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小猫 |
2007-06-22 07:41 |
[原创] 疼痛的森林
在很久很久以前。
六六是一个森林里的女巫，她在这片森林已经住了三百年，能陪着她的，只是浮动在森林上空的云朵，和那些不真实的阳光。
她和这个森林每一代的松鼠都有世仇，每天女巫六六都必须不定时清扫门前松鼠们丢下的垃圾果壳，只要五个小时不清理，那么整个森林的垃圾果壳都会堆在她的门口，甚至掩盖住房屋。有的时候六六觉得太累，用巫术的话，就会遭到森林之神的诅咒，他告诫女巫不准在这个森林里的动物使用巫术，因为那会破坏自然。于是她经常在果壳的掩埋下睡觉，睡很长时间，这个时候来求访的客人是找不到她的，因为她是个懒惰的女巫。
女巫六六正无奈地进入第一百七十六次睡眠状态，她的黑猫瘦骨嶙峋地守着，卧在主人的身边假寐。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
在很久很久以后，非常惊奇的事情出现了，黑猫听到了敲门声！
它抓醒了六六，聆听那微弱的敲门声。
门打开，巨大的果壳堆被分在两边，一个女人站在唯一通向门的通道上，背着一身的青草气息，双手不停地颤抖。六六眯着眼睛看过去，她身后是永久的夕阳。
六六站起来给女人倒了杯水，浑浊的水中，女人照着自己疲惫的脸。她抬起头看到女巫六六隐伏在影子中的黑猫正在出神地望着门外美好的景色，女人一口气把水都喝光了。她说：“宝贝儿，我有事情要你亲自去做。”
六六说：“女巫是不能离开栖居地去外面的，我也一样要遵守这个规矩。不过我可以让我的猫去帮你这个忙，你直接说目的就可以了。”事实上她觉得这个女人的要求简直很荒谬。
女人低下头开始沉默。
而女巫六六则摇曳着长裙摆走到门外，她听到房屋四周的树上都是松鼠在跑动的声音，她能够从细密的树叶中看到松鼠贼一样明亮的眼睛正在偷窥着她，那些垃圾果壳也正在它们手中蓄势待发。
除非，你给我三个包子，白菜馅儿的包子，就可以打破我的誓言……
女人突然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我这里正好有三个白菜馅儿的包子，是我吃剩下的干粮。”
女巫六六看着松鼠们笑了，她低头揩去了糊在眼角的一点眼屎，这使得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明亮。六六走进屋子里接过女人手上的三个白菜馅儿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六六很少吃东西，在吃包子的时候，她很突兀的感觉到了饥饿。
六六伸出一只手抚弄黑猫脖颈上苍老僵硬的毛，熟悉得仿佛在看镜中的自己。
她决绝地在前，她疲惫地在后。森林的边缘就在眼前，她们已经走了一夜的路程，破晓的妩媚在草地上缓缓地绽放。前边是一口人打出来的被荒废的水井，那象征着森林与人世的界限。女巫六六一脚踏在井的边缘，风鼓起她沉甸的斗篷和长裙，还有那一头张扬的黑发。她感觉到了自己有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想要释放，却又有着被惊扰后的空洞感，也好似伸懒腰的快慰。她充满好奇和欣赏地看着日出的美好景色，长久地弥望靠近森林边缘的心灵……突然觉得一股无穷的悲哀涌上来。
女人把一根点燃红火的尖锐木头刺入了她的心脏，火焰腾地在女巫六六的身体里燃烧起来，在她的心脏中和胸前，淘气地跳着撒拉班舞。
女巫六六看着太阳哭了一哭，便无声地坠入井中。她系在腰上的红纱巾飞了起来，远远凌空而起不知去向何方。女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水井腾起热烈的火焰，焰火一样喜庆地冲了出来。
女人终于很疲倦地倒在地上，泥土裹着青草托着她的身体，女人回忆般地模糊了双眼，她把眼睛闭上了。
太阳终于高高地升起来了！
森林里发出大面积唏唏嗦嗦的声音，松鼠们在树枝上飞快地奔跑着，到处都是它们那小爪子蔓延的声音。
女人睁开眼睛，发现松鼠们开始往森林边缘投大量的果壳。她嗔怪地看了森林一眼后又继续闭上眼睛，女人心里想，这真是一群奇怪的小动物，这是一座多么奇怪的森林啊。隐约中松鼠们好象唱起了动听的歌谣：
那只叫小福的松鼠/你快回来/妈妈说应该睡觉/你却觉得肚子很疼/啊，那只叫小福的松鼠/是否疼痛使你觉得疲倦/那么松子榛果使你安息/吐吐嗑嗑/吐吐嗑嗑/我的小福/食物让每只松鼠安息……
不一会儿，整个森林的边缘都被蔓延半公里的果壳所包围了，被封锁得严严实实。
被松鼠的果壳封死的地域失去了呼吸，若干年后，果壳成了堆积起来的沙石。
再若干年后，这些沙石成了山。
我们偶尔能听到山的里面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其实那只是风吹过那些薄薄又总是伤感的树叶的缘故。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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