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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幽玄之叹(一--十三)(连载中)
shipher@2002-07-09 22:13
叮……
放学的铃声响了。
光仔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向校外走去:“啊,今天又有森下老师的研习会呢。下周又要考试了,怎么办?找明明看看吧,这个时候,只有找她了。”光仔渐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看理科室关着的窗户,“不过,她也很忙呢,好象校际围棋大赛又要开始了,不知,他们人够不够……”
理科室里,三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小明看看三谷:“你别急,在比赛以前我们一定能找到第三个会员,小池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哼,我才不在乎呢,倒是你们女子组人数够的,先担心你们自己吧。”
“别这样三谷,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校际联赛,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走了!”三谷把书包往背上一扔,拉开了门。
“对不起,请问围棋会是在这儿吗?”
……
三谷看着站在门外准备进来的一个小个子,一下楞了,“是啊,你有什么事?”
门外的人,三谷没有见过,他的态度很温和,微长的头发,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
“我是来加入围棋会的,也是来帮你们打败海王的!我将会是你们的主将!”
……
棋院里,光仔和和谷专心地下着棋,而森下老师用他一向的大嗓门指导着门人。光仔手中的扇子让和谷很奇怪。
“光仔,你怎么在平时对局也要拿着扇子啊?不至于平时都那么紧张吧?”
“嗯?啊,就是普通的对局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棋局千变万化,我可以从每一局棋里领悟到新的东西,当然不能马虎啊。和谷,”光仔突然正色面对和谷:“你该不会是对我的棋感到很吃力了吧?”
“什么?你太狂了吧?看打!
“和谷你、我不会让你的!”
二人正扭打得性起,完全没有注意到森下老师的脸已经拉得好长好长……
结果,二人被森下老师狠狠K了一顿,连一局棋都没有下到。
一个月后。
“什么?叶濑打败了海王!获得了校际联赛第一!”光仔惊得大声说到,“真的吗?小明,你不会骗我吧?”
“什么啊,你就对我们那么没有信心吗?你认为我们没有你就什么都不行吗?什么态度?这是真的!”小明完全不理会光仔的惊诧,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一个二年级生呢,叫做野宫成平,他在比赛前突然来到围棋会,说要加入,还说自己要做主将,三谷当然不服气啦,就会他下了一局,你猜结果怎样?”小明看了看光仔,他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三谷竟然输了!还输得很惨呢!所以,野宫是一将,三谷是二将,小池是三将,组队参加了比赛,我们女子组还是输了,可是,野宫真的是很厉害呢!他面对海王的一将一点都不害怕,以12目半胜出,三谷也发挥得很好,一共三场都是以二胜一负胜出。真想不到啊,在中学部的最后一年里终于能获胜呢!”
“可是,他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你们没有早些去发展他加入围棋会呢?”光仔还是一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也是我很奇怪的地方啊,我曾问过每一届新生,会下围棋的我都问过,可是从没有人说过他会啊。更怪的是,他很有自信地说他能帮我们打败海王,不过他做到了,真是谢谢他呢!”
“真的?三谷在哪儿,我要问问他。”光仔仍是不敢相信,一下对这个野宫成平大感兴趣,在自己的学校里有这一号厉害人物在却不知道,看来,叶濑真的是藏龙卧虎,当光仔一回头,才发现三谷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后。
“啊,三谷,那个野宫真的那么厉害吗?”
“厉害的人不止你一个。”
“啊……啊……哈哈”光仔忙陪笑着,“误会了三谷,我也很希望叶濑能胜啊,我一直没有忘记当时我们是怎样想羸海王的。只是,这个野宫太突然了……。”
三谷盯着光仔的眼睛,好一会,才开了口:“光仔,野宫的棋很可怕,也很古怪,我也说不上他的棋有什么不对,可是就是有些什么不对,他的手法厉害得出奇,下手毫不留情,对对手常是穷追猛打。”
光仔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象是听不懂三谷在说什么。半天才说了一句:“三谷,你该不会是输了棋给他,因此对他有偏见吧?哈哈,……”
“你!我才不是那种人呢。算了,我不想再和白痴说话,小明,我们走!”就在和光仔擦身而过时,三谷停下了脚步,“光仔,我还是要告诉你,野宫的棋不简单,手法熟练至极,而且,他的野心似乎很大,他会向你们职业棋手挑战!还有,光仔,他第一天来围棋会时,就说只有他才能打败海王,可是,他那时连拿棋子的手势都是外行……”
“什么?”光仔真的愣住了。
突然出现的天才……
拿棋子的手势都是外行……
这,不是和当初的自己很象吗?
“野宫成平,我要见一下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同人]幽玄之叹(一--六)(连载中)
shipher@2002-07-03 20:05
“你就是野宫成平?”
“你就是进藤光?”
光仔看着面前的野宫成平,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带着几分邪气,面对着光仔却没有一点胆怯。
“我听说了,你很厉害。我,想和你下一局棋,可以吗?”
“职业棋手想向我逞威风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其实,我听到打败了海王时,真的很高兴,很谢谢你呢。你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
“你不用谢我,我并不是为了打败海王而去比赛的。我只是想看一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实力!现在我很明白了,可是,我也不会和你下棋的。”
“为什么?你……”
“老实说,我不想要你作我的对手。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告诉你吧,我已经报名参加了职业考试。很快,我就会和你一样成为职业棋手,到时我的对手如果有你,再和你下吧。”
“你不先考院生,就考职业吗?”
“院生?那是没用的人才需要去的地方。我没有必要去那种地方浪费时间。对不起,我得回去上课了。”
野宫转身走回了教室,光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闪过一阵寒意。
“为什么?在他身后好象有一团黑影似的,让我感到不安呢?也许是我多虑了,他只是一个围棋天才罢了。也许……”
职业考试的第一天,日本棋院里。
光仔很快结束了自己的对局,把折扇收回包里,转身向门外走去。门外,塔矢亮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进藤,要和我去会所吗?”
光仔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对不起,我还要去看今天职业考试的对局呢。”
“职业考试?你想去看谁?”小亮跟在光仔身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野宫成平,你不会知道他的,他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比我低一级……”
“原来叶濑中学除了你之外也还有高手,看来从你加入职业后,叶濑以你为目标的人也有呢。”小亮很不明白,只是同校的学弟,可是光仔却看起来很紧张。
“你别小看他,我知道,他一定能考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只是知道他一定能。”
“你和他对过局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肯定?”
“……”
“塔矢,”,光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小亮,“当野宫考上之后,他的目标并不是你或我这些低段棋士,他……,我说不上来,我只能说,他想要的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看他的对局。”
二人下了楼,来到试场,考官认识二人,所以二人得以顺利地进入考场。光仔和小亮来到野宫身后。
考试刚刚开始,野宫还在进行布局。
小亮看了野宫下了几子,心里暗暗奇怪,“现代布局,讲究取势,以较少的子来扩大地域,可是他却不是这样,倒和进藤最初下棋时一样呢……咦,我怎么会联想到进藤呢?”
野宫已知道了二人站在他身后,但是他也没有回头。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增多,野宫下得很快,似乎未经思考,但看他的棋,一步步下得随性而至,却是步步强手,让对方防不胜防。
小亮看到中盘,脸色越来越严肃,“能够一手手下出这种妙手的人,可谓极强之人。进藤没有说错,他真的是很厉害。不过,从盘面上看,他已经赢了,可是他却不下杀手,只是在引着对手疲于奔命。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蠃了。我真的糊涂了,为什么很强的对手总是在我没有一点准备之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当年进藤是这样,现在,这个野宫成平也一样……进藤……”
光仔拉了拉小亮的袖子,二人转身离开了棋室。
“你怎么看?”光仔问道。
“的确很强。但也没有到你说的那地步吧。”
“那是他故意的!”
“进藤……”
“他是下给我们看的。”光仔看了看小亮,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塔矢,我不能告诉你,他的手法和最初和我在一起时的佐为很为相似。无论是布局,还是行棋的思路,都和当时佐为告诉我的平安时期的下法相似。我觉得,他,就和四年前的我一样,不同的是,他似乎很对有这么强的身手很享受呢。”光仔的心里思潮起伏。却又无法和小亮说。只有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光仔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反复想着野宫下的棋,
“这一步,还有这一步,都有些相似。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就在他要睡着那一刹那,他脑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他不会是和……佐为……在一起吧?”光仔被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惊得坐了起来。
“不会,佐为已经消失了。他不会和其它人在一起的。那他的棋为什么会这么相似呢?”
光仔跳下床,来回走了几圈。
“如果是佐为的话,他应该认得我才对啊。不不,佐为后来学会了现代的下法,他的棋风已有了改变,而野宫的下法还是很古老,不会是佐为,但是,为什么呢?难道佐为消失之后忘了我吗?如果是忘了我,那也就是忘了和我在一起时的所有时间,那么把和我在一起时学会的现代棋术忘了也是可能的,所以就回复了以前的下法……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佐为不会忘了我的!”
光仔再次重重躺到床上,仔细地回想了野宫最后的几步棋。
“这里,还有这里,下手很狠呢!如果是佐为的话,他会这么下吗?不对,如果是佐为的话,他一定是用飞而不是用尖……,对了,我明白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野宫和佐为最初的棋虽然相似,但是佐为的棋充满轻灵俊秀的韵味,每一步带着超凡入圣的感觉,而野宫,他的棋却只有一个字:狠!下子只求杀敌……野宫成平,你到底是谁?”
光仔站了起来,看着房内的围棋棋盘,掂起一颗黑子,“啪”一声,放在天元上,良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他不是佐为!”
[原创]幽玄之叹(三--六)[请为原创评分]
shipher@2002-07-08 00:19
(三)
东京的本妙寺里,本因坊秀策的墓地,修整得还是那么好,没有一根杂草,墓前的几棵柏树仍是枝叶茂盛,微风轻轻吹过,总是能晃动树枝,一切安安静静,让人不敢大声喧哗,害怕惊扰了这位棋圣的安眠,除了树叶偶尔的“哗哗”声,还有在墓前独自言语的光仔,就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虎次郞,我又来了!”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好多事呢。”
……
“我已经是二段了,有更多的机会和高段棋手对局了,而且,我一直是全胜喔,我知道我比不过你了,但是我会一直努力的。…… 你在那边,一定可以经常和那家伙对局吧,我有点嫉妒呢!”
“也许是因为你和我有相同的经历吧,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当然也不可能见到你,但总是觉得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明白我的心情,也只有你能了解我的心情了。因为,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佐为真的存在过,我们是他存在的证明!”
“真羡慕你呢!你的一生都有佐为陪伴在身边,而我却要背负你们两人的一切,佐为千年的热情,举世无双的棋艺,他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你让他尽情地下棋,让世人看到了围棋那震撼人心力量,而我这笨蛋,却只会要自己下棋…… 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和佐为下棋?如果是的话,替我和他说一句,我不会原谅他一声不响突然消失的,我永远不会原谅的……”
“佐为,我想和你下棋……”
“对了,佐为,最近出现了一个人,叫野宫成平,厉害得很特别,不知为什么,我看到他时,就觉得心里很烦燥,但是他的棋,却让我很心惊,他的棋和最初的你很象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开始还以为是你和他在一起呢。再想一下,当然是不可能的,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是吗?”
“野宫已通过职业考试了,他已经和我一样,是职业棋士了!他学围棋的时间只有三个月……现在已是围棋界里的神话人物了,围棋杂志把他称为天才,几乎所有的棋士都在讨论他,他给围棋界带来不小的冲击。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真的是天才,你别说我是嫉妒,我真的不是。我也曾经从一个不懂围棋的小子走到现在,我知道下围棋所需要些什么,他没有,没有我们对围棋的一种全身心的投入,怎么说呢,他不是因为围棋而下棋,他象是以棋为手段来达到别的目的!是的,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人在他身后帮助他,就象佐为帮我一样,虎次郞,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管他是谁,我一定不会输给他,佐为!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停下我的脚步!我不会让你持续千年的期盼落空的,神之一手,我一定会达成!”
光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秀策的墓碑,额前的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吧。”
光仔把背包扔到肩上,再次拍了拍秀策的墓碑,微微一笑,转过身走下了墓前的台阶,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
“对了,虎次郞,我还没有告诉你呢,你猜野宫新初段联赛的对手是谁?”
“是绪方十段!”
(四)
野宫成平新初段联赛的当天,和谷兴冲冲地走进棋院,却看到光仔站在大厅的热带鱼前发呆。和谷蹑手蹑脚走到光仔身后,正准备大叫一声好好吓吓光仔……
“和谷,偷偷摸摸想干什么?”,冷不防,光仔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和谷反被吓了一跳,举起的手好半天才放下。
“光仔,你不会后脑也长眼了吧?”
“你真笨啊,你的影子早就在鱼缸上映出来了!”
“原来如此。”和谷才明白过来。正在这时,伊角、奈濑、阿福一起走了进来。
几人打了招呼,一起走向电梯。奈濑笑着说她昨晚在超市遇到的趣事,其余几人跟着轻笑,光仔没有听明白她说什么,但是也跟着笑了。进了电梯,灯光暗了下来,谁也没有发现光仔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他们都是来看绪方老师的棋的。”光仔心里很明白,“也许只有我,是为了看野宫的棋,真想让佐为也看一看他的棋啊,如果佐为在的话,他一定能看出些什么。”
“我们来得太早了吧,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阿福大声说道,一边推开了门。
“你们太迟了!”……
只见塔矢亮、越智,还有几个高段棋手,以及围棋杂志的编辑早已坐在那儿了。
小亮向光仔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光仔刚一坐下,小亮就悄悄对他说:“你是来看野宫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小亮轻轻抿嘴一笑,“因为我也是来看他的。你都能发现他的不同寻常,难道我还看不出吗?”
正在二人说话间,野宫和绪方,以及工作人员,走进了光仔和小亮都曾经进入过的幽玄棋室。屋内的陈设和一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无论是棋盘,还是木质地板,都是一尘不染,古朴的灯光下,黄色的棋盘笼罩在眩目的光泽中。室内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喧哗,对围棋的敬畏,对棋手的尊重,都使他们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们想看到一局精彩的对局。
唯有野宫成平,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没有更多的言辞,一句“请多指教”之后,就掂起几颗黑子,“啪、啪”,重重地放在了棋盘上。
绪方看了野宫布下的让子,心里一懔。“他布下的开局?很是大违常理。看不出他是要干什么,他真的是那个天才吗?”
绪方不是第一次参加新初段联赛了,以往的对手,在比赛时,对他们这些高段棋手,都是战战兢兢的,可以说是很谦虚。可是眼前的这个野宫却没有一点儿胆怯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轻视的感觉。从在楼下拍照留念时,绪方就感觉出来了,现在,看到野宫的布局,绪方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好吧,就算你真的是天才,却不知对前辈有应有的尊重,我会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十段的厉害!刚入段的棋手,太过狂妄了!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观局室里,光仔和小亮在摆着幽玄内的对局,棋局已进入了中盘,野宫的黑子已经占据了左边和左下角,绪方的白子也已在中腹形成了极好的厚势,黑白二子在右上角开始了激战。从形势上看,双方不分上下。
围棋杂志的编辑突然说:“虽然是在让子的情况下,但是能和绪方老师在中盘打成平手,也真的是很厉害了,我们这一期的头号有了,就是——天才少年勇挑老将!哈哈哈、哈、哈……”。编辑笑了几声,才发现除了这外,没有人抬头看一下,全对着棋盘皱着眉头,显得自己的笑声是那么突兀,只得给自己打个哈哈,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
“你怎么看?”光仔问小亮。
“还看不出,但是,你注意到吗?绪方老师的用时是野宫的一倍多,这对他后面的棋相当不利,他没有更多时间来思考了。”
……
幽玄内,绪方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慢慢从西服内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火机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点上。思付良久,才从棋盒里掂起一枚白子,又再迟疑半晌,才犹豫着把那白子轻轻放在黑子右上的一个断点处。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放下棋子那一瞬间,野宫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没有任何考虑,他马上掂起黑子,重重放在白子的中腹内!
“他怎么这样下呢?右上的黑子尚未安定,打入太早了,只会给自己加重负担,这一步是恶手啊。”小亮摆上了野宫的棋后,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一手?”光仔心里一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打入的位置也不是最好啊?难道他是想截住白子的大龙?
“小亮,我们来摆一下,你看,如果白子在右上脱先,而到中腹来防守的话,黑子再在右上扳……”光仔迅速摆了几步棋,小亮越看越心惊。
“光仔,你是说,野宫这一着是骗着?不可能,他……到底是……”
“嗯,”光仔点点头,“现在最关键的是,绪方老师会不会中计。”
二人紧张地看着转播的屏幕,只见绪方拿着白子的手,理所当然似的,放在了打入的黑子旁,“啪”——清脆的落子声,此时在光仔和小亮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光仔和小亮悄悄站起身,走出了观局室,其它人都还埋首于棋盘上,除了那编辑外,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走出了棋院的大门,光仔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伸腰。
“啊,还是夏天最好!有这么好的阳光!只是,今年的夏天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小亮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轻轻一笑:
“怎么?你是嫉妒他吗?难不成——你怕他?”
“什么?怕他?我怎么会怕他。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怕!就是小亮你,也没有让我害怕过,从来没有!哼!……不过,他根本不愿和我下棋,这样,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怕不怕的问题在……”
“那是他看不起我们!我也很想知道他想干些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只有静观其变。”
“看不起?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低段棋士啊?他以为能那么容易得到头衔吗?可以随便拿的吗?……喂,你笑什么?”
光仔还没有说完,小亮却已在笑了,笑得光仔莫名其妙。
“你说呀,我的话就那么好笑吗?”
小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正色对光仔说:
“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想起,好象几年前也有一个笨蛋说过,他要随便拿几个头衔来玩玩呢……”
……
“小亮,你……你太过份了,小时的话你还记那么清楚干吗?”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地铁站。
而此时,幽玄室内。绪方的烟也要抽完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野宫,轻轻吐出几个烟圈,室内仍是一片寂静。
“是我太轻敌了!我的白子已全被制住,右上也无法做活。野宫成平,又是围棋界新浪潮的一员吗?下手很辣,思路非常清晰,从他的手法来看,一点也不像是初学围棋才四个月的人。看来,围棋界真的要有一番大变化。不过,如果我没有让子的话,我未必会输给他。——是我太轻敌!”
绪方摁熄了烟头,把双手搁在大腿上,微微前倾上身,
“我输了!”
……
光仔家里,小亮打量了一下光仔的房间:床上扔着几件衣服,游戏机的电源都没有关,一切看来都是随意得不能再随意了。只有屋子中央的棋盘干干净净。
“随便坐吧。我知道我家没有你家里大啦,但是你自己要来我家看看的,不准说不好听的话喔。”光仔大喇喇地说到。
小亮没有理他,坐到棋盘前。
“没想到你竟会有这么一副好围棋呢!这棋盘很不错。”
“你坐那干什么,我今天不想和你下棋,我很烦!”
正说着,光妈在楼下大声喊:
“光仔,快下来,明明来给你送复习题来了。”
“知道了!”
光仔忙跑下去,只剩小亮一人在屋里。
小亮又仔细看了看,在床头找到一本秀策的棋谱。再到处看一看,没有其它的围棋书了,一本都没有。
“奇怪,怎么可能呢?一个棋手家里竟然没有棋谱。他到底是怎么练习的?”
这时,光妈端着茶上来了。
“对不起,明明在和光仔说几道题,一会就上来。”
“谢谢。请问,光仔是和谁学棋的?”
“嗯?”这问题把光妈也问住了,她努力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他只是在小六时,突然就开始下棋了,好象也没有谁都他。”
“那他平时是怎么练习呢?”
“就是在家里下棋啊。”
“和谁?”
“谁?没有其它人啊,就只有他自己。”
“你是说,他没有和其它人下,只是自己在家里摆这本棋谱?”小亮大吃一惊,做为一个棋手,他当然明白没有对手,只靠摆棋谱,是不可能有象光仔一样的进步的。
“那本棋谱吗?不是的。他以前从没有什么棋谱,这本还是他半年前买的。他以前总是一个人在这儿下,真是的呢,虽然只他一个人,也常常大吵大闹,真不知他一个人哪来那么多话,就象是在和谁争吵一样。”
“也就是说,他没有棋谱,没有对手,只靠和自己下棋来作练习?……再请问一下,您知道他半年前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不下棋呢?”
“那时吗?我也不知道,他自从去因岛回来后就那样了……”
“妈,爷爷打电话来了!”光仔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屋里,出口阻止了光妈的话。
“是吗?那我先下去了,小亮,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喔。”
光妈匆匆走了出去。光仔看了看小亮,一句话也不说,从小亮手里拿过棋谱,放回了床头。
二人安静了好一会,终于,小亮忍不住了:
“光仔,我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突然‘学会’下棋,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下棋的?”
“没有谁,你不要再问了。”
“我要知道!告诉我吧。我知道,你去因岛一定和这有关,所以你才不让你母亲说下去。为什么你可以一个人下棋?为什么你不需要其它的围棋书?为什么你只看秀策的棋谱?为什么你要去因岛?为什么你去了之后就不下棋了?为什么你突然又下棋?为什么你说你下的棋就是你的全部?你说野宫是个神秘的家伙,其实你身上的迷比他更多,告诉我!”
光仔转过身去,不敢看小亮那认真的眼睛。
“小亮,不管是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下的棋就是我的全部,这就够了!”
小亮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
“光仔,我不会再问你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诉我时,我会好好听的。但是我相信,你会只看秀策的棋谱,一定是有原因的!”
……
“野宫初段,你是六年以来第一个在新初段联赛中获胜的初段棋手,恭喜你!”
观棋室内,野宫成平在接受着杂志编辑的采访。此时的他,带着一脸的满足。
“这没有什么,只是我不象其它棋手那样对高段棋手有着盲目的惧怕罢了。”野宫的回答充满了自负的味道。
这句话激起了棋室内的其它人的反感,伊角拉住正想反驳的和谷,用眼色示意众人悄悄地离开了棋室。
“野宫初段,在这间幽玄内,塔矢三段,进藤二段、还有几个棋手都未胜出,所以有人说……”
“你说进藤也在这儿下过?”野宫打断了编辑的话。
“嗯?你也对他感兴趣?对了,我忘了,你和他是同一所中学的嘛,哈哈哈,他去年也在这儿下过,是和塔矢名人,不过他下得很差,不知是为什么……,他的棋谱也在这棋室里——所有曾在幽玄内的对局的棋谱都保存在这观棋室内。”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让我找找。”编辑放下话筒,在棋室内的大柜子里找了一会,取出一个档案夹,递给了野宫,“就是这了。”
野宫打开了夹子,取出里面的棋谱,带着嘲笑的眼神看起了棋谱。编辑不敢打扰他,只得打开笔记,简略记了几下,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只见野宫眉头紧锁,手微微发抖,就象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突然,他把棋谱扔到桌上,狠狠地问:
“这真是去年的进藤光下的棋吗?”
“是啊,野宫初段,你怎么了?”
野宫的眼睛不知在看什么,那神态就象是在听谁说话一样,过了一会,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和他下棋!”
……
……
(五)
“光仔,你还是要继续读高中吗?”和谷惊奇的问。
“是啊,虽然我不喜欢读书,但是,多学一些比较好,省得有人问我什么时答不出来。”光仔随口回答了,但心里却在想:“如果佐为回来了,他再问我为什么可以在网络上对局,人为什么可以上月亮,我也可以回答了,不能让他把我看扁呢。”
“有人问你?”和谷睁大了眼睛看着光仔,“会有人问你问题吗?”
“你太小看我了吧?”光仔无奈地叹了口气,背上背包,一边换回自己的鞋子,一边说:“和谷,今天你一定又赢了吧?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积够点数参加头衔战呢?”
“不知道,不过光仔,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想参加哪一个头衔战的比赛?”
“我?”光仔站起身,
“我迟早会得到本因坊的头衔!”
……和谷看着眼前的光仔,光仔的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他突然觉得,光仔再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他和伊角身后当三将的小鬼了,而且,还让他有点害怕……
“进藤光!”
突然,走廊里响起一个声音。
光仔回过头来,只见和自己穿着同样制服的野宫成平,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你是在叫我吗?”
“进藤光,我要和你下棋!”野宫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不是不愿和我下棋吗?为什么?”
“少啰嗦,快点过来下棋!”
光仔还来不及回答,和谷已冲上去,“你这家伙,太嚣张了!”
光仔忙拉住想冲上去的和谷,“不要这样。和谷! 野宫,我也正想和你下棋呢。好吧,我们到练习室去。……小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刚出来,正好听到你们的对话。光仔,你不能和他下棋。”
“为什么?”
“一个不懂得礼貌的人的挑战,也值得人去认真吗?”
小亮转过身,面对着野宫,脸上又现出了冷漠的神情。
“野宫,我来和你下棋。”
“我没有要和你下,请你不要阻止我和进藤的对局!”
“要叫前辈!我不管你是有多厉害,但是我们比你先入段,后者要叫前者前辈,你连这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做棋士?”小亮严峻的口气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野宫也怔了一下,他随即低下头冷冷笑了一下:“好啊!”
“既然你这么想输给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请多多指教了——前辈!”
……
小亮和野宫坐在棋盘前,二人都下得极为警慎。光仔看着小亮微皱的眉头,又看看棋盘上的局势,再看看野宫轻蔑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亮,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你是想让我仔细看好野宫的棋,你不想让我在心里有失平静之下来和他对局。只是,这样很对不住你呢……”
“已经4年了,我们在棋盘前认识,又在棋盘前争吵,仍是在棋盘前相互了解,不知不觉间,我们已成了很好的对手和朋友呢。虽然你从不承认,但我知道的。”
“我还有多久才能达到神这一手呢?”
……
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一颗颗在增加,盘面形势也越来越复杂,光仔仔细省视着野宫的每一步棋。野宫显然也明白光仔在注意着他。他的棋也越来越狠。
“手法真的很特别!小亮好象已经被牵制住了……如果是我,也不一定能赢他。”
“我下不赢他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
小亮输了三目半。
“如何——前辈!我如果手下留情的话,就是对前辈——你——的不尊重了!不过,前辈你还真的让我头痛了一下呢。”野宫收拾完自己的棋子,骄傲地看着小亮。“还有,进藤——前辈,我要和你下棋,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下棋呢?不过,我想今天人是不想下了,我明天在这儿等你,你来不来?”
光仔看着眼前的野宫,心里又是一阵烦燥。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心烦意乱呢?”光仔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杂念。
“我当然会来,我不会输给你的!”
“是吗?我期待着呢!”野宫轻轻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光仔忍不住叫出了口:“野宫,你——你到底是谁?”
顿时,棋室里一片宁静,大家都被光仔的话弄糊涂了。野宫不就是野宫吗?还会是谁?
“野宫,我知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快说啊,你到底是谁?”光仔再次大声说道。
“是吗?好啊,如果你下赢我的话,我就告诉你。”野宫走近光仔,“而且,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
光仔坐在自己的棋盘前,把小亮和野宫的对局重新摆了一遍,思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赢不了他……”
一阵轻风吹过,窗帘飞了起来,整个屋里凉爽了许多。
光仔掂起一枚棋子,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佐为,如果你在的话,该有多好,你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你会给我分析这局棋的……佐为……”
……
“喔,在复盘吗?”
……
光仔呆住了,眼睛先是睁得好大,“啪嗒”一声,指尖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慢慢地,光仔的脸颊上滑过两行晶莹的泪珠,嘴角却现出微笑,他低下头,额前的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光仔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回过头来,还带着泪花的脸上闪着欣喜的笑颜:
“欢迎回来,佐为!”
(六)
“欢迎回来,佐为!”
高高的乌纱帽下,乌黑顺滑的长发轻轻挽在身后,洁白宽大的衣袖,纤细的眼睛里,温和而不失坚定的眼神,还有唇边那一抹关切的微笑,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令人眩目,就象在梦中多次出现的那样,这,不会又是梦吧?
“佐为,快回答我啊!”只要听到佐为的声音,就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呢!
“光仔,是我,我回来了!”
是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是以前和自己争吵时的声音,是指导自己下棋时的声音,是那嚷着要下棋时的声音,也是……他离去后自己牵挂不已的声音!
是真的呢!佐为回来了!这一刻,不知盼了多久,可是,佐为真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却不知说什么,只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不断从脸颊上滑过。
“佐为,太好了,你回来太好了……你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你到哪儿去了?”
“光仔,”佐为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我很想念你呢!其实,我从没有离开过你,我一直在你的心里沉睡……”
“佐为,你是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佐为微微一笑,坐到光仔的对面,纤细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抚过。
“光仔,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你成长得越来越强后,我只感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的时间也开始流动,也许,是神要让我休息了。我就这样,沉睡到了你的心灵深处,但是我似乎又是清醒的……”
佐为抬起头看了看光仔,光仔也看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我能感觉到你的开心和焦虑,也能体会到你的激情与失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而有这些情感,但我能和你一起分担呢。”
“可就在最近,我感受到了你的不安。我听到你在呼唤我,是神让我听到你的呼唤吧——我想你可能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光仔猛地把双手撑在棋盘上,打断了佐为的话。“我一直都需要你的啊,是你自己离开了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很不负责任?你和我在一起那么久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突然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到处去找你,你可能到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是你——却根本不回应我,你太过份了,佐为!我很担心你的啊,我都没有好好让你下棋,我担心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所以再次消失在棋盘里。我不想你难过……我想看着你是微笑的……,就象现在一样!”
光仔一口气说出了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他太怕佐为再次突然消失在眼前,他不要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佐为凝视着光仔,脸上浮现出歉意。
“对不起,光仔。其实,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不过,。”佐为突然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光仔,“你变了呢,以前的你,是决不会和我说这些的,你真的长大了!”
“佐为你……,哼!”光仔一下子红了脸,他闭上双眼,抱起双手,“喂,佐为,你是在嘲笑我以前很不懂事吗?你太过份了,真是的,不能跟你说几句好话,你又开始说些无聊的事。”
佐为没有再说什么,看到光仔的窘样,只感到心里充满了欣喜和安慰,“他还是很在乎我的,虽然他现在又不承认了。光仔,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光仔,我们来下棋吧!让我看看你现在进步了多少!”佐为兴致勃勃地说。
光仔翻了翻眼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马上就提出要下棋的。但是,你也太快了吧!不过,嘿嘿,佐为,我现在可厉害的喔,你可能会输给我的。”
“什么,我会输给你?光仔,你太狂妄了!好,我们开始吧!”
“好,今晚我们就一直下棋,下到天亮,下到我们过瘾为止!”
光仔说完,就准备清理棋盘上的棋子,可是他很快想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半空。
“光仔,快呀快呀,你发什么呆啊?”佐为急不可耐的催道。
光仔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双手,没有清理棋子。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佐为,佐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也没有注意棋盘上摆着的残局。
“佐为,在我们下棋之前,你先看一看这一局好吗?然后,你再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噢,这一局吗?有什么不对?”佐为一听,马上低下头仔细看着盘上的棋局。神色间又现出他一贯的执着和聪颖。
“还是没变呢!”光仔心里暗暗想着,“佐为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对围棋的热情持续千年,难怪神也会被他感动,让他在尘世留连千年,让他不断下棋。我能够和佐为在一起,真的是很幸运呢!”
而此时的佐为,根本没有注意到光仔在想着他,他已经完全沉入桌上的残局中了。
棋局中,黑子的手法很熟悉,无论是定式的走法,还是布局的方式,或是时机的判断,都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佐为轻轻闭上双眼,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宫纱轻挽的房间,大和屏风的雅致,曲调悠扬的雅乐,窗外漫天飞舞的枫叶,温文尔雅的贵族,还有那浮华却又平和的生活……一切都历历在目,突然间,一切都被一只黑手重重击碎,成为片片碎片飞向空中,耳际似乎又听到了一声声冷笑,还有那一句句“作弊”,震得心里一阵痛楚……
“佐为,你怎么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光仔关切的笑脸。
“啊,没什么。”佐为吁了口气,摇摇头,是啊,一切都已过去,那些都只是自己的伤心往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光仔解决他的烦恼才对啊。
“光仔,这一局棋是谁下的?”
“是小亮和野宫成平。”
“野宫成平?他是谁?”
“他嘛,他是……”
……
……
听完光仔的话,佐为久久不出声,光仔等得不耐烦,着急地发问了:
“佐为,快说啊,你怎么看他?”
“他的手法的确很古老,很象我们平安时代的手法,不,应该说就是我们那时的手法。只是过于狠毒,不过,在那时这样下棋的人也还是有一些。但他一个初学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呢?”
“佐为,那时有谁和你一样爱下棋吗?会不会是也和你一样对围棋过于执着,所以就也在世上游荡下棋的人?如果是的话,说不定你会认识也不定呢!”光仔兴奋地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佐为。
“这样吗?”佐为歪着头想了好一会。
“也有可能,那时,不只宫内的贵族,待奉的奴婢,就是一般的平民,都有很多爱下棋呢。但是,这个野宫的棋很象那个人的……”
“谁?”
“……菅原时冈!”
“菅原时冈?他是谁?”
佐为没有马上回答光仔,而是站起身,看着前方呆了半晌,然后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菅原时冈,就是最后和我对局的人!”
“佐为……”光仔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是……不,佐为,不会是他的,那种会以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不可能真正对围棋怀有热情的!他不可能会为了下棋而在世上游荡,更何况,他已赢了你,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他没有什么理由会死得不甘心而附身在其它东西上啊!”
佐为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笑了。
“光仔,你说得对,不一定是他啊,这样下棋的人,在那时也不只他一个。可能是其它人吧。明天你不是要和他对局吗?光仔,可以让我下吗?我有办法看出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你不说我也会让你下的。”光仔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只有你才能看出他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是他,你就狠狠教训他,让他好好领教你的厉害,报仇,对,报仇!”
说完,光仔伸了伸腰,佐为回到身边所带来的兴奋,早就把他心中的郁闷冲到九宵云外去了,现在的他,只要有佐为在身边,就很安心,没有任何害怕的事。
“佐为,明天再想他吧,现在,我们要开始下棋了!”
“好哇好哇,又可以下棋了,真是好高兴啊!”佐为兴奋地象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掩在胸口,焦急地催着光仔。
“快呀,我让你用黑子……”
……
光仔已经熟睡了,脸上兀自带着满足的微笑。
佐为慢慢走到窗前,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神啊,能告诉我吗?”
“是为了什么让我再次回到尘世?”
“他真的是菅原时冈?还是我多虑了,他只是野宫成平?”
“如果他真的是菅原时冈的话,那么明天……”
“神啊,你是想让我了结千年的悲愤吗?”
“明天,我就能知道了……。
“可是,为何我的心里如此不安?总感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难道我无法顺利的和他对局?”
“神啊,如果你让我再次苏醒是为了让我和他了结千年前的孽缘,那又为何让我有这样的预感?难道,我明天真的还不能和他对局吗?”
“明天,快些到来吧……”
[原创]幽玄之叹(七-八)
shipher@2002-07-09 22:13
“叮……”
下课的铃声刚刚响起,光仔就飞快地抓起背包,把背带往胸前一扣,抬脚就往教室门外冲去。
“真是的,平时总会提前一节课的,怎么偏偏今天这个老师非要多讲这么多!”光仔一边跑一边嚷道:“我和野宫的对局快到时间了,再不快点,一定会被那家伙说上难听的话!”
“光仔呀,别介意他的话,”紧跟在身后的佐为笑着安慰光仔。
“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考试成绩太差的话,也不会被老师留下来补课啊……”
“佐为你……,算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说话。再不快点,一定赶不上了。!”
光仔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转眼间就跑出了校门。校门前横着一条大路,偏偏这时正是车流的高峰区,光仔也懒得走天桥,三步两步就从车间穿过,跑到了街对面。突然,听到了明明的声音。
“光仔,你的几何书忘记拿了!”
光仔回头一看,只见明明在校门前举着一本书正对着自己挥着。
“明明,你先帮我拿着,我明天再来拿。”光仔大声地对着明明喊道。
“不行,今天有作业呢,没有书你怎么办?你等着,我给你送过来。”明明说完,左右看了看,没有车过来,忙向光仔跑去。
“光仔,明明还是对你很好呢。”佐为用袖子掩住口悄悄地对光仔说着。
光仔一听,马上涨红了脸,随即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佐为,你不要再胡说。”
佐为轻轻笑了几声,看着光仔的窘样,也不再说什么。他转过头看了看明明,明明已跑到正中了。
“咦,光仔……光仔!快看!”突然,佐为大声叫着还在闭目生气的光仔。
光仔睁眼一看,只见明明的左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冲出一部高速行驶的本田,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而明明根本没有察觉到,还兴奋地向着自己跑来!
“明明……明明!”光仔惊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小心!你左边……”
光仔的话还没有说完,明明却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只是向左边看了一眼,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只隐约间看到一个物体向自己冲来,重重地撞在了自己身上……
“明明!”光仔不顾一切地冲到倒在地上的明明身边,周围的人群很快围了上来。光仔慌忙扶起明明的上身,只见明明紧闭着双眼,脸色一片灰白,唇边挂着一丝鲜血。
“明明,你快醒醒,快醒醒!明明?明明?”光仔摇了摇怀中的明明,可是没有回答。
“光仔,光仔,快叫救护车!”佐为着急地提醒着光仔。
“救护车?对,救护车!快啊,谁快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啊!”光仔向围观的人吼道……
……
棋院内,对局的人早已散去,整个大楼里只有三楼的对局室内还有几个人。
小亮静静地坐在窗前,脸上一片宁静,似乎昨日失利的对局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和谷却是坐立不安,不时地望向门口那扇关着的门。伊角则捧着一本棋谱心不在焉地看着。越智在桌上打开了课本,看起了英语。
野宫成平,半靠在椅背上,右手不时地插进棋盒内,抓起一把棋子,举高来,一松手,让手中的棋子“哗哗”地落进盒中。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着光仔的到来。
墙上的电子钟钟面上,数字不断地跳动,时间越来越晚,天色也暗了下来。
野宫又抓起一把棋子,这次却没有把它们放回盒内,而是让它们落在了棋盘上,“嗒嗒”几声之后,黑白几子各自毫无规律地散在棋盘上。
“进藤不会来了。”野宫淡淡的声音充满了轻蔑的感觉。
“他是怕我了。他看了我昨天和塔矢的对局,一定就明白了他是不可能赢我的。算他有自知之明。好吧,我也不等了,我要走了。”说完,野宫站起身,轻轻发出两声冷笑,就欲离开。
“站住,光仔一定会来的,你不敢等他来是吗?”和谷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没有必要等一个没有信用的人。”野宫骄傲的声音仍是那么不可一世。
“你走吧。”
突然,一直在旁边闭目休息的小亮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野宫。
“我不知道进藤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但是他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他!不过,不管怎样,失约的人是他,你完全有权利轻视他。只是,这是你自己放弃跟他的对局,那你和他是无法决出胜负的。我觉得——实际上你也是不敢和他真正地对局吧?”
野宫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狠狠地看了小亮好一会,
“你错了!我不会放弃和他对局的。今天他可以不来,可以躲开。但是,他不能永远躲开我,我一定要和他对局,不管是明天还是后天,多久我都会等。”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走出了大门。
小亮看到野宫走出了门,想了想,拿起自己的外套,也走出了门。
“光仔,是出了什么事吗?”小亮的心里一直在问,只是从小的教育让他养成了喜怒不现于形的习惯,所以没人看得出他心里的着急。小亮走进了地铁站,买了一张到光仔家的地铁票。半小时后,他站到了光仔的家门口。
可是,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好象没有人在家。小亮一阵纳闷。
“这时候了,竟然没有人在家吗?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光仔……”
(八)
天刚刚亮了,一片晕红的朝霞间,金红的太阳慢慢升起。街道上,开始有一些晨跑的人经过,响亮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响。
光仔拖着疲倦的身子,向家门走去,佐为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都没有开口。
光仔站在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却站在门前呆了半晌,好半天,才垂下头,低低地说:
“对不起呢,佐为。没能让你和野宫对局……”
“嗯?不……光仔,没关系。明明出了事,我也没有心情去对局啊……”
光仔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
“光仔,你回来了!”
“嗯?谁?”光仔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小亮披着外套,站在屋左边的房檐下。
“小亮你?你怎么会在这?你在这儿多久了?”
小亮拉了拉肩上的衣服,轻轻一笑:
“我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儿了,但是你刚才没有看到我。”小亮看着光仔,光仔的眼里充满了血丝,凌乱的头发显出他也是一夜未眠。
“光仔,为什么?你……没有来和野宫对局?”
光仔没有回答,只是把小亮让进了客厅,给小亮倒了杯茶,再重重坐在椅上。佐为担心地看着光仔,又看看小亮,也跟着叹了口气,默默地站在光仔身后。
“小亮,我有个朋友,昨天在我面前出了车祸。”好不容易,光仔总算开了口:“而且,她是为了给我送书才出的事……”
小亮听了,低头抿了口茶,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刚才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还在危险期。”光仔又呆了好一会,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没事的,她会好的。”
小亮再看看光仔,轻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衣服,也站了起来。
“好吧,我只是来看看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认为你不可能会放弃和野宫的对局呢。光仔,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对不起,小亮,让你等了我那么久。你回家吗?”
“不!”小亮回过头轻轻一笑,“我要到棋院去。”
“棋院?这么早你去干什么?你不上课吗?”
“光仔,你真的累了呢。今天是周末啊。而且,前天已通知过了,韩国的项尖棋手今天要来棋院下棋呢。”
“韩国?光仔,我们……”佐为一听,忙对光仔兴奋地说道,但还没有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慌忙掩住了口。
“佐为,你很想去吗?”光仔抬头望着佐为,只见佐为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吭声。“好吧,佐为,我们也去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小亮,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光仔赶上已走出门的小亮。
“光仔,你不休息吗?”小亮惊奇地说。
光仔看着小亮,突然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因为小亮也没有休息啊……”
……
棋院的大厅内,光仔和小亮赶到时,已是八点多。韩国的棋手已经到了棋院,一行有二十几人,原来不只是顶尖棋士,还有一些低段棋士也来了。
光仔左右看了看,象在找谁一样。
“光仔,桑原老师、绪方老师、都来了呢,还有王座,还有……光仔,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在找谁?”小亮奇怪地看着光仔。
“啊……我在找……咦,难道他没有来吗?”光仔摸了摸头,“难道,他没有资格?一定是!”光仔肯定地点点头。
“你说谁没有资格啊?”突然,在光仔背后冒出一个声音,吓得光仔差点跌到地上。
光仔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洪秀英虎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啊,秀英?”光仔一把抓住秀英的肩膀,高兴地摇了摇,“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嗯,还是没长个子……对了,你怎么会说日文了?”
“进藤光,你不要一见面就说这些好不好?这一次,我是和我的老师朴石峰一起来的。”秀英不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我自从上次和你下棋后,就开始学日文了。为的是能打败你!”
“呵?呵……这样啊,秀英,我给你介绍,这个是……”
“不用介绍了,我认识。”
秀英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小亮轻轻鞠了一躬,小亮连忙回礼。
“你好,塔矢亮。我很早前就在围棋周刊上见过你了!你很厉害啊!”
“是吗?你过奖了。”小亮已习惯了别人的恭维,很随口地回答。“你说——你是朴石峰九段的门下?”
“朴石峰是谁?”光仔奇怪地插嘴。
“什么?”秀英惊得目瞪口呆,“你连朴石峰都不知道?”
小亮忍住笑,附在光仔耳边悄悄说道:“朴石峰是韩国的最强棋士,有很多头衔,也是上一届的中日韩擂台赛的冠军得主!”
“……”,光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秀英。秀英也不理会光仔的惊诧,把手中的帽子倒扣在头上,指着边上的座椅。
“我们到哪儿去坐吧!”
光仔没有说话了,倒是身后的佐为兴奋地问:
“光仔,你可以和韩国的顶尖棋手对局吗?”
“说什么呀,佐为?”,光仔轻轻抱住双手,和小亮、秀英一起到大厅的边上坐下。“我还没有资格和他们对局。”
“这样啊光仔,原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没有一点进步啊,真是让我好失望……”佐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看光仔。
“佐为,也不想想我是为了什么才一直不战败的,真是!”
大厅中间,韩日双方的代表分别作了讲话,随后,开始宣布对局者的姓名。
光仔深深打了个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一旁的小亮看在眼里,悄悄地拉了拉光仔:
“光仔,今天规定是三段以上的棋手才能进行对局,你还是回家去休息吧,或者去看看你的朋友。”
光仔回过头来,看到佐为兴奋的样子,心想:“我对不起佐为呢,如果野宫真的是那人的话,那这一局可是佐为等了千年的呢。今天他这么高兴,还是再看一会吧。明明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主持人在朗读着名单,将要开始对局的棋手心里都惴惴不安,暗自猜度自己的对手,按惯例,两国的高段棋手都要和对方的低段进行对局。这对于低段棋手来说,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仓田七段对李安其,山口四段对金绍应,朴石峰对……”突然,主持人象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再次仔细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继续读到:“朴石峰九段对塔矢三段和进藤二段!”
“嗯?”光仔愣住了,是自己听错了吗?他忙转过头去看小亮,小亮也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显然也是吓了一跳。身后的佐为却高兴极了。
“怎么样?”秀英得意地看着两人的不知所措,“很意外吧?塔矢亮是由日本安排的,而进藤,则是老师加上的。今天只有老师是一人同时对二人!”
“为什么?”光仔想不出秀英的老师为什么会指名要和也下棋,自己从没有在国际大赛上出现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低段棋手,朴石峰怎么会知道他?
“你真笨啊,我知道你的实力,也曾把我们的对局摆给老师看过,从那以后,老师一直很在意你,——他也想知道你的实力呢!”秀英看着光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光仔的手,“进藤,我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实力啊!”
“我的实力?”光仔木然地走到棋盘旁坐下,小亮的棋盘和他的并排,在对面,朴石峰九段早已坐好了。
光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韩国第一棋手,清瘦的身材,短短的头发,眼镜片背后闪着锐利而又坚定的眼光,此时,这眼光正颇有兴趣地看着光仔和小亮,带着几分不信任,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可是他不知道,这眼光反而激起了光仔的战意!
“第一棋手吗?你想看到我的实力?好吧,我会让你看到的!”光仔使劲握了握手,强打起精神,和小亮一起微微鞠躬:
“请多指教!”
……
清脆的棋子碰击声和响亮的磕击棋盘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着,除此之外,只有一些轻微的脚步声,一些没有参加对局的低段棋手在不同的对局旁观看。刚刚还喧闹的大厅,现在已变得严肃。没有人敢发出什么声音来打扰这些专心致志的棋手。
佐为在光仔身后,看着光仔放下的一颗颗棋子,微笑着点点头。
“光仔的进步很大啊……”
“是的呢,从我和他在一起开始,他就从没有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他一直在围棋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进……”
光仔看着自己的黑子,犹豫着。黑子现在是有一点优势,可是形势很微妙,双方在右下角的激烈战斗将会影响到全局,可是,在那儿的黑子棋形不是很好,且左右都被白子攻击。
“那么,我是该向中腹出逃,还是叫吃做眼呢?”光仔抬头看了看朴石峰,朴石峰正在思考应对小亮所下之下。
“他一人对我和小亮二人,还能应付自如,真不愧是第一棋士。不过,这也会很吃力,他一定会想尽快先结束一局,甚至想在中盘就结束对局,那么,他会希望我在一开始就和白子进行激战,在早期奠定胜势。我如果叫吃的话,可能正合他意。”光仔再次仔细看了看盘面的形势,果断地掂起一枚黑子,打在棋盘上,向中腹挺进。“我先忍一时,看他如何应付。”
朴石峰看着小亮所下的扳,飞快地计算着应对之策,可是无论如何计算,都无法救出被小亮的黑子困在左边的白子,白子也无法就地做活,朴石峰暗暗吃惊:“这个孩子的棋力不亚于高段棋手,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计算能力极强。只是他的进攻很急,似乎相急于结束对局。而他……”朴石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光仔,“下的每一子都是相当有力,对时机的把握似乎还胜于我,充分发挥着每一子棋的效率,棋风极具灵性。看来,当初答应同时与二人对局好象太草率了。”
对局继续进行,朴石峰渐渐感到吃力,不时地按着太阳穴,所用时间也越来越长。对光仔的棋局里,白子完全被黑子牵制住了,左突右冲都无法摆脱黑子的包围。而在与小亮的对局里,白子的地盘渐渐被黑子侵消。
“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困境?”朴石峰暗自猜度。“他们都只是低段,应该没有太多大赛的经验,如果我利用这一点,使用骗着的话,也许可以。”他在小光那儿下了一着长,在小亮那儿下了一着飞。
“唔?”光仔对朴石峰的这一着大是意外,“难道他不想救出被困的三子吗?还是别有意图?他是第一棋手,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一定有其它目的!”旋即掂起黑子在白子边上应了一着。
“光仔,你上当了!”刚刚放下黑子,耳后就传来佐为焦急的声音,“他那是诱饵!”
光仔急忙再仔细一看,只见自己才下的黑子被白子一扳,不仅被困的三颗白子摆脱了困境,自己右下的黑子反被困住,气不够黑子逃出,即是说右下已被白子占领。
“光仔,你的优势已经没有了,你怎么会没有考虑到……”
“住口佐为!对局还没有完,我还有机会!”光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后悔不迭,仍是专心着对局。
“心理素质很好,”佐为轻轻点了点头,遗憾地闭上眼睛,“只是,经验太差了,他还需要有更多的对局啊,今晚要对他进行特训……“
……
对局结束了,小亮以半目的微弱优势胜出,而光仔,则因一个失误损失了右下的地盘,以四目半落败。
“谢谢指教!”二人向朴石峰行礼。
“不客气!”朴石峰点点头,“塔矢三段,你能不受我的棋子引诱,真的是很冷静啊。”
“那是因为家父在家中常指点我下棋,同时,也把他在比赛中遇到的特殊情形对我一一说明过。”小亮很有礼貌地回答。
“是吗?”朴石峰笑了笑,“难怪你能看出我的意图。进藤二段,你也很不错啊。”
“啊?哪里哪里。我输了呢。谢谢您的指教!”说毕,光仔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你很累吗?”朴石峰奇怪地问。
“那当然,他昨晚一夜未睡啊。”小亮笑着帮光仔解释。
“小亮你也是一夜没睡啊。”光仔和小亮站起身,说笑着离开
朴石峰看着二人的背影,怔了好一会,直到秀英来到他身旁,低声问他对二人的看法,他才回过神来。朴石峰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回答秀英的问话:
“塔矢三段的棋艺基础扎实,攻守俱佳,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是围棋高手的重要条件,假以时日,他将是一名极难对付的人。至于,进藤二段……”朴石峰突然停了下来。
“进藤怎样?”
“棋力稳健,妙手迭出,潜力不可深测!”
说完,朴石峰站起来,突然笑了笑,自嘲似的说了一句:
“原来他们两人都是一夜未睡啊……”
……
“光仔啊,下完棋了,等会我们去哪?”佐为低下头问道。
光仔想了想,叹了口气,
“我们去医院吧,手术顺利的话,明明也快要醒了。”
光仔悄悄对小亮说了几句,就欲离去。
“进藤!”
野宫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光仔重重甩了下头,暗自奇怪为什么野宫每次出现都这么突然。
“对不起,野宫,我昨天有事所以……”
“你不用解释,失信就是失信,任何借口都没有用。不过,”野宫靠近过来,“你今天下得很差呢!这真是你下的棋吗?”
“你怎么知道?”光仔厌恶地问,自从听佐为说了野宫可能和菅原时冈有关之后,他就不愿再见到这人。
“我刚才一直在你们身后观战。但是你们只注意着棋局,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你们身手。”
“你说我下得差,那你现在敢和我下一局吗?”只要和他下棋,就可以让佐为看出他是谁了。但是,佐为,怎么一直不说话?
“不行,”小亮站到二人中间,正色对着野宫:“进藤昨天一直没有休息,他现在的状态不佳,你也想和头脑清醒的进藤好好对局吧?所以,你们的对局只能改天进行!”小亮的话容不得一点反驳。
野宫不置可否,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光仔一眼,转身走进人群中。
光仔和佐为走出了棋院,已到了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光仔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眼前川流的人群,心情感到自昨天以来的第一次轻微舒畅。
“佐为,虽然我今天输了,但是我并不难过呢!”
“我今天下得很投入,我对自己下的棋很满意。当然,判断失误那一着不能算啊……真想多点和高段棋手对局。”
“不过,佐为你比他们更强呢!和你下棋,比和他们下进步得会更快!……佐为,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你怎么了?” 光仔奇怪地看着佐为。
佐为轻掩着嘴,目光一片茫然,似乎在想着什么,光仔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
“佐为?佐为!”光仔大声地叫道。
“唔?啊,光仔,什么事?”佐为被一下惊醒过来,马上又眯着眼,弯下腰笑着问光仔。
“你在想什么?”光仔不明白佐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从见到野宫后,你一句话都没有说。你看出什么了吗?还是他让你想到什么?”
“野宫吗?”佐为站直身子,眼神又变得茫然,象是在回忆什么。
“他,很像呢……真的是一模一样……”
“喂,你在说什么啊?谁象谁啊?”
佐为眼里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又看着前方,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
“我是说,野宫他……和小时候的虎次郞……长得一模一样呢!”
[原创]幽玄之叹(九-十一)[请为原创评分]
shipher@2002-07-12 07:41
[同人]幽玄之叹(一-八)
医院里,光仔轻轻推开明明病房的门。
明明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明明的母亲正在和医生低声说着什么,光仔忙向她鞠躬行礼,明明的母亲点了点头,示意光仔在椅子上坐下。
“阿姨,明明醒了吗?她怎么样了?”
等医生出去之后,光仔忙问。
明明的母亲轻轻地坐下,伸出手握住明明放在外面的手,深深凝视着明明宁静的脸庞,良久,两行眼泪滑下。光仔心里一惊,猛地站起身:
“阿姨,明明她……”
“光仔,对不起……”明明的母亲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回过头来歉意地对光仔微微一笑,“光仔,我是太高兴了——医生说,明明除了脚部骨折外,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已,明明没事了,她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真的?”光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焦虑了一天一夜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太好了……”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光仔顿时感到全身一阵沉重,紧绷着的神经马上松驰之后,层层的睡意立即涌了上来。
光仔向明明的母亲道别之后,离开医院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已经到了深夜。
光仔揉揉眼睛,睁开眼四处看了看,
“佐为?”
“光仔,你醒了?”黑暗中传来佐为亲切的声音。
光仔坐起身,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只见佐为端坐在屋中央的棋盘前,凝视着棋盘,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漂移不定。
光仔走到棋盘前,在佐为对面坐下,佐为却好象没有注意到他。
“佐为,你一直没有说话呢……,”光仔喃喃低语,“你是不是在想虎次郎?”
佐为的思绪显然被光仔打断,他轻轻甩了甩衣袖,兴奋的回答:
“是啊,我想起了虎次郎的好多事情。和虎次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我们一起参研棋谱,陪他去投入秀和的门下,还一起去参加御城对局……我认识他那一年,他才七岁!光仔你猜我和虎次郎在一起后第一次是和谁对局吗?是虎次郎的母亲呢!从因岛开始,我陪着虎次郎到了很多地方,他很善良,对什么人都很好,他的字比你强多了,还有啊,他不象光仔你那样不让我下棋……”
“够了,佐为!”光仔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佐为滔滔不绝的话。佐为吓了一跳,委曲地闭上了口,不解地看着光仔。
光仔抚着棋盘,心里感到一阵烦燥,佐为似乎在发光的眼神,让他很是不安。到底是什么呢?光仔也不明白。
“对不起,佐为。”光仔低下了头。
“佐为,虎次郎比我好吧?你更喜欢和他在一起吧?”
“光仔……”
“我知道你很想念虎次郎,毕竟,你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和我……只有三、四年的时间而已……”光仔的声音越来越低,象是在自言自语。
“而且,我常和佐为你吵架,也总是不让你下棋……佐为,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没有和虎次郎在一起时开心吧?”
佐为一边静静地听光仔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光仔。
额前还是那显眼的两撮金发,以前圆圆的小孩脸变成少年相了,个子也长高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蕴含着恰如其分的理智和冷静,只是现在——还带着一些烦燥。“他是在嫉妒呢!他嫉妒我和虎次郎的感情,他怀疑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是的,光仔!”佐为向光仔靠近了些。
“我当然会怀念虎次郎,可是,那不代表我不喜欢和光仔你在一起。怎么说呢?虎次郎很腼腆,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为别人考虑,对围棋的热情当时很让我震憾,我们相处得很好。而光仔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我一直看着你的成长,虽然你常常和我争吵,但是你很在乎我的心情,常常替我着想,和你在一起,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真的?”光仔听了佐为的话,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长长吁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唔,算了。佐为,我去睡了。”
光仔站起身,走到床前,正准备躺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佐为,你说虎次郎对围棋有着很强的热情,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棋而都让你下呢?他的棋力究竟怎样?他背负着你的实力来胜出,没有感到不安过吗?”
佐为愣了一下,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我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呢。不过,虎次郎的棋力也是很强的,当然,”佐为笑了笑,“他没有我下的棋那么强。而且,他怎么会不安呢?他喜欢胜出的感觉啊!”
“什么?胜出的感觉?”光仔不解地问。
“是啊,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一个和尚对局,当时是他自己出手,结果他输了。”佐为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虎次郎的脸,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失望、沮丧、不甘,还有对自己的怨恨,全都现在他脸上。他哭了很久,他对我说:‘佐为,我不要再输了。’他的难过,我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很不好受,我不忍心看到虎次郎失望的眼睛,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了,我一定不会再让虎次郎输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脸……”
光仔这次没有打断佐为的回忆,他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盯着天花板想了想,突然又说:
“佐为,那为什么?野宫为什么会和虎次郎长得一模一样呢?这只是偶然吧?要不然……啊,我是说也许……野宫就是虎次郎?如果真是的话,他就不会是菅原时冈了。”
“不!”佐为斩钉截铁地回答。
“野宫的下法不会是虎次郎!我很明白虎次郎的棋力和风格,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野宫的每一步棋都带着平安时的感觉,我不会看错。”
“那么,佐为。”光仔迟疑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那你还要和野宫下棋吗?”
“当然要下!”佐为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嗯,光仔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就算他不是虎次郎,而是那个人,但他有着和虎次郎一样的容貌。佐为,我太了解你了,你愿意证明并接受曾和你朝夕相伴的面孔,现在却和害死你的对手在一起和你对局的事实吗?……你现在可以看到野宫输棋时的脸而无动于衷吗?”
“……”
佐为一听,整个呆住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背转过身,靠在墙上,不敢看光仔的眼睛。
“神啊,为什么野宫会和虎次郎长得一模一样啊?”
“如果他是虎次郎的话,为什么你却要他带着那人的棋艺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偏偏是虎次郎……”
……
棋院里,当天的对局已经结束。
光仔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正在收拾棋子的野宫。他走到野宫身后,正想要开口,野宫已回过头来。
“是你?”显然野宫也是颇为吃惊。“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还是你第二次主动来找我呢。”
“你又赢了吗?”光仔不动声色,在野宫对面的垫子上盘腿坐下。
“你的问题很无聊啊。我一直是全胜。”野宫得意地说道:“怎么,今天你做好和我对局的准备了吗?”
光仔没有马上回答,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野宫。
一双细长冷峻的眼睛,此时正带着挑衅的眼神,半掩在略长的额发下,似笑非笑的脸庞透出几许轻蔑,纤巧的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磕击,身上和自己一样穿着叶濑的校服。
“虎次郎的脸,就是这样子的吗?”光仔侧过脸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佐为。佐为正出神地看着野宫。
光仔叹了口气,心里暗想:“还是早点和野宫对局比较好,这样佐为可以看出他到底是谁,也可以让佐为不再有所牵挂。”
抬起头,光仔正视着眼前的野宫,毫无怯意,冷冷地回答:
“是啊,请现在和我下棋!”
(十)
对局室里,所有的对局都已结束,棋士们也纷纷走出了棋院。
一排排棋橔整齐地排列着,整个对局室显得好空旷,只有在中间的一个棋橔旁还静静地坐着两个少年,静静在等着其它人的离去,以便静静地进行一次对局。
野宫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光仔,冷漠的眼光象要看穿光仔的一切。光仔屏气凝神,他知道将要进行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对局,面对野宫的视线,丝毫没有退让。虽然周围一片宁静,但二人的气势却在空气中流动,进行着激战前的交锋。
佐为仍是坐在光仔身后,一直呆呆地看着野宫。光仔看了佐为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佐为,对局就要开始了,你这样能行吗?”
“唔?”佐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光仔无奈地低下头,看着棋橔面上纵横交错的纹秆,361个交叉点上即将演绎的刀锋相战,此时看来别是一番滋味。
“佐为,答应我,你别再看着野宫,你看着棋盘就行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根本不可能全心投入地进行对局。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菅原时冈了吗?你要知道,他虽然和虎次郞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不是虎次郎!”
佐为看着光仔失望的脸,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掩住口,低下头,垂下了忧郁的眼睛。
“啪”……
野宫将一枚棋子重重打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光仔心里一懔,隐约间感到心绪一阵纷乱。
“可以开始了吗?猜子吧。”野宫的声音不带一点儿色彩。
“嗯!”光仔从盒里抓出一把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六、八、十、十一,我猜对了,是单数,我用黑子,贴目为五目半。”野宫拾起棋盘上的黑子放入盒中,正了正身子,双手搭在大腿上,行了一礼:
“请多指教!”!
光仔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安的心境圧了下去,再次睁开眼时,眼里重现出清醒和冷静,自信的魄力震得野宫也愣了一下。
“好吧,请多指教!”
……
野宫没有过多的思考,掂起黑子,放在了右上角的小目。
光仔静静等了一会,可是佐为一直没有出声。
“怎么了?佐为?快点下啊,别想得太久!”光仔悄悄扫了身边的佐为一眼。
佐为呆呆仍是地看着野宫所下的子,眼里一片茫然,全没有了以往面对围棋时的激动与聪颖。
“佐为,如果你不想下的话,我不勉强你……只是,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光仔掂起白子,却不急于放下:“野宫并不是虎次郎啊!”
“吓?”佐为被光仔最后一句话惊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啊,在光仔最为我担心、想为我找到答案的时候,我却在怜惜着对手,顾虑着对手的心态,我对不起光仔呢。”佐为掸掸袖子,再次坐好,正视着眼前的野宫,这次,眼里已没有了刚才的茫然,明亮的双眼透出清澈的光芒:
“开始吧,光仔。”佐为坚定的声音让光仔松了口气。“左下角小目 !”
“太好了,佐为!你终于恢复了!”光仔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不由得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抬起右手,按照佐为的指示,把白子果断地放在了左下角的小目上。
野宫没有丝毫迟疑,在左上角小目下了一子。
……
墙上的电子钟仍在不停跳动着数字,很快的,棋盘上摆放了十余颗棋子,不论是佐为,还是野宫,都没有过多的考虑,很快地下出了下一手,每一步棋都象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光仔仔细审视着黑白棋子的布局,二者都是以小目开局,但黑子下得略为强悍,不仅想把角牢牢控制住,对白子的进攻也是咄咄逼人。白子表面看去,似乎在疲于应付,但再看深一些,却是在黑阵中游刃有余,侍机寻找黑子的破绽,随时准备反击。
“布局的方式的确很古老,不象现代的布局重视展开的速度和节奏,不象是佐为现在的开局方式啊?咦,佐为,你怎么不下了?”光仔突然心里一紧,吃惊地转过头去看着佐为,“佐为,你该不会是……”
佐为停下了指示,脸色严肃得吓人,怔怔地看着野宫刚下的一着。
光仔回过头来看看野宫,野宫同样是严肃得可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手里紧紧抓着一把棋子,棋子相互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佐为,你怎么了?”
“真的是一样呢……”佐为喃喃低语,“光仔,这一局,和我最后下的那一局一样呢……”
“……”
虽然早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听到佐为亲口说了出来,光仔还是感到一阵愕然,良久,才问道:
“佐为,你……可以继续吗?”
佐为凝视着野宫,野宫在他眼中渐渐模糊,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回到了那最后的对局,古朴的棋盘另一端渐渐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和自己一样戴着高高的乌纱帽,身着墨黑的狩衣,两撇八字胡在脸上格外显眼,嘴角挂着虚伪的冷笑,狡猾的眼光狠狠地盯着自己,慢慢地伸出一支手指着自己:
“我看见了,你乘大家专心于对局,悄悄把混在你棋盒内的黑子放入你的提子里了!……”
……
“大君,将军,请相信我,我没有作弊啊!”恍惚间,佐为看到了当时自己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无力地申辩着,可是周围的人全保持着冷漠,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菅原的冷笑,更是让他羞愤不已……
“佐为?你还好吧?”
正在此时,光仔亲切的问候向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把佐为的思绪从千年前带了回来。
“是他,一定是他!”佐为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冷静,
“只有他才知道当时所下的那一局,我曾为了那一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我不会再被你的恶毒诡计左右,千年前没有公正结束的对局,今天将要重新开始,我会要你知道,象你这种靠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我是不会原谅的!”
“光仔,你看好了,现在是最关键的一着。当时,我就是在下到这一手时,发生了那件事,”佐为指着野宫适才所下的黑子,“黑子的这一手,过于重势,轻视我前一手在左边伏下的棋子,当时我被那件事冲昏了头脑,也没有能清醒地看清他所下的这一子,只是随手顺着他的这一着下了靠,而忘记了左边那一白子的接应,也因此把即将到手的胜势给放弃了。他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出自己的错误,仍是下了那一着,是他的失误呢!而我是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光仔,准备好,现在开始,我要开始反击了!”
佐为果断地指着棋盘,凌厉的眼神是光仔从没有看到过的:
“十一行三列,拆!”
“啪”!光仔立即依照指示放下了指尖的白子。
“你……”野宫一脸惊异,显然这一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突然,他“霍”一声站了起来,差点把面前的棋盘给掀翻,惊奇、烦燥、愤怒、还有恐惧,在他脸上变幻不定。
“你为什么这么下?不是的,不是这样下的!”野宫怒不可竭地大声吼道。
“是吗?我一定得按照你的需要来下吗?”光仔冷冷地回答。
“你……,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不以作弊的方式下棋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光仔毫不犹豫地回答。
野宫听了,愣了半晌,突然脸上全没了那骄横的神色,缓缓地坐回垫子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失望与懊恼。
谁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接着下棋,都沉默着。
佐为看着野宫的神情,野宫眉宇之间的失望,不知不觉间又勾起了他对虎次郎的回忆。他仿佛又听到了虎次郎的声音:
“佐为,我不要再输了……”
那相伴相知的岁月真的不是那么淡忘的啊!
佐为叹口气,轻轻地光仔说:
“对不起,光仔!我——我不想再下这局棋了!”
“什么?”光仔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是佐为说出的话。
“佐为,你不想为自己报仇吗?”
“有用吗?事情已过去千年之久了,我是为了下棋才在这世上游荡的,我想,我不会是为了仇恨才留下来的吧,”佐为的声音充满歉意,“我不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在世上游荡,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和我对局,我……我不愿再想到过去的事了。对不起,光仔,我又要让你为难了……”
“你也不想知道野宫和虎次郎有没有关系吗?”光仔气急败坏地追问。
“……”
佐为轻轻转过身,不敢再看光仔。
光仔咬住下唇,忍住了心里的话。“佐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你其实是不想看到野宫那酷似虎次郎的脸,不想看到虎次郎失望的样子……。你……还是放不下啊!”
野宫全然没有注意到光仔的表情,思考了许久,掂起黑子下了一着。
光仔看着那一子,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进行计算。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可恶!”
突然,光仔大吼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四处飞撒。
“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长得象秀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凭自己的实力来下棋,也不知道你到底还想要些什么!但是,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光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身边的背包,不待野宫回答,转过身冲出了对局室。
野宫一个人怔怔地看着光仔跑出了大门,偌大的对局室只剩下他一人。
这时,他脸上的傲慢、惊惧都不见了,复杂的眼神里只透出些许落寞。他弯下腰,把撒落在地上的棋子一枚枚拾起,仔细地装入盒内,又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低声道 :
“我长得和秀策一样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
光仔一口气跑出棋院,佐为紧紧跟在光仔身后,小心翼翼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光仔一直跑到了以前常去的那个小公园,站在秋千前才停下来,不顾自己累得直喘气,狠狠地解下身上的背包,重重摔在地上。
佐为小心地靠上来,陪着笑轻轻叫了一声:
“光仔……”
“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很烦!”光仔头也不回,挥手打断了佐为的话。
佐为委曲地闭上了口,站在光仔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光仔坐上秋千,晃了几下,突然道:
“佐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呢。一点都没有变。”
“吓?光仔,你原谅我了?”佐为兴奋地回答。
“慢着,我可没有这样说。是你要我让你和野宫对局的,可是你下了一半却又不下了,甚至于他……可能是菅原时冈也不顾。佐为,只有你才能判断他到底是谁,也许他会告诉你为何会和你一样在世上游荡呢。”
光仔抬头看着天空,继续诿诿说道:
“佐为,你刚才曾说,你不会原谅一个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一个依靠别人实力来获得成功的人。虽然我最初也是在靠你的实力,但也不是我有意这样做,而是为了让你下棋……,从开始学下棋起,到加入围棋社、成为院生、考上职业棋手,我看到大家都是怎样在努力,是怎样在因围棋而喜悦和哭泣,一点一点地努力,付出的汗水也不一定能换来成功,更多的是在不断受到失败的煎熬……。但是,大家一直都在坚持,因为大家都是真正热爱着围棋,无论为了围棋付出多少都是无怨无悔。可是,野宫他——不管他曾是谁——他玷污了围棋应有的尊严,污辱了所有为了围棋而在不断努力的棋手,所以,我也不会原谅他!”
佐为怔怔地听着光仔的话,由最初的惊奇渐渐变为欣慰。他走近光仔,俯下身在光仔身边轻轻一笑:
“光仔,你真的是长大了呢!”
“吓?”
“光仔,我是说,以前的你决不会说出这些话的,那时的你,只是在追寻着小亮,只是单纯地学习围棋的技巧,而现在,你真正了解了围棋的精髓,也能正视围棋为你的人生所带来的一切。恭喜你呢,光仔!”
“什么嘛?”光仔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才严肃的表情一下全没了,“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佐为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是吗?”佐为站直了身体,轻轻把手放在唇边,突然眼睛睁得好大,一副努力思索的神态:
“嗯……不过光仔,这些话好熟悉,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是在哪儿呢?”
光仔知道佐为在想什么,却又无法制止他去想。佐为没有看到光仔的脸已经一下变得通红,仍在努力地回忆。
“啊,我想起来了。”佐为得意极了,兴奋地大声说道:“光仔,以前小亮也……”
“够了,佐为!”光仔生气地向佐为挥挥拳头,“你到底想怎样?这是我自己想的啊!自己想的!明白了吗?我不是只会跟在小亮身后而已!”
佐为忙不迭地点点头,强忍住心里的笑意。看着光仔羞涩的脸,温暖的感觉一下充满了全身。
“还是这样的光仔最可爱啊……”
光仔仍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望着佐为。
“佐为,你即然放弃了和他——不管他是虎次郎还是菅原时冈——的对局,我也不会再问他追问这些事,只是,我担心,他也一定知道了我身后有你。他不会和我们一样放弃追查这些事。我有种直觉,他会在这世上,一定是和你有关。”
“我不想因为他而和佐为你闹矛盾,你可以不理会菅原的挑衅,我也不会再去和野宫对局。”
“其实我有点感动呢……。你和虎次郎的感情一定很好……,我知道你始终放不下虎次郎……”
佐为感激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光仔的眼睛。
“谢谢你,光仔……”
……
……
就在此时,小亮在会馆内和几位老人下着指导棋。几位老人的棋艺都不甚高明,小亮以他一贯的耐心详细地进行着解说。
会馆的另一边,本来一直在低声细语的几位老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然变成了激烈的争执。
市河小姐忙走过去,小亮也站起身,走到他们旁边,准备帮助市河小姐进行劝解。
“请不要在会馆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其它人的对局!”市河小姐抱着双手,大声喝斥着还在争吵的几人。
“啊,对不起呢,市河小姐,一不小心声音太大了,打扰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啊。”正在争吵中的一个胖胖的老伯赶紧道歉。忽然,他看到小亮站在了一旁,一把拉住小亮的手,大笑起来:
“小亮老师,你来听听这个天大的笑话。他竟然说……哈哈哈……”他随即指着坐在对面的另一位老伯,笑得说不出话来。
那位老伯身子很是瘦小,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眼镜。此时正很不满地看着大笑的众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没有见到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小亮很有礼貌地问。
“他说在四年前,在他的围棋会所里,有一个小孩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赢了武大哥,就是那有名好赌的业余高手,你说可笑不可笑?”胖老伯兴致勃勃地向小亮解释。
“那小孩真的很强!”那瘦小的老伯仍是执著地辩解。
“当时,在他和武大哥的对局前,武大哥曾问他:‘你的实力是多少?’他回答‘和本因坊秀策差不多吧’……”
还没有说完,又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唯独小亮没有笑,只是心里一懔,他走上前去:
“请问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没有看他们的对局,但是,没有多久,他就赢了。他走后,我看了他们的残局,只是刚刚下到了中盘,武大哥就已经没有丝毫还击之力了。当时,他吓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本因坊秀策’……”
“得了,你夸张得太过份了,如果武大哥真的输了,怎么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这事?”胖老伯插进嘴来。
瘦老伯不屑地哼了一声:
“输在一个小孩手上,还输得那么惨,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小亮静静听着他们的话,只觉有很多纷乱的头绪在脑海里盘旋,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请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瘦老伯努力想了想,
“真对不起呢,我记不起来了,其实我一直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知道他是叶濑中学的学生,对了,他和三谷是同学,三谷是一年级生,那他当时也应该是一年级生!”
“你越说越离谱了,一年级生怎么可能……”胖老伯又开始和他争执起来。
他们在争什么,小亮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走进里室,慢慢坐下。
突然,和谷曾在国际业余围棋邀请赛上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sai可能是小孩呢!……”
“sai越来越厉害了,就象是秀策在学习现代的定石……”
……
小亮提起棋子,一枚枚地摆上棋盘,第二次和光仔对局时的棋局又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局他不知摆过几百遍了,可是,这一次摆出来,却有着和以往不同的感觉。
“是吗?三年前的一年级生?和本因坊秀策一样强……”
shipher@2002-07-12 21:32
谢谢大家的支持,shipher 很感动的说。偶来回答几个问题吧。
首先,会让佐为和野宫再现千年前的对局,是因为佐为曾经说过要证明野宫到底是不是当年陷害他的人,这当然只要靠重现当年的对局来确认,所以偶才没有让佐为以现在的棋艺来下棋。还有,小亮虽然已经确认光仔的背后有另一个人,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是谁,让他在这篇文文里来找出答案也不错啊,这只是偶一厢情愿的想法,很难顾全大家的想法,对不想啊!
shipher@2002-07-12 21:38
还有啊,关于菅原时冈的名字,风云使者猜 对了,偶的确是在那篇文章里得到启发的,时冈也是两个地名的合并罢了。
还有野宫的名字,说来也很有趣,当时在想他的名字时,电视里正在放蜡笔小新,听到野原新之助,就得到了一个野字,又突然想到麻宫雅典娜,也得到一个宫字,又想到现在日本的年号是平成,倒过来,就成了成平了,呵呵呵,偶是不是很会博取众家之长啊……
shipher@2002-07-12 21:43
大家知道偶的每天的文文是怎么想出来的吗?呵呵呵,是在每天坐着车的时候啦。平时总是有很多事,不能让偶连贯地进行思考,只有在车上时,可以什么都不理会,只是专心地想着偶的文文,所以,每一局的情节,大部分是在那二十几分钟内完成的,偶好厉害啊……(shipher被众人一阵暴拳打倒在地……)
(偶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再次爬起……)
还有一点很对不起大家。诚恳地请大家原谅与其将来被大家提出来批评,还是先自我检讨吧!shipher只是在接触棋魂后才开始学习围棋,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半月而已,所以,偶的围棋水平……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因此,文中关于围棋的对局的描写中所用的术语,在专业人员看来,一定是漏洞百出,不过,那都是偶辛辛苦苦在围棋书里“提炼”出来的,应该可以蒙混过关……(shipher再次被众人一顿狠踢踹入泥中……)
(偶的生命力……还是很强,再次爬起……)
在本局中,佐为和野宫的第一次对局以无结果完结,但这并不表示事情就此结束,后面还有啊,总之,本文的两条主线,一个就是佐为和野宫之间的纠葛,另一个,就是小亮追查光仔围棋背后的故事,这个,好象铺陈得太大了,有点不好收呢,shipher是不是野心太大了?想把这些都写进去?(众人怒:你写不下去就想用这个做借口吗?shipher被众人饱以老拳,尝够飞脚,惨惨地趴在泥潭里……)
(偶的……生命力还是……那个很强的……待偶再次爬起……那个……还是先躺一会先……偶马上就要爬起的说……)
还有,请大家多多捧场啊……
(众人愣住:这家伙怎么废话那么多?生命力真强……再打!)
[原创]幽玄之叹(十一)
shipher@2002-07-14 19:53
炎热的夏日里,没有一丝风,持续的高温让人心烦意燥,很多人匆匆忙忙回到家里享受着空调带来的舒适,喝上一杯冷饮来缓解酷暑造成的烦燥。唯有东京的棋院里,还是人来人往,热闹如常。
一楼对外开放的对局大厅里,很多围棋爱好者或坐在棋盘前进行着对局,或站在一旁观战,全都聚精会神于黑白二子的厮杀,脸上的神情也随着局势的进展而变化不定。在这个大厅内,主要是提供给围棋爱好者一个切磋棋艺的场所,因此很少有职业棋士前来下棋,不过,对于这些爱好者来说,能够在围棋界的中心地带进行对局,也能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了。
野宫在大厅的角落上默默站了好久,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正在对弈的两个人,一个是中年男子,而另一个则是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年,染了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在这偏僻的角落,只有这二人在对局。
中年男子显然不是少年的对手,每一步都思索良久,棋局尚在中盘,头上就已大汗淋漓,不知是因酷暑难挡,还是招架不及。终于,中年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心服口服地道:
“我输了,谢谢指教!”
说罢,站起身,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离开了大厅。
野宫往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儿的对局已经结束,再次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走到少年对面坐下。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位少年,少年的神态一片轻松,正准备抓起放在一旁的背包离开,突然看见有人坐了下来,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
“你想要和我下棋吗?”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下棋?”野宫没有回答,反而向少年进行询问。
“我?”少年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何以会问这个问题:“我和人约了时间,可是太早了,所以我就到这儿来玩玩啦。”
“是吗?只是来玩玩的……”
野宫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呢?”少年热情地问。
“我……我也是路过的,随意进来看一看的。”野宫迟疑着回答,“那……可以和我下棋吗?
“好哇,来,猜子吧。”少年很是高兴,递过棋盒在野宫手上,“反正时间还早,对了,还请你多多指教!”
……
野宫执着白子,看着少年所下的三连星,思索了一会,在白子放在了右上挂角。
少年暗自奇怪:“第三子,他不先占地作大模样,却来和我争夺右上角,不是违反了新布局的理论吗?”他瞟了野宫一眼,只见野宫全然没有下错棋的后悔之色,“难道,他有什么其它的用意?”
少年不敢轻视这一怪着,警慎地对白子进行了二间高夹。
野宫仍是思索良久,方才下了下一着……
双方各下了三十余手,少年已经看明了野宫的棋路。
“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他的所谓‘怪着’,并非什么别有意图,而是他根本不懂棋理!他似乎连最基本的定石也不知道呢。”
野宫渐渐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冷淡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焦燥和不甘。
“你别着急,慢慢想。”少年好意地安慰着。
野宫一听,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少年,象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吓?……你怎么了?”少年被野宫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刚才是说——让我慢慢想?”
“对啊,你太紧张了……”
“住口!”不等少年说完,野宫激动地打断了少年的话。
“你是觉得我棋下得太差,所以轻视我吗?”野宫的眼里全是愤怒,受到伤害的感觉让他怒不可遏。
少年被野宫的神态弄得不知所措,
“请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认为我会输吗?告诉你吧,从我开始下棋起,我就从来没有输过!”野宫恨恨地坐回椅子上。
“我只知道赢棋的快感,我憎恶输棋时沮丧的脸,厌倦输棋后心里承受的煎熬,我讨厌看到那些所谓高手假惺惺地神态,明明心里看不起比自己差的棋手,偏还要装出一副仁慈的模样!我要比任何人都站得高,我要让所有人都来仰视我,所以,我只能赢,我决不会输!”
野宫语速极快,也不知那少年听明白没有,他握紧微微颤抖的手,象是在极力制止自己的冲动,过了好一会,他的眼神才渐渐黯淡了下来,紧握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少年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句话却让野宫如此激动。看到野宫平静了下来,忙陪上尴尬地苦笑。
“对不起呢,我如果说错了什么,请你多多包涵。
野宫怔了怔,看着少年委曲的脸,眼里一丝歉意一闪而过:
“我也很对不起呢,不过,我不会输的!”野宫的语气由激动转为坚定,又恢复了他不带任何色彩的声音,脸上泛起初时的骄傲,纤细的指尖掂起一枚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
“因为,我将是永远的胜者。”
……
棋院三楼的办公室内,朴石峰发出了一阵大笑,篠田老师和秀英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唯有光仔还是一脸无辜地瞪着眼睛:
“我说错了吗?”
“对不起,进藤只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特例,其它的棋手都不会向他一样不了解韩国围棋联赛的情况。”篠田老师忙不迭地对朴石峰解释。
朴石峰向篠田老师摆摆手,强忍住笑声: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怪他的,你别介意。”朴石峰伸手拍在光仔的肩上,点了点头。
“好!进藤,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我是想告诉你,希望你能争取到三个月后日本前住韩国进行围棋交流队的少年组名额。到时候,我还想和你下一局。”
顿了顿,他接着说:“还有啊,秀英的进步也很快,你们将会是很好的对手!”
光仔还未来得及回话,身后的佐为已兴奋地在他耳边叫了起来:
“光仔啊,是去韩国进行对局呢,我想和他下啊,上次都是你在下,我都没有下……你一定要取得入队资格啊……”
“别吵啊!”光仔实在受不了佐为的大吵大闹,脱口而出。
“???”屋内的其它三人一下停住了笑声,一齐看着光仔。
“啊……”光仔话一出口,立即懊悔地捂住口,可是已经晚了。
“那个……我是说,别为我担心,那个……我一定会取得资格的。”光仔一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一边狠狠地向佐为抱怨:“都是你害我的!”
佐为委曲地掩住了口,
“什么嘛?我只是要你努力而已,干嘛发那么大火……。不过……”佐为转念一想,又露出得意的微笑:“光仔已答应会取得前往韩国的资格,那就一定可以的!”
“好了!”朴石峰站起身来,笑着对光仔说:“我和秀英也得走了。我们全体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回韩国,进藤,陪我们下楼吧!”
秀英走到光仔面前,故做高傲地哼了一声:
“进藤君,这次来,都没有机会和你对局,真是遗憾呢!但是,你说了就要做到。我可是等着你啊!”
光仔一把揽住秀英的肩头,死着脸对秀英打着哈哈。
“秀英别这么严肃嘛!我们可是很难得才见到啊。还是……你还想再输给我一次?”
“什么?你说什么?进藤!我是忍无可忍了!”秀英一下涨红了脸,挥拳就向光仔打去。
“哈哈……”
朴石峰和篠田老师看着二人一路打闹,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微笑。一行人走进了电梯,门渐渐关上,但光仔的笑声,还有秀英愤怒的吼声,却还是能让人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
少年看着眼前的棋盘,心里暗自盘算着,
“他所下这一子是在冲击我的薄处,想冲断我黑子的联系,又瞄着右边的实地。而我开始时所拥有的优势已全被他破坏掉。左边的外势断点过多,棋形也不好——这局棋,我赢不了。”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我输了!”
野宫看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拾起棋盘上的白子。
“你……可以问一下吗?你开局时手法很不娴熟,有好几步恶手,可是为什么,你在中盘后却象变了个人似的,每步棋都是狠着,棋力稳健,对我的黑子步步紧逼,我招架不住呢!”
野宫仍是没有说话,他放好收拾好的棋盒,站起身就往外走。
“请等一等!”少年大叫一声,想阻止野宫的离开。野宫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仍是没有说话。
“你刚才说你只想要赢棋的快感,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围棋本身并不只是为了让人获得虚荣心的满足!下棋当然是想要赢,可是围棋能带给人的也不仅仅是胜负!失望、后悔,失败的痛苦,这些也全是围棋的一部分!也只有将这些情感一一品尝,才能领会围棋的喜悦!你如果抛弃了这些,你下棋还有什么意义?”
野宫听完少年的话,仍是没有回头,很快地从侧门走出了大厅,站在走廊上,他抚着墙壁,垂下一直高昂着的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始终是不行的……”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只有……”
……少年一直看着野宫走出了大门,才耸耸肩,抓起背包,从大门走出了大厅。快步走到电梯前,正欲伸手按上电纽,门正好找开了。
光仔一行人走出了电梯,少年一看见篠田老师,马上弯腰鞠了一躬:
“篠田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呢!”
篠田老师扶扶眼镜,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少年,脸上现出一片惊喜:
“是清一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早些上来找我?”
“我来得一会了,看见时间还早,所以先到大厅的对局室玩了一会。”少年微笑着。
篠田老师一把拉过少年,高兴地对光仔和朴石峰及秀英进行介绍:
“这位是由关西棋院前来的棋士:源叶清一!”
“吓?关西棋士?”光仔和佐为同时瞪大了眼睛。
“是啊,清一现在可是关西棋院最为厉害的年轻棋士呢!”篠田老师兴奋地对光仔解释。
秀英走上前去主动行了一礼,
“我是韩国的棋士洪秀英,”随即指着一直在旁微笑的朴石峰:“这位是我的老师朴石峰九段。”
源叶忙向朴石峰行了一礼。
“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很早前我就曾在杂志上看到您的照片。现在能亲眼见到您,真是荣幸啊!”
“光仔,秀英都在自我介绍了,你还愣着干嘛?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一旁的佐为焦急地提醒着光仔。
“啊?”光仔才反应过来,忙对源叶微微行礼。
“你好,我是进藤光,现在是二段,请多指教!”
“进藤光?”源叶的眼里闪过一丝顽皮的笑意,“你就是进藤光?”
“也请你多多指教啊!”
[原创]幽玄之叹(十二-十三)
shipher@2002-07-20 01:07
(十二)
“吓?篠田老师安排你住在棋院里?”
光仔随着源叶来到他的临时宿舍,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源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和光仔一起走了进去。
“是啊,我都说过我了,我是关西棋院派来学习的,当然要住在棋院里。”源叶放下背包,拍了拍床单:“而且,我还要参加比赛啊!”
“比赛?”光仔听得一头雾水。
源叶坐到床上,试了试床的柔软度:
“嗯,不错,睡上去一定很舒服……就是为了获得前往韩国进行围棋交流的少年队的名额啊!你不知道吗?”
“啊?这个啊!”光仔抓抓头发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刚才听说的啊。”
“一共有五个名额,不过说真的,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关西棋士中,可能只有我才能和你们东京棋院里的棋手竞争了,但是,可能最后五人都是你们棋院的人呢。”
源叶不等光仔回答,走到桌边接着说道:
“一直都听说现在最强的后进棋手是塔矢亮,不过,也有传闻,说塔矢亮曾被一个初学者打败了,那对手,叫做进藤光——没想到就是你呢……”
光仔忙苦笑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是误会呢……”
“是吗?”源叶湊近光仔,脸色一下变得好严肃:“可我一直对你更感兴趣!塔矢在名人的指导下从两岁开始学棋,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不可否认他的天赋,可是他所拥有的良好环境也是不可忽视的!而你,听说只学了四年,还没有专门老师指导,不是比他更让人奇怪吗?”
“啊……那个……”光仔更是窘得不知如何回答,紧张的闭上眼睛,不敢看源叶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脸。
身后的佐为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光仔的无所适从,反而一个劲地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光仔,你看你看,关西的棋士都在表扬你呢!你能在四年里进步这么快,全是我教导有方呢!光仔,快谢谢人家啊……”
“真是的,佐为!你认为别人是在表扬我吗?他是在怀疑我呢!”光仔气呼呼地回答佐为。
源叶毫不放松,又盯了光仔一会,突然站直身子,指着光仔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笨蛋,跟你开玩笑啦,你也那么认真干吗?我是听到一些传言,但是象你这种情况的又不是没有,仓田老师也是啊……,你可真好骗啊!”
“源叶你……?哼!”光仔抱紧双手,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别这么小气啊!”源叶一边忍住笑一边拉着光仔在桌前坐下,
“咦,真不愧是日本棋院呢!在这个房间里都摆放着一副围棋,我们来下一局?”源叶发现了桌上放着的棋盒,兴奋地对光仔发出邀请。
“不下!”光仔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源叶奇怪地问。
“不为什么!”光仔仍是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旁的佐为见了,迟疑了半晌,小心地陪着笑脸对光仔说:
“光仔,我想跟他下棋呢!”
“佐为你想下吗?”光仔回过头来看着佐为。
“是啊,我好久没有和其它人对局了。你放心,光仔,我只是想玩一玩。他的棋力应该和你差不多,我知道怎样把握赢棋的分寸,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光仔看着佐为,佐为的眼里全是期待的神色。
“好吧,就让你下吧!”光仔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你可别把全部实力用出来啊,你尽全力和他对局的话太浪费了。”
“是吗?”佐为突然斜着眼看着光仔:“你是怕给自己找麻烦吧?”
光仔一听,差点倒在桌上:
“佐为,你说得太多了吧……”
……
“唔……”源叶对着棋盘又是一阵沉思,过了一会,抬头对着光仔不好意思地轻轻一笑:
“啊,不好意思,我又输了!”
“好了,这下可以让我走了吧?”光仔疲倦地打着呵欠。
“走?还早呢,再下一盘吧?”
“什么?四盘全输了,你还要下?”光仔瞪大眼盯着源叶,在他看来,输棋的人多是面色阴暗,心情沉重,可是,面前的源叶,不仅没有一点懊悔之色,反而笑得和开始一样轻松。
“光仔,再下一局吧!现在还早着呢!下吧、下吧、下吧……”身后的佐为不给光仔一点点儿思考的时间,伏在他耳边不停地哀求。
“进藤,再下一局吧!现在还早着呢!下吧、下吧、下吧……”对面的源叶抓住光仔的手,不停摇晃着。
光仔被二人吵得头昏脑胀,心里暗暗奇怪:
“怎么好象有了两个佐为……”
……
源叶总算放过了光仔,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一边道歉,一边送光仔来到大厅。
光仔走出电梯,源叶还在兴奋地和他说着刚才的棋步。
“小亮……”
光仔突然叫了一声,小亮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小亮听到声音,慢慢回过头来,看到光仔和源叶,不禁一怔。
“塔矢啊,好久不见了,你现在的名气可真是大啊!”光仔身旁的源叶突然走上前去,热情地拉住小亮的手,高兴地打着招呼。
“源叶?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亮礼貌性地一笑。
“我是来和你们抢名额的啊!”源叶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把拉过怔在一边的光仔,对着小亮故作神秘地说:“我刚才已和他下过棋了,连输四局呢!塔矢,你有个很不错的对手呢!”
光仔尴尬地笑了笑,慌忙转移话题:
“小亮,你在看什么?”
小亮看了看光仔,眼神一下变得好复杂:
“我是在看本因坊秀策的画像。”小亮的眼一直盯着光仔,动也不动。“我在想,以前没有相机,不可能把人的真实相貌保留下来,那时的画风又不是写实风格,因此,我们现在看到的秀策的画像,不知和真人还有几分相似。”
“是吗?你在想这个问题?”光仔仍是一脸单纯,他转过头看了看另一边墙上的玻璃橱窗,那里面挂着今年入段的棋手的照片,野宫的照片赫然醒目。光仔全然没有留意到小亮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扫了那照片一眼,回过头来对着小亮毫无介备地一笑:
“一点都不象秀策本人呢!”
“光仔!你怎么能说出来?”身后的佐为焦急地提醒着。
光仔话一出口,即知错了,马上捂住了嘴。
但是小亮已经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立即欺身上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猜的啊,画像怎么会像真人呢?”光仔不得不胡乱申辩,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总是在被人逼问……”
“你们在说什么啊?”被晾在一边的源叶莫名其妙,“这些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源叶走到橱窗前,好奇地看着内里的照片。野宫的照片马上映入眼帘。源叶眉头微微一皱,回过头来,
“这是谁?”他指着野宫的照片。
“他是今年的新入段棋手。”光仔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马上走到源叶身边,心里舒一口气,“总算暂时摆脱小亮这个问题了……”
“他从参加职业考试起就没有输过,但是,我并不承认他的棋力!你认识他吗?”光仔紧张地注视着源叶。
源叶再次看了看野宫的照片,停了一会,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过,你为什么不承认他?”源叶的眼睛全是询问的神色。
“……”
“你不想说就算了。”源叶笑了笑,“好了,进藤,我不送你出去了,泡面要好了……”源叶向光仔和小亮点了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自言自语道:“有机会,想和他下一局……”
光仔看着源叶走进了电梯,突然大喊:
“源叶,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和野宫对局,他……”
话未说完,电梯门已关上了,也不知源叶是否听到了他的话、
……
棋院外,光仔正好奇地问着小亮:
“你以前认识源叶吗?”
小亮没有马上回答,先前走了几步,又回转过身来:
“我在小时候和父亲到关西棋院时,就认识他了。”小亮想了想,似乎在甑词琢句。
“他那时候就在棋院里下棋,虽然他不是棋士,但是他有着很高的天赋,下棋并不亚于职业棋手,因此,大家都喜欢和他下棋,他也就能在棋院随意出入。他和我们这些棋士有一样东西明显不同!我们下棋是要求胜负,而他——更享受的是下棋时的快乐,下棋时思考和计算的乐趣。不论输赢,他都不是很在乎,他所要的,只是下棋。不过,也许,正是他这种平和的心态,让他的棋艺进步很快,但也是他这种心态,使他过多地沉溺于频繁地对局,而没有主动去进行高质量的对局,去寻求一种更加绝妙地境界,棋力的提高也受到了限制。否则,他的段数早就超过了你我!不会只是一个二段棋手!”
“还有,光仔。如果你不想被他看得过于透彻的话,就别和他太接近。”小亮再次想了想。
“我的意思是,他有着一双敏锐的眼睛,可以从一点一滴中看出别人的心态。他是个好人,他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不会做任何让人难堪的事,但是,他却能潜进别人的内心!”
小亮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担忧:
“所以,光仔,对你来说,他不是可以接近的朋友!”
(十三)
“千年虽过,黑白二色依然让我迷醉!”
“千年虽逝,棋子拍落的金石之音仍是震撼我心!”
“千年沧桑,世事变迁,不变的是棋盘上惊心动魄的撕杀,棋士内心的执着,还有……对围棋恒古不灭的热情!”
“千年放浪,阅尽沉浮人生,不变的是我,醉心于棋盘上的千变万化,依恋于相知相伴的幸福,以及——对神之一手永无停息的追逐!”
“……”
默默坐在光仔身后的佐为,注视着光仔专注于对局的神情,娴熟果断的手势,精妙轻灵的棋路,欣慰的微笑渐渐现在脸上。
“千年的等待,是为与光仔相逢,呼吸着我成长的光仔,是我的骄傲呢!”
佐为站起身,慢慢环视着整个对局室,一排排整齐的棋橔旁,端坐着的棋士们神色凝重,执棋的手伸出时无不是深思熟虑。
“这种气氛好让我怀念啊……全身心的投入对局……感觉变幻莫测的惊喜……”
“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啊……除了他……”
佐为的视线落在了另一侧的一个少年身上,墨绿光泽的头发闪着熟悉的光芒,还有那看过千百遍的侧影,总能勾起自己心里沉睡的回忆,只是那眼睛,却又是那么陌生,不再如当年一样温和而不失坚定,反而充斥着阴郁与傲慢的霸气。
“是啊,他不是虎次郎啊,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了,可为什么每次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搜寻他的身影?我……还是放不下他啊……”
佐为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纤长的眼睛,仍旧默默地坐回光仔身后。
“现在,光仔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
对局室外,蓧田老师和源叶顺着走廊慢慢走着。
“清一,你到底和你父亲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为何到现在你都不和家里联系?”
源叶微微一笑,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会:
“蓧田老师,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喜欢下棋,可是不幸得很,生在了一个财团家族里,父亲只有我一个男孩,他一心想要我考上东大,好好地继承家族的产业。可我,只对下棋有兴趣,为此,我不知和父亲争吵了多少次。”
源叶虽然在笑,却是一脸的无奈:
“我当上棋士之后,争吵开始升级,父亲要我放弃下棋,把精力放到学习经营管理上来,而我,视下棋如生命,又怎能放弃?这一次,当我在家里宣布要参加赴韩学习少年组的选拔时,父亲就对我说出了他的最后决定。”
源叶的脸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
“如果我能获得资格,他就不再阻止我下棋,如果没有——我就必须从此离开棋坛,专心走上父亲给我设计好的道路,否则,不仅剥夺我的财产继承权,还要把我的户籍迁离源叶家,就此断绝和我的一切关系!”
“可是,您知道,我不可能离开源叶家的——不是为了财产,而是为了我的母亲,她是离不开我的!”
源叶停了停,眼里透出坚定和战意:
“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获得赴韩资格!”
“……”蓧田老师看着眼前的源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用说,他对自己要走的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好了,清一,里面的对局已经结束了,我们进去吧。”蓧田老师推开了对局室的门,领着源叶走了进去。
室内的对局都已结束,可是没有人离开,大家都在进行复盘,积极寻找自己的不足。
蓧田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刚才辛苦了!现在,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由关西棋院前来的棋士——源叶清一二段!”
对局室里立即响起热情的掌声。
“源叶二段此次前来,是作为关西棋院唯一的代表,参加赴韩学习少年组的选拔。关于此次选拔,大家一定都已听说了,一共有五个名额,所以,棋院将要为此组织一系列对局,采用积分制选出五位棋手,这五位棋手将要代表我们日本前住韩国,在那儿将要和韩国高段棋士进行若干次对局,这对每位年轻棋士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因此,请大家多多努力吧!”
听完蓧田老师的话,棋士们都是神色各异,即有欣喜,却又不免暗自担心。
源叶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环顾在座的棋士,倏然间,看到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噤:
“是他?那位自称是‘永远的胜者’的人……野宫成平!”
……
蓧田老师带着源叶来到光仔面前,光仔正和伊角、和谷及越智在对和谷刚才所下的棋进行复盘。
“光仔,你们已认识了,你给他介绍几位朋友吧。”随后又拍拍源叶的肩膀:“要知道,他的那几位朋友都会是你最强劲的对手哟!”
“吓?”光仔一愣,随即得意地笑了笑,“老师你过奖了!”
“这位是和谷二段,这一位是伊角初段,还有这一位……”光仔指着越智:“是越智二段,我们是从院生时就认识了的。”
“我的对手就你们几位吗?”源叶仍是笑得极有礼貌。
“你还觉得对手不够多吗?”光仔气呼呼地说:“要知道,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让你轻易取胜噢!”
“光仔,还有塔矢啊,快告诉他,小亮的棋艺也比他强啊!”佐为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啊?……对,还有小亮,嘿嘿……”光仔得意地往后一靠:“现在你该知道,想在我们手中抢到一个名额没那么容易了吧?”
“是吗?”源叶抓抓自己的头发:“那也只有六个人而已嘛……”
“不,不是六人,还有我!”
突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源叶身后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野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一旁。
源叶回过头来,问着光仔:
“他就是那天照片上看到的新入段的棋手吗?”
“唔……是的。”
“哦!”源叶站起身来,向野宫微微倾下上身:“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野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怔了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野宫向源叶也回了一礼。
“我也会参加选拔,而且,我一定会获得一个名额的!所以,不论对手是谁,我都决不会退让!不会再下没有胜负的棋!”野宫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光仔。
其余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在说什么。
只有光仔,知道这是野宫对自己的再次挑战。
“光仔呀,你真的会再和野宫对局吗?”佐为焦急地问道。
“别说了,佐为。”光仔正色回应着野宫的挑衅:
“我不知你为何还不放弃,但是我说过我不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所以我不想——是不屑于和你下棋!你要记住,也许你可以一时得意,但是,不尊重围棋本身的人,最终一定会被围棋所抛弃!”
野宫听完光仔的话,眼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不过除了佐为以外,没有人注意到:
“野宫他……也好象很烦恼呢!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佐为心里涌过一阵不安。
野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源叶身上停了停,转身离开了对局室。
和谷、越智、伊角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几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源叶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两人对话的含义,还有一个人在注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跪坐在另一排的小亮。
小亮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
地铁站前,光仔和小亮站在月台上,等待着还未到站的地铁。
光仔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拍了拍嘴:
“小亮,为什么今天你非要我坐地铁呢?我说过我平时都是坐公车的啊。”
小亮动也不动,仍是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一列列地铁。
“小亮,你怎么了?干嘛板着脸啊?好久没有见你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光仔小心地陪着笑,心里暗暗叫苦:“小亮一认真起来就好可怕……”
小亮还是没有说话,象是在清理说话的方式,良久,才转过头来:
“光仔,在预选赛上和你的对局时,我说在你里面有另一个人,你说你有一天会告诉我真相,可是,直到现在,你一直不愿告诉我。你是怎么学会下棋的?你是怎么在一开始就能下出那么厉害的棋?还有,你是为什么……算了。”
小亮叹了口气,继续说: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摆秀策的棋谱,也知道你曾自称拥有和秀策一样的实力,更知道你和sai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甚至……还象是知道秀策的长相……。我实在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只能肯定一点,你和秀策一定有什么……共通点!”
小亮犀利的眼神扫过光仔不知所措的脸。光仔不禁和佐为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齐想:“小亮真是厉害啊,竟能想到这一点……”
“光仔,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吗?我曾想过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秀策留下的没有被其它人发现的独一无二的棋谱,或是秀策写下的棋书,上面或许有秀策真正的画像。所以,你才能在最初下出那种古老的定石,也能知道秀策的真面目。但是,我很快否定了这种假设。因为你也明白,棋盘上千变万化,只看棋谱,哪怕再精妙,也无法告诉你现实中的对局,对方的下一手将要下在哪儿,更别说只是刚看了秀策的棋谱,就可以下赢一局棋,更何况,赢的是我……所以,不会是得到一本棋谱那么简单!”
小亮仍是逼视着光仔,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激动:
“我实在不能为你找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隐瞒我,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光仔一脸苦笑,忙向佐为求助:“佐为,快帮帮我啊,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小亮放过我啊?快点想啊!”
身后的佐为睁大了眼睛,掩着嘴不满地回答:
“光仔,你不是最会撒谎的吗?干吗要我来想啊?”
“你……真是的,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被小亮逼问的!你再不帮我,我就——就把让你下棋的次数减少一半!”
“光仔,你威胁我?”佐为焦急地拉住光仔:“光仔,不要啊,我想就是了嘛!真是,竟然要我……撒谎……”
光仔看到佐为两眼全是委曲,心里一下不忍:“让佐为撒谎,可能是他最痛苦的事,还是……”想到这,又看看小亮咄咄逼人的眼睛,“佐为最不愿做的事,我不能逼他啊,我干脆还是不认,小亮一定也没办法!”
主意一定,光仔正欲开口,佐为突然兴奋地扑到他身边:
“光仔,我想到了,你就说,你曾经看到过有人下这样的棋,而你最初那几局,那人曾下过极为相似的棋,所以你记得,而那人最喜欢看秀策的棋谱,因此,你也只看秀策的棋谱……”
光仔还没听完佐为的话,差点晕了过去:
“佐为,你是怎么想的?这能算是借口吗?小孩都不会相信啊!”
“是吗?”佐为失望地背过身去:“那……我再想想……”
“算了,”光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不出来的。不过,你刚才说的虽然也不能让小亮信服,但是都是事实,我说出来,也不算骗小亮了,至于信不信,只有随他了。”
……
听完光仔的解释,小亮又呆呆站了好一会。
“光仔,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
小亮看了光仔一眼,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另一件事吗?你和野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亮……”
“几天前,你和他都想和彼此对局,可为什么现在,你却不愿和他下棋了?你好象知道他的什么事,包括他为什么这么强!我曾经为了让你看清他的实力和他下棋,还输了给他!我想我有权知道吧?你和野宫到底有什么关系?在这几天,你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光仔看着小亮毫不放松的神色,只感苦不堪言,忍不住也大声对着小亮吼道:
“小亮,你为什么总是在质问我呢?为什么总要强迫我说我不想说的话?”
“因为你从来不和我说实话!”小亮也毫不示弱,大声地回答着光仔。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实话?我和野宫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可我为了你和他下棋……”
“我也没有叫你去和他下棋啊!”
……
话一出口,光仔马上捂住了嘴。
佐为在身后无奈地摇着头:“唉,又是口不择言,说错话了……”
小亮低下头,好久没有说一句话,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光仔无法看到他的眼神。
小亮转过身,不再看光仔。
“小亮,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光仔慌忙解释。
“不要再说什么了!”小亮冰冷的语气让光仔感到好害怕。
“进藤,选拔赛在两天以后进行。我看到了对局名单。”
“你第一局就是对源叶,如果你赢了,源叶的第二个对手就是野宫!如果野宫也赢了源叶的话,你和野宫,就要在第三局内碰头了,如果你不想和他对局,你要么就要输给源叶,要么就祈祷源叶能胜野宫——当然你我都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这次比赛,只要败了两局,就会被淘汰,所以,只有源叶出局,你才能和野宫对局!可我听说,源叶一旦被淘汰的话……”小亮停了下来。
“会怎么样?”光仔不解地问。
“没什么。”小亮显然也不打算告诉光仔:“进藤,祝你好运!”
说完,小亮径直向已进站的地铁走去。
“光仔,快先小亮道歉啊!”佐为急忙催促着光仔。
光仔忙跑到小亮身后,正欲伸手拍上小亮的肩头,小亮突然停住了脚步,但仍没有回头:
“还有啊,进藤,今天拉你来坐地铁,真是对不起呢!”
说完,小亮走进了地铁车门,至始至终没有看光仔一眼。
光仔看着小亮的背影,手仍是悬在半空,好半天,才重重甩了甩手,恨恨地道:
“什么嘛,这么小气!”
“可是光仔,还不都是因为你说错话惹恼了他……”佐为也很是生光仔的气,“其实小亮一直把你看作是朋友和最佳的对手,可是,你刚才真是太让他失望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不再理你了。”
光仔征征地看着地铁慢慢启动,呼啸着驰出了站台,重重叹了口气:
“佐为,看来,我们还是无法避开野宫。”
“我们,可能……还是会和他对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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