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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八月的上海故事》

浦岛.景太郎.@2003-11-08 14:19

很久没发东西了，在发这个以前，心里很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该发出来纪念一下，写得不好，大家见谅了！

《八月的上海故事》
风吹起花瓣如同我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幻城》

当这个在脑海里浮想了很久很久的题目终于跃然纸眉时，我释然了。我想我成熟了，长大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让这页纸受到泪水的滋润了。没有了《我的OI之路》的兴奋浮华，也没有了《花开不败》的大喜大悲。我承认，我改变了很多，而这种改变，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想我是个骨子里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那样轰轰烈烈走过来的，小小的失败仿佛都是成功的前奏，天空总是湛蓝的。我很认真的生活、学习，我想要自己成为牛人。
背负着家人的期望、沉重的压力来到了上海，参加NOI2003，一个信息学竞赛高手的盛会。我想我闭着眼睛也可以分辨出上海的气味，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高贵、浮华、宁静、忧伤，窄窄的小巷，低低的旧民房，一排排自由舒展的晒晾的衣服，聚在一起闲聊的阿婆，淘气的小娃娃用上海话念着我们听不懂的歌谣……
带着三包行李的我跟着老哥来到了复旦大学的宿舍，因为还没到比赛报道时间，所以只好跟着哥哥暂住几天。大学寝室果然跟想象中差不多，很乱，很小。夜很深了，无事可做的我望着窗外的天，对比着这里和家乡的不同。一样的。我得出结论。星空挂着一样闪烁的星星。人也是一样的，家乡的我和上海的我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对汽油味过敏的要命，晕车后都会吐的天昏地暗，要不然我怎么总会觉得这天在绕着我转呢。
头还没挨到枕上，就立刻进入了梦乡。仿佛又回到了初三时我发奋备战中考的年代。也不知家乡和上海之间隔了多少个经度，难道我还不适应这短短的时差？原谅我的糟糕的地理成绩。总觉得一切都在旋转，在翻腾，直到沉淀好久的记忆一层层在梦中被掀开。醒来后，我满头大汗。沉睡的两三个小时仿佛又度过了一个十年。
梦中的主角是我的双手，它们是那样的忙碌。从拿着各式各样的画笔在雪白的纸上涂抹幼稚岁月的嬉戏模样，到在黑白相间的琴盘上按下一串流利的音符，再到现在指法生疏的击打键盘在屏幕上留下一行行的足迹。我曾经抱怨过很累很累，也想到过在角落里张大民过着的我平庸我快乐的生活。但我骨子里的自负告诉自己，我要让自己成为牛人。
七天的比赛日程中，比赛只占了很少的时间，组委会安排了很是丰富的活动。用干净宽敞的大巴载着我们，载着满车的欢笑。一样的青春年少，来自五湖四海的“OI高手”们用各地的方言讲着全国流行的笑话，七嘴八舌，好不热闹。有时会很幼稚的一起玩游戏，看着那些大家眉宇间透出的天真的笑，我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很快便跟来自五湖四海的“OI高手”们打成一片，很开心的聊着，此时此刻仿佛身上一切沉重的压力都瞬间消失了，感觉很轻松，也很愉快。但我是不敢说太多话的，在众多高手面前，我显然实力不足，想要装牛人，一开口就会露出破绽的。参加过三次全国决赛的队友告诉我，来参加NOI其实也是在打心里战，即使你再没有把握，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于是我总是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直到笑得自己一身冷汗。于是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印象，我是一个很开朗，很喜欢笑的人。也许也正因为是这样，大家都喜欢跟我一起玩，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交了很多好朋友。这也许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一试开始，久侯在考场门外的众位牛人们一涌而入，纷纷找着自己的位置，我心怀不安的坐下来，看着面前这台十分不爽的机器，因为它的键盘不是标准键盘，我总是打错字，昨天的试机已经让我受尽折磨。心中实在不爽，大骂方正电脑怎么提供这破玩艺。
试卷发下来后，敲击键盘的声音响彻着整个考场，我深吸一口气，毫不让步的狠命敲打着这令我不爽的键盘。5小时后，众人一副异常疲劳的样子爬出考场，爬向寝室或者食堂，等待着下午的生死判决书。
炎热的下午，我的心因为不错的成绩也变得火热起来，然而两位队友的成绩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领队也沉着脸，后来回到寝室后，领队大念紧箍咒，要求我们反思队伍糟糕的成绩，而我却毫不在意，几位牛人来邀请我去玩，结果被领队以队内会议进行中为由，勒令我不能出去，不爽。第二天的参观上海市容，队友都很低调，而我被“OI高手”们拉了去，大家一起兴奋的到处拍照，大嚷大叫，看起来根本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晚上大家乘坐游轮在黄埔讲上看着上海的夜景，呼吸着黄埔江上迎面吹来的风，很潮湿，也很难闻。大家坐在一起唱着，笑着，开心死了。
第二天二试，晚上因为没睡好，发挥失常，估计没戏。比赛结果出来后，不出所料的挂了，只拿了三分之一的分数，不过当时总成绩排在前30，顿时就兴奋得不亦乐乎，相信肯定可以拿银牌凯旋了。
天有不测风云，下午的复测成绩出来以后，我们第一考场的人几乎全部被扣了很多分，而我被扣得最惨，后来大家找组委会大家理论，要求再次测试，却被程序丢失为理由不予理睬，大家都很郁闷，都没说什么话，全都回到寝室里，只记得那天下午在寝室阳台上听见了很多人的哭声，其中也包括我。郁闷！
从没想过“郁闷”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也能在OI界掀起如此之大的波澜，曾经也只是从学长那里听说过郁闷在复旦的典故，他还笑称若是你会说郁闷了，就是半个复旦人了。当时也只是笑笑而已，复旦，应该是一个很遥远很神圣的地方吧。在后来的几天里，郁闷无处不在，寝室里，大巴车上，乃至任何一个有OIers的地方，我被“郁闷”包围着。直到自己也能脱口而出。回来之后，便把整个家里搅得“郁闷”成风。
我是不是很牛？
在上海的最后两夜，几乎没有睡觉。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寝室里打牌。把中山大学送来的招生简章铺在地上，把交大的参观邀请函用口香糖粘在房门的玻璃上，把毛巾被披在身上，灯光暗下来，又开始了另一场战斗。
开始当然是很尽兴的，十几个人玩着两幅牌，嚷着叫着。然而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寝室楼的管理员，一个老太太，敲打着让我们开门。于是以超音速收拾了满地的狼籍，房门在最后一刻被打开。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老太太没有进来，河南队的一个牛人机智的堵在门口和她海阔天空。“你们几个以后注意点！！”谢天谢地，终于走了。回味着她的话，四个，怎么可能会只有四个呢？一秒钟前房间里还有……终于恢复了平静。看着大家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才知道我们刚刚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惊险与刺激。
刚才情急之下，旁边的一个女生躲在了最里面的一张床上装死尸，我很配合的往她头上砸了一个枕头和一床毛巾被，其他的人也纷纷躲在了门后、床下和其他地方。于是我们又坐回了一起，回味刚刚的乐事，大骂交大不够意思，那么薄的邀请函，一点也挡不住亮光，远不及中山大学的实惠厚重。又说那个上海老太太果然厉害，能把十个人活活得看跑了六个，眼力了得。就这样，大家尽兴的玩了很久很久，此时此刻大家都忘却了比赛的郁闷，心里只有着快乐，虽然只是很短暂的快乐。
大家都走后队友塞了一罐雀巢咖啡给我，说这可以让我不用太磕睡。
打开了那罐咖啡。我不是习惯咖啡的人，因为我以为它浮华不实，远没有绿茶来的传统清新苦涩自然。平时，我常为自己泡一杯清茶洗涤一日的喧嚣，难道我在这里，是要用咖啡找回一点点残存的自信？
我品味着，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然而我却不能使自己平静下来。我说过，我是一个要强的人，我不甘心，从小就一副倔强脾气的我决不甘心失败。现在怎能让我挂着失败者的头衔面对高高在上的同龄人继续白天没心没肺的“无知无畏”？又怎能让我在溃败不堪的内心涂上薄薄一层保护膜继续清高的“我不在乎”？我不能，我不能。
我终于品味到了咖啡那浓浓的苦味，我努力着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我没有理由让自己失败，尽管我已经失败。隔壁寝室牛人们的笑声在我心头回荡。
我羡慕他们，此刻的他们是阳光的，而我不是。也许有时自己给自己的压力是连自己也无法解脱了。我虽然有令人羡慕的家庭条件，爸爸妈妈都对我很不错，生活的简单快乐。我曾经觉得自己成熟的足以理解他们，不需要他们的任何帮助我一样可以做得很好。但是我错了，在这时，在这里，我需要他们，因为我觉得我哭得还像个孩子。
七天的时间漫长又短暂，很快就到了离开的日子。我捧着发的本子到处找人要签名，当然任何事物都是有其两面性的，找人签的同时也被迫留下自己猫抓一般的字迹。留下了QQ和E-mail后，又开了几场小型的欢送会，因为一些OI界的牛人就要退役了，而我才刚第一次来。欢送会上，大家都喝了点啤酒，有位牛人喝多了，面红耳赤的大嚷：“再让我喝我就酒后吐真言了！”当然，真言没吐，吃下的饭菜倒吐了不少。牛人们和我一样的青春年少，尽管我的快一年的学龄还比不上人家六七年的一个零头。但我们都有着共同的一点，我们都爱极了这门竞赛，尽管人家牛人是从小青梅竹马而我只是情窦初开。竞赛之外，我收获了更多优秀的朋友。
我相信近朱者赤，我想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再见了，上海！
再见了这个让我新鲜让我感伤让我……郁闷的城市，再见了这么多优秀的人，认识你们真是我的荣幸。我打点行囊，把那个“优胜奖”的证书赛进去，把在上海买的大堆的东西塞进去，把厚厚的一摞没有用上的书塞进去，重新数了一下，行李增加为7包。受伤的我，整装出发，回家。
下火车后，没有鲜花，没有笑语，大家都沉默着。记得鲁讯先生的文章中有句话就叫做：“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回到家里，打开书本，启动电脑，重新开始做题。USACO、ZJU、SGU、URAL、BOI、CEOI等等。我知道我还不是个牛人，看到牛人，才知道自己的差距之大。回到熟悉的论坛，再次看到了NOI2003的最终得奖情况。把那个长长的网页拖动到最后。我，优胜奖。
呵呵。
还是在八月份，我的手脚都已是彻骨的冰凉了。刚刚平静下的心又开始郁闷浮躁了。我发了封E-mail给NOI里认识的牛人，“我知道山外有山，天上有天，可我不知道何时自己能成为山外的那座山，天上的那片天？！”他的回信出奇的简短“你应该用发这封信的时间再做一道搜索的题目。”
我怔住了。捡回刚刚扔开的书，用冰凉麻木的手指敲击键盘，一如叩击我的内心。是的，要想自己不再受伤，只应该把自己磨练得更坚强，无意义的痛楚的呻吟，只会把自己伤的更深。忘掉过去，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
很快开学了，又回到了我所熟悉的世界。每天花上大量的时间编程成了我雷打不动的功课。经过各种打击洗礼的我已经很平静很平静。我知道起步晚对于信息学竞赛者意味着什么，知道我也许还要高考，知道明年我也许还要去湖南参加明年的全国信息学奥林匹克决赛，知道我的梦想、我的天地在哪里。因为爱它而学它，即便我只是OI道路上的匆匆过客，只是平平凡凡的一路走过，我也满足了。我想我会把握着这份打击和爱，只是让我和OI之间，不要被岁月，轻易惊飞。
我想我还是那个骨子里很骄傲的男孩。我没有办法不让自己努力着更优秀。从上海回来，我只是变得更稳重更沉默，但我仍想称自己为孩子。是的，各科书本在书桌上堆了很厚的一层，每日从其中起身，揉一揉酸痛的眼睛，转而坐到电脑前看那远不及各大网站丰富多彩的编译系统，我想我累但是快乐着。
继续为自己泡一杯绿茶，品味着，回想着，我经历的岁月和我走过的路，还有那个久久不能忘怀的上海故事。

注：OI 指Olympiad in Informatics 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NOI 指 National Olympiad in Informatics 全国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Oier 指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参赛者

引用

huaiqie@2003-11-08 14:37

好文。
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就算了，不懂。

引用

dreamswn@2003-11-08 15:07

很好，也很激励人的文章呢。
读的时候，似乎有点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些许的感动。。。
嗯~~还有，要谢谢楼主！

引用

voilet@2003-11-08 22:02

看到楼主的文，让人觉得有一点惭愧，因为和楼主比起来，我是不是应该算有点不思进取呢？
确实很激励人！

引用

frus@2003-11-09 06:51

文才不错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