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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春 雨
史努比@2004-07-16 23:37
春 雨
那一年的春节来得早，一月末学校开学，接着春天就来了，暖暖的芳草的气息在小城湿润的空气里蠢动。
雨渐渐小，天阴阴的，宁静的街道，前方是迷蒙的白色雾霭。我想像着安静的雨滴落在我和蒙蒙两人的伞上，如盛开一朵朵细小的雨之昙花。这样真好，有好朋友在身边静静陪伴着走在雨中，不会孤单，也不需要牵强地找些话题打破彼此间不存在的尴尬的沉默。只是我，还有别的烦忧呀。
“嗳，小雨！告诉你一件事。”
“嗯？什么？”
“嘻嘻，她们都说肖俊喜欢你。”
“什么啊？她们怎么这样说别人？”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我更怕大家在背后会这样说我，这真是让人脸红的事。
“他还在后面跟着吧？”蒙蒙说着转过头，“咦？不在了，刚刚还在我们后面的。”
“他的家在刚才那个路口转过去，不是跟着我们直走，知道吗？疑神疑鬼！”
“哦——？”蒙蒙没有继续打趣我，大概是看到我神色的慌张。
然而刚才蒙蒙所说的，却让我心潮起伏，我既惶恐，又有些暗喜。大家怎么都会这样说呢，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啊。是她们喜欢编排这样的事吧，有点滴的端倪就随便将两个同学联系在一起，即便是假的也要被她们说成真的。这么说真的是有什么端倪吗，而我又是怎么开始注意肖俊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偶然的目光交错变得既让人期待更让人紧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期盼他的身影总能在我的身边否则便感到难以名状的焦虑与失望？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更害怕在校园里单独碰见他仅仅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去擦身而过？
课外活动时间，同桌梅想要玩篮球，她去男生那边，空手而返，恨恨地抱怨：肖俊那家伙真小器啊！“小雨，你去帮我要吧。”她眨着眼睛对我说。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她，但是我不希望肖俊被说成小器的人；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要来，但是潜意识里我给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给你！”肖俊平静地将球递给我的时候，站在他后面的男生们大声地哇哇哄笑，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小丑。他们只有这一个球，于是大家都散了，有人融入别班同学的球架下，有人离开操场。我靠着校园里古老的榕树，怔怔地看梅和别人玩着球，随即也离开了。
我们班的课堂秩序一向不错，只是那一次晚自习，老师发下改完的试卷离开后，教室各个角落里嗡嗡说话的声音不绝。蒙蒙以向我请教为名和梅临时换了位置，我们也开始小声说话。不一会儿，值日的班干部来到我们面前，递给我们一张纸条，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讲话不学习有人有意见了，把位置换回来吧。” 纸条上写着要求值日干部维持自习秩序禁止同学们随意调换座位的话，那是肖俊的字迹。我扭头向后看，他正趴在桌上，脑袋搁在手腕上，在看什么小说吗？我想起蒙蒙曾说过的肖俊除了学习不好别的都好的话，不禁莞尔。
不久学校组织春游，老师叮嘱一定要准时到达。我从家里出来时，天灰暗，启明星在东面的晨曦中独自闪烁，单薄的月亮在西方天空逗留。我很担心肖俊能否起这么早，绕过他家临街的家门，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敲门。直到学校租来的客车开动，我都没有看到肖俊的身影。
一天的行程满满的，秀美的公园、热闹的动物园、奇险的水库，同学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我的生命里，第一次领悟到诗词上说的所谓“良辰美景虚设”的意思，当真是不应该知道这样的句子！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善良的蒙蒙一直在我身边，我紧紧牵着她的手，偶尔和蒙蒙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让我倍感温暖。
傍晚回家时看见肖俊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傻傻的样子，并没有要走过来的迹象。蒙蒙问要不要问问他怎么没去。我咬牙切齿地说，别理他！
翌日，周末，小雨，我独个坐在家里的阳台上，突然听到楼下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是肖俊，站在雨中向我招手。我急忙拿了雨伞出去。“什么事？你怎么不带雨伞呢？”
“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喜欢的。”
我举着雨伞，肖俊走在伞外，双手反插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雨虽不大，却绵密纷飞，他也早该淋湿了吧。
我们绕到学校操场围墙的后面，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废菜园，停在被人打穿的破旧的土墙前，肖俊神秘地笑道，“从这里钻过去就是了。”我收了伞，跟着他弯身往里钻。后来我也一直没有再撑开伞。
眼前竟然是两排栽种整齐的梨树，虽然植根于偏僻的角落，却并不沦入寂寞的苦海，洁白的梨花在斜风细雨中绽放，如瞋如笑，摇曳多姿，清丽脱俗。
“真漂亮，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昨天在学校里闲逛时无意中撞到的。”肖俊将双手托着后脑勺，笑道，“我当时想你一定会喜欢。正好今天下雨，梨花带雨就更好看。”
“我昨天也看到了很漂亮的风景。”我在心里暗想。虽然一直想问他有什么事不能去玩，又担心他有不想说的原因。如果他不愿提及，我又何必多问呢。
“我——我昨天......其实我每天都起得很早，因为要帮我妈准备早点铺子，那些煤炉、铁锅之类的沉得很，我妈一个人搬不了，我并没有告诉她春游的事。你知道，我爸经常在外，我对他的印象，只是一个黑色的背影，我有时候想，他也许并不喜欢家所以离开，我——我也不喜欢他......”
肖俊这样说时，我静静看眼前浅浅笑着的洁白花儿和花瓣上滑落的透明水滴，看着它们，感受到幸福和温暖，因为可以和他分享心事！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却不敢望向他的眼神，“你说这些树是谁种的呢，倒让我们看到这么美的花，” 再往前方是两条凌空架起的高速公路，我指着附近的房子，自答自话：“也许这些梨树是那个公路道班里的人种的。”
“你怎么哭了？”肖俊突然问。
“没有啊！是雨水吧。”
“我看看！”他仔细凝视我的眼睛，我感到自己因为紧张而脸红。“呵，你的左眼睑下有一小块皮肤颜色比周围的淡，正好还是圆形的，不注意还以为是一滴眼泪呢。”
“那一定难看死了。”我满怀失望。
“没有，没有，更好了......”
回到家里，我着急地对着镜子端详“眼泪”。
“妈妈——妈妈——”我大叫。“怎么啦，怎么啦？”妈妈一边应着一边从厨房疾步而来。“看，妈妈，我这个残次品！”
“哎！”妈妈舒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呢，不就是泪痣嘛。傻丫头，你出生的时候下着雨，也许就有一滴正好落在了你的脸上，多好啊，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妈妈说完转身离开，手里还拿着做菜的勺子。
我一直望着妈妈微胖而坚实的背影，想着她温和的笑容，直至眼睛流出真的泪来。原来在爱我的人心中，无论有怎样的缺陷，我都是独特而美好的。
我后来离开了妈妈去到远方学习和生活。
我记得离别时肖俊说过：“淋着雨便是和你在一起了！” 我知道今后再不会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它只属于我们生命中仅此一次的初恋，纯真的少年时代已然溜走。他会想我也罢，忘了也罢，我的回忆永远都会延伸，因为有人说过：青春时代得到的任何东西都不会不留痕迹地悄然隐退。有时候我想，我也许只是他一个梦想的影子，而梦想本身是最空洞不过的。
无法停歇的学习与工作，我在缥缈如烟云的自我世界迷失方向，仿佛总是生活在虚幻的期待和茫然的不知所措中。妈妈告诉我，肖俊厨师毕业，将家里的早点铺子发展成初具规模的小酒店，他一直都在用自己踏实的努力保护、守候着眷恋的母亲和属于他的平凡的小家庭，充实而幸福。
“你知道的，在辜负的春天里，有我们想要的生活……”——歌里是这样咏唱的。
tyzw@2004-07-17 06:41
抢楼~`~~
楼主写得很好啊~~~~
敬佩~~~~~
ICER@2004-07-17 21:29
是清涩的初恋哦，呵呵，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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