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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香巴拉(一个小故事)
缺心眼子@2004-02-08 06:16
8知在这里发这种贴违8违规呀?以前写的故事,多多指教!
Lizard俺尊你得旨,来海外区混了hohohohoho~~~
那是怎样的歌声啊,就像二月的融雪在澄明的冰上流过。Bar里她仰起脸,昏暗暧昧的空气于歌声中一下子变得清朗,于是她看到了川藏袍的他。
他是父亲的Bar里新来的歌手,不,是歌者。水银灯下细细端详——宽阔的圆脸,单薄的眼皮,紧抿的嘴唇。
“藏族人?”她的目光汨汨倾泻在他那被强烈的阳光吻过而现紫红的面颊上。
“索郎泽朗。”他说出自己的名子,像珠子落在玉上。
“我教你唱歌吧。”他总向着阳光这样对她说。而她知道,泽朗其实是想唱给他自己听。他启唇,阳光就和着歌洒在他饱满的额头上,琥珀色的眼瞳中散出虔诚的微光。就是这样,唱歌的他一改往日的爽朗,变成绝对不透明的,就连影子也更为敦厚,仿佛经过反复描摹着墨。终于有天,她忍不住打断他的歌声,问:“泽朗,你在想什么?”他没有收回目光,起祈祷般地念出三个字;“香巴拉。”
他开始讲些故事,关于那神秘的土地。泽朗的祖先是康巴人,终生流浪只为一个信仰,那是雪域中一处极乐的所在,尘世中仅存的净土。几千年他们代代找寻,而虔诚的信仰千年如斯。
信仰?她榨压着干涩的记忆,惶惶的发现竟没有信仰,喧嚣中她那看似丰盈的生命原来不过是一张覆了灰尘的白胚。于是惊恐了,偎向泽朗。他伸出阔实的手抚过她柔软细密的头发,拂过她苍白的灵魂,“我教你唱支歌吧”。
从此他天天如是。
她知道自己学不会的,泽朗藏民特有的嗓音离天空那么近,而她注定只活在重重的尘埃下。曾傻傻地问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香巴拉在哪里,他笑而不答,她想到神谕。
一天,泽朗似乎很郑重的请父亲听他唱歌。她第一次听泽朗用藏语唱歌,并在许多年后也笃信——那一刻,她看到他冰蓝的歌声丝带样的在午夜的明暗空间旋出晕,浓重的盈满狭小的bar,升腾,升腾。四壁再也盛不住尾音的高远,于是和声般回荡。她望着父亲眼中微微跳动的湿润的自己,很轻很轻地说,泽朗要走了。其实她早知道他会走。每一个在父亲Bar里唱歌的人都会走,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泽朗是不同的。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因为他流浪者才有的长满茧的双脚?因为他在朝圣路上跪得瘀血的膝?还是因为他是康巴人的后裔?
那夜,泽朗的脸和歌声在她的梦中反反复复地出现。清晨,像有召唤似的醒来,透过窗子看到他的身影隐没在巷子里。灰的巷子犹自沉睡,而她已经醒了,并且在身上的某处隐隐感到持久绵延的痛。
后来父亲将bar售卖,说是太过操心劳神, 转手做外贸了。她则嫁为人妻,丈夫是海关的处长。她的生活就是这样,安稳得正如早就预料的那样。丈夫很爱她,甚至纵容她日落很久才会开灯的习惯,尽管这常常使他绊得踉跄接着踉跄。他总在初初降临的夜的阴暗中凝望更为阴暗的她的侧影,而她不看他,或者看不见他,黑暗中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将她深深吸引,她的疏离让他恐惧。这时候他就会走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吻她细密柔软的头发。如果这时他看她的眼睛,一定会被其中的失望刺伤的。她并不是不喜欢这种亲昵,只是讨厌因打扰而不得不停下一遍遍重放中的记忆——那冰蓝的歌声的丝带。他的鼻息笼在她头发丝的空隙里,想起泽朗手的温度,不免感到一点点愧疚:我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想着别的男人呢。不过她很快便坦然,也茫然,泽朗最亲昵的动作不过是抚摸一下她的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和一生相比,也简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
我也只是泽朗在寻找香巴拉的旅程中,一处短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过路吧。她这样想。
有一天听说bar要被改成快餐厅了,她决定去看看。于隐在巷子里的后门口停住,旧木门上有几道新的油漆痕。门没有锁,她拉的时候却着实用了力,带起一阵不小的风,随着风突然袭来的明亮使她盲了片刻,这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现在只是一个巨大而完美的长方体,塞满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射着空气中飘飞的尘埃。
什么都没有。
那天晚她去了父亲那里,问他是否记得一个叫做索郎泽朗的人。
“穿藏袍的,还教我唱歌。”
“嗯,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歌手,只呆了很短的时间。”父亲捏着一支烟,回想得很费力的样子。
“是么,我也记不清楚了呢。”
她说了些关心的话便离开了。真的记不清楚了,甚至有点怀疑,泽朗,是否真的存在过。
一年后他们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儿,丈夫抓耳挠腮地要想个好名子,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低着头说:“叫泽朗吧。”
丈夫眨了眨眼睛:“不好不好,说快了像在叫‘色狼’似的。”
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极为冰冷地从鼻腔里嗤出一声“哼”。丈夫一下慌了神,他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并且是极度的愤怒。他从没见她如此认真地生气,还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子。
他主动提出将这个孩子单名一个泽字。她默许了。
自从有了孩子,她每天日色刚淡便打开家中所有的灯,她说在久在黑暗中的婴儿,长大了会不快乐。起初每次叫“小泽”的时候她都会想到泽朗,可是时间长了两者就渐渐剥离,小泽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泽朗,是,过去式中的一个存在吧。她想,也许过去是自己想错了,也许泽朗和bar里其他的歌手是一样的,来了,再离去,甚至都不说一声再见。
为什么独独记住泽朗呢?是因为他的不同才记住了他,还是因为记住了他才认为他是不同的呢?
小泽一天天长大,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子,像他爸爸一样。二年级时小泽已经认识了不少字,总缠着她,说要读报给妈妈听。她会放下手里的一切,笑看着儿子认真地在她面前站好,捧着几乎和他一样长短的报纸大声诵读。
一天小泽的童声抑扬顿挫:“中国登山队队员昨日于珠峰海拔8750米处发现一具遇难藏民尸体,遇难者身份现在调查中,据当地藏民称,遇难者可能名叫……什么……什么郎……”
她的食指瑟缩了一下。丈夫走过来,在小泽身后蹲下。
“爸爸,这是什么字?”
“索——郎”
“索——郎——泽——,爸爸,这是小泽的泽!”
她的食指又瑟缩了一下。
“泽……泽……”
“泽——朗——,晴朗的朗。”
“噢~~,爸爸真厉害!”
“你妈妈一开始还想给你起名叫泽朗呢。”他坏坏地笑着看她,却没有看到预想中她眯起的笑眼。
“今天天气真好呢,”她的颧骨有着极为美好的弧度,嵌着一颗晶莹的闪光,他以为那是折射的阳光,“一定找到香巴拉了吧…… ”
“什么?”爸爸和儿子一同问。
“噢,我说小泽快和爸爸出去玩儿吧。”
“爸爸咱们比谁跑得快!”小泽扔下报纸,转身跑起来。
他望着她别过去的脸犹疑了一下,也转身追了过去:“小泽赖皮,看我比你先跑到院子里!!”
门呼的打开,又哐的被关上。屋里簌然寂静。她听到下颔的泪水拉长,坠落,划破空气,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泽朗,你一定找到香巴拉了吧。”
Blanche@2004-02-08 07:03
虽然好像和主题米什么关系~
8过只要是原创当然都不会违规的啦~ :)
277989775@2004-02-08 13:07
满好看的
kotoko@2004-02-10 15:24
藏文蛮好听的~
有时候很羡慕藏地的人~
Lizard@2004-02-11 05:11
哇..好強阿~~
希望他真的找到香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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