”
“他没说谎!我知道!”
“我忘了这是你的特长,你这个ET。”
“你也给我小声点!你这条爱钻牛角尖的……”
“你们两个能不能小声一点!”几团夹着怒气的纸砸了过来,“我们在看《X档案》!”
周淑萍的秘书这时候推门进来了,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脖子上挂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如同中世纪的铁骑兵。
“周……周局叫……叫清菊……过去……咦——他人呢?”
“人间蒸发了。”余秋面无表情地说。


会议散了后,余秋发现自己的单词书忘在会议室里,他回去取,却在会议室门前停下脚步。
大门的另一侧有可怕的生物,非常可怕,比清菊和捕蝇草定春还可怕。
透过门缝儿,余秋看到四双亮得可怕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恐怖的光,生物们的窃窃私语,也被余秋一字不落地听到
“哦呵呵呵……人终于到齐了……”
“九溪市公安局腐女四人组今天正式宣告成立啦!”
“CP每一个人!哈哈哈哈!B×才是王道!”
是周淑萍、唐素鸢、杨萌和那个新来的法医史考丽。
这本书还是不要了,余秋想。


下了班回到家后,余秋发现尚未安装防盗网的家还是被人很轻易地非法入侵了,入侵者不用多介绍,还是那只自称外公的BT大熊猫。熊猫正郁闷地坐在余秋的床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掌中的字条。
“……你给我滚……”余秋的脸在抽筋,ET、英语和同人女已经够他受的了,如今又来了一只BT大熊猫!
“事先声明:我不是来探亲而是来报案的!”熊猫晃着掌中的字条,“张雨凉说这种事情应该找你。”
余秋接过字条,看见字条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小字:
“你的宝贝口袋现在在我手中,如果还想见到它就把我的SD娃娃连同10条蕾丝花边群一起还回来!时间:今晚11点,地点:秋茗路公园。”署名处画着一只很Q的QQ企鹅。
“这分明是绑架!”
“是你拿人家的东西在先吧……”
“拿又怎么样,这只可恶的死企鹅闯的祸还少吗?!山洪爆发泥石流,还有你的记忆!”
到现在,余秋才明白自己成了两个老不死的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我不管……你们两个自己协商。”
熊猫温和地笑了:“还在赌气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余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言不发。
“如果记忆不恢复的话,你也就不会遇到我们,我们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宁愿不要……”
“还记得那只小鬼么?……忘川河边的小鬼,以记忆为食,同样,它也吞噬了你的感情。如果不除掉,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当时……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一直在犹豫……”熊猫慢腾腾地走到余秋面前,“结果……但是我们没有抛弃你,请相信我。”
透过熊猫的眼睛,余秋看到这样一副景象;黑色的恶灵被逼到了角落,不住地求饶。
“龙大人,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
“再也不敢了?哼,自家后院有块肥肉谁能保证你们不去惦记它。”
一团灼热的火焰过后,恶灵们化成了灰。
渐渐地,火焰的颜色褪去,被碧绿的森林取代。
这里是……
“还做恶梦吗?”
余秋心头微微一震,没有回答。
“不做就好~”熊猫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帮我把口袋搞回来吧,我代你参加英语比赛。当然,不会考得太好也不会考得太坏,不让你丢脸就行。”
它吐了个又大又厚的烟圈,浓烟散尽后,熊猫消失了。


整晚,余秋都在考虑是否该去帮熊猫搞口袋,一直考虑到十点半,才找了个借口从家里跑出来。
为什么要帮他,还是回家……
余秋刚一转身,一个身穿红色唐装的小罗莉拦住了他的去路。
“主人在等你呢!”罗莉满脸堆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犹豫不决是领导者的大忌……(作者偏离话题,被PIA飞……)


(作者从天顶星回来,故事继续。)
“你是不是不打算把抢来的东西换回去。”
余秋站在路灯下,面色铁青。面前,趴着一只嘴里叼雪茄的熊猫。
“抢?我只是心情好借来玩儿几天!谁叫他藏了那么多好东西却不分给我一样!”
“对方是精神病患者……”虽然余秋对龙渊持反感态度,但他觉得老是被熊猫欺负的龙渊还是有可怜之处,谁叫他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弱势群体呢。
“精神病?哼!他分明是和我玩捉迷藏!到现在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正人格!他拿那些假人格来蒙我!”
“你们两个果然都是……变态。”想了半天,余秋才想出一个适合的形容词。
“谁是变态了!”
头顶传来一声怒吼,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糊糊、圆滚滚的东西凌空出现在夜幕下,后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类似于锤子一样的东西。
随即,那个巨大的东西砸了下来。
果然是个巨大的锤子,好在余秋和风烨闪的快,否则就会被砸成肉饼,但由纳税人的钱铺成的华丽花岗岩地面被砸出好大一个坑。
“不要把我和那个老不死的混为一谭!”
黑糊糊的东西落到地面上,原来是一只不足50厘米高的QQ企鹅,企鹅肩上扛着一只和身体体积完全成反比的巨大木锤。
企鹅完全无视了主角余秋的存在,挥了挥大木锤指着熊猫的鼻子气势十足地叫着:
“别以为变成国宝我就不敢揍你!把我的SD娃娃还回来!”
“你先还我口袋!”
“凭什么先还你?!你抢了我那么多东西!”
“你给我闯的祸捅的篓子还少吗?多多少少也得给我点儿补偿费!”熊猫指着一旁的余秋。
“老不死的你还好意思说!分明是你放任子女不管!”
“我怎么不管了?起码我现在不让儿子养活!”
……(以下吵架内容省略,因为实在是太长了,人肉打字机还要正常休息)
还是被卷了进来,余秋想。他想趁这两个老不死的拌嘴的时候逃,但他马上发现逃不了——这里的空间被一堵无形的墙所隔离,他出不去。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是我设的结界,除非还我SD娃娃,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离开!”企鹅一脸坏笑。
“既然这样的话就非得把你打倒喽?”
“尽管放马过来!为了我的SD娃娃!”企鹅斗志昂扬。
“OK,反正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我可不想维持平局。”熊猫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时迟那时快,企鹅高举大锤冲了过来。


余秋已经认不出这里是秋茗路公园了,地面上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坑,碎石被溅得到处乱飞——就像遭受了B-52轰炸机的蹂躏。
如果真的是入侵的美帝B-52轰炸机,人民军队会立刻挺身而出保卫国家和普通市民的安全。但现在……是两只重型破坏坦克在互相拆招,而且是不能惹的那种。
三个九溪市被夷为平地都不够……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公园而已!
果然被骗了!早知道就在家里老实呆着!
碎石不长眼睛似的逬到每一个可以到达的角落,余秋只能躲,如果他的反应速度和人类一样的话,早就被石头们秒杀。就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冲了进来。
开车的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的ET清菊,后座上的,是衣冠不整的大记者榆桦。
见到企鹅和熊猫之间的壮烈PK,清菊立刻跳下车拿出数码相机卡拉卡拉一阵猛拍,随后,余秋那张满面尘土、气得发青的脸出现在取景框内。
“别生气,我们是来帮忙的。”清菊满脸堆笑地将相机收起,“对吧,榆桦。”
“只打到这种程度啊,MADAMADADAMEI~~~”
“那么你说这是什么程度!”余秋指着千疮百孔的公园。
“还没有变回原形打呢!今年刚入夏在西藏打的那一场才叫壮观!山洪爆发泥石流——反正那里是无人区——结果我爹被熊猫一头撞在了桥墩上。”
想起来了,电视里曾报道过泥石流冲跨铁路桥的事件。
“谁知我爹因为头上撞出包来,气不过,跑到这里来报复,然后……”
榆桦渐渐收了声,余秋的脸色可不太好——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找到我……是吗……”
“……老弟……你听我……”榆桦满头是汗。
“随便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不顾及别人的想法……我们就是这种生物?”
“……”
“酒店里200多人……他为什么没看到……”
“老弟……”榆桦彻底囧了,作为龙,尤其是老一辈的龙,从不把人类的生命放在眼里。
“……一个判15……一个……判无期……”
“啥?”
榆桦还在发愣,只见余秋掏出手铐,一步一步向硝烟纷飞的战场走去。
“等——一——下——”
榆桦冲过去,一把抓住余秋的领子把他强行拖回安全地带。
“我来,还不行吗?”他擦着头上的汗,“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呃……你就把我抓起来判无期。”
“随便。”
余秋冷冷地看着榆桦,打算等事情结束后把他们三个一起送进拘留所。清菊仍在疯狂拍照,榆桦则点了一支烟,悠闲地抽起来。
一支烟抽完,榆桦向打得正起劲儿的企鹅和熊猫走去。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打够了没有我明天还要上班!”
企鹅被拎了起来,榆桦一脚踩在熊猫的脑门上。
“我说外公你那么大的人了不要和小孩子一样好不好闲着没事可以帮我写稿子做家务不要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欺负我爹!”
“说得好!”企鹅在啪啦啪啦鼓掌。
“你也一样!”教训完熊猫榆桦开始教训企鹅,“那个老不死的欺负你你可以跟我说不要老是去找他单挑万一你半路上精神分裂症发作了怎么办?!”
余秋和清菊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和教训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打完了?”
“完了……”企鹅垂着脑袋。
“还打吗?”
“不打了……”
“回家回家!”榆桦拎着企鹅就走。
“等等!”余秋拦住了要走的榆桦,“这里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榆桦将企鹅拎到自己眼前,“这个烂摊子收拾不好的话我扣你伙食费!”
企鹅一脸的委屈:“我收回结界就是了……不过得先让老不死的还我SD娃娃!”
“外公!”榆桦冲熊猫怒吼。
“我还就是了……”熊猫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真红。”
那只曾经拦住余秋去路的红衣小罗莉从天而降,手中拎着一只大大的旅行箱。
“主人,什么事?”
“还他东西。”
“还什么?棉花糖、巧克力、棒棒糖、果冻还是……”
看来熊猫掠夺了不少东西。
“SD娃娃。”
“不行!统统还回来!”企鹅尖叫起来。
“爹,你就知足吧,等我发了工资我再给你买。”
企鹅老老实实闭了嘴,几秒钟后,空气中出现了许多像水晶一样的晶莹碎屑,水晶慢慢汇聚到企鹅的手掌中,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球。
公园还是那个公园,一切完好无损。看到人民财产没有遭到破坏,余秋松了一口气。
清菊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1点。
“包夜去吧!”他兴奋地叫着,今晚的收获真不少,他要把照片发给其他在地球上搞科研的ET。
“不如吃夜宵!”风烨变回人形,晃着手中的金卡。一听有吃的,清菊的星星眼不停地眼闪啊闪,企鹅则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哼!收买人心。”
“统统给我回家!”榆桦大吼着,“ET!把相机留下!”
地球的夜空下,传来外星人的惨叫。


第二天,余秋睡过了头。
闹钟没有响,也没有人叫醒他——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可他来不及考虑这些,迟到的话铁公鸡会把他轰杀至渣!
“别那么急嘛!”
一只熊猫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今天你们单位英语比赛,外公代你考,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说完,熊猫消失了。


第三天——
刚刚踏进办公室,余秋就听到了同事们的大呼小叫。
“科长你太小强了!”
“努力学习英语的楷模!”
“科长你要请吃饭!”
“什么?”余秋傻了。
“你英语比赛得了第三!”张祺拿来一张成绩单。
第三名……
不会考得太好也不会考得太坏……这就是那只名为“外公”的熊猫的承诺。
“成功杀入复赛啊!”
还有一场复赛……
“请吃饭!”
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在这片欢声笑语之下,是余秋那张冷汗直冒的脸,还有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那只死熊猫……”

yukikazexuefeng 2007-01-24 15:46
怪异事件簿剧透^_^
7 秋之蝶张雨凉把余敏弄丢了……
8 雪之梦余秋出差,遇上了自己的同类,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9 冬之明月 榆桦召集大家开了一次PARTY,结果局面越看越难控制了。
10 杀戮游戏 诡异的谋杀案。熊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11 清明之雨 余秋的回忆片断。
12 月之井余秋一家去江南旅游,结果碰上了导游失踪案。(老局长参上!)
13 希望之翼 警犬运动会和东北问题。
14 生如夏花 张雨凉要和余敏分手……余秋,你是把这家伙送监狱还是判死刑?
15 梦之街和作者的一个梦有关,牵扯到人类神问题。
下面两个是前传:
16 时之沙漠 熊猫大人的故事……领导不是那么好当的。
17 白娘子传奇·改 余秋母亲的故事。一个没有常识的女人和一个成天YY乱想爱抓狂的人类医生走到了一起。
下面的18为短篇集
18 白桦林局长大人和法医在小时候就认识,法医是萨满的后代。
小强扑杀战命运的小强钻进了刑侦课的办公室,它能否活下来呢?
罢工记唐御姐其实是判官的说,不堪压迫举行罢工。……能成功吗?

19 血衣 铁公鸡周凛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祥瑞天王田诤出场。

ra1 2007-02-23 18:00
.......其实,你很强(拍打)人肉打字机.....PS把狗狗加上啊

yukikazexuefeng 2007-03-06 13:46
秋之蝶
背景音乐:Mediaeval Baebes Kilme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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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在后面
“我把余敏弄丢了。”
看着张雨凉发来的短信,余秋顿如五雷轰顶,浑身发抖。办公室其他同事毫无察觉,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清菊一眼就瞄见了恨不得把手机捏碎的余秋,心里乐开了花——这说不定是个可以开展科研工作的大好机会。但是现在还是别去惹余秋,惹毛了他会被PIA到很远的地方。
等到下了班,清菊找到余秋,开门见山地说:
“你是不是准备明天去西安?”
“我上哪里去不用你管!”余秋的脸上开始乌云密布,“和你没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但是你以为你能在一个双休日之内到西安然后再跑回来?坐飞机?那得花掉你两个月的工资——你上个月的工资不是被铁公鸡扣了吗?再说即使坐飞机时间也不一定够,到头来还是得被扣工资。”
余秋哑口无言,上个月住院被周凛无情地扣了奖金,这次如果请假,铁公鸡会扣得更多。
看到余秋的心理防线出现突破口,清菊趁机加紧攻势。
“如果坐我的UFO去,顶多1小时,节省出的时间足够找到你妹妹了,而且安全(作者:==|||),行驶平稳(作者:==|||ET,这是汽车广告吗?),无交通事故(作者:有敢和UFO撞车的吗?勇敢地站出来!)。”
“你是不是又想拿我……”
未等余秋说出“做实验”三个字,清菊连忙堆笑着说:“哪能呢!都是同事……晚上7点,准时在秋茗路公园见,OK?”
余秋无语,事到如今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可走,但是对于清菊这个居心不良的ET,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邪恶的宇宙生物在奸笑。
“KIKIKIKI……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晚上7点,秋茗路公园。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里都是地球人?!”看到满公园的老头老太太,清菊抓着头发惨叫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人有吃完晚饭散步的习惯……”余秋的脸上开始挂黑线。
“我不知道啊——”
于是两“人”打的来到市郊的乱坟岗,起初出租车司机死活不愿意,但在余秋亮出工作证件并塞给司机50块钱后,司机向非人类生物们展示了娴熟的车技,仅用20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种地球人也值得研究,居然无视红灯的存在……”望着远去的出租车,ET清菊闪起了星星眼。
“UFO呢?”余秋打断了他的YY乱想。
“啊!在这里。”
清菊放下背上的大包拉开拉链,拽出一块银色的东西和一只打气筒。
“这就是?”余秋的脸在抽筋。
“对啊!这就是!”
“开什么玩笑!”余秋觉得自己被耍了,动手就要PIA。
“等一下等一下!”清菊抱紧了自己的脑袋尖叫起来,“要PIA我可以!等我把气充完行不行?!”
“你充……”余秋咬牙切齿,如果清菊充不出个UFO他就把这个邪恶的宇宙生物PIA回老家。
在他的愤怒注视下,清菊将打气筒接到银色块状物上一个类似于阀门的地方,然后按了一下开关,打气筒自动充气,不一会儿银色物体膨胀起来,转眼就成了一个碟状UFO。
“这是用于短途宇宙旅行的家用飞船,有点类似于地球人的小排量汽车。”清菊开始得意地介绍起来,“你们地球人所见的UFO大多是用于长途星际旅行的,个头比这个大得多,当然,价格也更贵。我的那架掉进青海湖里的就是个二手货,证件牌照不全……”
不用他介绍,余秋也能想象出清菊开着一架二手UFO在宇宙中横冲直撞的景象,但是在今天这种紧急情况下,他想的再多也没用,只能跟着清菊钻到UFO里。


不到一个小时,飞碟就飞临西安上空。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余秋不想多加描述,只是对清菊的不良印象又加深了。UFO里乱七八糟,似乎从来就没有打扫过,每一个角落都贴着罗莉、SD娃娃和Fatima的照片,还有若干张雯雯的。
“喂,你知不知道张雨凉在哪儿啊?”清菊一边看着飞碟监控仪一边大嚼胡萝卜问余秋,“我这里有地图,给你传过去。”
一幅立体的三维地图出现在余秋面前。
“在……陈家屯,我听余敏说过,那里发现了一座墓……”余秋看着栩栩如生的三维地图,仍搞不清方向。
“啊!发现目标!”
清菊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地图消失了,出现在余秋面前的,是一副这样的景象:一个紫色的光点在漆黑的荒原上,一闪一闪的。


“呦!这就是传说中的UFO啊!多少钱买的?让我玩玩!”
“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见到张雨凉,余秋恨不得把他立刻送到青海的监狱里劳教。
“就在那座墓里。”张雨凉抬手随意一指,然后继续对着清菊的UFO发出各种赞叹。
“外星人的东西啊!值多少钱啊?我买了!一万怎么样?五千更好……”
“你——”
“呦!你们居然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余秋和清菊回头一看,我们的榆大记者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脖子上挂着照相机。
一见UFO,榆桦端起相机就是咔啦咔啦一阵猛拍,这一拍不要紧,清菊的脸变白了。
“喂——”
“这下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我只是科研工作者!!!把胶卷还我!!!”清菊跳了起来。
“胶卷可以还你,但是你必须保证这两天在我们三个面前消失,否则的话——”榆桦露出恐怖而诡异的奸笑,“否则的话我就把照片发给全世界的UFO爱好者和飞碟探索杂志!我和那里的编辑很熟的。”
受到榆桦的要挟,清菊没辙,只能垂着脑袋乖乖钻进UFO,转眼就飞得无影无踪。
“呼——终于少了一个搅局的……喂!你们——”
榆桦回头一看,余秋和张雨凉吵了起来。
“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和我没关系!是她自己丢的!”
“那你为什么说‘我把余敏弄丢了’?”余秋掏出手机
“哼,是我一时紧张头脑发热时发的——想以权谋私你就直说!”
“不是以权谋私。作为监护人,你要负刑事责任。”
“余敏是成年人好不好!你想——”
“你们……”榆桦的脸在抽筋。
“你可以去死了。”余秋面无表情,拨通了110。
“你——们——想——干——什——么——”榆桦咆哮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余秋的手机将其强行关上。
“有什么事能不能好好说?!这件事报警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啊!我是好好在说的!我是知识分子不说脏话更不像某人一样……”
“小飞!!!”
张雨凉老老实实闭了嘴。
“走吧……有什么事情回去商量……”榆桦欲哭无泪,无力地拍了拍余秋的肩膀,拉着他向远处露着星星点点灯火的村庄走去。


陈家屯,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平日里默默无闻,而此时成了众多考古专家聚焦的焦点,他们的激动与兴奋打破了村庄原有的宁静。在陈家屯人祖祖辈辈生活劳作的土地下,沉睡着一座两千年前的墓葬,墓主人的身份地位及其崇高。虽然被盗过,但就目前出土的青铜器而言,件件精品,这让专家们兴奋不已,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清理文物,翻阅古籍,一直忙到深夜。
张雨凉带着余秋和榆桦偷偷溜进了陈家屯,钻进一户不起眼的低矮农舍。一开灯,余秋吓了一跳:满地的青铜器,连插脚的地方也没有。
“当心点儿!这些都是国宝!踩坏了你们赔,引来的暴走初号机也归你们管!”
余秋强压着心头的不爽,踮着脚尖走进张雨凉的工作室。当他看到地上一堆堆的文物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它们的感觉实在是不好,气很脏,黑色的下级灵在上面爬来爬去。
“我说小飞,你就不怕这么多下级灵到处窜?窜到人类身上可不好。”榆桦随手捡起一只青铜爵,轻轻一吹,上面的下级灵尖叫一声,化成了灰。
“怕?我当然不怕。”张雨凉轻轻哼了一声,拉来一只小板凳,“我没有被那两个女人扯成两边就阿弥托佛了!哪里还顾得上它们?你把那杯子放下,它是吕不韦赏给手下的……”
“知道知道,弄坏了我来赔。”榆桦将杯子放在一边,在土炕上坐下,“你说的是那个爱吃鸡蛋的怪叔叔吧?上午吃三个下午吃四个。”
“然后扯进了一场鸡蛋引起的官司,又被鸡蛋袭击……”
……
此时,余秋完全成了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口才极好的哥俩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两千年前的事情,自己一句话也查不上——他本来就是不健谈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坐冷板凳。
突然,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他们连两千年前历史人物的小毛小病都知道,那么榆桦和张雨凉身体里的那个飞廉起码已经两千岁以上,而自己……大概是民国初年出生的吧……想到这里余秋头大了,榆桦口口声声叫那两个变态老不死的,自己就是一个老不死的,张雨凉也一样。
“喂!老弟!你上哪儿去?”榆桦看见余秋满头黑线往外飘,及时叫住了他。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继续聊……我去找小敏……”
“回来回来回来……”榆桦抓住他的袖子将他拽了回来,“要行动也得集体行动,团队的力量大嘛!”
“你给我老实交代!余敏在哪里?”余秋气愤地指着张雨凉的鼻子,“‘两个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交代还不行吗~警察叔叔……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叫沈君的,以前那个张雨凉的前女友。”
“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警察叔叔。”
“就是以前的张雨凉脚踏两只船。”榆桦在余秋旁边坐下点了一支烟,“张雨凉在没出事之前去过你家,是不是商量结婚的事?”
余秋摇摇头:“我不知道。”
张雨凉轻蔑地笑了,指着自己的脑袋:“当然是啊!不过是余敏硬拉他去的。这里有他的全部记忆,当然包括这两个女人是如何争风吃醋的:张雨凉和沈君分手后仍藕断丝连,弄得余敏很不高兴,结果使出这招让生米煮成熟饭。”
“大学教授经常发生这种现象,尤其是年又有才华的。”榆桦猛抽几口烟,“也难为你了,这个角色不好COS……她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张雨凉已经不在了,还在争……”
“只要有钱就行,一个月基本工资五千,外加各种补贴……现在我还想出书挣点儿外快。”张雨凉打起了如意小算盘,“我才不管她们呢!反正是人类……”
榆桦狠狠瞪了他一眼,张雨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为什么……你当时……”余秋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当时我别无选择,我想出去,非常想。”
“责任这个词你知不知道?!”
余秋痛苦地攥紧拳头,他真的很想把张雨凉身体里的那个叫飞廉的怪物揪出来。榆桦囧着脸一拍脑门:这简直就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余秋的脾气就多说了,张雨凉——也就是飞廉,是他认识的“人”里最贪财,最没责任感的一个,表面上文质彬彬骨子里圆滑透顶……现在,这两个家伙碰到了一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余敏找到。”他连忙打圆场,“余秋,你把你的证件给我。”
余秋的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没门。但榆桦也不是吃素的,打了个响指,余秋的证件和手机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你……”
“这两件东西先放我这里保管,不要报警或是去找那个女人行不行?没有证据证明是她让你妹妹失踪的,而且她也会什么都不说——她使用了人外世界的力量。”
“你们总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飞!”
“我说就是了……”张雨凉一副认栽的表情,“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一切正常,余敏和沈君只是互相不理睬,谁也没有把谁怎么样,直到有一天我带着学生们清理陪葬坑,发现沈君早就到了,一个人在角落里不知干什么。当时我在现场教学,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无法过去,后来我带着学生们上去,余敏那拨研究生正好下来清理文物,正巧我上司在催我,于是我嘱咐她几句然后交备课本去了。后来那帮研究生上来后,惟独少了余敏……而且他们说她根本就没有下去过……于是我偷偷监视沈君,发现她头顶盘踞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是恶灵,S级的那种。我想一定是它在搞鬼,但以我现在的水平,跟它打这个身体得报废……好不容易混进了人类世界,我的钱还没有赚够呢!”
“所以你才把我们叫过来?!”榆桦叼着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好久没打架了!你想让我的身体报废就直说!”
“为什么……你们不去找那两个……”余秋想起了外公大熊猫。
“打死都不愿意!”榆桦和张雨凉异口同声。
“他们应该能……”
榆桦狠狠地将烟头摁灭在土炕上。
“这种事放在以前简直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Case!没想到居然拖到今天!我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明目张胆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至于那只死企鹅我压根就不想见他,一见面又得吵!”
“啊,想起来了!每次吵输的都是他!”
“他的嘴皮子连BT熊猫都不如,还是趁早归西算了。”
“不行啊,他的SD娃娃又落在我外公手里,弄不回来他死不瞑目。”
“就是那种超级萌的娃娃?”
“对啊对啊!不过我更喜欢女仆的说~”
“下个月发工资养上十个八个,组后宫,气死他!”
“我认识日本的制造商,可以打折的……”
余秋再一次沦为旁观者,这次,话题彻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也不知这哥俩聊了多久,余秋一觉醒来,发现他们两个仍不停地说,说,说,话题是罗莉的萌与控。窗外,鸡叫声一遍又一遍回响在西北秋日的黄土地上。
“你们……没睡?”
“熬夜习惯了。”张雨凉擦着无框眼镜,“要不要认识一下我们这里的头儿?”
“当然OK!我正想写一篇关于考古工作者的报道——总不能老是揭别人的黑锅。”
“余敏怎么办?”
“会有办法解决的,老弟。放心吧,你妹妹没事。”榆桦推着余秋走出农舍,和张雨凉一起来到村委会。
村委会小小的会议室塞满了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老学者。余秋他们三个“年轻人”突然闯入,立刻显得格外扎眼。
“教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九溪晚报》的记者,我朋友榆桦,他来专程采访这次发掘活动。”
“啊!鼎鼎大名的是榆大记者啊!幸会幸会!”老教授热烈地和榆桦握着手,“这位是……”
余秋冷汗直冒,总不能说自己是个来找妹妹的警察吧!
“是我弟弟,他对考古感兴趣,我带他来看看。”榆桦连忙打圆场。
总算掩盖过去了,余秋机械地伸出手和老教授握了握。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张雨凉没了踪影——他陷入另一群人中聊得不亦乐乎,把余秋榆桦晾在一边。
“这小子……和谁都能套近乎。”榆桦不满地嘟哝着。
张雨凉干什么余秋不管,他只是觉得奇怪,失踪了一个人应该报警才对,为什么所有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也察觉到了吧。”榆桦轻声说,“是那个恶灵在搞鬼,它把余敏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清除了……看来,沈君真的希望余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在这里吗?”
“不在,不过……”
“同志们!朋友们!”老教授手持扩音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们的考古发掘工作有了重大的进展!根据一尊青铜鼎上的铭文,我们可以断定墓主人的真实身份!他叫尹正,是侍奉秦国丞相吕不韦的家臣。此人从未在历史典籍中出现过,此墓的发掘正好填补了历史空白!”
会议室内掌声响成一片,余秋和榆桦不得不跟着拍了几下,然后走了出去。来到村头的老井旁。
“OK!现在开始干活!”
榆桦点了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水井上方用香烟画了一个五芒星。
“这是什么?”
“把这里的头儿叫出来。”
五芒星缓缓沉入水井,沉寂了几秒后,井底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炮弹般地从水井里冲了出来,在空中翻了几个圈,骨碌碌摔在地上——是个黑不溜湫,圆滚滚的东西。
“痛……”圆球揉着屁股爬起来,余秋这才看清,所谓的圆球实际上是一只QQ企鹅。
“你爹……”
“看清楚了,我爹变的比这个大一圈——这是这里的土地佬!”
土地佬一见榆桦,捣蒜般磕着头:
“小人不知龙神大人大驾光临……”
“别磕了!”榆桦拎着土地佬的脑袋将他放在井沿上,“我有话要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S级恶灵的事?”
“……”
“快说!不然我吃了你!”
“我来问他。”看见榆桦强硬的审讯手段吓哭了土地佬,余秋决定亲自上阵,“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下级灵?”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说的话那个地缚灵会吃了我……”土地佬抹着眼泪。
榆桦听了,不由皱紧了眉头,恶灵只是由孤魂野鬼凝聚而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略施小计就能干掉;而地缚灵就没那么简单了,它原本是人类的魂魄,由于死者本人对现世有着强烈的执念,使得灵魂强行留在阳间而不是飘向冥界,度过“头七”而不消散,它靠吞噬黑暗中的下级灵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活得越久,力量越大。
更可怕的是,这种灵有人类的智慧——它本来就是人类变的。
“什么S级的恶灵啊……原来是地缚灵……我居然被那小子骗了,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榆桦叼着烟愤愤嘟哝着。作为专业人员,余秋居然没有发现张雨凉的破绽,仍在审着土地佬。
“它是不是叫尹正?”
“是……”
“职业是什么?”
“算命,看风水,跳大神……”
“怎么变成了恶灵?”
问到这一关键问题,土地佬不吱声了。
“是地缚灵。”榆桦插嘴,恶狠狠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土地佬。
“他……他被奸臣陷害……自尽了……然后……然后就成了……地缚灵……555……它会吃了我的……5555……”
“你知不知道有个叫沈君的女人?”
“……”
“喂!怎么不吱声了?”榆桦露出尖利的牙齿。
余秋狠狠瞪了他一眼,其意义不言自明:我是行家,你靠边站。
“这种事我从来不管的……只知道这女的怨念太强把尹正引了出来……反正他们两个互相利用……和我没任何关系……我能在它眼皮底下活到现在真是谢天谢地啊……5555……我的明好苦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啊……”
看到土地佬哭得起劲儿,审讯无法进行下去了。余秋起身望着头顶的太阳,现在大概上午10点左右,时间还来得及。
“那么,小的告辞了。”土地佬鞠个躬,转身就要往井里跳。
“你给我站住!”榆桦一把抓住了土地佬滚圆的脑袋,将它拽了回来,“你这种不坦诚的态度让我非常恼火,我要你做出补偿。”
“小的该死……”土地佬抖得厉害,不知道眼前的龙神要拿自己做什么菜。
“你不是怕自己被吃掉吗?那好,我给你来个多重影分身术,看它吃哪一个!”
榆桦再次将土地佬放在井沿上,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土地佬惨叫着跌了进去,扑通一声之后,一切安静下来。然后,榆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水晶丢了进去。
随着水晶沉落到井底,一道白光从井口直射向天空,紧接着,水井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响,一大堆黑压压的东西冒了出来。
余秋又开始顶黑线,从井里涌出的东西不是别的,是N多的企鹅,和土地佬一模一样圆不隆咚、QQ的,像雨量充沛的趵突泉涌出的泉水,不停往外翻滚。
“这么多……”
“这是量产型土地佬。它身上好歹还有点仙气儿可以利用利用,但这里的水不干净,得净化一下才能用。”
“水做的?”余秋站在企鹅堆中,顺手拈了一只捏了捏,软软的,和普通QQ毛公仔没什么两样。
“是这样。”榆桦捡起一只企鹅,只轻轻捏了一下,企鹅就像充气过量的气球,啪地炸开,水在榆桦掌中旋转,又重新变成一只QQ企鹅,但看到余秋一头雾水的表情,榆桦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你们这一队去找沈君,找到她就解决了一半问题;你们去找张雨凉,不管死的活的生的熟的都可以——这小子不说实话,我得好好教训他!”
榆桦一声令下,企鹅们排好队,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前进。
“够了吧……”余秋回头,看见企鹅仍源源不断从井中冒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哼!越多越好!看我淹不死那个挨千刀的地缚灵!走,找小飞算帐去!”


我这是哪里?好黑,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在吗?爸爸,妈妈,哥哥……我好怕……
余敏缩成一团,抽泣着。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是梦,总会醒来的。
“嘻嘻……哭吧,你的恐惧是最美味的食物。”


人类看不见这些用水做的企鹅,如果能看见的话,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副景象:成千上万的QQ企鹅占领了陈家屯每一个角落,树上,屋顶上,牛羊圈里,甚至是人们的餐桌上。
直到吃过午饭,余秋榆桦仍没找到沈君和张雨凉,小小的陈家屯被企鹅们翻了个底朝天。等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才发现张雨凉,他正在一处兵器陪葬坑边,被学生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看来他真的很忙。”榆桦幸灾乐祸地看张雨凉的表情,他好像要被学生们弄崩溃了,这时,一只企鹅扛着小木牌跑了过来,牌子上写着一行字:发现目标。
“OK!干得好!目标在哪里?”
企鹅绕到了人群后面,把牌子往地上一插,余秋和榆桦不由得傻了眼:这里前面是人后面是满坑文物,如果现在动手收拾地缚灵,会引来一大群老年版暴走初号机。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办?榆桦望着人堆里的张雨凉,决定等学生们走了之后动手。
等了一个多小时,学生们终于陆陆续续立刻,可怜的张雨凉瘫在地上起不来,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剩余价值被榨的一干二净。
“那个死老头儿让我帮他带学生……都是一群大三的菜鸟……”
“行了,小飞你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榆桦拔出牌子,一只下级灵从地下钻出,身上绑着一缕长发。
“妈的!被耍了!!!”榆桦一脚踩死下级灵,将木牌往地上一摔,发疯般地跺着。余秋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去查——整整一天已经被浪费掉,而且一点线索也没有。
夜色渐渐弥漫,远处的陈家屯闪起点点灯光,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向陈家屯走去,一句话也没有。榆桦和张雨凉平时话多得没处说,此时一个个闭着嘴,谁也不理谁。
余秋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恨不得把这一对活宝兄弟送到劳教所砸石头,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扫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村子旁枣园的方向飘去。
他停下脚步,望着影子消失的方向,漆黑一片,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枣园的黑暗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你上哪儿去呀!”看到余秋扭头就跑,榆桦追了过去,但他平日里坐惯办公室的身体哪里追得上人民警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秋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


秋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一轮明月在云间穿行,照得树枝嶙峋,疯狂地张扬。阵阵寒气钻进了余秋的领子里,他不由得拉紧了外衣。
一只女人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的肩上,手指又细又长,冰冷的指甲轻轻划着他的脸。
“雨凉……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可是你只在意那个小丫头……她比我年轻……比我有才华……但是……她现在不在了……你永远属于我了……谁也不能抢走……”
趁她没说完话,余秋冷不防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背后的女人被狠狠摔到地上。
“你就是沈君?我妹妹在哪里?!”
头发散乱的女人跳了起来,指甲陡地变长,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余秋。
咚——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迎面击中了沈君的脑袋,借着月光,余秋认出这是今天上午从水井里冒出的N多企鹅中的一只。
“哼!你这个挨千刀的地缚灵!居然利用女人给我弟弟找麻烦!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榆桦及时赶到,身后是排山倒海的企鹅群,转眼间,沈君就被企鹅们团团围住。她狞笑着,背后伸出血红色的蝴蝶翅膀,头发也在一刹那间变得殷红。啪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小样儿,没想到有两下子。”榆桦叼着烟,手中掂着一只企鹅。
“在哪里?”余秋觉得透不过气: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人类了,为什么……
黑暗中好像有一只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在头顶上——”
榆桦一扬手,企鹅化作淡蓝色的水幕扩散开来,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过后,沈君重重摔到地上。
“投降吧。”
“把雨凉还我!”沈君狠狠盯着他们。
“张雨凉已经死了。”榆桦冷冷地看着她,“而且,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把雨凉还我!!!”
沈君尖叫着,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一道裂缝从头颅中间裂开,黑色的蝴蝶一串串飞了出来。
“让开!”榆桦一把将余秋拉到身后,抡起一只企鹅砸了过去,企鹅爆炸,黑色的蝴蝶跟着一起化成了灰。
“可恶,没完没了。”
蝴蝶消失了,但黑色的烟雾仍从沈君的头中升起,飘到枣园上空,聚成一团,沈君的身体和蝴蝶一起,渐渐化为灰烬。
“已经没法救她了!这才是罪魁祸首!”
榆桦拉住余秋,指着头顶。那一团黑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出阵阵沙哑狞笑的大肉球。
这就是地缚灵。
地缚灵的身体像吸了水的海绵膨胀开,仅仅几秒的功夫,一个畸形大肉球外加肉球中央的巨大眼球出现在夜空下,无数章鱼的触手从肉球里伸出,像疯女人的长发。余秋看了不由得反起胃:这个地缚灵实在是太恶心了!和《异型》中N多怪物有得一拼,估计好莱坞的导演们见了都会连着N天做恶梦。
“真是个异型啊……”榆桦也看呆了。
“嘻嘻嘻嘻……龙神,你以为你能干掉我吗?告诉你,我已经修炼了两千多年,一直在等这一天……”
又是一个老不死的,余秋想。
“老大,你修炼这么长时间有意思吗时间成本机会成本你知不知道啊两千多年过去不知改了多少朝换了多少代嬴政那小子早入土了——现在是民主社会,有什么事要坐下来好好说。你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模样,不如早日归西……”榆桦对着头顶的地缚灵谈判。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们能活两千岁人类为什么不可以?!我一直在为大王研制长生不老药,没想到那群小人居然诬陷我……”
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提长生不老药!看来,眼前这个地缚灵是个封建顽固势利的代表人物。榆桦摇摇头:压根儿就没法和他沟通。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那个女孩放了,我们给你找长生不老药。”双方各让一步总可以了吧!
“我不要什么长生不老药!我要你们龙神的命!”
谈判破裂,无数触手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压去。
余秋立刻就闪开了,因为反应灵敏,这些触手伤不到他一丝一毫,榆桦可就惨多了,被N多章鱼爪子围追堵截,逃得筋疲力尽。
“人类身体真是……TMD太笨重啦!我受不了啦!企鹅合体!”
榆桦一声令下,无数企鹅向天空飞去,越聚越多,余秋脸上的黑线也随之增加:一只巨型QQ企鹅出现在眼前,足有八九层楼那么高。企鹅左手持盾右手握着激光剑,背后写着几个字母:F•R•E•E•D•O•M。
“给我狠狠地打!把它削成人棍!轰杀至渣!”
巨型企鹅扑上去,唰唰几下就把地缚灵削成人棍……啊不,是肉球。但更多的触手在一瞬间又重新长了出来。
余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此时此刻,枣园上空正上演着一场比任何美国大片都壮观的超级大战:异型对战高达……不,是巨型QQ企鹅。榆桦在一旁看得是手舞足蹈,热血沸腾。
“打!给我狠狠地打!爆SEED!光束离子炮!冲击波!”
殊不知地缚灵正走着阴险的一步棋,它佯装和巨型企鹅PK,一只触手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榆桦身后,趁他看得正起劲儿,猛地横扫过去。
我们可怜的榆大记者被PIA飞了,在一系列优美娴熟的后滚翻后,消失在草丛之中。
榆桦一消失,巨型企鹅也跟着消失了,现在,枣园里只剩下余秋和异型地缚灵。
“小子,别以为你长得像人类我就放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不说是吧,不说我就送你下地狱!”
千万跳触手扑了过来,余秋跳起来就跑,没命地跑,他不会像榆桦那样变企鹅更不会法术什么的,只有逃命这一条路,但是地缚灵的触手实在是太多了,从各个方向涌来,要把他抓住。
“别想逃——”
一阵风从余秋的头顶呼啸而过,四面八方的触手被齐唰唰地切断,他觉得有人拽着自己的领子在飞,落到一棵碗口粗的枣树上。
是张雨凉,余秋刚想说声谢谢,却又立刻把嘴巴闭上了——张雨凉青着脸,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招牌式微笑。
“没想到你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能撑到现在!”张雨凉咬牙切齿,“当初我就应该……”
“杀了我?”地缚灵狂笑起来,“你杀了我我还是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要感谢你那个好父亲,他赶在我动手之前收拾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张雨凉怒了,眼睛中闪出诡异的紫色光芒,手在半空中划了长长一道弧线。
“你给我去死吧!”
起风了,风带着刺耳的尖叫,无数无形的利刃扎向地缚灵那只异常凸起的眼球,眼球被划得满是伤口,黑色的液体淌了出来,稀稀拉拉落在地上,流得满枣园都是。
“不愧是风神……嘻嘻……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个女孩?她在我的身体里,如果杀了我……”
一听这话,余秋懵了,张雨凉充耳不闻,抬手准备下一轮攻击。
“住手!”余秋扑上去死死抓住了他。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混蛋!”
“我妹妹在里面!”
于是,一场典型的窝里斗爆发了,枣树因两人的扭打而摇摇晃晃。地缚灵坐收渔翁之利,抬起触手轻轻一扫,枣树咔察一声折断,树上二人措手不及,惨叫着跌入无底的黑雾之中。


附:Kilmeny歌词(看了个半懂,从Mediaeval Baebes的官网上找的,写得很美,希望达人们能翻译一下^_^)
Kilmeny
Kilmeny, Kilmeny, where have you been?
Lang hae we sought baith holt and dean;
By burn, by ford, by greenwood tree,
Yet you are halesome and fair to see.
Kilmeny look’d up wi’ lovely grace,
But nae smile was seen on Kilmeny’s face;
As still was her look, and as still was her e’e,
As the stillness that lay on the emerant lea,
Or the mist that sleeps on a waveless sea
Kilmeny had been where the cock never crew,
Where the rain never fell, and the wind never blew.
But it seemed as the harp of the sky had rung,
And the airs of heaven played round her tongue,
When she spoke of the lovely forms she had seen,
And a land where sin had never been;
A land of love and a land of light,
Withouten sun, or moon, or night;
Where the river swa’d a living stream,
And the light a pure and cloudless beam;
The land of vision, it would seem,
A still, an everlasting dream.
Kilmeny,
Yet you are halesome and fair to see,
Kilmeny, Kilmeny where have you been?
To a land that no mortal has ever seen…
Kilmeny, Kilmeny, where have you been?
Lang hae we sought baith holt and dean;
By burn, by ford, by greenwood tree,
Yet you are halesome and fair to see.
Kilmeny look’d up wi’ lovely grace,
But nae smile was seen on Kilmeny’s face,
As still was her look, and as still was her e’e,
As the stillness that lay on the emerant lea,
Or the mist that sleeps on a waveless sea

yukikazexuefeng 2007-03-09 15:29
这段故事该从何说起呢?她的历史太长,以至于跨越了两千年的历史长河。
故事一开始很简单,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相遇,男孩趴在华丽的皇宫屋顶上,冷漠地看着下面的人类来来往往。他有着一头紫色的头发,眼睛也是紫色的,猫一样的细长瞳孔证明他不是属于人类的生物。
男孩的名字叫飞廉,严格地说,飞廉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称号,风之神祗的称号——是刚刚从他去世的母亲那里继承过来的。
母亲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对于父亲也是——只知道他是龙,也从来没有见过他。飞廉从小就独自生活在西北的原野上,与风为伴,与鸟为友。高兴了,就让微风轻轻抚过柳稍;不高兴,则掀起狂烈的沙尘暴。因为他的血液里有一半流淌着风之妖精的血,所以龙族从不接纳他,只是在他母亲去世后才冷冷地对他说,他成为了新一代的风神。
男孩一直是一个人,直到他遇上了女孩。
女孩也是一个人,她是秦国吕丞相家的丫鬟,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吕家,当了十年丫鬟,受了十年委屈。吕夫人脾气暴躁,吕家的少爷小姐们一个个也不是好脾气,随意打骂,不把丫鬟当人看,有点丫鬟受不了,投井自尽了。
女孩没有名字,因为她四岁进府,人们便叫她四儿。四儿有时候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默默忍受了十年痛苦而没有向其他丫鬟一样投井,也许,,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已经麻木了。
直到她遇上了那个看起来不像人类的男孩。
还有一个人我们不得不提:他叫尹正,是吕丞相的门客,一个不得志的门客。他不懂什么纵横捭阖之术,亦无调兵遣将之才,只有祖上传下来的、预知未来福祸吉凶的占卜,但无情的命运每一次都在和他开玩笑,占卜结果要么子虚乌有,要么和事实相反,于是,他成了哄吕家全家上下开心的弄臣。
他不甘心做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小人物,更不甘心丧失人格去逗权臣们开心。在他的心里,总是梦想着有朝一日来到秦王的宝座前,成为权倾朝野的肱骨之臣。
祖先说,每一个人都受到神灵的保佑,可是在人受苦的时候,神,又在哪里呢?
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


男孩和女孩的相遇纯属巧合,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种缘分。
飞廉趴在金色的斗拱上默默看着,一场华丽的庆典映入他眼中。亲王的母亲过寿,贵族与妻妾们盛装艳丽,脂粉溢彩,喜庆的味道充斥在皇宫的各个角落,也淹没了一个弱小女孩的所有悲哀。
一匹白绫挂在宫墙外的柳树上,四儿望着白绫随风飘扬,一串泪珠落下——主人将她送给了一个门客,就像送不值钱的东西一样,一句话就完了,只因为那个门客哄得主人哈哈大笑。
即使再低贱,她是人,一个有活生生灵魂的人,有喜怒哀乐的人,但是她明白:“奴婢”这个身份,她一辈子也摆脱不掉。
那么今天,就让一切结束吧,四儿不是东西,是人……起码死会保持她作为人仅有的一点尊严。
那些投井的丫鬟,她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飞廉看了一会儿无聊的宫廷歌舞,飞了出去。每一年都是这样,祈祷、祭祀、歌舞,看上去真的像是太平盛事——旁观人类数百年,他有些厌倦,宫殿被修了一次又一次,主子和臣子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人类依然是一如既往地无聊:战争,战争,还是战争。
全都是无聊的生物。
飞到宫墙外,他停住了,这里有一个和高墙内欢庆气氛格格不入的人。她在哭,哭得伤心极了,站在小凳子上慢慢将白绫往自己脖子上套。
飞廉跳到柳树上——他隐了身,女孩看不见他——这个弱小的人类女孩想要干什么呢?想死吗?无所谓,人类多得是,死一个天又不会塌下来。
他转身就走,可是脚却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他突然想起自己母亲的样子。
那个模糊的影子,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因为是风的化身,所以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身体和灵魂会慢慢消散,重新回到诞生她的风中去。母亲就这样一点一点消失了,望着年幼的他,一直微笑着,直到化为一缕轻风,飞扬与天际之上。
生命比任何宝物都昂贵,却比一根羽毛还脆弱,神如此,人亦如此。
还是救她吧。
飞廉折下一片柳叶,,一扬手,细小的叶子像飞镖一样飞了出去,将白绫齐唰唰地割断,女孩毫无察觉,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痛啊……”四儿揉着膝盖爬起来,赌气似的将断成两截的白绫重新系起来,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死扣,再一次套在树上。
我救了她,她却想死……想不明白。
一种恶作剧的感觉抓住了他,他想试试,这个人类女想死几次。
白绫一次又一次被割断,一次又一次地被系上,直到白绫破得再也不能被系在一起的时候,女孩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老天爷!您这是成心和我作对吗?四儿真的再也不想活下去了……您就饶了我吧……”
原来她叫四儿啊!
此时飞廉仍想将恶作剧进行下去,他曾经见过人类在祭神的时候那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人类女孩见了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吓唬她试试。
“四儿,我就是老天爷,如果你真的一心求死,就向这棵树磕一百个响头。”
听到头顶上突然出现的声音,四儿吓坏了,连忙对着柳树磕起头来,磕着磕她觉得不对劲儿了:“老天爷”声音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威严庄重,而是带着恶作剧的口吻,活象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是谁?出来!”四儿环顾四周,“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
恶作剧穿了帮,飞廉只得乖乖现形。四儿惊讶万分地注视着这个似人非人的少年,不由得惊声尖叫。
“喂喂……别叫了!你会把人类引来的!求你了……”飞廉一时手足无措,没想到人类女孩的尖叫更厉害了,看到有人远远地向这边赶来,只能匆匆离去。
她看到了他,最好还是……杀掉。

飞廉第二次见到女孩是在一条浅浅的河边,女孩背对着她,蹲在河边洗衣服。望着她瘦小的身影,飞廉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送往另一个世界。但是和上次一样,他不想救她也不想杀她,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

为什么?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打这儿之后,飞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跟踪狂,他跟在女孩后面,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渐渐地,他觉得人类并非自己想得那样无趣,起码这个女孩是这样。

四儿也发现了自己身后的跟踪狂,起初她担惊受怕,不知道身后看不见的生物想要干什么,几天以后,她习惯了,反正有没有这个跟踪狂她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新主人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研究那些看似深奥的阴爻阳爻,理都不理她,当她是不存在的东西。

这样也好,没有吕家人的折磨,生活轻松了许多。

这天,四儿和往常一样来到河边洗衣服,跟踪狂依旧跟在她身后。着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已经跟踪她半个多月了……四儿一边捶衣服,一边望着河对岸嘀咕着。

“喂!我说你别再跟着我了!你再跟踪下去我会发疯的!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说?!你倒是出来啊!”四儿起身,冲着河对岸大声喊起来。

风卷起她额前的头发,吹得眼睛好痒,四儿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当她放下手的时候,河对岸出现一个少年,就是上次冒充老天爷捉弄她的那个,看上去很像人类的生物。

“你——”四儿指着他的鼻子,“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变态!流氓!王八蛋!”

“因为你很有趣,上次我救了你一共21次,你还想死。”少年开口说话了。

“原来……原来都是你干的!”四儿咬牙切齿。

“难不成你想死22次?人类死一次就足够了。”

“我想不想死不用你来管!我不管你是神还是妖怪总之以后别跟着我!”

“你比其他人类有趣多了,他们想着如何活下去,你却想着如何去死。”

“不用你管!”四儿哭了,端起木盆就跑。

“四儿!”

女孩停下,肩膀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早直到我就不救你了。”

听到这句话,四儿哭得更厉害了,头也不回地向家跑去。

飞廉望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女孩,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她会哭?

真是难以捉摸。





天黑的时候,飞廉悄悄来到四儿的家,透过窗户,四儿映入他紫色的眸子中,她在一针一线补衣裳,坐在昏暗的油灯旁。

飞廉喜欢四儿的手,象牙色的手指修长灵活,能绣出很多东西。针线在她指间穿梭,宛如银色的小鱼。

“要进来就进来,别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四儿放下手中的活计望着窗外。

又是一阵风,他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想对我说什么?或者是来一场恶作剧把我惹哭?”

飞廉摇摇头:“对不起……我看到你经常哭,所以……不想让你掉眼泪,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的笑比哭好看。”

四儿的脸红了,撅着嘴把脸扭过去。

“说什么胡话……王八蛋!”

“我说的是实话。”

“王八蛋!”

“我不是王八蛋!”

“变态跟踪狂!”

“我也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飞廉急了,“我是飞廉!叫我的名字行不行?!”

听到他这句话,四儿的嘴巴张得老大。

“你……你就是……”

“什么?”

“老天啊……”

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四儿无力地瘫在地板上,昏了过去。

“喂!醒醒啊……”飞廉有些发慌,他摇了摇四儿,四儿没醒,双目紧闭。他叹了一声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消失在空气中。





凉风轻抚过四儿的额头,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下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粒小米一样大的灯火在远处若隐若现。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吗?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心别掉下去。”

“别过来……”四儿有些怕,她看见了黑暗中朦胧的淡紫色光芒——那个叫飞廉的少年就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你刚才好好的,一下子就昏倒了。”

“你是神啊!也就是……老天爷!”四儿指着天空。

“啥?!”飞廉歪着脑袋看着她。

“不是吗……我们大王经常祭拜你的……”

“那种无聊的集会我从来没去过,你们倒是挺热衷。”

四儿差点掉下去。

“既然你不是神……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为什么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

“因为我不是人类啊!难道不是人类的生物都是神?”

“好奇怪啊,大家都说飞廉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没想到……”

“也许是人类搞错了,我们不想和人类扯上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叫飞廉?说啊!”四儿仍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风的妖精的名字,从风中出生的妖精都叫这个名字。”

“这么说……你爸你妈也叫飞廉?”

“我爸不好说,我妈妈是叫飞廉,妈妈的妈妈也是。”

“真有意思。”四儿笑了。

“……我不是说过嘛……你的笑比哭好看……”

飞廉的声音很轻,但是四儿听见了,她的脸上一阵发烧,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望着天穹上星星点点的繁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呐……”

“什么?”

“一直这样……跟踪我,行吗?”

“你不是……”

“我特许了,行了吧!”

“可是……你不害怕吗?”

“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了你是谁。”

“真有意思。”

“嗯……那个,如果……如果我到了阴间,你还会跟着我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说嘛!”

“会的,看不见你,我会觉得无聊。”

“是啊……我也不想一个人……”四儿轻轻拢了拢头发。

“一个人……”飞廉喃喃自语着。

“想说什么?”

“没什么。”

“说吧……说给我听听……就说给我一个人。”四儿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他。

飞廉沉默了许久。

“我也是……一直一个人,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谁,也没有人对我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一切都是无聊的。有时候我会想,有一天我也会和母亲一样消失吧,化作一阵风,轻轻的,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是……明明知道有朝一日会消失,为什么还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嗳……你怎么了?”

“没什么……”四儿扭头偷偷擦了擦眼角,“原来……我们很像呢……答应我吧,无论我到了什么地方,都会跟着我。”

“嗯。”





今夜,同样有无法入睡的人。尹正瘫在堆积如山的竹简中,处于大脑快要崩溃的边缘,但他仍打起精神,就着昏黑的烛火,认真读着竹简上的每一个字。

大王也不知道听了哪个巫师的谗言,居然头脑发热想要长生不老药。既然领导发话了当臣子的就要认真执行任务,不然乌纱帽不保。

“到底在哪里呢……”

竹简是尹正的祖辈保存下来的,有的地方已经断裂,字迹更是模糊不清;再加上灯光太暗,尹正的眼睛已经花了。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几个字蹦入他的眼中

“万寿”

到底什么万寿?尹正眯着眼睛看着竹简上的字。

“龙者,天地之长也……万寿而无涯……”

原来是龙啊,尹正长舒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像样一点的资料,吕大人明天上朝的时候可以应付一下。尹正将竹简卷好放在一边,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累坏了。

“四儿,打盆水来!”

没有人应答。

尹正捶着腰起身,拿着油灯踏出门槛。奴婢没有召之即来让他很不爽,主人吃肉他只能吃骨头,连奴仆也是随随便便挑个懒的扔给他。

当他站在院子中央的时候,不由得打起寒战,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天气到了夜里依然很冷。尹正摇摇头,走近厨房胡乱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刚一转身,就看见四儿的房间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这死丫头,睡了还点着灯。”尹正不满地嘟哝着,推开门,愕然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上补了一半的衣服和一盏油灯。

“哼,就知道偷懒!”

他愤然地摔门而去,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还没跨入门槛,一声嘻笑从头顶传来。

是四儿的声音!尹正抬起头,头顶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也许是自己幻听了?尹正捣了捣自己的耳朵,想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尹正发现一个可怕的事件正在自家悄悄上演着,四儿每天晚上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甚至又一次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街坊邻里谣言四起,并演化出N个版本。在如此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尹正不得不对奴婢采取高压政策——用鞭子抽,强迫她说实话。

可是四儿毫不在乎——尹正的鞭子伤不了她一根寒毛,当尹正举起鞭子时鞭子一下子断为几截。四儿神气活现地瞄着他,似乎在说:看你能那我怎么办!

“真是反了!奴才居然骑在主子头上!”

尹正将自己关了一天一夜,思考问题的解决方法,在所有的假设和设想都无法解决棘手的问题后,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妖怪,鬼魅,或者是神。

他一头扎进竹简堆里疯狂寻找着资料——那时没有百度或是谷狗,搜索只能靠人力来完成——很可惜,没有,看来祖先们对这种事讳莫如深,或者他们压根儿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看来只能靠自己的智慧。

等等,这是什么?《人类的灵魂如何留在阳间》

一点都不管用!我对付的是鬼不是人!

尹正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要引出暗中保护四儿的家伙,就要让四儿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该怎么办呢……

不过一想到四儿身后那个法力无边的生物,尹正的血就沸腾起来,管他是鬼还是神,只要能把它抓住送到大王面前,自己的前途、地位、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就这么干。





“主子要把我卖了……”四儿哭丧着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怎么办……”

“把他干掉。”

“你给我站住!”四儿死死拉住飞廉的衣服,“你要杀了他我会更倒霉的!官府会把我……”

“那么,就跟他说,别让他卖了你。”

四儿将头深深低下:“其实……换个主子什么的我无所谓,但是……他要把我卖到窑子去……那种火坑……我死都不会去……”

四儿哭了,飞廉沉默不语,他头一次感到了心中那种名叫酸楚的东西,这个与他相遇的人类女孩,在人类的世界里,是如此软弱无助。

“我们逃吧。”他说。

“上哪儿去?”四儿抬起梨花带雨的脸。

“……不知道,但是,你就不会被卖掉,不会被人欺负……”

四儿无奈地笑了:“即使逃,我又能逃到哪里,世界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一个奴婢,只能被人踩在脚下……四处都在打仗,在杀人,若我是个男子,兴许能充充炮灰,但我是一个弱女子,除了生孩子,就没有用了!生了男孩充炮灰,生了女孩,女孩继续生孩子……这就是我的命啊!就像秋天的蝶儿……再美丽,还是会死……”

他可以飞,飞向无际的碧空,自由而无束缚,但是她……飞廉不想往下想了,他决定,一定要找四儿的主子讨个说法。

毕竟,人类说他是……神。





影影瞳瞳的灯光,火苗不安地跳动,小小房间里的空气压得人无法呼吸。

尹正的心在狂跳,他拼命对自己说:冷静,要冷静……成败,就取决与今晚。

他望着出现在院子里的少年,少年冷冷的,不用正眼瞧他,紫色的眸子里透着刺骨的杀气。尹正想开口说话,但嘴巴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是四儿的主子?”少年开口了,声音也是冷到极点。

“正是在下……鄙人……尹正……”

“想见我就用这招,你未免也太毒了。实话告诉你,如果卖了四儿,当心你的小命!”少年转身就走。

“请留步!”尹正鼓足了勇气喊道。

少年的脚步听了下来。

“按照秦国的法律,四儿是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你……”他深吸一口气,“你是谁?妖魔还是神仙?”

“我什么都不是,我是飞廉。”

尹正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好家伙,惹上一个惹不起的家伙!他是秦国的守护神,风之神,大王祭天的时候拜的正是他。

飞廉扭过头,厌恶地看着这个头上直冒冷汗的人,一个干瘦老头,浑身上下散发着迂腐的味道,如果不是杀了他会牵连到四儿的话,他早就让他见祖宗去了。

尹正哆哆嗦嗦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双腿仍在厉害地抖动着,冷静……一定要冷静……还有一张王牌……

“您是神,当然不清楚我们人类的规矩……如果您肯帮我,我就能让四儿成为一个自由人……现在,她自不自由不是我说了算。”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您帮我控制一下天气,这样……我的预测就准了,我就会得到重用,成为秦王身边的大臣……也就是说,有权力将四儿的名字从奴籍中去除,从此以后她就自由了,不会被卖来卖去……”

“你不是说四儿是你的东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您还不明白吗……一个人一旦入了奴籍,就是一辈子……除非……除非管理奴籍的官员发话……我现在只是一个卑微的门客,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向上爬?”飞廉一脸的不屑。

“不敢不敢……这件事对您和小人我都有好处……”

飞廉考虑了许久。

“我暂时答应。”他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让尹正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你一旦把我和四儿惹恼了,我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说到做到!”

青铜油灯哗啦一声化为齑粉,尹正怔怔地盯着油灯,盯了好半天,当他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脚冰冷,筛糠似的抖着。

院子中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好像不曾出现过。





将神玩弄与股掌之中,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没有人知道,只有尹正心里清楚。现在,他已经成为秦国政治舞台上的一颗新星,对天气的未卜先知从没出过差错,经吕丞相的推荐,他终于可以觐见秦王,出入君王左右。

他的梦想实现了,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曾经是个哄权贵开心的弄臣。

随着尹正身份地位的提高,四儿的待遇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用干活,吃得也比以前好,可以穿着昂贵的丝绸衣服在花园里漫步,逗鹦鹉,还有一大帮丫鬟伺候她;满匣的珠宝首饰比吕家任何一个小姐都多。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这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吗?四儿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只能给主人带来财富与好运的鹦鹉,被主人养在金子做的笼子里。

到头来,还是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四儿一天比一天消沉,她每天都能看见飞廉,他坐在屋顶上,仰望着蓝天。两人每天都相见,相见却无言,仿佛有一堵墙将他们相隔在天涯海角。

对不起,飞廉,是我的错,我太渴望自由,反而成了你的枷锁。

尹正人了四儿当女儿,明明有了权力,却没有将四儿的名字从奴籍中去除,他把四儿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同时也抓住了飞廉,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见到飞廉毕恭毕敬,不想惹恼这位神明。

他不想停手,他想得到更多。

但是秦王的要求一天比一天苛刻,将尹正当成了能呼风唤雨的奇人;还有一件事让尹正头痛: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的公子纷纷向四儿提亲,许出的好处能成满几箩筐,门槛也踩平了。

到了夏秋之交,一滴雨也没有下,大王开始不耐烦,丧失了对他的兴趣,转而去找更高明的巫师去了。眼看自己的地位不保,尹正只能硬着头皮找飞廉,对他软硬兼施,但飞廉根本不卖帐。

“想求雨找龙去!我不管这个!”

尹正没辙,只能重新一头扎进竹简堆中寻找求雨的方法。自从他进入王宫后,读到的资料也多了,什么上古时代的大战、大禹治水、奇神异兽……关于龙当然也有,但是不是向它们求雨,而是怎么对付它们,在古人眼中,龙比这个飞廉厉害N倍,也难缠N倍。(作者:= =|||因为有罗莉控、怪叔叔、变态大熊猫……)

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吕丞相的侄子来向四儿提亲了。尹正本来就是吕丞相的门客,如果攀上这层关系,他那摇摇欲坠的政治地位多多少少就有一张全额保鲜单。

唯一的问题就是四儿死活不愿意,无论尹正如何劝说,她始终是两个字:不行!

“你喜欢那个家伙是吧!你以为你能和他在一起吗?!”终于有一天,尹正的怒火爆发了。

“老不死的,我喜欢谁和你没关系!你做得也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不这么做你就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你吃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

“好日子?!哼,你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是吧!实话告诉你,这一切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自由,想要把自己的名字从那个该死的奴籍中划掉——你能给我吗?!你敢吗?!你把我关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目的只有一个!利用飞廉,让自己往上爬!”

“奴才居然顶嘴,真是反了!”尹正吵不过她,愤然离去。

四儿瘫在地板上,泪流满面,一切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自己的错,她好恨自己,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宁愿吊死在那棵树上。

飞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抓住了她颤抖的肩。

“别哭……”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别哭了,我说过,不想见到你哭。”

“……飞廉……你……最想得到什么……”四儿望着挂在窗外的鹦鹉,哽咽着问。

飞廉怔了一下,然后缓缓而简单地说:

“在天上自由地飞。”

“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啊……但是你现在不能飞了,没有自由了……你失去的,我想还给你。”

“不用,我现在想飞就飞,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你一起。”

“一定要的!”四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尹老头一直在骗你,他一直没有把我的名字从奴籍中划去……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但是如果没有他,你岂不是更惨?我见过人类怎样对待没有主人的奴隶。”

四儿呆住了。

“飞廉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

“为了你。”他喃喃地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儿出嫁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尹正派人把她关了起来,因为两人一见面必定吵,而尹正永远没有吵赢的时候。

随着婚期的临近,四儿的心开始焦虑不安,她隐隐约约听到风声,尹正要抓飞廉并把他献给秦王……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虽然想他,但是她宁愿他逃得远远的不被抓住。

终于有一天,四儿披上了鲜红的嫁衣,静静守在闺房里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房间里堆满了聘礼,一匣匣,一箱箱,绫罗绸缎堆成了小山。

四儿随手打开一只锦盒,珠宝光彩夺目,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只青铜匕首安静地躺在流光溢彩的珠宝之中。刀鞘上嵌着真珠和绿松石,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四儿抽出匕首,一道寒光直刺过来,她连忙将匕首插回刀鞘。

窗户外,乌云翻滚,时不时有一道道闪电从云中窜出,吓得走廊上的鹦鹉直扑腾,风夹着水汽的味道。

有人来到院子里,草被踩得沙沙作响。

四儿愣了一下,抓起匕首冲了出去。

“飞廉!”

她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飞廉靠在院中的柳树下,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血从额头的伤口渗出,滴落在碧草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龙……我想让他们下雨,但是……他们不愿意……”

“为什么还听那个老不死的话?!他一直在骗你!他还想把你抓到秦王那里!”

“我知道……这场雨……是为你下的……你的……结婚礼物……”

迎亲的鼓乐声从墙外传来,华丽而遥远。

“你真是笨啊……”

飞廉轻轻拭去四儿的泪。

“因为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遇到你,我也很开心啊……别哭了……”

“别说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不会被人类牵着鼻子走……我真的不该遇上你……”

四儿缓缓起身,慢慢向后退着。

“飞廉……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想和你一起飞,但是……我成了你的绊脚石,如果没有我,你一定会自由地飞吧……”

“四儿——不要——”

“飞吧……离开这里……离那些丑恶的人类越远越好……”

飞廉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匕首被抽出,轻轻抹在四儿雪白的脖子上,一片殷红散开,宛如朵朵红蝶飞扬在阴霾的天空之下,女孩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落在青青绿草之中。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

飞廉紧紧抱住了女孩渐渐变冷的身体,她再也不会用那双俏皮的大眼睛望着他了,也再也不会和他拌嘴、吵架……纤纤素手无力地垂在一旁,狂风卷起艳红的衣襟,盛开在灰色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没有不,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想一个人啊!

我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的。

如果你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跟着的……

起风了,悲哀的歌声在风中低吟,穿过皇城的大街小巷,汇聚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风越来越猛烈,屋上的瓦被噼噼啦啦揭开,树被拦腰截断,街上的人们惊恐地尖叫着,逃着。

我不是什么神,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现在……她不在了,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永远,永远……





啪——

一个耳光抽在飞廉脸上。

“难道你不想活了?”

飞廉清醒了,面前站着一位男子,黑衣黑发,仿佛是黑夜的化身,无声无息地出现。

“我就是不想活了!”

又是一记耳光。

“就算你不想活你也不能拉所有人类下地狱!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原本整齐的房屋和街道有一大半成了瓦砾。

“我想干什么不用你来管!”飞廉愤怒地望着他。

“因为你是我儿子!”

空气凝固了,飞廉怔怔地看着男人眉头紧锁的脸。是的,他们很像。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从来就没有让我见你——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要恨就恨吧……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也让你娘伤透了心。”男人抬起头望着黑云低垂的天,“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飞廉紧紧抓着四儿已经冰冷的手,默不作声。

“你被人类利用,甚至丧失理智……这是最可悲的——我们世界的规矩,被你破坏了。”

“规矩什么的见鬼去吧!我才不管!我只想干自己想干的!”

“你让人类知道了我们是真实存在的……”男人抬起手,一圈幽蓝的光悬在半空,将飞廉环绕。

“孩子,你真该离人类远点儿……”

光环一下子缩紧了,飞廉痛苦地惨叫起来,他感觉身体被扭曲,被撕裂,向一个无底的黑洞无情地坠落,意识也一样,在痛苦中慢慢消失着。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由已经离他遥不可及,他被封在了一面铜镜之中,伴随他的,只有那个叫四儿的女孩带给他的美好回忆。

身体不能动,唯有意识是清醒的。漫长的时间,是对他的残酷折磨。他的父亲龙渊告诉他,只要他表现良好,就会把他放出来。

他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数千年。





很可惜飞廉的表现算不上良好。

龙渊本以为平息了儿子惹出的麻烦,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坑:镜子中的飞廉清醒过来后,开始跟他吵,似乎要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在可怜的有精神分裂症的父亲身上。

这八成是跟那个人类小丫头学的!

龙渊觉得自己每天和一面镜子拌嘴会让自己本来就分裂的人格继续分裂下去,就算不吵架,镜子也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噪音制造机——飞廉会不停地讲市场行情、八卦新闻、鬼故事甚至是天气预报。于是龙渊决定将镜子送人,可是他的同类们早就听说过飞廉的大名,谁也不想弄一个让自己发疯的东西在身边,于是龙渊一狠心,把镜子送到一个人类道士手中,让自己的耳根清净几天。

后来,那个可怜的道士疯掉了。

就这样,飞廉随着镜子来到了人类的世界,起初他还讲讲鬼故事吓唬胆小的人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沉默了,耳濡目染着人类的狡猾与善变。镜子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是对镜贴花黄的少妇,有的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甚至有几次伴随主人长眠在漆黑的底下,但又会被摸金校尉挖出来,继续看着人间的兴衰与沧桑。

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才能自由地飞翔?

听说人类的灵魂会转世,有缘的人会在来世相遇,如果自由了,他还能遇到她吗?

在千年的寂寞中,飞廉一直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镜子穿过了硝烟炮火,最后飘回故土,静静躺在博物馆中,供人参观欣赏。

他绝望了,觉得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直到有一天,镜子被偷出博物馆,到了一个商人手中,数年之后,他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大学历史系教授,他有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仿佛看透了飞廉的心。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在一个深夜,沉默千年的镜子终于开口说话了,把教授吓得不轻。

“你说吧……会说话的镜子,我第一次遇到呢!”教授一边微笑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你有心事,是吗?”

“是一个爱情故事……”

飞廉轻轻地说。
头好痛,快要炸开了。
余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让涨痛的大脑清醒一下。刚才看见了什么?说实话,他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有一种力量强行钻进了大脑里,一遍又一遍放着,就像是在放电影。
悲伤的感觉同样涌了进来。
他深吸几口起,心情平静了下来。环顾四周,上下左右漆黑一片,像是一个幽闭的空间,一种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腾着。
出口在哪里?
余秋伸出手,想拨开眼前的黑暗,不料碰到了一个东西,确切地说是一只手,冷冰冰的。
他一把抓住。
是余敏吗?他不知道,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喂……余秋……你在哪儿……”张雨凉的声音不知从哪个地方飘过来。
“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喂……”
“啊,这是什么?”
“我的头发。”余秋烦死他了。
“那么……”张雨凉的手继续向下摸索。
“你干什么?!”
“找个垫背的啊!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腿,我感觉自己要进怪物的肚子了。”
“放手!”
“你到底看没看过世界大战啊?!”
“你给我放手!”
“喂,被吃掉的滋味不好受啊!”
余秋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推开了张雨凉的手。
“你好歹也是人民警察不能见死不救!”张雨凉的手抓得更厉害了。
余秋侧过脑袋想躲开张雨凉,可是他根本看不见张雨凉的位置,一扭头,脸 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啊哦……”
“什么?”
“我忘剪指甲了。”
“……你可以去死了!”
余秋捂着脸颊气炸了肺:这家伙比ET清菊还可恶!清菊好歹还有天敌,他估计什么天敌也没有,坑蒙拐骗样样精通。
突然,余秋的身体开始向下沉,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他抓紧了那只冰冷的手,张雨凉抓着他的头发,一起向下坠落。
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余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结结实实地摔在黄土地上,紧接着,一个很重的东西砸在自己背上。
“老天,这不是枣园吗?这么说……”
“拜托……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余秋很不幸地变成张雨凉的肉垫。
张雨凉从余秋身上弹起来,刚迈出脚步又扑通一声绊倒了,这回这个肉垫弹性比上一个好,软软的两团。
“痛……咦,这不是小敏吗?怎么她也……”张雨凉狼狈地爬起来,另一边,余秋也揉着腰站起,满头的青筋。
一场唇枪舌战眼看就要爆发,枣园上空的地缚灵发出阵阵惨叫,身体扭曲成一团,看上去痛苦万分,底部裂开一个大口子,不用说,他们仨是从这口子里掉出来的。
“你……你居然是……”
张雨凉额头上瞬间爬满N多黑线,他机械地扭过头望着余秋,余秋也以同样的表情望着他。
我·们·被·它·吞·下·去·又·吐·出·来!
“嗨——大家笑一笑——”
就在余秋和张雨凉恶心得要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我们的榆大记者从一堆枯草中钻出,头上顶着枯枝败叶若干,举着照相机阳光灿烂地笑着。
“你们两个怎么了?笑一笑!”
“你以为我们能笑出来吗?!”张雨凉指着头顶的异型地缚灵陷入抓狂状态,“我们被它吞下去又……”
“玩没玩过《零·红蝶》?”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真是个老古董,连那么经典的PS2游戏都没听说过。”榆桦调整着相机的焦距,“人家MM可是用相机来扑杀恶灵的!”
“别——开——玩——笑——了——”
“来——大家笑一笑——”
榆桦咔察一声按下快门,随着闪光灯一闪一落,头顶的地缚灵如充气过量的气球,轰然爆炸,化作尘埃纷纷扬扬飘下来。


“这是西北地区,要节油用水。”
榆桦盘腿坐在土炕上叼着烟卷,发现自己的说教对余秋一点用处也没有,余秋无视他的存在,满满一瓢水哗啦啦全部浇在头上,一旁的张雨凉见了,立刻抓了狂。
“说了多少遍了要节约用水!你给我省着点儿!”他指着余秋瞪着榆桦,“你也不管管!”
“我哪敢管啊,他可是当警察的,小心他给咱俩捏造罪名然后抓去劳教——对了,你的东西。”
余秋接过证件和手机 ,头也不回地出去打水去了。
“你说说这该怎么办?我住在这里是要付给老乡钱的!毕竟我是外聘教师……”
“不是不管而是……”榆桦瞄着张雨凉的手指,“感觉是不是很难受?”
“嗯……像抹了风油精。”张雨凉看着自己的食指指尖,突然想起了什么,“该不会那个地缚灵也是……”
“仅仅是擦破了一点皮……你再看看你满屋子的下级灵上哪儿去了?”
张雨凉四下里瞅了瞅,小屋里原来污秽不堪的气息全部一扫而光。
“老天!只有我们脱离人类身体的时候才会这样,为什么……”
“所以说不是我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管住他,唯一一个知道他底细的只有那个老不死的变态大熊猫,可这家伙偏偏偷渡出境了!”
“为什么不叫他回来?我可不想要一个怪物当大舅子。”
“还是等等再说吧,像他这种人,扔在人堆里是找不出来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封印不会解开。”榆桦叹了一声气,“能拖上一天算一天吧。”
“他……是不是和你老娘一样?”张雨凉倚着土墙,把玩着手中的青铜箭头,“我的脑袋好像被他搜查了一遍似的,没有少东西,反倒多了一些……感情。”
“你脑子有病。”
“不是有病!”张雨凉又要抓狂。
“好啦好啦我知道,他把他的感情和你的感情强行交换了一下,他看到了你的记忆你也看到了他的,正好扯平了。”
“我宁愿不要……这种滋味不好受。”
榆桦的口气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接受现实吧,小飞,你可以不管余敏,但是……你既然占用了张雨凉的身体就得对他负责,他的一切你也必须接受,这是我们对死去的人的承诺。”
“啊啊啊啊我只想赚多多的钱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呆起来!”
“你平生都没有为什么事情负过责,这一次不行吗?”
“不是负责不负责的问题!余秋很烦余敏更烦!整个儿一个大小姐脾气!我讨厌被使唤更讨厌被束缚着!”
“就这一次,看在余秋的份儿上,如果不是他,估计你早被吃掉了。至于你的记忆,我猜他八成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了,他只想了解你的苦衷。”
张雨凉暂时无语,这时院子里传来吵架的声音,夹杂着机器的轰鸣。榆桦和张雨凉跑了出去,看见一架UFO停在院子中央,余秋满脸尘土,和清菊吵起来。
“为什么不发信号?!”
“我以为你的视力很好在晚上也能看见!”
“你是存心!”
“我看你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呦,晚上好啊,ET。”
没有凑上热闹的清菊一看见榆桦,立刻闪着星星眼摇着尾巴扑了上去。
“有没有人妖大战的影像资料?我要研究研究!”
“给,这是地缚灵的照片,如果想要更多的话——就用你的UFO带我们回去!”
听到这句话,清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要——啊——”


到了中文11点张雨凉才起床——送走余秋榆桦和清菊后他才睡,那时已经凌晨4点多。余敏起了个大早,熟练地拿着小刷子刷掉青铜器表面的泥土。
“早……”
“还早呢!已经中午了,你居然睡懒觉,真少见。”
“昨晚熬夜了。”张雨凉抓起一条烂毛巾胡乱擦着脸,“有什么吃的吗?”
“房东大嫂煮的面,外加两个荷包蛋,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了,要吃的话热一下。”
“哦……”
“嗳,等等。”余敏放下手里的刷子。
“什么事?”张雨凉回过头。
“我帮你热一下。”余敏跑进堂屋,将面条端到了厨房。
张雨凉伸了个懒腰,踱到院子里,院里的枣树叶子落了,满地金黄。
余敏的声音和炊烟一起飘进了小小的院落。
“雨凉,我昨晚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见你和一个女孩子在河边吵架……哎,她该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
“不是……”张雨凉望着满地金色的落叶,笑了。
秋风吹过,落叶被卷到半空,又纷纷扬扬落下,在风中翩翩起舞。
“真的很像……”他喃喃自语着,轻轻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
“我……还会遇上你吧……”

菊音 2007-03-09 23:30
樓主...說真的...這是你是原創的作品還是轉貼的..............

ra1 2007-03-10 11:22
引用
最初由 菊音 发布
樓主...說真的...這是你是原創的作品還是轉貼的..............

楼主的狗:是她写的!

yukikazexuefeng 2007-03-16 22:28
八 雪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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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你是谁?”
“我是……”余秋卡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科长……醒醒,到站了。”小瑜摇醒了他。
又做梦了,梦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自从踏上回九溪的旅程,梦就伴随着火车晃动的节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起初是模糊的,后来越来越清晰。
那个孩子在奔跑,在一片荒凉而空旷的原野上,远远的是灯火阑珊的城市。孩子有时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城市,但是,只是怔怔地望着,既不悲哀也不流泪,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一只眼睛是水蓝色的,宛如秋日的晴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另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是瞎的,但是,余秋看见了,那是一只翠绿的眼睛,和绿水晶一样纯净透明。
像猫一样的瞳孔……
“旅客们,郑州火车站到站了……”温柔的女声从广播中传出。
余秋皱了皱眉:他讨厌人多拥挤的地方,现在正值春运,他和小瑜能找到位置坐已经是幸运的了。车厢里挤满了人,一点剩余的空间都没有。
随着车门的打开,人像开了闸的水一样涌出,余秋和小瑜夹杂人流中,各自拎着各自的行李。这次是出公差,行李不多,旅程轻松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差旅费可以全额报销。
这次出差是将一个四川籍的犯人押会原籍,这个犯人无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押送他的不是清菊眼镜虫唐素鸢杨萌之类的怪胎,而是内向的余秋和温柔的小瑜——不然他早就嗝屁了。
也许是局长大人考虑到犯人的人身安全。
但是,反过来,余秋和小瑜是最倒霉的——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其他同事在想着放假怎么玩,他们却在异乡。
所以一路上两人的话都不多,余秋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人;小瑜一直在担心住院的母亲,虽然拜托了同事们照顾,但自己怎么也放心不下……
现在,他们到了郑州,离九溪不远了。
当两人拖着行李向售票窗口走去的时候,有个人迎面走来狠狠撞了小瑜一下,她敏感地摸了摸口袋,立刻叫了起来!
“手机!我的手机被偷了!”
那人拔腿就跑,余秋扔下行李就追。可怜的小偷不知道自己抢了警察的手机,更不知道追他的警察是一只非人类生物。
可惜余秋对附近的地形不熟,小偷一眨眼就消失在人群里。他穿过铁路线,直到车站外才追上那人,将他一拳打翻在地。
“手机……手机还你……”小偷吓坏了,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掏出手机。余秋接过手机,神情有些恍惚,他站在一个开阔地,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
这本来应该是在梦中的景象,却不知不觉变成现实。
看他在走神而,小偷拔腿逃了,余秋没有去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冬日的冷风带来各种气息,鞭炮的噼噼剥剥,小商小贩的吆喝……
是过年的味道。
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小瑜还在车站等他。
小瑜守着两个旅行箱等了他很长时间,当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排到售票窗口的时候,却被告知从郑州到九溪的票已经买完了。
“郑州到上海的票还有吗?”在人群里挤了半天,余秋的头有点儿发晕。
“不会吧!”小瑜惨叫起来,“这样春节之后就回不去了!”
“”你们等两天吧,现在票很紧张,过几天就好了。售票员也无可奈何。
余秋和小瑜失望地走出郑州火车站,小瑜拨通了周漱萍的手机。
“局长,我们没买到回九溪的票……”小瑜可怜巴巴地说。
“没关系,你们就在郑州住两天吧,住宿费等回来的时候再说。”
余秋可以想象出周凛那张恐怖如魔王的脸,但现在没办法,大不了回去之后见到发飙的周凛无视他的存在就是了。


两人走了很久,找到一家中档旅店。
“两位要住情侣套房吗?”服务员小姐笑得真妩媚。
余秋和小瑜的脸同时在抽筋。
“才不是那么回事儿!”小瑜叫了起来。
“真是对不起啊,没有其他空余的客房了……两位就将就一下?”
“这不是将就不将就的问题!”
“那么……二位就请到别出去吧……”
以余秋现在的心情,旅店被夷为平地他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雪花纷纷扬扬往下飘,天气也很冷……他和小瑜坐了一天的火车,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只好认栽。


“科长……你睡沙发习惯吗……”望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小瑜确实不好意思一人独占。
“……没关系。”
每次张雨凉来余秋家沙发总是余秋的,对此,他虽然不爽,但是已经习惯了。
“那么……我先睡了……”小瑜把头蒙在被子里。
“嗯。”
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余秋陷在沙发里,沙发很软,客房也打扫得很干净——比不上星级宾馆,对于旅途劳累的人,却是温暖的避风港。
手机震了几下,余秋拿起来一看,是风烨的号码,他想了好半天,一直在犹豫是不是接这个电话,最后,手机不再震动,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该死的熊猫,如果不是他,英语比赛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算了,不想那个老不死的了……余秋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看到了那个孩子。


第二天,余秋很早就醒了,窗外,雪已经停,白茫茫的一片。小瑜仍在睡梦中,他没有叫醒她,披上外衣轻轻走了出去。
街上积了厚厚的雪,和九溪相比,这里的雪大多了,他抬起头,雪的精灵们在空中飞舞,他对她们笑了笑。
车站里照样人山人海,余秋等了很长时间才挤到售票窗口,很失望地得知票卖完了,倒是有一列从郑州到上海的火车经过九溪,但是票明得等到天下午才有。
票都在黄牛手里!余秋气愤地想,如果去买黄牛票周凛的脸会变得更难看——还是算了。
他挤出火车站,眼前一阵眩晕——是没吃早饭的缘故。火车站周边有很多小吃摊,但是卫生……肯德鸡麦当劳他又吃不起,转了一圈,他买了一包暴米花,靠在一棵法国梧桐漱下。
几只麻雀飞了过来。
“我们也要吃早饭!”它们叽叽喳喳叫着。
“我也没有。”
“一块儿吃一块儿吃!”
麻雀落到他周围,有的落在他的肩上,好在ET清菊不在这里,否则一定会举着解剖刀冲过来。
“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
“路过而已。”
“那就好,告诉你,这里有鬼哦……”
“鬼?”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多清楚,我去年春天才出生,你可以去问我老爹。”
“我也不知道!”一只老麻雀从树上飞下,狠狠啄着小麻雀的头,“说瞎话当心你娘揍你!”
“到底是什么鬼?”
“那不是鬼。”老麻雀一本正经,“那是类似于灵的东西,鬼有邪气,它很脏但是邪气是没有的。”
“这么说你见过它?”余秋拈起一粒暴米花。
“没有,我是听我爹说的。”
“也就是我爷爷!”小麻雀一插嘴,就被老麻雀一翅膀扇了下去。
“那家伙长得有点像……人类的小孩,跑起来飞快,谁也追不上它,谁也看不清它的长相。”老麻雀啄着暴米花,“你应该去找野猫,它们好像和它相处得不错。”
野猫是麻雀的天敌啊,余秋像,野猫晚上出来活动,而此时他和麻雀们都在睡觉。
“啊,差点忘了,这几天有人商量要逮它,具体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好像在说什么……‘有只蓝眼睛’……”
余秋的手抖了一下,几粒米花洒在雪地上。
“我们吃饱了!谢谢招待,拜拜!”
麻雀们哗啦一下飞走了,留下余秋一人呆呆地站在梧桐下。
“蓝色做到眼睛……”他迷惘地望着灰色的天空,一阵风吹来,他系好围巾。
他走向火车站,但是并不知道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天啊!10点了!这么晚了!”小瑜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我很少睡懒觉的,怎么今天……”
她洗漱一番,走下楼。
“小姐,有什么事儿吗?”前台小姐仍是笑得很妩媚。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个子很高,眼睛很黑的人呢?”
“好像买车票去了……那个,他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前台小姐压低了声音,诡异地笑着。
“不——是——他是我上司!”
“哎呀,这种事情我们还不知道?”
“拜托你们别在开玩笑了……”小瑜开始求饶,脸也红到脖子根,这种越描越黑的事传入同事的耳中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余秋你快回来……我要换旅馆……”
回到客房,小瑜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咦,他的手机忘带了。”
沙发的一角,余秋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是一条新短信,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按了确定键。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
“我马上要到郑州,你要注意安全,风烨。”
“风烨是谁啊……”
小瑜放下手机,望着窗外北风卷起的小树叶。
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余秋茫然地走着,穿过人群,沿着铁路线一直向北,铁路两旁栽着水杉,叶子落光了,只剩下黑色的树枝,优美地伸向天空。
为什么要去寻找?他不知道,仅仅是直觉告诉他,他要找到梦中的孩子。
昨天的那块空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排浅浅的小脚印印在雪地上,它的主人在空地中央站了一会儿——大概是看远处的城市吧,然后一直向北走去。
沿着脚印一直向北走,脚印把余秋引到一座废弃的旧仓库前,仓库大门被生锈的大铁锁锁住了,窗户破了一块可以钻进去。但是余秋没有这样做,他感觉到,那个躲在仓库里的生命在害怕。
“别怕……别怕……”他轻轻地靠近,希望自己不会吓到对方。
“是谁……”一个弱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余秋停下脚步,没有回答。
“别过来……”
“别怕……是我。”
“不可能……你是来杀我的……”
余秋愣住了,冷不防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破窗户里飞出来,向更北的方向窜去。
他没有多加思索,立刻追了过去,但是那家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余秋追了半天也没追上,不但如此,还被一个树桩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别跑了……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他躺在雪地上仰望着灰色的天空,上气不接下气,“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水杉后面。
“但是我……不想看到有人……有人和我一样……”
小小的身影怯怯地靠了过来。
“难道……你就是在我梦里出现的……”
“嗯。”余秋侧过脸,看到了那只晴空一样碧蓝的眼睛。


“没想到票没买到反而捡了个小叫花子回来!”
小瑜笑得有些抽筋,本来两人被迫住进情侣套房已经够乌龙的了,现在又加上个小孩!
这种事是绝对会被人拿来开涮的!
不过一见到小孩子,小瑜立刻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真可怜,一只眼睛瞎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瑜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头,但是小孩一下子就钻到了床底下。
“别怕嘛!我又不会吃了你!科长~拜托你把他弄出来吧~拜托了~~~”
女孩子用撒娇的口吻求人办事的成功率是100%,就算余秋不善于应付小孩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床底下钻。
一只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警惕的幽光。
“我说了……别让她碰我……”
“人类听不见我们的声音,而且她也没有恶意。”余秋发现小瑜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常,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孩使用了一点儿幻术隐藏了,自己与人类不同的地方。
“出来吧……”
“你的眼睛是金色的……很好看。”
孩子冰凉的小手放在了余秋的手中。
“你们两个磨蹭完了没有?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小瑜等得有些不耐烦,拎着毛巾站在床前。
“没关系,去吧。”
“嗯。”


小瑜的叫声从卫生间里传来,夹着水声和玻璃制品的破碎声,余秋想去帮忙,但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照顾小孩子一窍不通。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小瑜千万别被咬着——一条龙遇到了水不闹出点儿什么事才怪!
至于损坏的东西,只有自己掏腰包赔偿了,当然也能算在差旅费里,不过周凛那一关……
余秋拿起手机,考虑了很久,才拨通了怪蜀黍风烨的电话。
“哦呵呵呵~我一猜就是你!”风烨的怪笑传人耳中,“那只小野猫让你逮住了?”
“什么意思?”听到风烨的阴阳怪气,余秋很是不爽。
“因为你遇到这种事是绝对不会不管的对吧!”
“有话直说!”
“因为你迟早会遇上他,你和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卫生间里的噪音越来越大。
“我在挤火车!信号不好!”
“火车?!你不是一直偷渡吗?”
“冬天在天上飞太冷,再说我又不想遇上我岳父家的人……清菊又不肯借我UFO!”
你活该,余秋想。
“那个……”
“什么?”
“你现在在干什么?怎么噪音那么大?”
“我同事在给他洗澡!”
“老天!你最好去帮忙!被咬死的话我可不负责!还有……我马上要到郑州了,会去找你们的,你们要小心,不要乱跑,有人要……”
“喂!你在说什么?!”
手机的信号断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小瑜浑身湿漉漉的,披着毛巾,目瞪口呆地盯着余秋,他们两人的角色换了个个儿:余秋在给小孩洗澡(当然是硬着头皮),小孩变得很听他的话,她则在一旁看着。
“那个是沐浴露,瓶子上写着呢!”
“哪个?”
“你手里拿的,洗发水在你旁边。”
小瑜差点笑出声来,余秋将沐浴露倒在了孩子头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她真的信了同事们的话——余秋是个百分百的家务白痴。
其实,不是余秋连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分不清,而是他太紧张了,他担心这只小野猫一口咬到自己,担心他突然变回原形把小瑜吓到……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孩子很安静——当然是对小瑜而言——他在说话,说一种人类听不见的语言。
“怎么了?”余秋问。
“饿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天绪……你是风家的人,对吧。”
“差不多罢……我不懂家族什么的,我一直是一个人。”
“你不害怕吗?”
“已经习惯了。”
“会有人来杀你的。”
余秋愣了一下。
“是谁?”
天绪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把自己的气息隐藏了起来,一直在找我,所以……这几天我一直不敢出去找东西吃……”
看来真是一只饿坏了的小野猫。
“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不知道……我也梦见你了,你在火车上……”
“还是我来吧!”
看到余秋笨拙地擦着孩子的头发,小瑜忍不住亲自出马。
“她没有恶意。”余秋笑着对天绪说,天绪缩着头,一只眼睛很不爽地盯着小瑜。
“这只眼睛……是怎么了?”
小瑜伸出手,手指还未触到天绪那只瞎了的眼睛,天绪就拼命地向后缩,再也不让她碰到他。
更要命的是,天绪一句话也不说了。


天绪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仅仅持续了二十分钟,小瑜从外面买来两大碗面,见到吃的,天绪立刻扑了过去,缴械投降。
真是饿坏了。
“床铺好了。”小瑜向楼下的服务台要来一床被子,气乎乎地丢在床上,“那些服务员……又拿我开涮了!明天到民政局去一下吧,反正下午才能买到票。打听一下这孩子的父母,顺便给他买几套衣服……”
“嗯。”余秋看着手机,寻思着如何拖时间。刚才给风烨打电话没打通;虽说办事效率慢是政府机关的“优良传统”,但在此时此刻余秋只能寄希望于此——民政局的手续最好能拖上一两天。
不知不觉,到了午夜,余秋躺在沙发上望着手机屏幕发呆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他不想睡,一闭上眼睛,那些看似美好的回忆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些,他宁可不要,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孩子呢……
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合上,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淡,晨雾般向未知的地方飘去。


“娘!”
“别叫我娘!别跟着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娘了!”
“娘……求你……求你别丢下我……”
“你给我滚!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让我恶心!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天绪傻傻地站在雪地里,望着远去的身影,那个身影,曾经是最疼他,最爱他的娘。
娘为什么讨厌我了?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不明白啊!
“娘……别走……”
天绪追了上去,想去抓住那个曾经最爱他的影子。
娘轻轻转身,又黑又长的头发随风飘扬——那是天绪最喜欢的;还有娘长长的睫毛。
但是娘没有伸出双臂温柔地抱住他,而是给了他一个耳光。
天绪倒在雪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眼中的金星散尽后,他看到了雪上星星点点散着鲜红的印记。他想站起来,但是左眼火辣辣地痛,痛得他感觉头快要炸开。
更可怕的是,这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娘……”
“别叫了!我说了别叫我娘了!那家伙不爱我把我一脚踢开了!我只是个不要脸的替代品而已!”
“娘……”
娘望着天绪,冷冷的,比这个冬天还冷。
“……这样也好……那只眼睛没了……一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他……那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娘……别走……”
天绪无助地喊着,娘还是走了,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之中。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流浪,四处躲藏,野猫般地活着,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和他说话,更没有人用温暖的眼神看着他。


余秋从沙发上坐起,捂着左眼气喘吁吁。左眼痛得厉害,就像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抓过,灼热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个梦是天绪的吗?悲伤而无助的情感清晰地印在他的意识里。
欧阳瑜醒了,抹着满脸的泪。
“咦……我怎么哭了?对了,做梦了……一个母亲丢下了她的孩子,孩子好伤心……余秋,你怎么了?”
“没什么。”余秋放下手,轻轻走到床边看着天绪,喃喃低语:
“你还记得自己的母亲,而我……永远也不知道她的长相……”


临近春节的郑州格外热闹,大街上人山人海,这样的热闹是余秋不喜欢的,但此时不得不跟在小瑜后面。
“妈呀!CD香水6折!还是很贵啊……买了它就没法买车票了……”小瑜张大嘴巴望着购物广场外的巨幅广告,“欧伯莱美白套装7折……还有路威的包……香奈尔的……”
“我们还去不去民政局……”余秋头上开始爬黑线,一大早出来原定是直奔民政局,结果各种打折促销的广告引得小瑜偏离了方向。
“不是还要给小孩买衣服嘛!”她笑着说。
实际上,所有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受不了任何打折促销的刺激。余秋听局里的欧巴桑们八卦过,说周凛也喜欢疯抢打折商品,但八卦终究是八卦,没有事实依据,不过今天,他总算见识到什么是“疯狂抢购”——小瑜一头扎进一群欧巴桑之中,凭借身材娇小,施展白驹过隙之技,成功地将几件漂亮的童装抢到手。
“怎么样?这就是女警察比男警察占优势的地方。”
“他穿不了这么多……”余秋深知天绪的心思全在如何填饱肚子上,根据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作者偏离话题,被PIA飞)
“穿不了可以捐给孤儿院啊!你等等我,我到楼上看看。”
于是乎余秋不得不拎着大包小包带着天绪走出商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天绪扯着领子,新买的童装很漂亮,可让过惯野猫生活的天绪穿上还是费了很大力气。他咬伤了两名服务员,连小瑜的帐也不买,最后还是余秋亲自出马摆平了他。
但是余秋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在慌乱之中,天绪的毛衣穿反了,所以才不停地扯领子,服务员倒是看见了,可是谁也不敢招惹这只爱咬人的小野猫。
街边的小吃摊上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天绪贪婪地嗅着,表情就像猫嗅到了鱼腥。余秋痛苦地攥着钱包,今天早上天绪一共吃了二十块钱的东西,加上小瑜的一共二十五块——全由他来买单。
这笔钱还是不要算在差旅费里了,周凛发火的话整栋办公大楼会夷为平地……
等熊猫来了,找他报销。
“想吃什么?”毕竟是小孩子,嘴巴馋。
“别站起来,有人盯着你。”天绪一把拉住了他。
“在哪里?”平时是他监视别人,今天反倒被盯了梢。
“在背后的大楼顶上,别看,一看他就消失了。”
是的,有一种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余秋!小野猫!我回来啦!”
就在这时,小瑜蹦蹦跳跳地从商场里跑出来。天绪一听她叫自己小野猫,很不爽,余秋因为被陌生人盯着更是不爽,结果小瑜看到两张不爽的脸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只逛了五分钟还不到。”
“没什么……”被盯住的感觉消失了,余秋松了一口气,“这么快怎么这么?”
“因为那些东西就算打了折也是很贵,所以……所以我就看看算啦。”
天绪躲在余秋身后,不满地瞄着她,小瑜似乎不知情,仍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听说那边的小吃一条街里有全郑州最出名的铁板鱿鱼!”
天绪立刻投降,不到24小时小瑜就抓住了他最致命的把柄。
于是三“人”将去民政局的事丢在一边,一头扎进小吃一条街。原本死死黏着余秋的天绪成了小瑜的跟班,一手一串铁板鱿鱼,至于余秋,则不得不忍受钱包边瘪的痛苦。
“果然是属猫的,爱吃鱼。”余秋看着钱包,想着下个月如何能挣更多的奖金。
“我和野猫住在一起,它们弄到吃的分给我,我帮它们出气。”转眼,天绪就将鱿鱼吞下肚,“我怕人类,所以很少出去的。”
“现在你敢出去了。”
“因为有你在,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同类,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天绪垂下小脑袋,“我一直都在躲,不过现在……”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小瑜手拿一大串烤鲳鱼出现,一见鱼,天绪立刻摇着尾巴扑了过去。
“没说什么……”余秋满头是汗,“你也知道……他不能说话……”
“我又没说你们在搞地形活动干吗那么紧张。对了,你跟我来!”她将余秋推到一个有奖射击的摊位前,“我的水平太糗——毕竟是干内勤的嘛!你来试试!一元十枪,我买单!”
余秋无奈地接过玩具枪,老实说,他不喜欢这样,但是在笑眯眯的女同事和好奇的天绪面前,他还是举起枪瞄准了靶子。
一连八枪都是十环,老板的脸越拉越长——遇上行家了。余秋看老板的脸快要成了驴脸,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拉长脸,打了两个九环草草了事。
老板擦着脸上的汗递过奖品——一串檀香木珠手链,有香味但绝对不是檀香木做的,小瑜却很喜欢,欢天喜地地将手链装在口袋里。
“下面去吃什么呢……”她翻开一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旅游地图苦苦思索着。
“我想去吃章鱼烧……给大姐姐说嘛!”天绪可怜巴巴地望着满头黑线的余秋,星星眼闪个不停。
“……章鱼烧……”余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这小子真是个无底洞,那张嘴怎么都填不饱。
一定要找风烨报销伙食费!
“OK!向章鱼烧前进!”


小吃一条街从头到尾逛下来已经到下午5点,回到旅店小瑜再次遭到服务员们的开涮,这次的版本由情侣升格为一家三口,搞得余秋也很不爽。
回到房间,小瑜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余秋向脱下外套,但是动作停住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
看着余秋僵硬而阴沉的表情,小瑜的动作也同时凝固。
三秒钟后,楼下的服务员听到从楼上传来的如飞机飞过头顶般的吼叫,震得地板和墙壁震个不停。
“火——车——票——”
一个男子在噪音中跑下楼梯,冲了出去。
服务员们趴在柜台下不敢出来,后悔刚才拿那个女孩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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