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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给最亲爱的哥哥－－走进《日益深远》
bocai@2004-10-07 19:16
在一个樱花飞舞的日子，哥哥再次离开了这个家，留给我的，是满满一箱的信，够我用尽一生去慢慢回味的信。
信的开头都写着－－给最亲爱的哥哥。
（一）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总是吵架，而哥哥，是我唯一可以亲近的人。每当父母又开始无休止的争吵的时候，哥哥总是拉着我的手，带我出去散步。已经不记得到底走过了一些什么地方，也不记得都说过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哥哥得手，很温暖，一直一直，拉着我。
那时候，我曾天真地想，只要有我最喜欢的哥哥陪着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怕。
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做一对快乐的兄妹。不管父母会变成怎样，只要有哥哥，我都无所谓，真的，我以为，我无所谓。
每当我这样告诉哥哥的时候，哥哥总是皱眉，然后用手揉揉我的发，对我说“律，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每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很落寞，后来，我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做忧虑。
哥哥很早熟，或许是因为父母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无休止的争吵，所以哥哥懂事很早，在我还懵懵懂懂只会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叫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象一个大人一般，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让父母开心，他会带着我爬很高的树去摘母亲爱吃的柿子，他说，这样母亲就会开心一点。他总是拿第一，不管是比赛还是考试，他说，这样父亲会为他自豪。
他说，只要这个家是完整的，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所以，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可，我们彼此都害怕的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哥哥跟随父亲离开了我。母亲本来让哥哥一起留在这个家里，可是哥哥坚持要和父亲一起走，他说‘我不能让父亲一个人孤单。“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跟谁在一起，不在乎家里有谁，我只要哥哥，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就够了，可哥哥还是走了，走得那么坚决，走得义无反顾。当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哥哥，那时候才是最想留在这个家里的人。
那天，我追着哥哥跑了很远很远，一边哭，一边叫着--哥哥，哥哥。
他一边急急地追赶着头也不回的父亲的脚步，一边回头不住地对我喊着－－不要哭，律，我走了.....
后来，我连续很多个夜晚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我哭着追赶着哥哥，每当快要拉住哥哥的手的时候便惊醒了，脑海里回荡着哥哥的声音－－不要哭，律，我走了。
（二）
’哥哥，我好寂寞，快点回来吧‘
‘律，这边天气虽然很冷，不过这里的人都很热情。’
’哥哥，母亲还在一直哭，我的眼泪也快流出来了‘
’律，父亲喝了酒就一直笑呵呵的，或许是因为看到我才笑的吧。‘
’哥哥，今天我看到了焰火，我想有一天能和哥哥一起看。‘
‘律，这里下雪了呢，下雪了...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想和律见面。’
日复着一日，年复一年，我和哥哥，就靠着书信维系着我们的联系，虽然总是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几个字，可，我总会捧着信乐上半天，因为，信里，有哥哥的味道，薄薄的信纸贴在脸上，仿佛是哥哥的指尖拂过脸庞的感觉。哥哥，是我少年时期唯一的精神依赖。
哥哥跟着父亲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冷，很冷，我知道，在什么都毫不在意的父亲身边，哥哥过得很辛苦，虽然哥哥从来不说，他总是默默地支持着父亲，默默地用薄薄地信纸支撑着我和母亲。他总是告诉我们一些有趣的见闻，告诉我们他和父亲的近况，虽然，从来都只有开心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哥哥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哥哥是怎样痛苦地做出离开这个家离开我和母亲地选择，他只是为了让这个家终有一天再次连接起来，这便是哥哥对这个家的爱，哥哥守护这个家的方式，而我们，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哥哥的爱。
岁月啊，总能冲淡很多东西，总能让人平静，除了我对哥哥日益剧增的思念。而母亲也逐渐地平静下来，不再一味地歇斯底里，不再一味地斥责别人，不再整天流泪。她甚至变得宽容了许多，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从前的过错，偶尔，会和我说起，她很想念父亲，很怀念过去一家人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我抬眼，在她的眼角看见了几许皱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长大后陌生的自己，泪，不知怎么的就涌了上来，我忽然想知道，如今的哥哥，该是怎般的模样呢？我一无所知，我记忆里的哥哥，永远停留在八岁的样子。我喃喃地说‘还来得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轻轻地拭泪，她也喃喃地说着“还来得及吗.....”
我把那件事情告诉了哥哥，哥哥的信急匆匆地到来，里面写着四个字－－太好了，律。
太好了？这就是哥哥一直在等待的事情？这就是哥哥一直坚信执着的事情？
其实，对于父母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是很在乎，我只希望能再次见到哥哥，我只希望能让哥哥再次回到我身边，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于是，我再三地鼓励母亲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仿佛看见，电话那头，哥哥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阵子，再也没收到哥哥的信，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某件事情在忙碌吧，那件他埋藏心底很多很多年的事情。
（三）
终于这么有一天，我接到了久违的哥哥的信，信里写着
‘律，最近好么，能够像这样给你写一封信，已经是一件久违了的事情呢。
律，最近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哦，是你一直一直在盼着的那件事。
虽然我也担心这么早让你有所期待是不是不太好，可实在太开心了，所以忍不住还是写了这封信给你。
律，你就开心地等着看吧，相信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我捧着信，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于是，在那样一个暖暖的午后，哥哥带着满脸的笑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我，竟然呆愣在哪里，好半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八年未见的哥哥和爸爸，对我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
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哥哥，已经足足高出我一大截，俊秀的脸庞早已脱去年少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稳重。我看着这样的哥哥，竟然泪流满面，哥哥竟然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自己悄悄长大了....
”律，你怎么哭了？“哥哥关切地揉揉我的发，就像从前一般，而我的泪水，愈加收不住了....
父母复婚了，父亲，母亲，哥哥，我，我们历经八年，又再次成为一家人。哥哥又再次回到这个他一直一直想念的家。
哥哥带回来的行礼很少，哥哥说，他一直都相信，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当初走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家里。所以他带回来的只有三个箱子，他说，一箱是书，一箱是衣服，另外一箱，全部都是我写给他的信，整整八年的信。我很惊讶，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八年竟然写了这么多的信，我只知道每当我寂寞的时候，就会提笔给哥哥写信，仿佛只要告诉哥哥我对他的思念，就可以让我忘却所有的寂寞与不安。而那堆积如小山的信，便包含了我所有对哥哥的思念。
哥哥甚至引用我那些幼稚可笑的信里面的内容来笑话我‘哥哥，我好寂寞，快点回来吧。’
我也毫不示弱地引用他的信‘律，这里天很冷，但是人们都很热情....."
相视一笑，原来，把那些信背得滚瓜烂熟的人不止是自己。
哥哥看看那堆信，再看看我，轻轻揉着我的头发，笑着对我说‘像做梦似的，这样又可以和从前一样了。”
我看着哥哥那张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觉得童年记忆里的哥哥已经逐渐离我远去。我低着头，喃喃地用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地声音说’我已经和那个时候不同了....‘是啊，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天真单纯的过去了，哥哥再也不会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散步了......
哥哥的指尖轻抚我的头发，却感觉－－没有温度。
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用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失常，我飕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要是你只觉得我还是那个时候纯洁无邪的可爱妹妹，那就大错特错了！老哥，我已经知道这些信的存放位置了，总有一天，我会悄悄地－－处理掉它们！这些都是丢脸的回忆，我不会让你保存下来的。“
在哥哥诧异得还来不及反应的呆愣中，我扬长而去。
（四）
哥哥转学到了我的学校，他出众的外表和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稳重很快吸引了众多女生的注意力。女孩子们都异常地羡慕我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对此，我只是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笑容有些无奈和落寞。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自私，可我只希望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样的想法突然窜入我脑海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诧异。
我在心底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到底想要些什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改变，保持那时那个样子就好了啊，我到底在期望什么？这个家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哥哥已经回来了，所以，我，我不能破坏它....我们只是分开了八年而已，很快又可以回到当初那个样子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快就会被掩埋掉吧。一定可以的，再回到那时候那个样子.....
好友问我’如何，家里的情况很顺利吧？”
我说‘嗯，不过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介意哥哥的存在.....’
她说‘好不容易终于回家了，就让他放肆一下吧。话说回来，虽然是兄妹，可到底已经相隔八年呢，律已经变成成熟的女孩子了，而学长他，也已经是个堂堂男子汉了，和小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同了吧。’
真的已经不一样了么，和过去？这个问题一直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包括走路，下楼梯，也一直在思考，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律。
我抬眼，迎面而来的是哥哥的笑脸，那么灿烂，竟然让我有一瞬间的炫目。怎么回事，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
擦身而过，我竟不敢回头，径直走下楼梯。一个闪神，踩了一个空，觉得身子一晃，我尖叫一声，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
‘律！’哥哥的声音伴随急切的脚步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哥哥的手已经紧紧地揽住我的腰，把我拉了回来。
那一霎，我回头，发现哥哥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卡白，没有一点血色.....
背靠着哥哥，甚至可以听见哥哥急切的心跳，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被我吓到了吧，突然，脑海里又闪出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还会有人如此地关心我么？我不知道.....
那一刻，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我剪掉了自己的长发，从哥哥离开的时候，就一直开始蓄的长发。
‘哥，我回来了’
‘头发？剪掉了？’
‘嗯，剪掉了，合适么？“
‘很合适....哈哈，就像以前一样。’
哥哥还记得，以前的我，也是这样一头蓬乱的短发。而他，也像当初一样，轻轻地摩挲我的头发。虽然，我在他的眼里，看到的自己和往日有些许不同，可我不想再去追究。
若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到过去，回到当初的兄妹，那该有多好啊。突然忘记八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却没有这样的痛苦......
（五）
那天，放学很晚，本来独自回去，在路上，被哥哥叫住。
哥哥笑着，对我说’一起回去吧。‘
就像当年一样，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哥哥也总是笑着对我说，一起回去吧，然后牵着我的手一同回家。
我们走了当年常走的那条小路，一路上，哥哥不住地感慨：
’这条小路真是久违了呢，也难怪风景多少也变了一些。‘
’那堆草丛变得更密了，那颗树也越来越粗了....‘
’其实，改变得最多的是我们‘我停下脚步，喃喃地说 ’已经不会再拉着手回家了.....‘
哥哥看看我，没吭气，过了一会儿，他笑了，对我伸出他的手。比记忆里哥哥的手大了好多好多的手。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把手放在哥哥的手心。
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天真的想法，不管到何时，不管到何处，都希望永远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握紧了哥哥的手，竟然忍不住自己流淌而下的泪水，那一刻，心底的堤防彻底倒塌。
我知道，我们和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哥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呢，因为只当我是妹妹吧。不论如何，不管怎么痛苦，都让这一切就这样继续下去吧，就算会痛苦我也不在意，只是，不要再分开了.....
从那以后，我总会不经意地看着哥哥的脸发呆，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却总是望着哥哥出神。看哥哥说话时的表情，看他对我笑，对我做鬼脸。
直到有一次，哥哥看了我很久，叹了口气，用一种淡淡地，似笑非笑的口气对我说’别这么看着我，律，我会忍不住想要碰触你....‘
大脑在一瞬间变成空白，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后果。
那天，跟着哥哥又去那条熟悉的小路散步，哥哥在前面走着，我看着他的背影，竟是百感交集，泪，又忍不住绝提。
哥哥回头，看看我，长叹一口气’我回来并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呀....‘
说完，一把搂过我。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样紧紧地被哥哥拥抱。这么让人怀念，却又觉得痛苦的怀抱。哥哥紧紧地搂着我，低下头，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说‘无论谁都一定不会明白我们这种兄妹的....’
那一霎，我抬头，看到哥哥眼里强忍的泪水，紧接着，哥哥把头埋在我的肩头，我只听见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要走了，律，毕业后就离开家里......对不起，律。’
我的泪顺着哥哥的衣领流淌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以保持这个样子么....’我天真地幻想，只要我们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可以永远做为兄妹在一起。
‘我做不到，律，我不想再一次破坏掉这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有这个瞬间就已经足够了....我觉得很幸福，能够再次一起生活。足够了......’
接下来哥哥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也忘记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紧紧地抱着哥哥一直一直流泪，直到自己再也流不出半滴泪.....
（六）
再后来，哥哥走了，在那样一个樱花飞舞的日子。留给我的，是满满一箱的信，信的开头，都写着－－给最亲爱的哥哥.....
有一封是这样写的－－哥哥，你快回来吧，我好寂寞......妈妈还在一直哭，我的眼泪也快流下来了......
kerix@2004-10-07 22:28
这是同人么?
又有人提绿川了.写得听感人,不过太伤感
我记得妹妹最后大概是笑着看这伤痕的.
木格子@2004-10-07 23:15
叹……又一次瞻仰楼主。
原来最叫人难忘的，往往不过是一场悲伤的聚散。
bocai@2004-10-08 09:26
引用
最初由 木格子 发布
叹……又一次瞻仰楼主。
原来最叫人难忘的，往往不过是一场悲伤的聚散。
呵呵，格子才是偶像地说～
前几天刚看了你地新文，感觉很不错，一如偶记忆里格子地文，记得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看你地文，大概是02年吧，那时候就给偶留下了深刻印象。
珍珠1980@2004-10-08 19:55
楼上的别互相吹捧了^-^其实你们的文都很好看（寒~~~）
绿川的短篇我还是最喜欢《体温的碎片》，对了，前几天我去逛书市，看到一本远方出的四拼一，注明是绿川的《绯色的椅子》，看画风的确是绿川的，不知哪位大大有这本书的信息，烦请介绍一下。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绿川的长篇。
bocai@2004-10-08 20:15
是菲色地凳子吧？汗，昨天刚听人说过不错
不过偶也米看过
虫鬼@2004-10-09 14:13
买到这本，还不错啊里边收录了四个季节短片~~很喜欢这个日益深远啊
foxbaboon@2004-10-09 21:06
其实觉得这个是喜剧结尾的说～至少不能是悲剧～
描写兄妹之间暧昧感情的作品偶第一喜欢日益第二喜欢恋风～都有着淡淡的非常感人的FEEL～楼主的文也洋溢着这样的FEEL～白描的叙事然后感动人心～像和风的文文呢～支持ING:D
zhuzhu1977@2004-10-10 10:31
呵，觉得日益最让人感动和难忘的并非最后哥哥的离开，而是一种过程，两个人分离八年间日益深远的思念，累积到见面后难言的心绪，他们拥抱，他们分离，可是最后我们还是可以预见他们的再次相遇。如同自己心里埋藏的初恋，淡淡的回想甜酸苦辣，轻舒一口气，仰望天空；如同悄然发酵的梅子酒，香气和醉意不知不觉中充盈空气中。
细腻婉转的感情一直是绿川的强项，说不清楚是悲伤还是喜悦，爱说不出来却更能让人感觉深刻到难以言表。其实绿川，从来讲的都是大悲的喜剧。
冰璃@2004-10-10 21:11
今天刚看了新视点上的介绍，这篇文再度加深了偶要找来绿川的作品看看的冲动。
偶只看过她的《萤火之森》和《体温的碎片》的说。但感动得犀利哗啦的～
rayyi@2004-10-15 11:54
绿川的短篇总是这样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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