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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那些天使

miraya@2005-05-04 00:04

原来，生命中那些爱的天使，并不曾离开呢。

(一)
他的指尖上有一种淡淡的茉莉香味，她想象着。
这也许不是男生应该有的细节。但当她闭上眼睛，却仿佛又看到那样修长的手指。那样的手指，抚过书页的时候大概也会让书带上淡淡的幽香吧。
她从没有看见他笑过。只是没有看见，尽管她已经费尽了一切办法。他始终没有抬眼看过她一次。那双安静的，却似乎深深隐藏着什么的眼睛。她想象他应该是一个蓝色的忧郁的人，就像带着假面的王子，来自另一个世界。也许是有着哀伤身世的贵族，也许是随意不羁的少年，也许是爱恋着另一个影子的半个灵魂，也许……
也许什么也不是，如果不是她心底的那一片白色。
每次，只是看见他将一摞书近乎机械地拿过来，然后她看见那落下额头的黑色头发，以及那垂下的双目。
沉默。仿佛永不能打破的漫长。
她总是期望着他能开口说点什么。有时她真担心他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但是，总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即使在没有旁人的时候。
然后，他会转身，离开。
只是有那种感觉萦绕在她的心间。仿佛与那个人有着一种奇怪的感应。
她固执地这样想。
终于看见他的眼睛了。水一般平静的，却会看进心扉的那样的眼睛。
于是她微微地笑了。原来，没有一点预料中的激动呢。
他轻轻地转身。离开。
只是很喜欢你啊。
她抿了抿嘴唇。
白色的窗帘轻轻地飘起来，渐渐地再沉下去。
这个中午好安静呢，她这样想。

纯白如雪的羽毛，落下天使的翅翼。

(二)
她看着他杯中的可乐。很好看的琥珀色。细细的泡沫安静地浮上来，悄无声息地破碎掉。
他没有说话。终于，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安静。正像发生过无数次的情形那样。
她的视线无法离开可乐。她闻到泡沫破碎的味道。
那些泡沫，大概破碎便是它们的使命吧。
“你喜欢放风筝么？我们去放风筝吧。”
她笑笑。算是默许。她无所谓的，既然这样能让他高兴。
于是跟着他上了车，他开车。一辆白色的很舒适贴身的车，黑暗中那些仪表盘上的灯光让她有种小孩子的新奇。
广场上面很凉呢。她很喜欢晚风让她全身冰凉的感觉。
看着他拿着风筝一路小跑，她忽然有些讶异于自己的无动于衷。一阵倦意很不合时宜地袭来，让她的心中荡起一股对自己深恶痛绝的负罪感。
矛盾的结果只是，她仍然坐在那里，继续她的思想斗争。
看他放风筝的认真表演也很有趣呢。她本来没想用表演这个词的。他笑得那样纯真，倒有几分像个大孩子了。这个有着大眼睛的，眼神带着几分专注和激烈的，却又仿佛有点玩笑生活的大男孩。
这是他第一次晚上约她出来吧。
也许不是，她不太记得了，不过也是她的原因。
他也真是很会寻乐子的人，她想。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何才能让他讨到欢心呢。
夜空中，好多风筝上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落下天穹的巨大星星。她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他是很好的人呢。这个她应该称为学长的人，下个月就要随公司的国外部到新加坡去了。她知道他是那种社会能力很强也很懂事的人。其实她又何尝了解他什么啊，这样一个也许用成熟一词都很难概括的人，根本只是出离于她的想象之外的。
她所知道的只是他一直对她很好。理所当然的，她对他总怀着一种崇拜和感激。
可她毕竟还是不懂事啊。除了尽量维护和这位大哥哥的交情以外，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为回报，她也很想让他快乐。可她甚至想不出她应该做什么；对于她这样号称能参透别人内心世界的女孩子，他实在太复杂，太不同了，以至于像一个她无法感应的绝缘体。
还是她的不是呢。
“你觉得冷么？”他碰了碰她的手臂，关切地问。不知何时，他已经收起了风筝。
“不冷……恩，有点凉，但我很喜欢。”
“哦，你真的不冷么……说今晚上能看到火星呢，我有望远镜，你要不要看？……”
“嗯，好啊……让我看看……”
她接过他手中的望远镜。
她看见视野中的那点亮色，氤氲成一团模糊光晕。
徒劳无益感无可救药地袭来。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些前仆后继的破碎泡沫。

童话中海的女儿，也是这样成为天使的吧。

(三)
医院的走廊。
很多病人，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他还没有来。
她看见两个农民打扮的人，搀扶着去挂号。她从内心憎恶自己使用农民这个词。想起上次去取血型化验单，她的前面是一个得糖尿病的人，开药时好像出了点问题。那人低声地说着，哀求的神色；而窗口后面的阿姨一脸不耐烦。挂号的阿姨大概工作太辛苦，也不知怎么样的人才能让她露出笑脸呢，她想。反正不会是她了。
他的工作也一定很忙了。这么多次来麻烦他，她还是有点扰人的愧疚感；除了有她阿姨的关系，她自己也不能不说是原因之一。虽然这里离学校很远，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就是为了开张假条她也首先会想到在这里当医生的他。那个人可也算是受了父母和阿姨的拜托，答应愿意对她照顾帮忙的呢。他还没有来。
她今天是来取以前的X光片的，还是应了父亲的要求。
给他发了短信，他说让她先等一下，他一会儿就下来。很快他就会过来了呢。
她的眼前浮现出他的影子来。他该有四十多岁了吧，有点瘦瘦高高的，却是很干练的风一般的感觉。她会觉得自己看他的目光中都带了一点崇拜。他以前也是华西毕业的呢，是她阿姨的老同学。现在也算是这家医院的专家了，听他说有时一天要做几个手术。那会是怎样的生活啊，承担着那么多人生命和希望的寄托，她想象着，于是心里又多一点沉沉的感慨。
她知道一会儿以后，一身白大褂的他便会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胳膊下夹一个病历夹，一边用手扯下脸上的口罩，然后看到她，让她跟他过去。忽然觉得他几乎不像四十的人。只是觉得每次跟着他都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样的场景应该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她忽然有点羡慕起她的阿姨来。不知二十年前，在华西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了，华西，那个地方于她，似乎总有些理不清的阴差阳错呢。
想起有人说过她和她的阿姨长得很像。于是她禁不住去猜想阿姨以前和他会有怎样的交情，那时在学校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阿姨，应该是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吧。
她记起父亲在北京的那一次，他带着他上小学的儿子来一起吃饭的情景。她本以为会是三口人的，不过想来，大人应该很忙吧，只带孩子过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虽说似乎听说他与他妻子关系不是太好。只记得他是一个很随和也很有亲和力的人，还有一个很淘的精力充沛的儿子。健谈的他聊到孩子的淘气，孩子背诵飞机时间表的奇怪个性，而他看孩子的眼神却是温柔而骄傲的，让她有种很感动的感觉。也许这是跟她的家庭很不一样的地方吧。
他是带着孩子打车走的，大概是因为天晚没有合适的公交车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她抬起头来，正碰上迎面疾步走来的他的视线。
“真是对不起，笑笑啊，那个片子我可能一下子找不到了，我应该放在办公室的，可现在我不记得放哪儿了……”
他的脸上竟有一些孩子般的窘态。
“哦……没关系的，那就不用找了……”
她连忙说。
接下来的寒暄她都不太记得了。
或许她只是想看看他呢。
这个有着孩子笑容的，沉毅的风一般的男子呵。

温柔的风的信使呵，是来自遥远天堂的问候么？

(四)
那是一个凉风习习的晚上。好像都是很古老的事了呢。
有老师的特许平常可以不上晚自习的她，那天却破例了。于是回家的路上，她看见了他，那个在她后面坐了两年的男孩。
她努力地想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比如走过去叫他的名字，可想起来的却是路边的灯光颜色暗淡，夜晚的大桥上安静得只能听到河风在空中划出的轻响。
怎么可以这样安静呢，她一直想不明白。
好希望夜色能浓一些，再浓一些，浓到将她吞没，让她这多余的人不要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时，那个高大的影子忽然停住了，向她转过身来。
被发现了呢。她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走过去，走到比她整整高出一头的那个人身旁。作为班上最高的女生，她很不习惯地发现，对于他，她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呢。第一次，她有了小鸟依人的想象。
她不记得他脸上的表情了。
这么近，她才第一次仔细地看见他下巴上初长出的胡子。尽管她的视力和他一样好。尽管……
然而那么多的一样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是想望着能一直这样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她感觉到夜风拂过皮肤的凉意，河对面的灯光若明若暗，走在他的旁边，那种安定的感觉会让她有一点慵懒而舒适的倦意。
他们一起走过大桥。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
“当然。”
她忽然又觉得很窘。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你的手链真的很好看。是人家送你的么？”
“嗯。是我爸给我的。”
这个单纯得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让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结束这段幸福的路途。
极度不合逻辑的结尾。
后来，他去了华西。而她流落到了他最想去的一个城市，一个有着寒冷冬天和号啸北风的地方。也是他的那位所来自的地方。她固执地认为那个女孩和她长得很像；只可惜固执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她对自己说，更何况这么说怎么也觉得有点像在自欺欺人。
他称他的那位为极品呢。想到这里，她却有些释怀地笑了。
也许他们注定了是甚至不会有靠近的运气吧。这个连高考都不用和她一起参加的孩子。
可有谁会想到，当初费尽周章从文科转到理科，她执意要进这个班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呢。
华西，真是让人心酸的名字。
虽然她知道他是不会难过的。
留下的只有那个戴上墨镜有着酷酷笑容，在你跌倒时会很绅士地伸出手来的高大身影，成为另一个世界永远的风景。
于是眼前又浮现出他沉思时面无表情的神色来，她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就这样成了两条不相干的轨迹了呢。

微风轻拂过发尖的时候，那些残存着的关于天使的记忆，也会从时间的指缝中漏下吧。

(五)
下雨的日子。她出不去了。她没有伞。
她把脸贴到窗户上。那些弯曲流下的雨水离她是那样的近。只是它们看不到她呢，她想着。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啊。
打开窗户，灰尘和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有些迷惑地皱皱眉头，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当她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那个孩子在班里也该算是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了。其实小孩子懂得什么啊，虽说那家伙有好多奇奇怪怪的外号，据说还是写情诗的高手。可是这些也不过是佐料而已，其实大概只是因为他们是同路吧。
只是她有点不太明白，从未约定过的他们，怎么就会那么巧地在每天早上的路口碰到呢？
不过却真是很好玩的巧合呢。她还会记得雨天对着那把有着弯弯伞柄的大黑伞，或者向着那辆在前面歪歪扭扭的自行车叫出那个名字时，回过头来的那张脸上傻傻的笑容。那个很有些自命不凡的孩子，傻笑起来却和他几乎有些荒诞的自信一样，很有几分可爱的顽皮呢。
于是他们快乐地聊天。她听见那些无忧无虑的声音，不很清晰，渐渐地又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是就那样消失了啊。
只是，那些墨迹粗粗的字，竟是用火也烧不去的呢。
那个孩子横车等在她必经的路上，给她这封她读不懂的信。让她困惑的是，已经是朋友的他们，为什么还要做朋友？她的心却沉下去，再也浮不出水面。
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
于是她选择了毁灭。也许这样就能恢复原来的一切了吧，火是最纯净的了，她想。
可是那些字，却连火也烧不去呢。黑色的灰烬上，他写下的她和他的名字，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原来这样的命运是不能逃脱的啊。
不，她听见一个声音说。
她看到自己在坠落，坠落到终年冰封的无穷无尽的寒夜之渊，永无救赎。
没有理由。
天又下雨了。她没有伞。她在雨中奔跑。一个人。他追上去。塞给她他的伞。那把有着弯弯伞柄的大黑伞。结束的颜色。
她竟然吝啬到连一滴眼泪都不给他呢。
“好冷。”有人轻声咒骂着，重重地拉上窗户。
天空忽然清晰起来。
远远地，那个男孩子转过头来，依旧带着顽皮的脸上露出迷茫的傻傻的笑容。
“我们做朋友吧！”
她看见身后的那个小女孩扬起湿润的双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怀里，是那把尖尖的，有着弯弯手柄的大黑伞。

也许在以后的梦里，她都会一直看见永恒彼岸的那个给她黑伞的天使吧。

那些天使，大概会这样伴随着她走过此生的轨迹吧。尽管他们和她是在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里呢。在无穷无尽寒冷黑暗中的那个坠落和痛苦的世界，那些柔和明亮的天堂之光会照亮那个卑微的生命吧。
因为那些天使在那颗卑微的心里呵……

引用

神威@2005-05-04 09:22

挖哈哈 JJ过来支持哈

遇到这样一个帅G 仿佛很幸运哈

梦是美好路在脚下

引用

songe@2005-05-04 11:56

妹妹写得真好^_^非常优美的文字
情感真挚而细腻我看得非常享受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坐在暮色的阳台上喝着咖啡听着怀旧的经典音乐^_^

尤其是后面的故事让人想起学生时代的美好情愫,懵懂痴情简单而又执着甚至狂热....
一切渐渐远去,感伤的体会慢慢淡去,美好的体会随之浮现,留下点点温馨^_^

只是没想到女孩子也会用天使来形容男生真是羡慕那些家伙呢^_^

引用

songe@2005-05-04 1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