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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BL向]应是神仙子,相约作漫游(完)

红利@2008-04-29 14:04

(一)
又是一样的雨日。
剑子仙迹独居以天为褥地为铺的豁然之境,雨声,风声却未能入耳。因为每到雨日,剑子仙迹便会忆起许许多多的过往。
“仙迹~~剑子仙迹~~”秦假仙连着叫了三声,直到第三声剑子才回过神来。
“抱歉,我失神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秦假仙二话不说立刻运动手脚开始比划,几下之后已经把事情描述的七七八八。
等秦假仙众三人离开后,剑子才轻叹一声。
此次带来的尽是些让剑子头疼的消息,佛剑被邪影一掌打下沼泽,生死未明,而始作俑者,又是好友龙宿。
听着耳边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当日佛剑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疏楼西风,还有在等着剑子的人。”
掏出怀中那一缕紫发,白发道者轻轻摇头。
“佛剑……”轻呼着好友的名字,剑子缓缓撑开手边那把青色雨伞,一步一步地走入雨幕之中。

第二天的正午,佛剑分说已被剑子仙迹带回豁然之境,看着怀中一身血衣陷入深度昏迷的佛剑,想到他一人沉入那阴冷的沼泽整整十日,手不由得环紧了一些,只为将自己的体温多分与眼前人一些。转手掏出袖中自北禹取来的圣水喂佛剑喝下,感到怀中人微微动了一下,知道是圣水起了效果,剑子立刻一手扶住佛剑,一手将真气缓缓灌入佛剑体内。(这段尚需斟酌TAT)
佛剑只觉体内的邪兵卫正在翻腾,勉强睁开眼看到白发道者的瞬间,体内的邪兵卫的翻腾也到达了顶峰,顿时,邪气乱窜,几乎已经将佛剑拉入魔道。
只听耳边剑子沉声一喝:“佛剑分说!”
剑子的声音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强光,佛剑立即强提内力,同时剑子也出掌辅助,暂且,邪兵卫被勉强压制住了。
“佛剑好友,险险你我就要阴阳两隔了呀。”剑子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说笑。
“哈。”佛剑的偶尔捧场却让剑子难以为继。
休息片刻后佛剑坐定,剑子欲以移型导气吸出佛剑身上的邪兵卫,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看着深受邪兵卫之力折磨的佛剑,剑子的本就已皱得很紧的眉头拧的就快滴的出血来了。佛剑心系天下,若不是自尽会使得邪兵卫散于天地间,尽掩三光,恐怕他现在连头疼的机会都没了。
“古尘斩无私。”佛剑的话让剑子心头一凛。
“好友我只知道你不能自尽,邪兵卫必须用佛牒才能消灭,所以古尘斩无私这句话在此亦不适用。”剑子只能严肃的欲盖弥彰。
佛剑不言。
剑子不语。
风在两人边上轻轻拂过,拂在佛剑心头是再会挚友的喜,拂在剑子心头是古尘将要对上佛牒的忧。

豁然之境是那么的宁静,静的让两人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感受到,剑子正视着佛剑清澈的双眸,双唇微启,欲言又止。
“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佛牒。”
佛剑一向能言善道的剑子斟酌半天开口竟然说了句这样的话,突然觉得有点失笑。
佛剑的笑容虽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剑子尽收眼底。剑子很少看到佛剑笑,就算如此他恐怕也是全天下人中见过佛剑笑容次数最多的人,所以每次看到佛剑的笑容就会有一丝名为幸福的情感涌上心头。
时间就在两人之间静静流过,谁都舍不得先打破这沉默,因为只有在不说话的时候,两人才能暂且忘记自己先天的身份,共享这难得的平静。
总是春色满园的豁然之境今日也是鸟语花香,坐于凉亭下的佛剑面前的茶碗满了空,空了又满,茶水不比酒水,不属于痛饮的范畴,而佛剑与剑子今天却是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要将那茶喝成醉人的酒。直到茶水见底,剑子才再度开口,谈的、自然又是正事。
“佛剑。”剑子道:“你选择在未来之境为战场,是抱定了哪怕战败也要将邪之子留在未来之境,改变天数运行么?”
佛剑点头。
“如果邪之子真被留在未来之境,好友你可曾想过会造成什么结果?”
“未来与现实不同步,也许是时空倒错,也许……是分割成两个不同的时空,总好过……”
“总好过灭绝希望的世界。”当日佛剑在鎏法天宫受刑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千针贯足,梵钉入体,剑子只觉心的某个部分又在隐隐作痛。原以为随着佛剑从未来之境的平安归来,逆天所带来的血劫也随之避开,谁知佛剑之劫竟会以更为棘手的形式出现。
“剑子,你在想什么?”佛剑见剑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习惯性的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手却在伸出的刹那僵在了半空。
“没什么。”剑子笑着掩饰,目光却停留在佛剑微微抬起的手上。“我只是在想三十年后,佛剑你千万不可前往玉波池,否则遇到另一名佛剑就麻烦了。”
“也许三十年后,世上已无佛剑。”隐隐感受到已深植体内的邪兵卫正在不甘的翻涌,佛剑明白自己多半是时日无多。
“很悲观的论点。”剑子岔开话题:“你可知鎏法天宫已不在西佛国境内?在你昏迷这段时间,发生许多事情,让吾慢慢说给你听吧。”
随后剑子起身又沏了一壶茶,茶香四溢,只是这次,佛剑与剑子都不再痛饮,只是浅品。
在剑子不紧不慢的诉说中,现况逐渐呈现在佛剑的眼前,双佛现世的厄劫已经被消弭,至此,苦境中人总算可以过上些许太平的日子。聊完现状后剑子见天色已晚,欲留佛剑留宿豁然之境,却遭佛剑婉言拒绝,一声告辞后,佛剑信步离开。
目送好友离去的背影,剑子仙迹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剑子深知要化消佛剑之劫十分之困难,如今邪兵卫深植佛剑体内,只要稍稍催动内力便会暴发,暴发的次数越 多,佛剑离魔道就越近。但是有心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剑子仙迹需要操劳的事情太多,无法从旁辅助,如此一来也许佛剑很有可能因为各种意外提早入魔,而 时间却又是现在他最需要争取的东西。


嵯峨佛子静修之地,忽闻坚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只见千罗壁的三位长老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佛剑分说,杀害前任佛子的凶手,你还有脸来到此地。”
见三位长老眼露凶光,佛剑沉吟一声,道:“吾是来取回佛牒。”
不容情,更不容理,一声纳命来宣告战、端、开。
邯宁等三位阿阇梨出手便攻,所结阵形竟是如意化天阵,招招逼命,丝毫不留一点情面。佛剑分说只守不攻,避的惊险。不料至圣阵法中竞隐藏一丝邪气,挑动佛剑体内邪兵卫,佛剑突感心绪一丝波动,体内的邪兵卫之力开始升腾。几轮攻击过后,三位阿阇梨见伤不到佛剑,随即联手一击袭向佛剑,合力之击气势磅礴,佛剑微阖双眼、举掌、迎击。一击过后三人还想继续发难,在一旁静修的嵯峨佛子及时出言阻止。
一番论道之后,三位阿阇梨与佛子之间的矛盾浮上水面,留下一声冷哼后三人一起离开。
“三位阿阇梨性情已变,是何缘故。”佛剑问道。
“唉……”嵯峨佛子轻叹一声过后便将三人修炼如意法导致走火入魔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可悲,上修为的高僧依旧摆脱不了人间欲望与贪婪。”听罢后佛剑如此感叹。
“愿为佛陀,却成心魔,执着是苦,走火入魔。”
不知怎地,佛剑听到嵯峨佛子此番话时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水朦朦的双眼,早已舍下的情愫又开始泛滥,早已死去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圣行者也有执着的事物……或者、人么?”仿佛看穿佛剑的心事,嵯峨佛子如此问道。
“吾……不知。”佛剑心知自己对剑子有情,只是、这份情应早已舍下。
嵯峨佛子闻言轻轻一笑,转换话题:“圣行者体内的邪兵卫可有办法去除?”
“心守一念,目前尚可压制,如一朝入魔,便是佛剑因果成熟之时。”佛剑从未惧怕过那一天的到来。

拜别佛子后,佛剑一人行于路上,思考着佛子之言。
『愿为佛陀,却成心魔,执着是苦,走火入魔。』
而他所执着之人的执着对象……龙宿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贪图邪兵卫的龙宿所用之法与剑子所用的移行导气几乎无二,想必剑子使用的方法应是龙宿所传授,如此说来两人应已重修久好,思及至此,佛剑只觉心中苦涩万分。
佛剑不知这次再度与剑子重逢是吉还是凶,他实在不想再见让剑子为他操劳,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再见到剑子因为自己与龙宿而左右为难。先前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如今更不能再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是身上邪兵卫之力如果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化消,这个责任最终会落于剑子肩上。
佛剑从不怀疑剑子与他之间的友情,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担心未来一朝入魔,剑子会处于多大的矛盾之中?古尘定然斩无私,但是斩断他之罪业后剑子的痛却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不敢奢望剑子能用待龙宿的情来待自己,不过佛剑知道如果那天真的到来,最心痛的必定是那个白发道者。
感觉到体内的邪兵卫又开始逐渐升腾,佛剑立刻原地打坐凝住心神压制。
冷然,一道杀气袭来。
睁眼,是邯宁阿阇梨。
佛剑苦劝不成,对方又施展如意法攻来,不想开杀的佛剑处处忍让,更激起入魔已深的邯宁之怒气,起掌落掌间招招阴毒——挖眼、掏心,身为高僧的仁心已被心魔吞噬殆尽,眼中、心中只余——杀。
‘今日你,明日吾,罪念一起便无可遏制。’思绪只在佛剑脑中一闪而过。
入魔之佛,唯有斩断。
佛牒开启,佛剑执剑在手,伴随着“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低吟,邯宁的鲜血撒了一地,染红了佛牒,染红了佛剑的双眼。红尘轮回,因果循环,是人,总要回归尘土。
在将最后一把黄土撒于邯宁阿阇黎的墓上后,佛剑的眼前又浮现起那白发道者温柔的眼眸。
“吾心已动,已失佛牒圣芒,若有此一日,剑子,希望你也能同样对吾。”
轻轻吐出这句话后,佛剑转身离开,脚步越发的坚定,他相信剑子不会让他失望,佛剑分说的逆天之路,剑子仙迹会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二)
佛剑再次立于叉路口。
写着『欲访剑子仙迹由此去—>』的恶作剧牌子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上面堆滿塵土,也对,路的另一头既无疏楼龙宿,那疏楼西风也就不是疏楼西风,这块牌子的确无再存在的理由。
脚步,却是不自觉的向疏楼西风迈去。
斜阳西下,疏楼西风孤零零的立于薄暮之中,当日与龙宿交手时破坏的草木已长的茂盛,庭院虽因久未有人打理而略显破败,但依旧不减其华贵的风采,只是如今少了主人的疏楼西风多了一丝沧桑与寂寞。
佛剑很少造访疏楼西风,亦如龙宿几乎从不出现在不解岩一样。疏楼西风给佛剑的感觉与他的主人十分地相似,华彩耀目却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傲气。佛剑知道疏楼西风的大门一直只为剑子而敞开,如同不解岩瀑布之壮丽只留剑子得见。
再次伫立于疏楼西风门前,佛剑思绪万千,总是琴箫合奏的两人的影像一一在眼前闪过。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醉卧逍遥来。”
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儒音,一个紫色人影从天偏偏而降。
“真是稀客,佛剑好友久见了。”华扇掩面,面带微笑。龙宿依旧不减华丽,只是金色眸子中的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没能逃过佛剑的双眼。
佛剑不语,只是静静的立于那里,一时间,空气渐渐沉重起来。
“汝来到疏楼西风是想来除掉吾么?”
“否。”既然龙宿已不再为恶,佛牒自无理由出鞘。
“如此,便请进喝一杯茶吧。”
只见龙宿头上朱钗轻轻颤动,紫发轻飘,珠扇一摇,疏楼西风已是旧颜换新颜,先前衰败的庭院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院内小庭中白玉琴静静摆于一侧,仿佛在等待着紫金箫的到来。桌上不知何时已泡好了两杯茶水,还未走近一步,茶香便随着微风扑鼻而来。
虽不知龙宿这次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盛情难却,佛剑随着龙宿步入亭内,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果然好茶。看来时隔多日,龙宿的手艺果然又精进不少,只是佛剑明白这些都是为剑子而准备的。
相对无言的两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的各自品茗,很快一杯喝完,佛剑起身告辞,龙宿亦不做挽留。
佛剑跨出疏楼西风的时候,忽闻身后有铮铮琴声传来。
是剑子赠与龙宿的那张白玉琴,听着委婉连绵的琴声,佛剑的思绪又忆起了百年前的某天,经不住剑子的软磨硬泡,佛剑百般无奈的被剑子第二次拖去宫灯帷做客。
十里长灯华彩依旧,轻纱曼舞,紫色人影在宫灯帷中弹着白玉琴迎接友人的到来。
一曲终了,剑子轻轻抚掌,笑道:“我是不是该用紫金箫换回我的白玉琴了。”
“耶~这华丽的白玉琴显然与穷酸的汝不配。”龙宿以扇遮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微微颤抖的声音佛剑却是听得分明。想必剑子也听出了这点,从此再也没有开过类似的玩笑。
今日再闻白玉琴的独奏,琴声依旧亮丽,只是其中平添了几分寂寞。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听出曲中深意的佛剑不由的一惊,剑子……竟再也没去找过龙宿么?

再次走回岔路口,佛剑附身捡起地上的恶作剧牌子将之重新插好后前往豁然之境。来到豁然之境时天色已晚,星光点点,漫漫轻云露月光。
不远处白袍道者仿佛好像早就料到佛剑会于此时造访一样,石桌上已摆好茶具,一旁的小炉上方袅袅白烟正在升起。
是了解?是默契?是等人在雨中,来与不来都情系千里。
就着剑子对面的石凳坐下,佛剑将去鎏法天宫取佛牒的经过说了一遍。听闻三位阿阇黎因偷练如意法而走火入魔的消息后,剑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虽然佛剑没有明说,但想必在鎏发天宫定少不了一场恶战,一动真元邪兵卫便会蠢蠢欲动,这次鎏发天宫之行只怕佛剑又受了不少苦吧。
看着眼前日渐憔悴的好友,剑子内心的焦虑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而佛剑只当是剑子是在担心他那看过如意法的好友圣踪,却未曾想到其实剑子是在担心自己。
细长的眼睛缓缓阖上又缓缓睁开,佛剑仿佛像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深深吐纳后,佛剑将见到龙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剑子。
待佛剑那低沉的声音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沉默又笼罩在了两人之间。万物俱寂的豁然之境此时此刻静的连微风吹过草木所发出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片刻后剑子首先打破了那重的让人难受的沉默。
“吾会去找龙宿和解,但不是现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你身上的邪兵卫。”剑子罕见地直视着佛剑双眼开口,仿佛要让佛剑看清自己的真心那般。
反观佛剑,在剑子的注视下险些心脏漏跳一拍,感觉到脸上发烫的佛剑慌忙别过头去,一边安慰自己昏暗的烛光下,剑子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见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挚友如此慌张的样子剑子差点没偷笑出声,幸好及时忍住,否则眼前的佛门神兵恐怕就要出鞘了。
“对了,云栈顶上有三名奇人,也许他们会有办法化消你身上的邪兵卫之力。”为了不让佛剑太过尴尬,一声干咳后白毛老道这样说道:
“時候不早了,佛剑你今日就在此留宿明日启程吧。”不等佛剑答应,剑子便起身走出小亭向里侧厢房走去。
“多谢,不过……”
“别跟吾客气,留在豁然之境好好休息一夜,吾知道好友你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其实先天级别的人物对睡眠的需求很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佛剑近期深受邪兵卫之苦,夜不能寐不算,甚至连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剑子此番强留佛剑留宿豁然之境的目的也就是希望佛剑在自己的看护下可以养精蓄锐一夜。感受到剑子的苦心,佛剑也就不再推辞,跟着剑子向厢房走去。
闻着剑子特意点上的安眠香,令佛剑近日总是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半刻之后,剑子蹑手蹑脚的踏进了卧室,见到在睡梦中的佛剑依旧是双眉紧皱,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抚平那紧蹙的眉,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踏着微弱的月光,剑子抬头凝视着被层层浮云掩盖的明月,取出了紫金箫,一曲《平沙落雁》缓缓流出,音色凄凄的紫金箫,今日一改往日悲凄的印象,奏出了温暖人心的乐章。
半梦半醒之间,佛剑似乎听到了箫声。箫声缓慢而平和,幽静典雅的曲子流过心田,哄着佛剑入睡。
一曲终了,剑子再次进入厢房内,见到佛剑安稳的睡颜,剑子轻吁一口气,走到床边把被子拎拎好后静静地退出门外。再抬头,已是明月清风。

清晨醒来的佛剑推开房门,迎接他的自然是剑子那温暖的笑容。经过一夜休整后佛剑觉得身上轻松不少,喝完剑子早已准备好的清粥后,佛剑辞别剑子启程前往云栈顶,剑子亦随后出发前往悬浮奇谷。

亦真亦幻的悬浮奇谷中,剑子与圣踪坐于石凳上,喝着剑子泡的茶,和风煦煦,让人好不舒服。
“做客人的替主人服务,悬浮奇谷真是规矩至上。”一口茶下肚后,剑子道。
“哈,借你的巧手一用,你我同享茶惠茶乐,总比有吾来两个人受罪的好啊。”这么多年了,圣踪泡茶的手艺看样子还是毫无进步。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剑子左一句不厚道右一句不厚道,看似埋怨之词,却透着对好友圣踪的关心之意。早已习惯剑子作风的圣踪自然不以为意,矢口否认偷练如意法后,话题又转回了佛剑身上。
“剑子衷心希望不要有对上好友佛剑的一天。”看着总是口不对心的剑子少有的吐露心声,圣踪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剑子。
“恩?”剑子见圣踪对着自己不怀好意地轻笑,觉得十分奇怪。
“吾只是第一次见到好友你这般担忧的神情,看来佛剑分说于好友你的意义不一般呐。”圣踪调侃道。
“咳,圣踪好友你这么说就让剑子伤心了。”剑子一边低头喝茶一边说道。
料定眼前的白毛老道又在欲盖弥彰,圣踪也不点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好友你但且放宽心,吾也会尽全力避免那天的到来。”圣踪收起令人发毛的笑容,正色道。

(三)
冷雨萧萧涩不晴,丛篁遮尽小窗明。
故衾独展成酣寝,新酿初尝得细倾。
壁简积阴添蠹字,床琴生润咽弦声。
此时怀抱真难遣,一首清诗信笔成。

今日宫灯帷外依旧是烟雨蒙蒙,用一阵秋雨一阵凉来形容如今的气候真是再恰当不过。每到雨日疏楼龙宿总会独自坐在宫灯帷内,看着外面一层又一层的秋雨飘落而下,任凭雨水打在俊俏的脸上也不去擦拭,只是呆呆的望着、等着……等着那总是撑着那把青伞的白衣道者像从前那样踏着雨声而来。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逐渐加进了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远远地,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金眸的视野中。
“剑子。“龙宿急急的起身,唤道。
“龙宿,好久不见。”
“再见汝,恍若隔世。”美眸一阖一开,脸上满是笑意。
此时的风雨愈加飘摇,单薄的一柄伞已不足以为剑子仙迹挡风遮雨,片刻,脸上身上已都是雨水。
“雨势渐大,你要继续现在的情况谈话吗?”
“剑子,踏入这个亭中会造成什么后果,汝明白?”龙宿拿起桌上的紫扇摇了摇,笑容不减。
“吾心依然。但看龙宿当下之心。”
“哈,又是那句华丽的名言,汝不入地狱,使吾入地狱。剑子,请入亭中吧。”
再会的第一次交锋不过说了几句龙宿就败下阵来,只见那白毛老道也不领情,就站在雨中那么絮絮叨叨,口口声声的指责龙宿无情背叛伤的他剑子仙迹有多么地重,硬逼得龙宿说了三声请才万分不情愿地收起手中的伞步入亭内。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兴烟月闲。正乃隐世至理。”
“忘尘人,千峦披,山色一任飘渺间。冷眼看世尘,也无不可。”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剑子,汝自动来宫灯帷,绝不是来简单叙旧,说明汝之来意吧。”龙宿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的自嘲,他太了解眼前的好友,无事不登三宝殿已不足以形容剑子,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略欠火候,剑子此番前来,想必是又想要他下地狱了。
“吾是为关心你而来。”剑子这句是大实话。
“哎呀~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你是应该怕。”
“怎样说?”
“夜重生已得到宁暗血辩。”
本早已打定主意待佛剑之劫解开之后再去找龙宿示好,却因为听闻夜重生得到宁暗血辩之事不得不将此事提前。
“所以?”
“局势至此,我与佛剑放不下你。”
“结果汝就来了?”
“是呀。”
“剑子,汝想帮吾吗?”
“何止我呢,佛剑也惦念着你啊。”
剑子啊剑子,汝怎么就一定要扯上佛剑呢?龙宿看着好久不见的剑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宫灯帷外雨势渐小,微湿的风与淡淡的月光洒了下来,照在亭中化作一味清凉。
“老话一句,吾对汝的认识不是一两天,是数百个寒暑,汝就坦白说,汝是需要吾吧。”语毕,龙宿有些负气的别过脸去,不再看剑子。
“你有把握独立面对得到宁暗血辩的夜重生吗?或是……”剑子微微转身,看着龙宿的背影用伤感的口吻道:“你要继续这条让我与佛剑伤心的不归路。”
剑子杀手锏一出,龙宿果然败下阵来,一番讨价还价后,龙宿提笔写了一份保证书交与剑子。
“只要上面有傲笑红尘与佛剑的亲笔签名,龙宿绝对为汝出力。”
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双方都得到满意的承诺后,谈话也暂且告一段落,剑子一声告辞便转身准备离开。
龙宿见剑子要走,犹豫了半秒后开口道:”剑子,久未相逢,不让吾招待一宿吗?”
回头对上龙宿的双眼,剑子将龙宿眼中的不舍尽收眼底,但剑子这次没有选择留下。
“龙宿,日后机会多的是,你说是吧?”一句反问问得龙宿哑口无言,只能目送剑子离开。
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醉卧逍遥来。
目送剑子离开视线后,龙宿背靠栏杆,望着角落里孤零零躺着的白玉琴,不禁叹息。方才剑子在亭中那么久,竟是看都未看白玉琴一眼,琴箫合奏的那天,难道真的永远都不会再来临了吗?
秋风拂过脸颊,龙宿突然觉得雨后得风真的好凉好凉……

与此同时悬浮奇谷中来了位稀客——佛剑分说。
“哎呀,贵客、贵客到了。”
染血的僧衣,背后的佛牒,悲天悯人的神情,虽然圣踪与佛剑素未谋面,不过平时听剑子提得太多,所以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来人是谁。
“圣行者驾临悬浮奇谷,圣踪有失远迎,失敬了。”圣踪微微欠身,以表歉意。
“是佛剑分说来的冒昧。”佛剑还礼道。
“不算冒昧。圣踪与圣行者算是小有渊源。圣僧与剑子至交,吾又与剑子至交,至交之交亦为至交也。”不愧是剑子的好友,自来熟功夫毫不孙色。
“先生认识剑子?”佛剑觉得奇怪,怎从未听剑子提起过。
“损友一名,不提也罢。”
看着圣踪一副头疼的样子佛剑不禁想起以前遇见剑子其他好友的情形,几乎所有人一提起他那个好友都像见到瘟神似的。佛剑不是没见过剑子与其他人相处的模式,用剑子自己的话来说爱计较是感情好的表现,所以佛剑奇怪为什么剑子对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种态度,从不跟自己斤斤计较,反而……反而很照顾他。当然这个疑问佛剑永远只是放在心里,从未对剑子提起过。
“圣僧拜访悬浮奇谷,有何指教?”圣踪的问题打断了佛剑的思绪。
“请问先生可曾修炼过如意法这部功夫?”
佛剑将来意道明,圣踪闻言一声轻叹道:
“抱歉,吾虽然看过如意法,但是未曾修炼。让圣僧空走一趟,耽误你不少宝贵的世间,剑子数日内必定来访,圣僧不妨暂且先在悬浮奇谷住下,稍作调息,待剑子前来共谋良策。”
听到剑子二字佛剑不禁心头一暖,连日来的奔波的确让他劳累不堪,如果再不休息恐怕要压制体内的邪兵卫难矣,考虑再三后佛剑决定接受圣踪的好意,先在悬浮奇谷住下等待剑子。

在悬浮奇谷打扰的日子里,圣踪每天都会找佛剑喝茶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是圣踪说佛剑听罢了。聊得最多的当然是共同的好友——剑子的事情,几天下来圣踪将损友剑子做的那些罄竹难书的坏事说了个遍,每每听到剑子的那些光辉事迹,佛剑不禁莞尔,同时心中的疑问也逐渐增大,为什么剑子对自己的态度就那么不同呢?

时间过的飞快,今天已经是佛剑留宿悬浮奇谷的第三天了。谷内的石桌之上,上次剑子用来泡茶的茶壶又热气腾腾,只是这次泡茶的人换成了佛剑,自从尝过圣踪泡的茶水后佛剑义无反顾的挑起了端茶倒水的职责。
“佛剑,这两天你情况如何?”
“入定之中偶有心神丧失,邪兵卫已经侵入吾之佛性。”
“你倒是十分的宁定。”
“该担心的是剑子。”
圣踪注意到佛剑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沉吟一声道:“你担心剑子下不了手?”
佛剑正要开口,却被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打断。无数次细细聆听的脚步声佛剑自然不会陌生,是剑子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只是那一声好友不知唤地是谁。
“好友,剑子又来叨扰了。”再次抬头,白色睫毛飘动,剑子难掩脸上惊讶:“好友,你又怎会在此?”天要下红雨了吗?佛剑竟然会在豁然之境之外的地方留宿?
“两句好友,叫的是谁?若是吾,吾当然在此了。”圣踪背对剑子,也不回头,就这么答话。
“好友当然是两者有份,但现在所叫的是佛剑。一别数日,佛剑你又憔悴了。”深深的看了佛剑一眼,剑子逃避似的转开视线,不想让佛剑看到自己的担忧。
“憔悴的只是表象,并非实质,让好友担心了。”相处那么久,对于剑子掩饰心事的方式佛剑早已了然于心,不经意的,安慰的句子已脱口而出。
“只怪你叫佛剑去云栈顶,遇到那三名怪人是谁都会憔悴。”圣踪忍不住吐糟。
“难道连这三人都无法解开邪兵卫的禁锢……圣踪好友,你也见死不救吗?”
“这么大顶的帽子别套上吾,吾若有办法早就替佛剑吸出邪兵卫之力了。”
“真的不会是有保留吧?”袖子甩了一甩,剑子几乎已经肯定圣踪有所保留。
“就算吾有办法吸出,若无法将邪兵卫之力化纳,不是散于天地之间尽掩三光,就是吾变成另外一名受害者。”
“若是你,吾倒是可以忍痛下手。”剑子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
“就凭你这句话,你那句好友我看佛剑应声就好。”圣踪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佛剑身边,有些无奈的看着佛剑,道:“你看看,吾就说剑子特别偏爱你吧。”
“哈,说笑而已,何必介意。”心事被点穿,剑子的脸微微一红,偷瞄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佛剑一眼,只见佛剑双眼微闭,好像此时心思不在他们谈话的内容上。
“佛剑,你近来情况如何?”虽然尴尬万分,剑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佛剑的近况。
“吾只能说需要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凤目微开,总是一脸严肃的佛剑今日语出惊人。
“别说笑,你的玩笑剑子承受不起。”剑子连连摇头,心中的痛毫无遮掩的写在脸上,被站在一旁看戏的圣踪看的分明。
“佛剑,现在只有依靠你自身的修为化纳邪兵卫,如今除此之外尚无他法。”仿佛像早已打好腹稿那般,一番说明后,圣踪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吾会尽力一试,除非邪兵卫之力与吾合一,否则问题也无法根除。请。”
结论已出,桌上的热茶早已转凉,佛剑起身告辞。
“有必要走的那么急?”剑子不禁开口挽留。
“我的时间不多了。”
“那……让吾送你吧。”也不等佛剑答应,剑子就向圣踪辞行与佛剑一起离开。。
认识剑子仙迹那么久,圣踪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心焦的样子。目送着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剑子离开,先前的猜测已得到证实。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那剑子对佛剑之情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思及此,自信的微笑爬上圣踪的脸庞,阴谋、正在酝酿。

月上柳梢头,佛剑与剑子在山间小路并肩而行,万籁俱寂,月明风息,南山的山头依稀可以看到零零落落的坟头,在薄纱般的月光的笼罩下,愈发的显得凄凉。
看着佛剑日渐消瘦的侧脸,剑子头一回觉得江湖催人老这句话不假。出世至今不过短短一年,龙宿叛变,亲手埋葬的朋友多到两只手都数不完,而如今上苍连佛剑都要夺走,难道真是应了那句『江湖儿女,不许人间见白头』吗?
“哎……”剑子不禁叹息了。
“剑子,为何叹气?”佛剑停了脚步,看着剑子问道。
“触景伤情而已。”剑子望向山头隐隐约约的大小坟墓,难掩悲伤。
自从佛剑自三十年后带回嗜血年纪,剑子仙迹已经历了太多次生离死别,心知剑子是又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好友们,佛剑不禁自责,要不是他拉着剑子趟这混水,也许现在剑子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伤怀。
“抱歉。”
“唉~好友为何道歉?”
佛剑不答,只是静静地立于剑子身旁,天上银河横空万象秋,黄昏时的云彩已都消散,月光撒向大地,散发着幽寒。秋风乍起,两人的银白长发随风飘动。在空中纠缠的发丝就如同现在的两人,各自思绪万千,有许多话想传达给对方,却不知如何开口。
“起风了,走吧。”
佛剑向前迈出一步,却不料剑子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剑子?”佛剑纳闷的回头,与剑子的目光交汇。
“答应吾,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言牺牲,好吗?”
夜空中一片厚厚的云彩挡住了月光,微弱的星光下,佛剑看不真切剑子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剑子的两眼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气。
佛剑一怔。
“剑子……”话确是说了一半就随风飞散了去,佛剑轻拍剑子的手背,剑子回握佛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堂风迎面吹过,四周的树丫哗哗作响,惊起的夜鸟发出惊叫声,秋风虽凉,佛剑分说与剑子仙迹的心确是暖的。



(四)
不解岩。
剑子仙迹立于不远处看着这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百年来,斗转星移,不解岩却仿佛立于时间洪流之外,丝毫未变。瀑布底下巨大的岩石早已被冲刷得失了棱角,四周依旧是寸草不生。外界的嘈杂到此都会被轰鸣的水声盖过,从高出奔腾而下的绿水所发出的声音虽响,却让人觉得十分的清净,如果细细聆听的话,甚至还能让人暂且忘却俗世的忧烦。
初次跟着佛剑来到不解岩,剑子仙迹便为此处壮丽的景色与独特的气氛所折服,幽静、清苦却又不失壮阔,亦如普度众生的释道、杀生护生两相生的佛剑分说。
不解岩之上一年四季总是弥漫着浓浓的水气,壮丽的瀑布飞流直下溅起层层水花,在如今的晚秋,瀑布之水冰冷彻骨。佛剑独居在此百年,无论寒暑皆坐于瀑布之下参禅,偶尔他会伸手接起落下的急流,握住、摊开,明明有水流过掌心的感觉,摊开却是空空如也。
世事如水,看得见,摸得着,却无法掌握。、

剑子看着佛剑脸上滴下的一滴滴豆大的汗水,心知邪兵卫又开始作祟,爱莫能助的他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突然,一封信件飞落下来,信手拈来,只见好友圣踪在信中这样写道:
『出手金银邓王爷与星相奇人地理司近日频频出手,有一间寺院已遭其殃,北域王城的龙气亦被夺取。另,江湖传言宁暗血辩的译本已落入夜重生之手。』
短短数行字,似有千金重,剑子看着手中的信,眉又皱了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佛剑体内的邪兵卫的状态也到达了顶峰,方才还能勉强压制的佛剑此时已是力不从心,邪力开始盖过清圣的佛气了。剑子见状忙扔下手中的信,化光疾飞到佛剑身边,只见佛剑周身散发着强烈的邪兵卫的气息,神情痛苦万分,虽极力克制但仍有断断续续地呻吟从口中溢出。剑子在一旁看的着急,却不敢出手相助,此时佛剑正处于关键阶段,鲁莽出手恐怕会就此入魔。
蓦地,细长凤眼睁开,褪去慈悲的双目染上了杀戮的鲜红,杀意升腾的佛剑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惊的斗气。
“佛剑分说!”剑子只能大声唤着好友的名字妄图唤回佛剑的心神,背上古尘蠢蠢欲动,仿佛已遇见到即将来临的恶斗。
只见佛剑缓缓起身,身后神兵飞舞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入佛剑的手中,挥剑、却是插入自己的左肩。
剧痛能使人清醒,随着鲜血喷溅而出,双眸逐渐恢复到了金茶色,乱串的邪气也开始变弱。在一旁的剑子旋即出掌辅助,里应外合之下,佛剑总算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了。
“别动,吾先替你疗伤。”
剑子见佛剑还想勉强支撑起来,立刻出言制止。剑子伸出手揽住佛剑,虚弱的佛剑靠着剑子逐渐的放松了下来,看着靠在自己胸前汗如雨下的佛剑,雪白的僧衣上一朵朵血红色花朵刺痛了剑子仙迹的眼睛,伤口处还不断地有鲜血簌簌流出。而此刻,剑子竟产生了想将好友紧拥入怀的荒唐念头,为了打消这个想法,剑子紧握左手,指节发白“咯咯”作响。
“剑子?”感受到剑子正在微微颤抖,佛剑关切地询问。
“无妨,吾现在就运功先帮你把血止住。”语毕剑子凝气在指,金光一扫,伤口的血已止住。见佛剑不再紧皱着眉,料想此时痛苦应该已经减弱了些许,剑子随即趁热打铁将真气缓缓传入佛剑体内,助他一臂之力克制邪兵卫以免再次爆发。
半个时辰过后佛剑的脸色终于逐步的缓和,剑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佛剑转头向剑子道谢,离得太近的两人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都感受得到。也许是不太习惯靠的如此之近,谢毕剑子佛剑立刻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体虚,佛剑起身时一个不稳几乎跌倒,幸好剑子立刻伸手扶住他。
“多谢。”佛剑再次道谢。
“不用客气,吾扶你进里屋休息吧。”
“不用,吾可以独自行走。”
剑子见佛剑的确好了些,便不再坚持,随着佛剑向不解岩一旁的小屋走去。途经先前剑子立足的地方,佛剑弯腰将方才剑子情急之下丢下的信捡了起来,扫了一眼后递还给剑子,道:
“吾已无妨,剑子你去忙该忙的吧。”
“安顿好你吾就去琉璃仙境找素还真商量对策。”剑子接过信塞入怀中,脚步却是没有停下,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剑子。”佛剑在身后止住了剑子前行的脚步。
“怎样?”心知佛剑的语气有异,剑子有些奇怪的转身看着佛剑。
“去找龙宿吧,现在苦境正是缺人的时候。”佛剑顿了一顿继续说:“你与龙宿之间本来就无甚过节,而且……”佛剑双眼微阖,当日白玉琴独奏的萧瑟之音仿佛又在耳边回荡,龙宿那双掩着寂寞的金眸在眼前一闪而过。“龙宿,一直在疏楼西风等你。”细长凤眼缓缓睁开,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
紫金箫、白玉琴,注定是要相伴一生一世呵。
而佛剑分说,注定只是一个听众。
“……坦白说,吾已去宫灯惟找过龙宿了。”剑子从袖中取出保证书,塞到佛剑手中。“这是龙宿的条件。”
佛剑飞快的扫了一眼后,手上金光一闪,佛剑分说四个大字已落在纸上。
“……多谢。”剑子从佛剑手中接还保证书后默默地前行,佛剑亦缓缓跟在身后。
天空中,秋月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厢房内,再确认过佛剑身上的伤已不甚大碍,剑子细心的帮佛剑盖实了被褥后,轻轻地带上房门离开。
回到豁然之境的剑子仙迹独个儿坐在月光下,看着手中的保证书上『佛剑分说』四个大字怔怔地出神。
方才所产生的荒谬的想法究竟是?——残烛摇红,迷离的月色下,哪怕是得到百年的先天道者,脸上也不禁露出迷茫的神色来。

三天过后,剑子怀揣着保证书行在去往宫灯惟的路上。
回想起这纸上傲笑红尘的签名还真是得来不易,当日去高棘居拜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剑子仙迹话还未说出口,傲笑红尘已一口气将龙宿干的坏事说了个遍,思路之清晰、怨气之深,迫得天下第一厚脸皮的白毛老道只能将嘴边的签名之事吞下肚中顾左右而言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天下无双。
同样都是嫉恶如仇,佛剑与傲笑红尘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呢。——想起同样天下无双的好友佛剑分说,剑子仙迹微微扬起嘴角,过往的一幕幕趣事浮上心海。
佛剑那低沉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一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总是让外道们闻风丧胆。

某日,剑子提议要跟着佛剑去修行。拗不过剑子的佛剑只能让剑子与之同行,行至一处偏僻的露天茶店,剑子见天气炎热便提议入店内小憩。不料刚坐下来不久,就遇到地痞来砸店的事情。店中客人见来者气势汹汹,立刻吓得扔下手中的茶碗抱头鼠窜,店家也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唯独这一僧一道悠然地坐在原处丝毫不为所动,气焰嚣张的地痞们自然是看他们不顺眼了,“哗”的一声,剑子与佛剑坐的那张桌子已被踢翻,茶水翻了一地。
剑子见状轻然一笑缓缓起身,一旁的佛剑仍旧不动如山。
带头的地痞见僧人与道士如此笃定的样子,气的红了眼,抄起腰上刀就想动手,躲在一旁的店主吓得捂上了眼睛。
“佛剑。”剑子伸出两指轻轻夹断挥落的大刀,带着一丝戏虐地说道:“有人对你掀桌,你要怎样?”
“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只见佛剑背后的佛门秘器高高飞起直插入地,带起一阵尘土,气势非凡。随后熟悉的“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诗号响起,佛剑分说这才缓缓地从凳子上起身,还未眼露凶光,在场的一干地痞流氓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做鸟兽散了。
恰好路过此地的秦假仙等人目睹了一切,之后,中原三教流氓的传说便在江湖上散播开来。
后来在宫灯帷三人相聚的时候,每每剑子提起『三教最强流氓』的“雅号”龙宿便会大摇其头,引得头上珠钗乱颤,紫光盈盈。
“华丽无双的吾竟然会被冠上流氓之名,这全拜汝——剑子所赐。”
“哈~就算是流氓,好友你也是天下一品、华丽无双的流氓~剑子喝了一口茶,笑道。
坐于一旁的佛剑依旧专心的品着茗,仿佛眼前两人谈论的话题与他毫无干系一样。
“佛剑。”龙宿金眸一移,视线落在了佛剑身上。
“恩?”佛剑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好奇的抬头。
“剑子胡来也就算了,怎么汝也跟着他一起胡闹。”龙宿显然对三教流氓的绰号十分的不满,不满到在话语中直白的表现出来。
“抱歉。”佛剑诚恳的道歉让龙宿一时语塞。
“……罢罢罢。”龙宿轻摇手中团扇,虽叹得无奈,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得笑容。
坐于一旁的剑子看着两位好友,露出会心的笑容。随着三人在宫灯帷相聚次数的增多,起初完全处不来的龙宿与佛剑现在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虽然龙宿与剑子独处的时候对佛剑的评价总是那一连叠的“闷闷闷”,儒音三连发,字字说得珠圆玉润,语气显然异于从前。
对比佛剑从初到宫灯帷时的剑拔弩张、浑身紧绷的状态,如今已然能够坦然接受,虽然将清贫生活作为修行一部分的佛者至今都不能接受儒门那华丽铺张的作派, 但明显佛剑主动来到宫灯惟的次数变多了。
一阵风过,地上的落叶被吹起,绕了个圈,又重重的落了下去,将剑子从回忆拉回到现实。远方宫灯惟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若隐若现,剑子脚步愈发地轻快,一转眼,宫灯惟已在眼前。
亭中龙宿正慵懒的倚在铺着华丽毛皮的长登上午睡,紫色长发懒懒散散地散了一床,一旁香炉青烟袅袅,清香四溢,却盖不住浓浓的酒香。
野店几杯空酒,醉里两眉长皱。已是不成眠,那更酒醒时候!知否,知否?直是为他消瘦。
“龙宿。”剑子见龙宿两颊微红,双眉紧皱,有些担忧地问:“你开始饮酒了?”
“恩。”龙宿幽幽地醒转来,眯着双眼,略带醉意的美眸如一泓秋水。
“少喝点,喝多了会伤身。”剑子看着有些萎靡的龙宿,轻叹一口气,转身拎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递给龙宿。
龙宿接过剑子递来的茶杯一口气倒了下去,浓郁的清茶让龙宿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剑子见茶杯尽空,立刻又斟满,龙宿继续一饮而尽。
剑子见龙宿喝茶的动作竟与以往大不相同,一杯接一杯喝得豪气干云,心知龙宿平日里必定喝了不少酒。三杯清茶下肚后,一夜宿醉的龙宿已恢复了往日飞扬的神采,珠扇在手,轻笑道:
“剑子,汝既然再访宫灯惟,定然是完成了吾交予汝的条件了吧?”
“当然。”说罢,剑子从怀中取出保证书交给龙宿。
“哎呀呀,短短几日剑子就能取得傲笑红尘与佛剑的签名,真是让龙宿刮目相看。”龙宿看着纸上的签名,傲笑红尘四个字说的字字掷地有声。
心知龙宿在怀疑什么,剑子也不去接口,直接转换话题道:
“黑暗之间已得到宁暗血辩的译本,龙宿,你要多加小心。”
知道剑子是在担心自己,龙宿不由心中一暖,不过嘴上却是毫不饶人。
“客套话少说,既然吾的要求汝做到了,现在该汝说说想要吾做什么了。”
剑子不答,神秘兮兮的道:“你跟吾来。”说着,一只手已抓上龙宿的手臂。一连叠的“走啦~走啦~”说的龙宿连开口的机会都没,就被剑子拽出了宫灯惟。
人去楼空,只留白玉琴在角落中无声地叹息。


未完待续...
引用

介绍下主角们-_,-

红利@2008-05-01 19:39

我估摸着这里看霹雳的人大概不会很多,所以还是稍微做下人物介绍好了……其实大家当原创也没什么不可的XD


左一起,疏楼龙宿(儒),剑子仙迹(道),佛剑分说(释)。

各人诗号:
剑子仙迹——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顶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佛剑分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疏楼龙宿——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鳞不减风采,紫金萧,白玉琴,宫灯月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引用

longvafeng@2008-05-01 20:14

有看霹雳的,看同人的不多。
引用

菊音@2008-05-03 09:11

樓主寫的是好文,但可惜我麼看過霹雳>__<而且我不能當F女>_<....
引用

tols的那位:咳,其实也不是很腐啦^^v

红利@2008-05-14 23:54

(五)
衔泣想慈颜,感物哀不平。
自古九泉死,靡随新阳生。
禀命异草木,彼将羡勾萌。
人实嗣其世,一衰复一荣。

今天是冬至,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长的一天。酉时方过,四周已被夜幕悉数覆盖,不解岩前风呼啸而过,吹得龙宿紫发乱舞,双眸紧闭。
虽然疏楼龙宿在被剑子仙迹牵着走的一路上想过千般万般种可能,但是当站在不解岩门前的时候,还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夜重生交给我,佛剑就交给你了。”剑子仿佛没有看到龙宿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说罢也不等龙宿答应,便想逃离。剑子知道此时如果再见佛剑,可能便不想离开了。
“……汝不担心吾会对佛剑不利?”依旧是那轻软的儒音,却隐隐的透着一股杀气。四周空气开始凝结,渐渐浓烈的杀气为冬至之夜更添几分萧杀。
“吾知道华丽无双的龙宿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剑子笑得自信,心高气傲如龙宿,是不会轻易做下背弃陈诺之事的。”吾还要去与众人商量对付夜重生等人的对策,先走一步了,好友请。“说罢便化光离开,留下龙宿一人默然地站在原处,望着不解岩上宛若从九天堕下的瀑布发呆……
思索良久后,龙宿还是决定先入内找好友佛剑“叙叙旧”。
这是龙宿第三次来到不解岩,头两次都是来去匆匆,直到这次龙宿才有机会细细的看一眼佛剑久居百年的住所。也许不解岩更加配得上豁然之境这四个字,放眼望去一片天然,四周都是毫无人工修饰痕迹的巨石,连个凉亭都没有,这种根本无法称之为居所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佛剑才会在这种地方一住就是百年吧。随着离瀑布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周的气温也开始骤降,高高溅起的水珠打湿了龙宿的衣裳,却丝毫没有减缓龙宿的脚步。
不解岩、不解岩。
对龙宿而言,以不解岩为家的佛剑分说才是那个不解。
说实话龙宿是讨厌佛剑的,紫金萧与白玉琴的合奏本不需要第三者来插一脚,所以第一次见面时龙宿就锋芒毕露,只是他没料到佛剑分说竟然会与他争锋相对。这与印象中一向逆来顺受的佛门弟子相差甚远,此为不解。佛陀执剑已是奇观,身为三教中最最慈悲的佛教先天,佛剑却是他们三人之中杀业最重的,一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解释了动机却解释不了心境,龙宿曾听闻佛剑犯有杀师的重罪,龙宿有时会想,佛剑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之下是否真的是一颗超凡脱俗的铁石心肠?此亦为不解。
与此同时,不解岩之上佛剑正受邪兵卫的侵扰。
龙宿远远地立于一旁,毫无出手相助之意。
【世人皆有罪,只有杀。】——心海正在不断的翻涌,杀念已无法控制,邪兵卫已逐渐占据佛剑的意识。转眼一把匕首已握在佛剑手中,一下,两下,三下,佛剑一次又一次的将匕首刺进盘坐的腿上,拔出,周而复始。剧痛惹得汗水滴落,意识却依旧浑浑噩噩。
“佛剑啊佛剑,汝终于支持不住了吗?”龙宿冷漠地看着一身血衣的佛剑,无动于衷。
世间哪个清白?哪个没有犯下过罪孽?佛剑汝说无间不空,誓不成佛,吾看汝自己现在都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还谈何渡人?等汝成了魔佛还要继续完成渡尽世人的宏愿吗?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佛剑的脑海中浮现出天佛尊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情景。
深渊佛境中,梵音靡靡,庄严的钟声一如既往的响彻整个深渊佛境。佛剑分说背着佛牒,步步走的沉重无比。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莲华。眼见恩师深渊佛者如往常一样坐在原地闭目诵经,神情泰然,心知师尊是甘愿牺牲自己拯救天下人,佛剑唯有成全。
剑起,头落。
一阵五彩斑斓的光辉散去后,佛者也前往西方极乐净土,悲伤则留给了活着的人。
失去至亲的痛苦再次袭来,却让佛剑的思绪开始清晰了起来。恍惚中,昔日里佛剑不曾见过的剑子的悲怆面容摇摇晃晃的在佛剑眼前浮动,仿佛一针强心针,让佛剑的意识从混沌中彻底的清醒。
这样的苦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更不能让剑子尝到。
心痛、是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好的清醒剂。
随着一声沉喝,宏大佛气直冲天际,与不解岩上的绿水汇成一片,星星点点,散于天地之间。短暂的暴发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静寂,身形一斜,力竭的佛剑终于不支倒下了。
一直到方才都在袖手旁观的龙宿见状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身形一动,转眼已来到佛剑的身旁。苦境中的僧人们的僧衣总是一袭素白,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佛剑分说的僧衣却总是一片血红,罪人的血,至亲挚友的血,还有……自己的血。
佛剑,究竟是什么让汝如此执着呢?——轻轻吐出心中的疑惑后,龙宿弯腰抱起佛剑往小屋走去。
简单到简陋的小屋内,龙宿将佛剑置于青竹制的床上。斗室内一片寂静,窗外一片漆黑,屋内微弱的烛火在寒风的威胁下仿佛随时都要熄灭,清冷的空气中只有佛剑浓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黑暗之间中,剑子仙迹正在与夜重生谈判。
“那么便如此说定了。”夜重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语气也显得缓和不少。
“一言为定。”昏暗的黑暗之间中,无人看得清剑子脸上的表情。
突然,两道剑气一前一后冲了进来,双双击向夜重生。对此早有防范的夜重生出手便挡,清香白莲素还真与刀狂剑痴叶小钗两人虽是偷袭却未曾占到任何便宜。
“哈,不愧是黑暗之间之主。”剑子在一旁轻轻一笑,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一本册子——是宁暗血辩。
这样一来,龙宿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
剑子看着手中的宁暗血辩,心中一边高兴一边禁不住吐糟:龙宿啊龙宿,吾为了助你可是当了一回小人,你千万别让剑子再失望了啊。
“哼!所谓正道便就是干此类偷鸡摸狗的勾当吗?”夜重生见宁暗血辩已落入剑子之手心中早已气的咬牙切齿,怎奈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逞逞口舌之能。
“耶~这叫兵不厌诈。”剑子口气轻佻,仿佛要故意激起夜重生的怒气一般。
见目的已达,不想再节外生枝的素还真向剑子与小钗使了个颜色,三人随即做光离去。黑暗之间内空余夜重生因暴怒所释出的气流乱窜。

初冬的朝阳像调皮的孩童一样,钻进了小屋的窗内,直射在仍在昏迷中的佛剑分说脸上,轻快的跳跃着,仿佛在叫佛剑起床。也许是受到射入屋内的阳光的感染,佛剑微微的睁开双眼,焦点聚焦在静默地立于一旁的佛牒上,一手摸到盖在身上的上好绸缎棉被,疑上心头,佛剑起身环顾四周。
此地分明是自己久居的草屋没错,但是……
佛剑看着原本家徒四壁的小屋被装点得金光璀璨,几乎让佛剑一时错觉以为自己身处疏楼西风。难道说,昏迷的时日中竟都是龙宿在照料自己吗?
几乎是在同时,门外有人推门而入,穆仙凤端着药碗盈盈地走来。
“大师您终于醒了。”仙凤见佛剑坐在床上,气色好了不少,也舒了一口气。
“多谢。”看到仙凤佛剑方才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接过仙凤端来的药汤,一口饮下后,佛剑谢道。
“大师的谢字仙凤担当不起。”仙凤一福身,收拾好空空如也的碗,转身离去。
佛剑本想下床走动走动,怎料双脚刚踏下地顿觉一阵晕眩,只好靠在床沿凝神定气,此时,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疏楼龙宿。
“汝醒了。”龙宿看着一头虚汗的佛剑,似笑非笑的说道。
“吾昏迷了几日?”
“三天。”龙宿走到佛剑跟前,就着床边的红木凳子坐下,“汝身体尚未痊愈,还需调息数日方能恢复。”
说实话,佛剑的求生意志坚强到让龙宿吃惊,当日倒下后龙宿曾为佛剑把脉,情况十分的不乐观,邪兵卫已侵蚀佛剑太久,屡次强提内力让佛剑的功体不断的在受损,内伤沉重加之新添的外伤,还有邪兵卫不甘的蠢动,本以为佛剑定然挺不过今夜,没想到就算是意识处于混沌的佛剑依旧不屈的对抗着体内的邪兵卫。
早已看破生死的佛者究竟为何会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龙宿不解的看着不省人事的佛剑,几番思量后,龙宿召来了仙凤,带来了上好的草药与一切对龙宿而言的生活必需品,一头扎进这间陋室中忙着为佛剑疗伤。
“多谢。”佛剑依言躺下,不再说话。
窗外金色的阳光洒在屋内,送来一片暖意,龙宿转头看着如此的艳阳天,几乎产生身在初春的错觉。在温热的阳光的照射下,龙宿的思绪穿梭到了过去。那日,也是今天一般的艳阳天。阵雨过后,风光清润,墙前桃花初开,琉璃瓦如美玉生烟。
龙宿与剑子坐在疏楼西风的小亭内,听着蝉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龙宿,你可见过无间是何景象?”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剑子突然来此一问。
龙宿闻言,笑而不答,只是走近剑子,近到连对方的鼻息都清晰可闻。剑子也不退开,就那么原地站着,笑等龙宿回答。
暧昧姿势保持了几秒后,龙宿突然退开,以扇掩面,问道:“汝说吾是活人还是死人?”
“龙宿当然是活人了。”
“既然吾是活人,怎可能去过无间?”龙宿看着剑子若有所思的脸,问道:“汝怎突然问吾这个?”
“吾只是……”剑子的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微微仰头,望向遥远的彼方。
龙宿知道,剑子正在担心身在远方的佛剑。
日后佛剑回来时龙宿才知道原来佛剑此行的目的地是死者之山——没山。
世人对没山的形容无非是罪人的归宿,末日之地等等,传闻没山中徘徊着数以万计的生前犯过杀业的无主灵魂,每个人造的杀孽与之在没山中受的痛苦成正比,故而没山亦被有些人称之为无间。另有一说若活人贸然进入没山便是有去无回,若此人杀业沉重,那么在没山中他将感到寸步难行。
这时,门外一声“主人”打断了龙宿的思绪。
穆仙凤踏着小碎步缓缓走入,将刚煮好的白粥和一些精致的素食搁在一旁的小桌上后,轻轻的说了句“佛剑先生请用”后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一桌子的饭菜让佛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佛门之人一向都吃得很少,还记得以前和剑子一起用膳的时候剑子总是嫌佛剑吃得太少,所以拼命的往碗里加菜,弄得佛剑每次和剑子一起的时候那顿饭佛剑总要吃上很久。眼前身体不适的佛剑根本毫无食欲,看着这一桌可以用华丽二字来形容的素食大餐佛剑不禁苦笑,不过为了不浪费粮食,佛剑还是默默地走到小桌旁坐下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为何汝这么执着于求生?”龙宿突然冷冷的这么问道,出家人不是应早已看破生死吗?
佛剑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龙宿,脸上挂着让龙宿看不透的笑容道:“因为吾不想让剑子失望。”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在佛剑身上,使佛剑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个初冬的午后,龙宿的心海正掀起惊涛骇浪。

今天是今年进入冬天的第一场雪,空中白雪纷纷,早上推开门的刹那让人有种“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的错觉。经过几日调息后恢复的不错的佛剑早早的坐在不解岩下打坐参禅,因有元功护体,飞散的大雪自是不会落到佛剑身上。四季之中佛剑最爱冬日,尤其是飞雪的冬日,万物寂静,只余片片雪花绽放的声响的世界。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顶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爽朗的声音传入耳中,远远的,一个人白色的人影撑着一抦竹青伞踏雪而来。
“佛剑好友,久见了。”一手撑伞的剑子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身上已经被雪水沾湿了大半,更有些许雪花粘在剑子的头上,配上他的白睫毛颇为好笑。
“剑子。”佛剑起身走上前去习惯性的伸出手替剑子拂去身上和发丝上的雪花,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诉说着再会剑子的快乐。
剑子将伞微微一侧,正好笼住佛剑,道:“你身体尚未痊愈,如此站着说话不宜,还是与吾一道进屋吧。”佛剑微微一点头,剑子又向佛剑靠近了些,两人一同向小屋的方向走去,紧靠的身体不时传来对方的体温,伞外寒气森森,伞内温暖如春。
一片银白中,疏楼龙宿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白色的人影,剑子的青色伞顶在雪天中十分的醒目。愈加飘摇的大雪模糊了龙宿的视线,一段在心中埋藏已久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
夏日里,空中雷声隆隆,大雨磅礴,龙宿与剑子正悠闲地在宫灯帏的小亭内谈天说地,今日是三人约好相聚的日子,一向准时的佛剑今日却姗姗来迟,剑子因此有些心神不宁。正当雨势渐弱的时候,佛剑才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待佛剑走近些后,龙宿才发现佛剑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透,隔着雨幕看不清佛剑脸上的表情,但是脚步确是分明比平时更缓慢、更沉重。意识到佛剑有些不对劲的龙宿正想吩咐在一旁待命的仙凤准备一下的时候,身旁的剑子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外面雨声很大,盖过了剑子与佛剑的语声。只见剑子小心的用袖子拭去佛剑脸上的雨水,又将佛剑那被风吹乱的银发理了一理,此时此刻剑子脸上的表情是龙宿不曾见过的柔情。佛剑则凑在剑子耳边说着什么,剑子认真的倾听着,说完后两人并肩向龙宿走来。
之后剑子对龙宿说了些什么他已不记得了,或者说他那时压根就没有听进去,随后剑子撑着那把龙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青伞与佛剑一起冒着细雨离开。看着两人渐趋渐远的背影,龙宿觉得有很么刺痛了他的眼睛,明明是阴雨天,却有一种直视烈日的炫目感。
[其实所谓的伴侣,不过是在风雨中共享一把伞罢了。]不知何时曾听到过的语句在此时此刻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当年没有看清的事情,今日突然之间了然于心,龙宿自嘲的笑着吩咐仙凤准备热茶为剑子、佛剑接风。那天不解岩内佛剑的居所头一次整夜灯火通明,冰释前嫌的龙宿与剑子谈得十分投机,屋内常常有剑子与龙宿爽朗的笑声传出。
随着一曲颇为应景的《梅花引》奏起,天边也开始渐渐泛起白色。也许是受到琴声的吸引,门外逐渐有鸟叫声传入,和着节奏一起鸣叫了起来。龙宿与剑子见此相视一笑,乐声更添轻扬。
紫金萧、有了白玉琴的陪伴音律才会完整。
听着久违的琴箫合奏,看着丝毫不减默契的两位好友,一抹微笑挂在佛剑的脸上。
引用

红利@2008-05-29 12:03

(六)
公开亭。
佛剑分说在市口杀人一事尚在调查中,江湖上又传出佛剑再次行凶的消息。
此时刚脱离嗜血者魔抓的苦境中人已成为了惊弓之鸟,虽然秦假仙等人依剑子仙迹之言将佛剑行凶之事强行压下,但不知怎地还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
今日在公开亭,各大门派的武林人士正在就张贴着的告示议论纷纷。遭到损失的XX派(这啥来着?改天去查一下囧)正大力的倡议各方人马一起为自己讨回公道,其中亦不乏居心叵测之人,一时之间,公开亭人声鼎沸,浩浩荡荡的反佛剑分说联盟就这么结成了。
剑子仙迹到达公开亭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一群武林人士正围在一个病怏怏的蓝发男子周围,男子的声音高高的,带着一丝妖异。
“佛剑分说身为佛门高僧,却被邪兵卫控制而滥杀无辜。……”
在充满引导性的言语下,一些本就容易受人影响的人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欲除掉佛剑分说这个祸害。与此同时,还准备说什么的男子眼角瞥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剑子仙迹后立刻冷冷的将脸转向他,众人也随之将视线投向剑子仙迹。
在众人的注视下,剑子背着双手缓缓的走上前,手上拂尘轻轻一扫,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先天气势震摄众人。面对咄咄逼人的八忏,剑子不敢轻敌,这场言语上的争锋若是败下阵来,那佛剑之事可就越来越麻烦了。
方才听此人一席话,剑子已摸清对方的套路,以武林大局安危为托辞,煽动他人对佛剑动手,不直接参与,却仍能置佛剑于死地。凭这点,剑子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眼前之人与近日佛剑频频在江湖上行凶一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同时也让他对佛剑没有入魔杀人的判断也更加有信心。倘若佛剑真的如传闻所说堕入魔道,就凭眼前这些个虾兵蟹将又怎能动的得了邪兵卫加身的佛剑呢?
心中有了底的剑子不禁露出自信的微笑,佛剑既然尚未入魔,那他剑子仙迹就可以走一步险棋了。

不解岩。
疏楼龙宿正定定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巨大岩石出神。
“主人。”穆仙凤出现在龙宿背后,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
“可有佛剑的消息传来?”龙宿接过镶着金边的茶杯,捧在手里,一指轻搭在杯口,摆弄着。
自幼跟着龙宿长大的仙凤知道龙宿的这个动作是心中烦躁的讯号,急忙道:“秉主人,尚无消息传来,但是众人已在全力打听,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回想当日,清香白莲素还真突然造访不解岩,带来了剑子因疏忽痛失挚友一步天履的消息。
“剑子前辈受伤沉重,但仍执意要独自带着一步天履的尸首离开,素某十分担心。两位皆是剑子前辈的好友,所以素某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二位。”
龙宿见素还真脸色沉重,心忖剑子一定伤的十分严重,不禁为好友担心起来。佛剑的心思看来和龙宿相同,两人互换眼色后,龙宿将仍遭到邪兵卫困扰的佛剑交给素还真护法,带着仙风一起离开了。
凭着儒门天下遍布中原的势力,很快龙宿就有了剑子的下落,在一处山脚下,剑子正低垂着头站在一块墓碑前。落日的余辉洒在冰冷的墓碑上,微微隆起的土丘下埋着剑子仙迹的又一名好友——一步天履.寻。
“你的恨,剑子铭记,你的仇,剑子肩挑。”将闪着微弱光芒的三炷香插入黄土后,剑子在墓前如此说道。
龙宿看着剑子的背影,低垂的双肩,微微颤抖的背影,突然了解了先日里佛剑的笑容中蕴含的深意。‘汝也一定曾为吾如此痛心吧。’龙宿缓步上前,内心沉重的剑子连龙宿来到身后都没有察觉到,直到龙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才惊讶地回头。
“龙宿?”剑子一脸的诧异。
“素还真说汝身受重伤,吾与佛剑都放心不下你,所以吾就……”龙宿话说了一半突然发现眼前的剑子根本毫发未伤,一身雪白的道袍未曾染上一点血色。
“不妙,我们中计了。”显然剑子也意识到了这点,两人脸上掠过一丝担忧,双双化光往不解岩赶去。回到满目狼藉的不解岩,佛剑与素还真早就不见了踪影,四处只余下十几具蒙面人的尸体,七横八竖地躺了一地。空中的血腥味早已散去,显然这批人是在龙宿离开没多久就来了,剑子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尸体身上的伤口,心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了然了七八分。
“有劳好友驻守不解岩,吾……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剑子缓缓开口,脸却是朝向空无一人的巨石,紧握的双手、干涩的声音。
一旁的龙宿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只能不语。江湖之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一点,龙宿比任何人都清楚。

转眼又是一天将尽,寒风中一封文书飞来,摊开纸看了一眼后龙宿立刻化光急行。
断崖边,一白一紫的人影面对面地伫立着,寒风卷过,衣带飘扬。
儒门龙首,佛门高僧,各自长剑在手,杀意无可遏制的佛剑举剑便攻,手中佛牒虽失圣芒,神兵威力犹存,每一击都有着无穷的破坏力。龙宿邪之刀在手,犹如游龙一般左右闪避,伺机而动,倒也不落下风。双方你来我往数十回合后,邪兵卫之力突然暴窜而出,佛剑单脚点地,剑锋直指龙宿,随着一声沉喝,剑气伴随着红莲之火袭向龙宿,心知杀招将至的紫龙紧握手中利剑,心中思量着。
是退?是杀?
龙宿只犹疑了一瞬,便挺剑接招。一招吞日龙吟卷起一地的枯叶,剑气犹如紫色蛟龙低吼一声冲了过去。就在此时佛剑的剑式一变,竟是突然收招,始料不及的龙宿虽及时改变剑招的方向,但使出的全力一击仍重创佛剑。
“佛剑汝……”
呕红的佛剑气凝如山,一抬手,佛牒直直地插到龙宿的跟前。
“趁现在,快用佛牒取下吾的首级。”已在入魔边缘的佛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哈……这才是吾知道的佛剑。”龙宿提起地上的佛牒,缓缓向佛剑走去。
众生与剑子,汝……还是选择众生吗?
“不过吾拒绝。”龙宿将佛牒放回剑盒,扶起血流不止的佛剑,道:“这是剑子的问题,吾不会替他动手。”
“唉……”见时机已过,佛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上佛牒,独自离开。
黄土染血,折枝枯叶,冷月如霜,林间轻啸而过,断崖边,龙宿吟出那几句词——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佛剑,汝与剑子是否能等到那一天呢?”
长长逆天路,命中有玄机。

另一方面悬浮奇谷内,剑子仙迹与好友圣踪正在讨论佛剑身上邪兵卫之事。
“吾听说剑子你在公开亭以身家性命为佛剑作保?”圣踪如此问道。
“吾也是为形式所迫,如今看来恐怕只有如意法才能帮得了佛剑了。”心焦的剑子已失了平日里的潇洒
聪明如圣踪当然知道剑子话中的意思,立刻主动提出要闭关修炼如意法。
“只是吾现在闭关修炼恐怕需要一定的时间,只怕缓不济急。”圣踪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欲套出剑子接下来的计划。
“吾打算把佛剑暂时安置在在生涅槃内。”
“如此,也好。”圣踪一边点头一边心中暗骂剑子你这只老狐狸,说了等于白说。
“那吾先行一步,此事有劳好友多费心了。”
“好友见外了,佛剑分说也是为了众生遭劫,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吾这就去闭关修炼如意法,希望能够帮的上忙。倒是剑子你近来为佛剑之事四处奔走,真正辛苦了。”圣踪刻意的在“为佛剑”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意有所指。
“不苦不苦~再说此事尚需天帮,吾告辞了,好友请。”剑子摇了摇头,拂尘一甩一作揖便作光离去。

根据早先龙宿传来的消息,剑子匆匆的赶到不解岩,见佛剑正在巨石上打坐,心中大石顿时落下。
“佛剑。”剑子语中带笑,不想让佛剑看出自己的担忧。
憔悴不已的佛剑微微睁开眼,近日來受时时受到邪兵卫侵扰的佛剑经常会出现幻觉,努力的定了定神后确定眼前真是好友剑子,佛剑立刻起身相迎。
“你……是否愿意与吾前往在生涅槃?在那里你可专心对抗邪兵卫。”剑子询问道。在生涅槃本是为侠刀准备的赎罪之地,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处。
“好。”佛剑爽快地点头答应,随后两人一起来到了在生涅槃。
剑子仙迹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此地了,自佛剑去往三十年后的未来带来嗜血年纪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年。蜀道行、杜一苇、半分之间、邪影……还有诸多为了苦境和平牺牲的人们,这短短一年间,剑子仙迹实在失去太多了。久未有人打扫的再生涅槃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剑子见状忙一把拉住准备进入在生涅槃的佛剑,道:“好友且慢。”
佛剑好奇的回头看着剑子,只见剑子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拂干净底座上的雪,回头一笑:“好了。”
“多谢。”体会到剑子的体贴的佛剑不禁觉得心头一暖。
待佛剑在阵中坐定后,剑子仙迹催动真元,六道法锁降下团团围住佛剑,是监视,更是守护。
“好了,你就在此安心对抗邪兵卫吧,这六道法锁内混入了吾的真气,有任何变故,吾都可以立刻感到。”恋恋不舍的望了在生涅槃中的佛剑一眼,心中默念:佛剑、你可不能抛下剑子啊。
一旁的白梅开似雪,佛剑分说凝视着剑子留下的六道法锁,混杂着剑子的真气的六道法锁散发着温热,替佛剑挡去冬日里的寒冷。
体内的正邪之气又在冲突了,开始浑浑噩噩的神智是邪兵卫即将占据意识的前兆。
活佛牺牲性命所换来的胜利不能被这么毁于一旦。
下定决心的佛剑深深地吐纳,打算不惜以毕生修行为代价欲消灭体内的邪兵卫。气走周身的佛剑一身沉喝,头上舍利飞散,再次化身为修罗的佛剑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刚走不远的剑子立刻感觉到了在生涅槃内的变故,看着在生涅槃方向上空纠缠厮打的佛气与邪兵卫,剑子几欲转身赶回都被自己硬生生的拦住了。
“此时吾赶过去也无济于事,现在……也只有相信佛剑自身的修为了。”正因担心佛剑安危,剑子的脚步更快了,早一刻办妥一切,这一仗的胜算就能多一分。不顾刺骨的寒风刮的脸上生疼,剑子仙迹御剑急行。
佛剑头上飞出的舍利最终还是因为受到邪兵卫的牵引,除去一颗飞入瀚海渺无音讯之外,其他的一颗不落全部回到了佛剑的头上。舍身入修罗,散尽菩提之身却仍是功亏一篑,元功受损的佛剑一声叹息,肩膀一沉,意识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疏楼西风内,一位陌生的客人正在庭院中随意的欣赏着难得一见的雪景,一旁的穆仙凤看着眼前这位有着一张“勺子脸”的奇人不禁心头发噱。
“凤儿,你下去吧。”龙宿从偏房走出,瞄了一眼来人随即吩咐仙凤退下。
“地理司见过儒门龙首。”
龙宿微微皱眉,面前这个叫地理司的怪人,不但长了一张奇怪的脸,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干涩难闻,整个人散发着让人非常不舒服的诡异气息。
“汝找吾有何事?”虽然千万分的不想与这样的怪人说话,但是这名叫地理司的人既然能够找得到疏楼西风,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软脚虾,也许是黑暗之间的爪牙。
“吾想与你合作——杀了佛剑分说得到邪兵卫。”地理司不急不缓的开口,批在脸上的白发遮住了五官,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龙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前有九幽来找他商量对付剑子,今日又有地理司上门找他来杀佛剑取邪兵卫,他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难道看上去就是个背叛朋友的料么?
“哈、汝有何资本与吾合作?帮汝杀了佛剑与吾有何好处?”把当日对九幽的那番说辞再次丢了出来,龙宿微微一笑,倒要看看这个勺子脸准备了什么条件。
“紫金箫,白玉琴,宫灯月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地理司的声音毫无起伏,不带感情色彩说出的话却像巨石落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没了佛剑分说,你的愿望才能实现。”
“哈哈哈,这个筹码好。”龙宿摇扇大笑三声,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既然汝连诗号都看不明白,吾就免费为汝上一堂课好了。宫灯帏乃吾与剑子、佛剑三人相聚的地方,吾若帮汝除掉佛剑,才真正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心愿。”
地理司看着眼前摇扇笑得放肆的男人,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心中冒出。他已按照圣踪吩咐的把话说完,为何疏楼龙宿的反应却是与圣踪所预测完全不同?这样一来之前准备的一套说辞完全接不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地理司在思考之际,龙宿那轻柔的儒音又传来了。
“没其他筹码了吗?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龙宿手一挥,带起一阵劲风,是说:“再不走休怪我动手赶人了。”
“不曾想只过了短短一年,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已经变成了畏首畏尾的小虫,真不知去年那背叛中原成为嗜血者的那股狠劲去了哪里了?莫言歆为了你的叛龙之路而死,你绕了个圈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做回了正义的儒门龙首,吾真替莫言歆的付出感到不值啊!”地理司丢下这番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脸色发青的龙宿颓然坐下,捏着手中的茶杯,稍稍的一用力,整个茶杯应声而碎。听到声响的穆仙凤立刻匆匆赶来,只见主子紧握着拳头,双肩微微颤抖,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的碎片落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
“主人!”仙凤看着反常的主子一脸的焦急,方才离开的那个怪人究竟说了什么竟能引得主人如此生气?
龙宿起身,摸了摸仙凤的头,眼前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是他一手带大的,还有莫言歆,一言不发却总是细心的守护着自己的孩子,想起莫言歆的死,龙宿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凤儿……吾对不起你们啊。”龙宿只怪自己明白的太晚,即便能纵横得了天下又如何?在经历过四面楚歌,几乎是狼狈逃窜的龙宿终于明白自己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失而复得的友情让他学会了珍惜。刚才对地理司说的话是发自真心的,能过回从前那种三人喝茶闲聊的日子是龙宿现在最大的心愿,即使知道剑子心系之人乃是佛剑。
“主人……”细细地为主子擦拭衣裳的仙凤体贴一笑,“一切都是凤儿心甘情愿,相信莫言歆也一定是如此。”
好个心甘情愿,剑子汝对佛剑也一定是如此吧。——解开心结的龙宿顿觉神清气爽,覆上手边的白玉琴,轻轻一挑,终于在疏楼西风中响起了久违的琴声,不再压抑的乐声行云流水,时而清脆的如珠落玉盘,时而如细雪落地轻轻柔柔,真正的是——华丽无双。
引用

红利@2008-06-01 12:30

(七)
“邪兵卫吸纳化收的情况如何?”隔着透明的气障,剑子正在询问佛剑近况。经过几日的奔走一切已安排妥帖,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若是成功,佛剑就不用再受邪兵卫之苦,想到这里,剑子的心情好了些,眉间的川字也随之减淡。
“毫无进展。”佛剑无声的叹息。
剑子无能,但是眼下只有此法可行了,只是……又要让你受苦了。佛剑瘦削的脸颊与憔悴的面容印在剑子的眼中无一不让他心疼,更为自己的无能深深地自责。
“尚有一丝机会……”佛剑的视线与剑子相对。
只需一眼,双方就已心领神会。
“恩……那我们开始准备吧。”剑子笑着说道。
“准备开始。”佛剑嘴角微扬,饶有兴致的说着冷笑话。
“耶~是开始准备,我开始,你准备。”剑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这位好友每到这种关键时刻反而会一反常态地跟自己唱双簧,次数一多他不禁开始怀疑兴许他们三人之中佛剑才是那个满腹黑水的人呐。
只是剑子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方才还在微笑的佛剑突然眼神一变,眼底掠过的一抹鲜红色没能逃脱剑子的锐眼,入魔之佛周身所散发出的杀气无形的压迫着剑子。转眼一瞬,在生涅槃的六道法锁已散开,手执佛牒的佛剑脸上之余冷冷地杀意。
晚了一步的剑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佛剑,失声道:“佛剑……你?”
佛剑冷哼一声:“凭你是没法动得了吾的。”
“既然你已入魔道,那剑子也只有……”双眼紧盯眼前的人儿,敛去笑意的脸上是无奈与悲凉,总是温柔浅笑的眸子露出坚定的光芒,剑子仙迹背后的绝世名锋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决心,呼啸一声就出鞘了。
“世间一切罪业,斩无尽,唯有杀!”凤目怒开,誓斩尽世间罪业的佛剑分说正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完成自己的宏愿。
面对毫不留情的佛剑,剑子也只能以全副心神去迎战,两人在在生涅槃从清晨战至日暮依旧胜负难分。先天间的对决每一击都是开山拔河的破坏力,终于,在生涅槃不堪重负,开始崩塌了。佛剑剑气一横,扫过剑子扬起的发梢,一缕白发飘落。剑子拂尘一扫,一记天下无双加快了崩塌的速度,终于在生涅槃整个轰然倒塌,沙石尘土伴随着巨石纷纷落下,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咳咳。”脱出在生涅槃的剑子咳了几声,也顾不得将脸上身上的灰尘拂拭干净,就焦急的四处张望,四周一片空旷,抢先脱出的佛剑早已不见踪影。
“佛剑……唉……”再三环顾四周确信佛剑已不在此地后,剑子哀叹一声,独自离去。
不料没走几步就遇见了秦假仙众三人,倒是省去他不少功夫。秦假仙见剑子仙迹一副狼狈样,不禁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吾无妨,对了,秦假仙,要麻烦你件事情。”
“剑子请说,一切都包在我火龙神探秦厉害身上~”秦假仙不改搞笑本色,胸脯拍得砰砰响,引得一旁的两个小弟一阵偷笑,笑的下场当然就是一人头上多了两个包。
“帮我把佛剑已经入魔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还有,吾明天将与他在杀生道一决生死的消息也一并散播出去。”
“了解~~老小~走!”秦假仙见道者一脸严肃料想此事一定十万火急,立刻领着业途灵和荫尸人前往公开亭。
多谢。剑子目送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无声地道谢,脚步沉重的往豁然之境走去,背后已经塌成一片废墟的在生涅槃正在无声的哭泣。

就在剑子仙迹离开没多久,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在生涅槃的废墟边上,月明星稀的冬夜里,月光打在白衣人的身上,长长的影子落在废墟上,倍添凄凉。
只见白衣人在废墟中四处行走,低着头,正在寻找着什么。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时不时的传来石块翻动的声响。白衣人就这样在夜风与冷月的陪伴下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块底下看到了要找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之拾起收入怀中后,叹息着离开。

坐在豁然之境亭内的剑子仙迹今夜自是一夜无眠,本想着好好休息一夜养精蓄锐以应对明日即将到来的恶仗,躺下后却发现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是烦躁?是忧心?是惧怕明日一旦失败就会失去佛剑啊……
取出紫金箫放在嘴边,吹出的音律歪歪斜斜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如当下剑子的心绪,杂乱无章。明明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却依旧惧怕失败,此事正如当初自己所说,尚需天助,只是若老天爷不帮忙呢?
一拳砸在石桌上,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得处于安眠的鸟兽纷纷从梦中惊醒,四处逃散。手上传来的痛是要提醒自己不可乱了方寸,明日一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剑子对自己如是说。
可剑子仙迹还是来到了不解岩。
走进佛剑的居所,一股淡淡的檀香窜入鼻腔,闻了闻,跟佛剑身上的味道有八成相似。一阵狂风,身后刚被关上的门又被吹开,剑子站在门口看着佛剑百年来一直看着的风景,心中一动。
站在不解岩的制高点上剑子仙迹放眼望去,下面,竟开满了蔓珠沙华与曼陀罗华。冬天应是万物凋零的季节,此地的蔓珠沙华却开得繁盛的很。一红一白的两种花相互交映却又泾渭分明。蔓珠沙华一称彼岸花,有着“草莫见花莫见”的说法,即花开时不见叶,有叶时不见花。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正如佛经所载,此花也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
从未想过不解岩的背后还会有这样一道风景,虽说蔓珠沙华和曼陀罗华与佛教颇有渊源,但是佛剑竟然会在这里种下这无边无际的彼岸花,这……
红艳似火的蔓珠沙华与纯白似雪的曼陀罗华在随风飘摇,在剑子眼中交织出一片迷幻的色彩,明明是那么分明的两种颜色,却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心生好奇的剑子走入花丛中,随手抓起一朵蔓珠沙华却发现底下的花茎早已缠绕在了一起,高处看起来红白分明的蔓珠沙华与曼陀罗华其实早已纠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哈狗血,他娘的我当初是怎么想的OTL)

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微微冒头,第一缕阳光冲破黑夜拉开了双剑之争的序幕。古尘、佛牒,究竟谁才是明日的生存者?
佛剑分说泰然的在杀生道打坐,此地是他当年悟道之地,当年的佛剑分说在此决定杀生断罪,不由分说,并将此处改名为杀生道。百年之后再来此地,一样是杀生,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淡淡的邪气在杀生道内漂浮,无人知晓入魔之佛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剑子仙迹踏着晨曦而来,察觉到剑子到来的佛剑即刻运气,准备应战。
两两相望,总是笑得温柔的白发剑者这次没有露出笑容,只是黑色眼眸中的温柔印在佛剑眼里依旧让他的心漏跳一拍。手不觉得又握紧了一分,掌心中传来的温暖是最大的动力。
“明日……世上将不存剑子之名。”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佛剑摆出了攻击姿态。
“这就是你的旨意么……苍天呐!”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手中拂尘用力一扫,宣泄着心中心痛与无奈的一招向旁发出,震得杀生道地动山摇。
佛剑招随心动,古尘意随心动,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来来往往,交手已不下数百个回合。频频极招上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近身战,剑子古尘出鞘却不以气运剑,长剑在手一刺一挑,几下下来佛剑的一只衣袖已被古尘带出好几个大洞。招式一向大开大合的佛剑今日也一反常态,佛牒有如游龙一般四处游窜,进退之间身法毫无破绽,守,守的滴水不漏,攻,攻的小心翼翼。
突然邪兵卫之力暴窜而出,佛剑的攻势开始逐渐凌厉起来。剑子心中大喊不妙,这么下去恐怕还未把有心人揪出来,佛剑就要真正入魔了。内心焦急的剑子左闪右避,佛剑却是一招快过一招,左手拂尘刚刚挡去一击,接着马上更强的一招杀到,剑子只能边守边退,偶尔还击却因怕伤到佛剑而显得力不从心。攻守转换数次后,剑子已失了有利地形,被逼到悬崖边缘了。
此时一直躲在暗处观战的不忘尘寰见时机已到,即刻动手。突如其来两道掌气分别惜向剑子与佛剑,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佛剑身上的剑子一时不察,被不忘尘寰打的掉落悬崖。佛剑也身中一掌,背对不忘尘寰的他毫无防御的吃下这一掌,人几乎也要坠入前方的深渊。
“把邪兵卫之力给吾。”不忘尘寰再发一掌,所使的竟是如意法,佛剑受到掌力牵引被拉至不忘尘寰的身旁。不忘尘寰一手覆上佛剑的天灵盖,随着剧烈的头痛,佛剑体内的邪兵卫被全数吸出。当邪兵卫悉数脱离体内的时候,佛剑也几乎晕厥了过去,全身无力的佛剑依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勉强的支撑着,不为其他,只为掉落悬崖生死不明的剑子。
“补你一掌,送你归西。”不忘尘寰即已取得邪兵卫,自是不会留下佛剑之命。已有邪兵卫加身的不忘尘寰一掌拍向佛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气伴随着“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的诗号解了佛剑的危机。下一刻,剑子仙迹亦飞上悬崖,手握古尘,笑得潇洒。
“是你冒充佛剑行凶。”古尘直指不忘尘寰。
“现在知道也太迟了,负伤力竭的你能乃得了吾何?”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不忘尘寰笑得自信,但是下一秒他的自信就被无情的打破了。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身后传来雄厚的声音,佛劍分說緩緩起身,手中佛牒再现圣芒。
“吾与佛剑合演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赌一赌你是否会上钩。”剑子一声冷笑,手中古尘不知何时已一化为二,大有要不忘尘寰就地伏诛的意思。
不忘尘寰知道自己中计了,连忙双掌齐出,自己则借借机退出战圈。剑子先是一剑挥出替佛剑挡住不忘尘寰的攻击,在接下第二掌后剑子被逼退了好几步,心中暗暗为对方深厚的内力感到吃惊。
“佛剑,你无恙否?”见佛剑连站立都十分艰难,剑子再也无暇去想不忘尘寰的事情,急忙赶过去扶住虚弱的佛剑。
“吾无妨……”明明是连说话都吃力,佛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仿佛在说好友不用担心。靠在剑子肩头的佛剑终于知道再也不用硬撑,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的结果就是佛剑立刻陷入了昏迷。
“这阵子……真正让你受苦了。”剑子为佛剑理了一理垂在两边的头发,正准备抱他回豁然之境的时候视线停在了佛剑依旧紧握的左手上。方才在打斗过程中剑子就察觉到佛剑一直紧攥着左手,一直未曾松开,似乎是将什么重要物品握在了手中。剑子轻轻的掰开了佛剑的左手,印入眼帘的是——一缕白色的断发。佛剑掌心中还留着体温的这缕发丝,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触感,不正是自己的头发吗?
“这么说……你在吾离开后又回到了在生涅槃中?”剑子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在一片废墟中借着昏暗的月光拨开乱石细细寻觅的样子。
“吾……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好友的心中除了天下苍生还留有剑子的一席之地呢?”一股暖流在剑子的心间滑过。 但是眼下佛剑的情况却不允许他感动太久,将手中的发收好塞进塞进佛剑的怀中后,剑子抱起佛剑准备带他去豁然之境养伤。
“剑子仙迹呀~~~~~~~~~~~”秦假仙的大嗓门哪怕远开几里也能听到,过了好一会,兄弟仨人才出现在剑子的视野里。
“佛剑分说怎样了?”业途灵关心的问道。
“邪兵卫之力已被人吸出,只是近日来肉体上的负荷太大,恐怕需要调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吾正打算带他回豁然之境疗养。你们如此匆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事情大条了!!”秦假仙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说道:“就在刚才,圣踪受到地理司与邓王爷的围攻,中了一掌后被打成金人了。我们刚把他的金人送回琉璃仙境,素还真他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拜托我们来找你过去共商如何解开圣踪所中的金银双绝掌。”
方才心情还一片轻松的剑子仙迹闻言后眉间立刻又出现了三道深沟,沉默半饷后,剑子将怀中的佛剑交给秦假仙道:“劳烦你们将佛剑护送到疏楼西风交给龙宿,如果他拒绝的话就送往云尘盦交给素续缘照顾。”往佛剑体内灌入些许真气后,剑子即刻动身前往琉璃仙境。
风雪无情,剑子仙迹一路走一路责怪自己的疏忽,这么冷的天气,只靠自己那点点真气又怎能为佛剑抵御寒冷呢?去疏楼西风的路那么长,可不要着凉才好啊。
却不知,揣在他怀中他的那一缕发丝,胜过冬日里最暖的阳光。


我果然不善言情……
之前大断大断的武戏都很快就码完了,最后那十行字卡了我整整两天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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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利@2008-06-08 23:17

(八)
连续阴霾了几日后,太阳终于又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普照大地。
觉得眼前似乎有些亮堂堂的,佛剑分说的双眼睁开一条缝,刺眼的阳光立刻像洪水一般涌进来。持续昏迷数日的佛剑被这强光一照,立刻侧过头,却在自己的枕边看到了一个包的妥妥贴贴的锦囊,锦囊的收口处,有几丝白发冒了出来。
“这是……”佛剑打开锦囊看到当日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剑子的发被整齐的收纳在其中,脸上不禁飘起两朵绯云。手上剑子的发丝经过几个时辰阳光的照耀,散发着温热,一如那个白发道者温润的笑容,体贴的照顾,在如今晚冬的季节里,让佛剑倍感温馨。
忽闻高山流水般的琴声传来,佛剑知道是龙宿又在抚琴了。昏迷期间隐隐约约出现在梦境中的琴声想必也是他的吧,佛剑微微侧了侧身,将剑子的发重新装入锦囊中,放于一侧,闻着沁人心脾的檀香,在琴声中佛剑的眼前又归于一片黑暗,随后他又沉沉地睡去。

一转眼,满眼的银色不知何时已被风带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甘甜的味道。疏楼西风的小亭中,佛剑分说正在沏茶。
只见他在茶筒中轻轻捏出几撮茶叶,放进洗得透亮的茶具中,注开水,紧紧地盖上,置于桌上。片刻后,又突然把跑开的茶水倒掉。再次往茶壶里住上水,又紧紧盖上,又过了片刻,这才将壶中之茶一一倒入精致的茶杯中。
龙宿端起茶杯细细品之,有山雨之清香,有甘泉之涼味,有明月之奇色。
立于一旁的穆仙凤对此举甚为不解,于是好奇地询问。
“师尊教导头汤味浊,二汤味清,应取清者饮之。”佛剑缓缓的答道。
好学的穆仙凤又趁机问了不少佛法方面的问题,佛剑在疏楼西风疗伤期间只要一有机会,穆仙凤就会向佛剑求教一些佛门的问题。有一次龙宿吩咐仙凤送药给佛剑,没想到仙凤进去了快三个时辰都未出来,只能亲自过去探察情况,只见房内佛剑正在向仙凤解说佛法,虽谈不上高谈阔论,不过以佛剑的脾气而言,也可以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了。
吾的凤儿果真是善解人意讨人喜欢。坐于一旁悠闲地喝茶的龙宿看着徒儿和佛剑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不禁调侃道:“既然凤儿那么想学习佛法,吾看不如跟汝回不解岩住一阵吧。”
穆仙凤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先有剑子仙迹,今儿个又是佛剑分说,她那主子还真是坏心眼的很,明知道佛剑分说乃出家人,还开这种玩笑。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开玩笑正是感情好的象征。经过这阵子的相处,穆仙凤看得出主人与佛剑大师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不少。
“恩。吾的功体已痊愈的差不多了,也是该告辞了。”
佛剑的回答让龙宿师徒二人当场愣住,能把龙宿那句话的意思曲解为逐客令,佛剑分说不愧是天下无双。
正当两人用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互看的时候,空中掉出一封信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龙宿跟前。龙宿不遑不急的打开,刚扫到剑子二字,就立刻将信塞到了佛剑的手中。
佛剑有些奇怪的看了龙宿一眼,再低头看信上内容,信上内容大致可以用剑子重伤,现在在岘匿迷谷中疗伤云云。信的末了并无落款,但有微微透着莲香的信还是出卖了主人的身份。
“剑子受了重伤。”佛剑皱眉,世上能伤得了剑子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重伤?这……
“汝要离开了?”疏楼龙宿明知故问。
“你不与吾一起去?”佛剑分说难得提问。
“当然不。”龙宿悠然自得的摇着团扇,笑的轻松:“吾已决定不再插手江湖之事。”
“恩。”佛剑心中虽仍有疑问,但不想深究。
善解人意的穆仙凤已从厨房端出刚煎好的药,道:“喝完这碗,您的伤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佛剑仰头把药汤一饮而尽,道:“多谢。”
“大师还请一路小心,您的功体刚恢复,尽量少动真元,会伤身。”冰雪聪明的穆仙凤自然知道佛剑这一声谢即是道别,忙不迭的叮嘱佛剑要多注意。
“恩。”佛剑对龙宿微微一颔首,离开。
佛剑之劫刚刚解开,剑子又受了重伤,独自一人退隐江湖的龙宿不禁为两位好友捏把汗。江湖凶险谁都知道,只是一入江湖归无期,有多少人能从江湖中平安的抽身而退呢?
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这是一个雨日。
雷声大,雨点更大。剑子仙迹坐在宫灯帏中,若有似无的饮着茶,龙宿在一旁一如既往的高谈阔论,剑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应着。
此时此刻,剑子仙迹的全副心思都系在了迟迟未到的佛剑分说的身上。他透过浓密的雨幕张望着,张望着……
本来今日是三人约好相聚的日子,近日江湖中灾祸四起,燐菌肆虐,中原支柱素还真也同时陷入两面为难的境地,剑子的本意也是想趁此同两位好友商量一下对策。
先日里去到不解岩打算约佛剑一起前往宫灯帏小聚的剑子只在小屋内见到一张字条——『吾去深渊佛境几日。』,劍子盯著紙上的『深渊佛境』怔怔的看了很久,曾听闻佛剑提起深渊佛境之主深渊佛者,鲜少露出笑容的佛剑在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罕有的微笑。同时剑子也留意到纸上的字写的十分潦草,透过佛剑的字,剑子感觉到佛剑那时的心境一定十分的不平静。自认识佛剑以来,剑子对佛剑的定力一直敬佩有佳,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心绪浮动至此?他们三人之中,只有佛剑一人时常在江湖走动,此去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剑子的心间弥漫开来。
“剑子、剑子!”龙宿见剑子迟迟不应他,不禁有些气恼,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嗓门。
“啊……抱歉,我们刚说道哪里了?”剑子抬头,对上的是龙宿揾怒的目光。剑子对着龙宿抱歉的笑笑,视线又回到了通往宫灯帏的小路上。
龙宿见剑子如此心不在焉,也不再说话,坐于一旁默默地饮茶。一时间,整个世界只余下雨滴沿着亭顶滴落地上的声音。
渐渐雨势减弱的时候,剑子仙迹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
是佛剑。——直到此时,剑子一直鼓搗的心才安定了些。
只见佛剑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在风雨中也不撑伞,不过反正可以依靠元功挡住雨雪,所以不带伞倒也无妨。待佛剑再走近了些,剑子已看到从天落下的细雨打在佛剑身上溅起的小水珠,一路走来任凭风吹雨打的佛剑,脸上身上早已被淋了个透。
眼中佛者的表情比往日更添严肃,意识到佛剑说有些反常的剑子仙迹立刻抓起一旁的伞迎了上去。
“抱歉,吾来迟了。”佛剑怔怔地看着剑子,道。
“无妨。”剑子走到佛剑身边将伞遮过佛剑头顶,责怪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要遮一下。”
“吾……忘了。”佛剑的表情看起来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被雨水淋透。
剑子无言地用衣袖将佛剑脸上的雨水拭去,又抬起手,擦过佛剑的脸颊,最终落在散乱在佛剑肩上的发上,将它们一一理好。
“我送你回不解岩吧。”虽不知佛剑此去究竟做了什么,看着佛剑疲倦的样子,剑子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暂且压下,先让佛剑好好休息。
“恩。”身心俱疲的佛剑点了点头,两人向龙宿告辞后一起冒雨离开。
回到不解岩的时候天色已暮,此时雨已经停了,夏天的暴雨就像龙卷风过境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
刚换下湿透了的僧衣的佛剑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床沿旁,剑子将泡好的热茶递给佛剑的时候两人的手碰了一下,感觉到佛剑的体温有点高的剑子摸了摸佛剑的额头,确定无碍后叮嘱道:“今日你就好好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虽然心知佛剑此行一定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但是佛剑不说,剑子也不好多问,轻叹一声,剑子便退了出去,准备离开。刚没走几步,却突然想起把伞忘在佛剑那里了。转身走回去刚准备敲门,就听见门内传来人体重重的靠在墙上发出的声音。
佛剑。剑子在门外紧贴着门板,几欲推门,都犹豫了。直到剑子听到门内又传来重重的叹气声,终于忍不住出声:“佛剑。”
门内传来闷闷的声音:“是剑子?何事?”佛剑的声音有些惊讶。
听出佛剑语气中的压抑的剑子沉默了良久。
佛剑一定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剑子考虑再三后道:“无事。你好好休息。”
正欲转身离开的瞬间,一些画面突然在眼前一闪而过。
无力的靠着墙根的佛剑、紧握双手拼命的压抑着痛苦的佛剑、沉浸在悲伤之中无力挣扎的佛剑。——剑子仙迹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种名为心痛的感觉正从中源源不断的冒出。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想去关心门里的人,哪怕他并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好友,剑子打扰了。”剑子定了定神,一下子推门而入。
门内靠在墙边低垂着眸子的佛者一脸惊讶的望着来人,没了言语。
剑子仙迹原以为他会看到佛者悲恸的面容,不曾想此时此刻佛者已经悲伤的没了表情,有些涣散的金眸聚焦在他的脸上,定了一定,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剑子知道佛剑习惯凡事独自承担,两人虽是几百年的好友,但佛剑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哪怕是深入没山这般危险的事情,他和龙宿也是在佛剑去了许久之后才从他人的口中得知,回来后对在没山中遇到的种种劫难也只字不提,只是轻描淡写的用『无妨』二字带过。好友龙宿曾经对佛剑如此评价——沉闷木讷。但就是这样一个沉闷木讷的佛剑分说,一个不懂情的佛剑分说,却会为闭关的好友护法整整一个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替蜀道行挡去追兵,给予他们父女最后单独相处的时间;会对被当作祸水被处死的女子说出『吾来爱她』这样的话来。
佛者无情。因为要超脱尘世,勘破红尘。
佛者亦是最有情的。否则又怎能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正因为太爱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他才会心甘情愿舍身如来,无间轮回。
只是世人总会忘记身负救世之责的佛者其实也是普通人,也会笑、会受伤,也会有脆弱无助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剑子心中的天枰已开始倾向佛剑。每当佛剑只身犯险的时候,每当佛剑无奈的斩断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时候,每当佛剑无奈的叹息的时候,他的心就会疼痛起来。渐渐的他开始明白,让他心痛的不仅仅是天下苍生,还有那为了天下苍生奔波受难的慈悲佛者。
『既然佛剑为了天下不惜一切,吾就为了佛剑不惜一切。』——白发道者怀揣着这样的情感,一步步走近靠在墙头的佛者。昏暗的夕阳下,佛剑身上的力气像是都被抽光一般,就这么靠在墙上,仿佛失了这个依靠他就会摇摇欲坠。
“佛剑,你又受苦了。”剑子慢步向前,轻轻的将佛剑拥住。隔着薄薄的单衣,剑子明显的感觉到怀中的佛剑似乎一下子整个身体紧绷了起来,虽然与佛剑面对面,剑子却没敢注视佛剑的眼睛,深怕一个对视便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泄露出来。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这个看似拥抱又不似拥抱的姿势好一会,在此期间剑子已经打了好几份的腹稿,几欲开口说话,怎奈有些暧昧的气氛再配上那有些暧昧的话语,怎么看也有些诉情的成分在,于是斟酌了半天。
“逆天路,剑子相伴。”
无间道,剑子随行。——只是这后半句最终没有吐露出来。
剑子的话音刚落,就明显感到怀中之人不在那么的僵硬了,紧接着剑子感觉到自己的背上覆上了一双大手,与佛剑之间的距离也在慢慢的被拉近,最后靠在剑子肩头的佛剑那闷闷的声音传来:“多谢。”
至此,这个拥抱终于完满。
那一夜,剑子仙迹未曾回到豁然之境,而是留在了不解岩。佛剑正在休息,剑子坐于一旁。见佛剑虽然紧闭着双眼,却毫无睡着的意思,误以为佛剑是因为不习惯房内有人的他决定出去走走。
“深渊佛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佛剑突然这么说道。
剑子的脚步也随佛者声音响起而停下,一言不发的坐回床沿侧耳聆听着。万籁俱寂的夜里,只余佛剑低沉的声音在房内回荡……

……梦?
从过往记忆中苏醒的剑子仙迹望着房顶,浓郁的药味弥漫在房间中,沁入鼻腔顿让他觉清醒不少。回忆起方才梦中的情景,剑子不禁苦笑。
『既然佛剑为了天下不惜一切,吾就为了佛剑不惜一切。』——当年在心中默默许下的承诺最终没能完成,只怪那时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人生在世漂浮不定,有太多的牵挂,要只为某个人不惜一切,难矣。
“只是,剑子之心不会改变。”多年前的那一个拥抱时说出的诺言,他剑子仙迹永不食言。
左胸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剧痛逐渐抽离了剑子的意识,恍惚中他仿佛听到门外有个稚气的孩童的声音在说话。
“少艾~你那个病人又把药吐掉了。”
病人?说的是自己吗?
下一秒,剑子仙迹的意识就坠入混沌中。




_______________我是抱怨的分割線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唉,我發現我真的不善言情,寫的很渣也很狗血= =b
就拿那在門內門外的對話那個場景來說,我想的時候覺得不錯,但是寫出來就特別特別寒,改了又改還是不行……于是还是先这样吧,反正全部写完也要大改的= =(我是不负责任的作者T T)

顺便,哎,终于有点实质性的进展了(还是在回忆中,这是什么跟什么嘛T T),说实话他们两人我至今都很迷茫应该谁比较主动些,剑子虽然是那种话很多脸皮很厚的角色,但是某些方面我倒是觉得意外的脸皮薄,佛剑虽然话少,但是应该是行动派吧,只是身份不允许他太过主动……= =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大家一人一半,嘛,在我心中感情这回事本来也就是应该双方面的,所以那个拥抱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功德圆满(是说大概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镜头了OTL)

啰嗦完毕= =|
引用

本章全部言情,很渣很狗血。。。

红利@2008-06-13 12:27

(九)
“打扰了。”岘匿迷谷中,佛剑分说刚从烟雾蒙蒙的黄石阵中脱出,就撞见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正好奇的望着自己。
“少艾~~有客人~~”孩童看了一眼佛剑后就向内跑去,佛剑只能快步跟上。没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小凉亭,亭中正有一人斜靠在桌边假寐,而那长着猫耳的孩童正立于一旁揪他的长眉毛。
——此人想必便是岘匿迷谷的主人了吧。佛剑分说向前一步,道:“吾是剑子仙迹的好友——”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的稚气话语打断。
“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剑子常常提起的自恋无双的疏楼龙宿吧~”
“不,吾是……”佛剑一脸尴尬。
“笨猫!”在一旁躺着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抄起手上的烟斗往猫耳少年头上就是一记。
“好痛~~~少艾你又打人!”少年摸着脑袋,叫道。
“你看看人家一身袈裟,头顶舍利,这样都会认错人,不敲你敲谁?”教训完小孩子后,此人转脸向佛剑微微一笑,道:“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家教无方,让大师见笑了。”脸上却是毫无半点道歉的意思。
“哦~~原来你就是剑子在昏迷中常常叫的那个佛剑啊~~”名为阿九的少年立刻一脸笑容打量着佛剑,大大的眼睛中绽放着异彩。
今天第二次说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佛剑分说闻言顿时脸色由白转红。干咳一声后,佛剑又向前一步,道:“佛剑分说冒昧了。”
“哎呀呀~大师多礼了。药师慕少艾,这是我那不肖的养子——阿九。”两条又白又长的眉毛微微一挑,转而对阿九说道:“还不快去泡茶?”
阿九瞪了一眼慕少艾,就准备去泡茶,却被无心品茶的佛剑阻拦了。
“不用。请问药师,剑子他现在怎样了?”
“他被我捡到时就只剩一口气了,经我医治,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十分虚弱,尚不能下床走动。”
“那……吾可否入内一探?”佛剑心知重伤之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但听到剑子情况如此严重,不禁强烈的希望能够亲自见他一面。
“当然~~剑子天天做梦都在叫你的名字,能看到你他会好的更快的~~”
药师还未说话,稚气的童声已替他做下回答,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起佛剑的衣袖拽他往里走去。
目送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去,慕少艾闲散的双脚往凳上一翘,斜靠在桌上开始继续打瞌睡,嘴角却是多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剑子啊剑子,你该好好谢谢我家的阿九啊。

佛剑跟着一路蹦蹦跳跳的阿九来到了岘匿迷谷的后方,不远处一座小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阿九的脚步开始变慢变轻,佛剑知道,剑子就内中静养。
随着阿九的脚步,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口,推开门,阿九见剑子未醒来就轻声对佛剑说了句“我先走啦~”,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佛剑慢慢走向前,轻轻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的剑子,他无声的叹息。起身弯腰把剑子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拎起,往上提了提,再一处处的将之掖好,弄完后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到剑子轻轻喊了一声“佛剑……”,然后侧了侧身就没了动静。
看着刚摆平的被褥又被弄得零零散散,佛剑只能再次劳动双手,末了又俯身把散落在剑子脸上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却不料自己的头发顺着身体垂下,落到了剑子的脸上,熟睡中的剑子也因此被弄醒了。佛剑只见剑子的眼皮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起身,下一刻已演变为四目相对的尴尬情形。
“佛剑……”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剑子仙迹的双眼有些朦胧。
“剑子,你……”佛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让剑子的下一个举动冻结在嘴里了。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剑子一把揽过佛剑,这让原本就近在咫尺的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自上次杀生道一别至此已过了两个多月,忙前忙后的剑子虽千方百计的想空出时间去看望佛剑,但一直未能成行。哪怕是在重伤期间,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心心念念的还是佛剑,未曾想到今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日思夜想之人安然的出现在眼前,一不小心就失了分寸。好在佛剑似乎并不在意剑子的越规举动,只是柔声的答了一句:“吾的伤势已痊愈,倒是你……”
“吾无妨。抱歉,能不能扶我起来。”
剑子那一句『吾无妨』的口气学佛剑学得有十成像,佛剑见剑子还有心情说笑,顿时也放心不少。
“是何人能伤你如此之重?”考虑再三,佛剑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提出。
“……”靠在床头的剑子仙迹沉默了。
佛剑从剑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表情,他一定曾经见过这种表情。他只是在记忆中随意的搜索一下就立刻有了答案,的确这种表情是他佛剑分说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了,紫龙真相破的时候,得知龙宿自甘堕落成为嗜血者的时候,还有独自一人看着紫金箫出神的时候,剑子仙迹的脸上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皱眉,双眼微微闭起,并没有太多的愁苦,也没有太多的悲痛,但是就是这样表情,印在佛剑的眼里就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佛剑分说知道,他想为眼前这个白发道者承担起一切痛苦。
“对了,佛剑,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沉默过后剑子又用一脸微笑掩饰心中的情绪。
“去琉璃仙境找素贤人了解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吾与素还真决定近期先按兵不动。”剑子说道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不如,你就留在此处陪吾吧。”
“也好。”佛剑侧头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之后,房內又重归于沉默。剑子很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却又找不到话题,正当剑子苦苦思索话题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一双大大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往里张望。
剑子和佛剑看见阿九一副做贼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别看了,进来吧。”剑子笑着说道。
这时阿九才摇着猫尾,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把手上的药碗往佛剑手上一塞,然后学着慕少艾的口气说道:“谁允许你坐起来的?病人就该好好的休息,不要浪费我那些珍贵的药材~”
“是、是。”剑子乖乖的躺下,道:“阿九神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样还差不多~”阿九笑眯眯的说道,之后转头对佛剑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药要一口不剩的喂完,这些草药都是阿九我辛苦种出来的,不许他吐掉。”说罢,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哈,真是好强势的小神医。”剑子仙迹见阿九已走远,便挣扎着起来准备喝药。
“你躺着,吾喂你。”佛剑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端起药碗,坐到床头边。
“这……那就有劳了。”剑子虽然很想自己动手,但无奈重伤之身根本动弹不得。
“无妨。”佛剑拿起里侧的靠枕将它放在剑子的颈下,然后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勺药汤,亲口尝了一下,确定不烫后才将之送进剑子的嘴里。
半躺着喝药的剑子偶尔会咳几声,咳的厉害的时候口中的汤药便会从嘴角溢出,这个时候佛剑会让剑子靠在自己的肩头,一边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用自己的衣袖仔细的为他擦拭干净。就这样喝喝停停,直到碗底见空整整花了大半个时辰。
“吾把药碗端出去,你睡吧。”佛剑满意的看着剑子把最后一口药咽下,扶他躺下后,这样说道。
“恩。”也许药的关系,剑子觉得眼皮开始重了起来,佛剑还未踏出房门,他就已经睡着了。
门外久候多时的慕少艾看到空空如也的药碗,笑得如这三月的春光一般灿烂,“呼呼,药师我的那些宝贝草药终于不用再被浪费了。”
“药师,佛剑有一事相问。”
“大师请说。”慕少艾边走边道。
“剑子的伤……”佛剑实在想不出有何人可以伤的剑子如此之重,其中必定有玄机,既然剑子不肯相告,佛剑也只能向慕少艾求教了。
“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掌打落琉璃仙境,要不是正好遇到药师我,你们三教顶峰的传说就要缺一角了。”
如今能让剑子毫无防备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了,佛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剑子那一掌是拜何人所赐,当然也想到了白发道者那悲痛的表情究竟因何而来了。
边走边说的两人已离小亭越来越近,不远处阿九正兴高采烈的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此人一身异域服饰,一双桀骜不羁的眸子炯炯有神。
“那是我的损友朱痕染迹,别名壁有瑕。”慕少艾如此介绍道。
两人走到凉亭内,就看到阿九在绘声绘色的跟朱痕描绘佛剑如何如何,一口一个大美人说的佛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一旁的朱痕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两人,只是他也不阻止,饶有趣味的听着阿九的介绍,末了给了句评价:“不愧是慕少艾交出来的,知好色则慕少艾这句话用在你身上真是一点没错。”慕少艾三个字,说的字字重音。
“啪”的一声,阿九的头上又挨了一下,慕少艾对着阿九说道:“你看看你又害我被朱姑娘数落家教无方。”当然,这话明显是对朱痕说的。
“慕姑娘你又虐待儿童。”朱痕毫不客气的还嘴。
“哎呀呀~药师我……”
朱痕与慕少艾两人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在佛剑和阿九面前这样一句姑娘来一句姑娘去,一旁的阿九估计是早已习惯他们那奇特的斗嘴方式,十分镇定的对佛剑说“他们一时半会还争不完,你就跟阿九一起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吧。”,说罢拉起佛剑的衣袖就走,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是引起这场口舌之争的始作俑者。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剑子的身体在慕少艾的精心调养与佛剑的悉心照顾下开始渐渐好了起来,今天已经能够在佛剑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
“真是躺了太久了,路都快要不会走了。”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沐浴春风的剑子笑着对佛剑如此说道。
佛剑不语,其实就算剑子不说他也知道其实是他自己要求少艾对他下重药,如此才有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做的后果佛剑非常清楚,相信剑子比他更清楚。他不会阻止剑子,一如剑子不会阻止他那样,好好的照顾剑子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
“好友莫为我担心,吾的身体吾最清楚。”剑子当然知道此事瞒不过佛剑,只能让他放宽心。
“最清楚还不进去好好躺着去。”与朱痕并肩走来的慕少艾斥责道。
“吾……”无妨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剑子仙迹就觉得一阵晕眩。佛剑打横抱起剑子就往房内走去,被抱着的剑子还想说什么,被佛剑那严厉的眼神逼得把要说的话全数咽进了肚子里。其实剑子心里也知道,佛剑是在责备他硬撑。
刚扶剑子躺下不久,慕少艾便推门而入,拉起佛剑道:“我们去喝茶,让他一个人安静的休息吧。”
佛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剑子,迟疑了一下后,答道:“好。”
凉亭中桌上早已摆好了两杯凉茶,方才还看到的朱痕此时却没了踪影,佛剑有些疑惑的坐下,喝着茶。
“说实话我现在进行的治疗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虽然能使他在短时间之内暂时复原,但势必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有生命危险。”慕少艾一脸严肃的如此说道。
“吾知道。”佛剑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佛剑,你可曾想过与剑子一起退隐江湖?”慕少艾一早就看出佛剑与剑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只要身在这纷乱的江湖中一日,在一起就是奢望。
“佛剑之路,不由分说。”佛剑明白慕少艾话里的意思,只是佛剑分说这一生注定要为苍生奔波,不可能退,也不能退,否则就是辜负了背上的佛牒,更辜负了为天下苍生牺牲的师兄、小活佛,还有其他死在佛剑这条逆天之路上的生命。
慕少艾听到佛剑的回答后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他还能指望得到什么其他的回答呢,虽然他对佛剑的了解不及剑子的十分之一, 但如果他真能放下众生退隐,那他也就不是佛剑分说了。
佛剑之路,不由分说。——这、才是佛剑分说啊……

另一边,剑子的房内也进行着相同的谈话。
“退隐?哈,吾也想,只是……身上所负的好友遗托太多,退不得。至于佛剑,就更不可能退了。”剑子仙迹直视着朱痕的双眼继续道:“话说,药师又如何呢?他虽说是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是在琉璃仙境这种是非之地崖下过隐居生活,这实在不是个什么好选择啊。一不小心,崖上的火就会烧下来了。”
朱痕当然明白剑子的意思,轻描淡写的答道:“因为慕阿呆还尚有一心病未医好。”
“哈,世上还有药师慕少艾医不好的病吗?”剑子笑道。
“再好的医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何况这心病还是他自己的。”朱痕说着抬眼望向窗外,道:“近日江湖传闻魔界即将复活,说不定是他入世的好时机。”
剑子无言的看着朱痕,心中暗暗叹息。朱痕一定不会阻止药师,就好像自己与佛剑一样,既然有些事情必须要做,那就只能与对方一起承担。

月下树荫中,两个人影正在交头接耳。
“是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慕少艾口吐白烟,一双桃花眼也失了平日里的迷人神采。
“是君无聊又糊涂,不在江湖,偏问江湖。”朱痕接口道。
如今崖上又是魔界风又是金银雨,连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百年的医流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知道那个不爱管闲事却很爱找麻烦的慕阿呆又要惹是生非了。
“哎……”慕少艾轻叹一声,再不装潇洒。
“你早知结果如此,又何必叹息。”站在他身旁的朱痕接着又道:“话说慕姑娘你何时变得如此好心,开始关心别人来了?”。朱痕见慕少艾拉长着一张脸,忍不住调侃道。
“哎呀呀,药师我只是心疼佛剑分说这样的美人,不忍见他终日奔波日渐憔悴而已,而且还跟剑子仙迹这样的穷酸道士做好友,真是太辛苦了。”一提起佛剑,慕少艾又来了精神,刚才还像死鱼般的两眼立刻开始泛起桃花。
“哦?我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已经堕落到连和尚都不放过了。”朱痕双眉一挑,细长的眸子射出冷冷的光芒。
“哎呀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去看看是不是阿九做饭把醋坛子给打翻了。”慕少艾刚想借机逃开,却被朱痕两手一带,锁进了怀里。
“慕阿呆。”朱痕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又嘶哑。
“恩?”慕少艾的脸上微微发烫,声音也有些颤抖,想从朱痕怀中挣脱的动作只让他被朱痕抱得更紧。
其实朱痕染迹心里很清楚,怀中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被他的双手锁住,他从不干涉慕少艾的决定,百年前他化身成为任萍生混进医流的时候他没干涉,这次他也不会干涉。只是不知为何他这次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他这次放手了,怀里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但朱痕能做的一直只有抱住他,给他支持而已。
“记住你是药师,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救别人。”良久的沉默后,朱痕这样说道,虽然他不认为慕少艾会听进去。
“恩。”另外一个立刻一口答应,显然是根本没把朱痕的话听在耳里。
朱痕染迹认命的苦笑,看看他教出来的那个小的,也知道怀里这个老的除非是敲坏了脑子变成傻子,否则是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
“朱痕。”慕少艾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什么?”朱痕没好气的问道,求人不是他认识的慕少艾的风格。
“阿九他……”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朱痕的唇堵住了,长长的吻结束后耳边传来的是朱痕斩钉截铁的话语:“慕少艾,你一辈子也别指望我替你照顾那烦人的小鬼!”
大脑有些缺氧的慕少艾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朱痕扳了过来,这次,他再也没机会打岔了。
树荫下,两个人影正纠缠在一起。
引用

红利@2008-07-19 12:46

(九)
“打扰了。”岘匿迷谷中,佛剑分说刚从烟雾蒙蒙的黄石阵中脱出,就撞见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正好奇的望着自己。
“少艾~~有客人~~”孩童看了一眼佛剑后就向内跑去,佛剑只能快步跟上。没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小凉亭,亭中正有一人斜靠在桌边假寐,而那长着猫耳的孩童正立于一旁揪他的长眉毛。
——此人想必便是岘匿迷谷的主人了吧。佛剑分说向前一步,道:“吾是剑子仙迹的好友——”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的稚气话语打断。
“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剑子常常提起的自恋无双的疏楼龙宿吧~”
“不,吾是……”佛剑一脸尴尬。
“笨猫!”在一旁躺着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抄起手上的烟斗往猫耳少年头上就是一记。
“好痛~~~少艾你又打人!”少年摸着脑袋,叫道。
“你看看人家一身袈裟,头顶舍利,这样都会认错人,不敲你敲谁?”教训完小孩子后,此人转脸向佛剑微微一笑,道:“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家教无方,让大师见笑了。”脸上却是毫无半点道歉的意思。
“哦~~原来你就是剑子在昏迷中常常叫的那个佛剑啊~~”名为阿九的少年立刻一脸笑容打量着佛剑,大大的眼睛中绽放着异彩。
今天第二次说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佛剑分说闻言顿时脸色由白转红。干咳一声后,佛剑又向前一步,道:“佛剑分说冒昧了。”
“哎呀呀~大师多礼了。药师慕少艾,这是我那不肖的养子——阿九。”两条又白又长的眉毛微微一挑,转而对阿九说道:“还不快去泡茶?”
阿九瞪了一眼慕少艾,就准备去泡茶,却被无心品茶的佛剑阻拦了。
“不用。请问药师,剑子他现在怎样了?”
“他被我捡到时就只剩一口气了,经我医治,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十分虚弱,尚不能下床走动。”
“那……吾可否入内一探?”佛剑心知重伤之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但听到剑子情况如此严重,不禁强烈的希望能够亲自见他一面。
“当然~~剑子天天做梦都在叫你的名字,能看到你他会好的更快的~~”
药师还未说话,稚气的童声已替他做下回答,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起佛剑的衣袖拽他往里走去。
目送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去,慕少艾闲散的双脚往凳上一翘,斜靠在桌上开始继续打瞌睡,嘴角却是多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剑子啊剑子,你该好好谢谢我家的阿九啊。

佛剑跟着一路蹦蹦跳跳的阿九来到了岘匿迷谷的后方,不远处一座小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阿九的脚步开始变慢变轻,佛剑知道,剑子就内中静养。
随着阿九的脚步,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口,推开门,阿九见剑子未醒来就轻声对佛剑说了句“我先走啦~”,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佛剑慢慢走向前,轻轻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的剑子,他无声的叹息。起身弯腰把剑子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拎起,往上提了提,再一处处的将之掖好,弄完后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到剑子轻轻喊了一声“佛剑……”,然后侧了侧身就没了动静。
看着刚摆平的被褥又被弄得零零散散,佛剑只能再次劳动双手,末了又俯身把散落在剑子脸上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却不料自己的头发顺着身体垂下,落到了剑子的脸上,熟睡中的剑子也因此被弄醒了。佛剑只见剑子的眼皮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起身,下一刻已演变为四目相对的尴尬情形。
“佛剑……”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剑子仙迹的双眼有些朦胧。
“剑子,你……”佛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让剑子的下一个举动冻结在嘴里了。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剑子一把揽过佛剑,这让原本就近在咫尺的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自上次杀生道一别至此已过了两个多月,忙前忙后的剑子虽千方百计的想空出时间去看望佛剑,但一直未能成行。哪怕是在重伤期间,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心心念念的还是佛剑,未曾想到今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日思夜想之人安然的出现在眼前,一不小心就失了分寸。好在佛剑似乎并不在意剑子的越规举动,只是柔声的答了一句:“吾的伤势已痊愈,倒是你……”
“吾无妨。抱歉,能不能扶我起来。”
剑子那一句『吾无妨』的口气学佛剑学得有十成像,佛剑见剑子还有心情说笑,顿时也放心不少。
“是何人能伤你如此之重?”考虑再三,佛剑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提出。
“……”靠在床头的剑子仙迹沉默了。
佛剑从剑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表情,他一定曾经见过这种表情。他只是在记忆中随意的搜索一下就立刻有了答案,的确这种表情是他佛剑分说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了,紫龙真相破的时候,得知龙宿自甘堕落成为嗜血者的时候,还有独自一人看着紫金箫出神的时候,剑子仙迹的脸上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皱眉,双眼微微闭起,并没有太多的愁苦,也没有太多的悲痛,但是就是这样表情,印在佛剑的眼里就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佛剑分说知道,他想为眼前这个白发道者承担起一切痛苦。
“对了,佛剑,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沉默过后剑子又用一脸微笑掩饰心中的情绪。
“去琉璃仙境找素贤人了解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吾与素还真决定近期先按兵不动。”剑子说道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不如,你就留在此处陪吾吧。”
“也好。”佛剑侧头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之后,房內又重归于沉默。剑子很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却又找不到话题,正当剑子苦苦思索话题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一双大大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往里张望。
剑子和佛剑看见阿九一副做贼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别看了,进来吧。”剑子笑着说道。
这时阿九才摇着猫尾,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把手上的药碗往佛剑手上一塞,然后学着慕少艾的口气说道:“谁允许你坐起来的?病人就该好好的休息,不要浪费我那些珍贵的药材~”
“是、是。”剑子乖乖的躺下,道:“阿九神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样还差不多~”阿九笑眯眯的说道,之后转头对佛剑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药要一口不剩的喂完,这些草药都是阿九我辛苦种出来的,不许他吐掉。”说罢,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哈,真是好强势的小神医。”剑子仙迹见阿九已走远,便挣扎着起来准备喝药。
“你躺着,吾喂你。”佛剑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端起药碗,坐到床头边。
“这……那就有劳了。”剑子虽然很想自己动手,但无奈重伤之身根本动弹不得。
“无妨。”佛剑拿起里侧的靠枕将它放在剑子的颈下,然后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勺药汤,亲口尝了一下,确定不烫后才将之送进剑子的嘴里。
半躺着喝药的剑子偶尔会咳几声,咳的厉害的时候口中的汤药便会从嘴角溢出,这个时候佛剑会让剑子靠在自己的肩头,一边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用自己的衣袖仔细的为他擦拭干净。就这样喝喝停停,直到碗底见空整整花了大半个时辰。
“吾把药碗端出去,你睡吧。”佛剑满意的看着剑子把最后一口药咽下,扶他躺下后,这样说道。
“恩。”也许药的关系,剑子觉得眼皮开始重了起来,佛剑还未踏出房门,他就已经睡着了。
门外久候多时的慕少艾看到空空如也的药碗,笑得如这三月的春光一般灿烂,“呼呼,药师我的那些宝贝草药终于不用再被浪费了。”
“药师,佛剑有一事相问。”
“大师请说。”慕少艾边走边道。
“剑子的伤……”佛剑实在想不出有何人可以伤的剑子如此之重,其中必定有玄机,既然剑子不肯相告,佛剑也只能向慕少艾求教了。
“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掌打落琉璃仙境,要不是正好遇到药师我,你们三教顶峰的传说就要缺一角了。”
如今能让剑子毫无防备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了,佛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剑子那一掌是拜何人所赐,当然也想到了白发道者那悲痛的表情究竟因何而来了。
边走边说的两人已离小亭越来越近,不远处阿九正兴高采烈的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此人一身异域服饰,一双桀骜不羁的眸子炯炯有神。
“那是我的损友朱痕染迹,别名壁有瑕。”慕少艾如此介绍道。
两人走到凉亭内,就看到阿九在绘声绘色的跟朱痕描绘佛剑如何如何,一口一个大美人说的佛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一旁的朱痕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两人,只是他也不阻止,饶有趣味的听着阿九的介绍,末了给了句评价:“不愧是慕少艾交出来的,知好色则慕少艾这句话用在你身上真是一点没错。”慕少艾三个字,说的字字重音。
“啪”的一声,阿九的头上又挨了一下,慕少艾对着阿九说道:“你看看你又害我被朱姑娘数落家教无方。”当然,这话明显是对朱痕说的。
“慕姑娘你又虐待儿童。”朱痕毫不客气的还嘴。
“哎呀呀~药师我……”
朱痕与慕少艾两人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在佛剑和阿九面前这样一句姑娘来一句姑娘去,一旁的阿九估计是早已习惯他们那奇特的斗嘴方式,十分镇定的对佛剑说“他们一时半会还争不完,你就跟阿九一起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吧。”,说罢拉起佛剑的衣袖就走,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是这场口舌之争的始作俑者。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剑子的身体在慕少艾的精心调养与佛剑的悉心照顾下开始渐渐好了起来,今天已经能够在佛剑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
“真是躺了太久了,路都快要不会走了。”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沐浴春风的剑子笑着对佛剑如此说道。
佛剑不语,其实就算剑子不说他也知道其实是他自己要求少艾对他下重药,如此才有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做的后果佛剑非常清楚,相信剑子比他更清楚。他不会阻止剑子,一如剑子不会阻止他那样,好好的照顾剑子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
“好友莫为我担心,吾的身体吾最清楚。”剑子当然知道此事瞒不过佛剑,只能让他放宽心。
“最清楚还不进去好好躺着去。”与朱痕并肩走来的慕少艾斥责道。
“吾……”无妨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剑子仙迹就觉得一阵晕眩。佛剑打横抱起剑子就往房内走去,被抱着的剑子还想说什么,被佛剑那严厉的眼神逼得把要说的话全数咽进了肚子里。其实剑子心里也知道,佛剑是在责备他硬撑。
刚扶剑子躺下不久,慕少艾便推门而入,拉起佛剑道:“我们去喝茶,让他一个人安静的休息吧。”
佛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剑子,迟疑了一下后,答道:“好。”
凉亭中桌上早已摆好了两杯凉茶,方才还看到的朱痕此时却没了踪影,佛剑有些疑惑的坐下,喝着茶。
“说实话我现在进行的治疗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虽然能使他在短时间之内暂时复原,但势必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有生命危险。”慕少艾一脸严肃的如此说道。
“吾知道。”佛剑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佛剑,你可曾想过与剑子一起退隐江湖?”慕少艾一早就看出佛剑与剑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只要身在这纷乱的江湖中一日,在一起就是奢望。
“佛剑之路,不由分说。”佛剑明白慕少艾话里的意思,只是佛剑分说这一生注定要为苍生奔波,不可能退,也不能退,否则就是辜负了背上的佛牒,更辜负了为天下苍生牺牲的师兄、小活佛,还有其他死在佛剑这条逆天之路上的生命。
慕少艾听到佛剑的回答后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他还能指望得到什么其他的回答呢,虽然他对佛剑的了解不及剑子的十分之一, 但如果他真能放下众生退隐,那他也就不是佛剑分说了。
江湖之路,不由分说。——这、才是佛剑分说啊……

另一边,剑子的房内也进行着相同的谈话。
“退隐?哈,吾也想,只是……身上所负的好友遗托太多,退不得。至于佛剑,就更不可能退了。”剑子仙迹直视着朱痕的双眼继续道:“话说,药师又如何呢?他虽说是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是在琉璃仙境这种是非之地崖下过隐居生活,这实在不是个什么好选择啊。一不小心,崖上的火就会烧下来了。”
朱痕当然明白剑子的意思,轻描淡写的答道:“因为慕阿呆还尚有一心病未医好。”
“哈,世上还有药师慕少艾医不好的病吗?”剑子笑道。
“再好的医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何况这心病还是他自己的。”朱痕说着抬眼望向窗外,道:“近日江湖传闻魔界即将复活,说不定是他入世的好时机。”
剑子无言的看着朱痕,心中暗暗叹息。朱痕一定不会阻止药师,就好像自己与佛剑一样,既然有些事情必须要做,那就只能与对方一起承担。

月下树荫中,两个人影正在交头接耳。
“是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慕少艾口吐白烟,一双桃花眼也失了平日里的迷人神采。
“是君无聊又糊涂,不在江湖,偏问江湖。”朱痕接口道。
如今崖上又是魔界风又是金银雨,连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百年的医流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知道那个不爱管闲事却很爱找麻烦的慕阿呆又要惹是生非了。
“哎……”慕少艾轻叹一声,再不装潇洒。
“你早知结果如此,又何必叹息。”站在他身旁的朱痕接着又道:“话说慕姑娘你何时变得如此好心,开始关心别人来了?”。朱痕见慕少艾拉长着一张脸,忍不住调侃道。
“哎呀呀,药师我只是心疼佛剑分说这样的美人,不忍见他终日奔波日渐憔悴而已,而且还跟剑子仙迹这样的穷酸道士做好友,真是太辛苦了。”一提起佛剑,慕少艾又来了精神,刚才还像死鱼般的两眼立刻开始泛起桃花。
“哦?我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已经堕落到连和尚都不放过了。”朱痕双眉一挑,细长的眸子射出冷冷的光芒。
“哎呀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去看看是不是阿九做饭把醋坛子给打翻了。”慕少艾刚想借机逃开,却被朱痕两手一带,锁进了怀里。
“慕阿呆。”朱痕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又嘶哑。
“恩?”慕少艾的脸上微微发烫,声音也有些颤抖,想从朱痕怀中挣脱的动作只让他被朱痕抱得更紧。
其实朱痕染迹心里很清楚,怀中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被他的双手锁住,他从不干涉慕少艾的决定,百年前他化身成为任萍生混进医流的时候他没干涉,这次他也不会干涉。只是不知为何他这次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他这次放手了,怀里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但朱痕能做的一直只有抱住他,给他支持而已。
“记住你是药师,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救别人。”良久的沉默后,朱痕这样说道,虽然他不认为慕少艾会听进去。
“恩。”另外一个立刻一口答应,显然是根本没把朱痕的话听在耳里。
朱痕染迹认命的苦笑,看看他教出来的那个小的,也知道怀里这个老的除非是敲坏了脑子变成傻子,否则是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
“朱痕。”慕少艾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什么?”朱痕没好气的问道,求人不是他认识的慕少艾的风格。
“阿九他……”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朱痕的唇堵住了,长长的吻结束后耳边传来的是朱痕斩钉截铁的话语:“慕少艾,你一辈子也别指望我替你照顾那烦人的小鬼!”
大脑有些缺氧的慕少艾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朱痕扳了过来,这次,他再也没机会打岔了。
树荫下,两个人影正纠缠在一起。




(十)
岘匿迷谷的小道上,慕少艾与阿九正在为剑子仙迹与佛剑分说送行。
“送到这里就好,药师和阿九,你们请回吧。”剑子仙迹的脚步停了下来,对慕少艾如此说道。
一旁阿九从今天早上起就拉着佛剑的衣袖没开过,虽然只有相处了短短一个月,不过阿九十分粘佛剑。如今分别在即,阿九一直抓着佛剑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开。
剑子和慕少艾颇为玩味的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特别是剑子,『我倒要看看好友你怎么办』这几个字几乎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阿九也要跟你们一起去,谁敢欺负佛剑,阿九就用阿九神剑敲死他们!”阿九对佛剑这样叫道。
“阿九莫闹,跟药师回去吧。”佛剑语重心长的对阿九说道。
“……哦”阿九乖乖的应着,头上那猫一双耳也垂了下来。
“哎呀呀,没想到我家阿九也会有乖乖听话的时候。”一旁的药师看上去一脸惊讶。
“佛剑。”阿九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夏日中的蚊子叫一样轻。
“恩?”由于听不清阿九在说什么,佛剑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阿九的嘴边。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在一旁看好戏的剑子仙迹吃惊的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只见阿九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笑容,飞快的在佛剑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大声的说:“这样阿九就可以安心的回去了~”
哑口无言的剑子仙迹在心中想着要不是男人产子这种荒唐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他绝对相信阿九是慕少艾自己生的,看看阿九那如偷到腥的猫一般的笑脸,简直跟慕少艾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药师看着剑子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揶揄道:“呼呼,看来某人需要加把劲了,否则连我家阿九都不如了。”,说完又是一通哈哈大笑。
被偷袭的佛剑分说倒是十分的淡定的跟阿九说着话,好像丝毫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对药师那意有所指的话似乎也充耳不闻,不过微微发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哈,佛剑你的欲盖弥彰的功夫也不赖嘛。剑子在这样想着,与药师相视一笑。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剑道顶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琉璃仙境中忽闻爽朗的声音传入,坐在内中正气定神闲得喝着茶的圣踪闻言手一发力,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
“圣踪好友,好久不见。”剑子语种带笑,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笑容。佛剑走在一旁,一言不发。
“哈,吾比较期望永远不见。”圣踪摊了摊手,化为尘土的茶杯从掌心漏下。
“哈哈哈……”剑子笑声愈发的爽朗,表情却是更加严肃,道:“今日就让好友你如愿以偿。”
佛剑仍旧默默地站在一旁,心痛的看着剑子在那边打着哈哈,剑子仙迹越是笑得大声,佛剑分说越是为他心痛。
“很好。”圣踪向右发出一掌,琉璃仙境的一面墙应声而塌。
剑子仙迹与佛剑分说亦摆出攻击的姿态,佛牒、古尘,今日将一战圣踪手上的无遗剑。
高手对决的开始总是对峙,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贸然动手的后果只会让自己落于下风,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动手。一阵风通过坍塌的墙壁游走在三人之间,被拽起的发像是宣告战斗开始的信号,三人眼神同时一动,不约而同的出手了。
担任主攻的剑子仙迹拂尘轻扫,一招剑影纷纷招如其名,背后古尘霎时化成千万股剑气,像圣踪一同袭去。
修有如意法又得到邪兵卫的圣踪嘴角轻扬,一招无影飞踪轻而易举的挡过了剑子的第一轮攻击,过后又是一招圣无遗踪击出,宏大内力使得这似平淡无奇的一招变得声势十分的浩大。
负责主守的佛剑即刻挺身接招,佛门正宗内力配合圣器佛牒使出全力一击也只是落下个平分秋色的结果。极招相冲带起的尘土在三人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圣踪欲趁此机会脱离战圈,识破圣踪计划的剑子立刻飞身追上,却突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佛剑见状赶忙一个箭步上去扶住剑子,心忧的问:“你无恙否?”
“吾还撑得住。”剑子用手按住胸口以防继续吐血,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对佛剑虚弱一笑,示意继续追。
佛剑心知此时阻止剑子也无用,无奈一叹后只能带着重伤复发的剑子化光继续追踪逃逸的圣踪。很快,两人就在琉璃仙境的外围追上了圣踪,圣踪看出剑子旧伤未愈已露疲态也就不再脱逃,手握无遗直指剑子,意在此做个了结。
欲护剑子的佛剑向前一步挡在前面,眼神比往日愈发的坚定。
“哈……”圣踪看出佛剑的决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解决你吧。”
说罢立刻祭出极招——九华映千湍,剑气倾盆而下的雨滴一化百,百化千,千化万,一齐向佛剑袭来。佛剑虽用焚风火莲勉强护住自己与剑子,不过周身上下不少地方都被剑气划出了一道道的伤口。
“佛剑……”剑子见佛剑受伤,怒上心头,手中古尘高高的腾空而起,借着剑子因怒火而升腾的内力,咻的一下向圣踪飞去,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喝!”圣踪手中的无遗突然脱手而起,迎上飞来的古尘,趁着两把绝世名锋缠斗在一起的当口,圣踪再催如意法,欲先取剑子。
逼命时刻,佛剑分说不由分说的冲到剑子仙迹身前替他当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转眼间,佛牒伤、古尘危,胜券在握的圣踪笃定的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勉强支撑的佛剑分说还想再战,但被剑子仙迹挡在了身后。
“负伤力竭的汝,能耐得了吾何?”圣踪重复着化身成不忘尘寰时说过的话,一脸嘲笑。
“吾剑子仙迹永远都让你料不着!”不知何时剑子仙迹的手上已多出一柄金剑。
古尘,斩无私。
金剑,治妖邪。
圣踪心知剑子仙迹这招乃是打算玉石俱焚,只是他亦知如果自己在这里退缩那就真正中了剑子仙迹的下怀,所以脚步只是犹豫了一下。
面对步步逼近的圣踪,剑子强提内力的同时欲将手中的金剑插进胸口以对抗圣踪。
“剑子,不可啊!”佛剑的声音传入剑子的耳中,其中所蕴含的情感让剑子的心脏停了一拍。
圣踪抓住剑子仙迹分神的瞬间立刻挺剑而上,直冲剑子而去,不料剑子仙迹突然眼神一变,方才还重伤难支的佛剑分说也回光返照似的发威了。
眨眼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一化为二的古尘中的一柄脱离了与无遗的交战,与佛牒一起一左一右冲着圣踪呼啸而来。圣踪虽然勉强用邪兵卫之力挡下,却仍是未能躲过这连环套的最后一击——近在咫尺的剑子仙迹将手中的金剑插入他的左胸,在圣踪的功体被封住的一瞬间,另一柄古尘恰好杀到,不偏不倚的一剑穿心。
“哈、哈哈哈……”命在旦夕的圣踪仰天大笑,鲜血随着他的笑声一同从嘴里喷散而出。“好一个剑子仙迹,好一个佛剑分说,哈哈哈……”
略带张狂的笑声听在剑子与佛剑的耳中却十分的刺耳,特别是剑子,看着眼前与自己相交百年的好友最后竟是由自己亲手结果,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不染天下不染尘,半分行迹半分踪……”伴随着越来越轻的诗号,一身是血的圣踪脸上挂着迷幻的笑容,想着悬崖纵身一跃,消失在这个世上。
剑子仙迹似乎又回到百年前的某天。
那个灰色头发一脸嚣张的少年一脸认真的握着拳头对他说:“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个世界掌握在手中。”
再见时,他已是他的道友圣踪。
红尘不染,是非不沾。——他的好友圣踪如此对他说道。
记忆中那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已是一袭灰色的道袍,笑得云淡风轻,他以为他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光了棱角,只是没想到最后他会用这样一个方式完成自己儿时的誓言。
更没想到最终击碎他的誓言的人竟是他剑子仙迹。
不染天下不染尘,半分行迹半分踪。圣贤不过笼中影,身游瀟洒文武风。

自与圣踪一战过去已有了大半个月,当日抱着重伤的剑子仙迹来到岘匿迷谷,本想将剑子托付给药师照顾,却发现短短时日里谷内就物是人非了。阿九不见了,慕少艾依旧悠然自得的抽着烟,只是脸上多了些许寂寥。在仔细诊察过佛剑与剑子的伤势后,药师塞了一些药丸与几帖药对佛剑说:“一天三顿喂他喝下,他现在的状况再动武就是自寻死路。药师我这里没有你这样实力超群的保镖,剑子他仇家又多,所以还是由你带回去好好看护吧,记得千万不能再让他动武了。还有,你自己的伤也要好好注意,不要太劳累,他睡你也睡,只要记得一天三顿喂他吃药就行了。”末了,慕少艾又顿了一顿,一脸奸笑继续道:“如果你怕这样一来照顾不到他,不妨躺在他旁边,如此这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这样,佛剑分说就这么在豁然之境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每天除了照顾有伤在身的剑子仙迹之外就是打坐参禅,虽然平淡无奇,倒也算是难得的清闲日子。照慕少艾吩咐的做的结果是剑子恢复的非常不错,一周下来气色已好了很多,虽然依旧不能下床走动,但剑子仙迹的嘴却是一刻没停,只要一有机会就对着佛剑东拉西扯。
直到之后的某个晚上,佛剑端着刚煎好的药步入剑子的房间。剑子仙迹正在房内怔怔的出神,沉默的剑子的低垂着眼帘,白色的睫毛拢拉着,清澈的眸子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气。外面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栅栏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印在地上,好像一面碎裂的镜子。
佛剑静静地伫立在门边,心知剑子又沉浸在那些过往中无法自拔。不知是该出声还是该就这么退出去的佛剑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暂且离开,正当他转身欲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剑子仙迹出声叫住了他。
佛剑这才将已经快凉了的药汤端到了桌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道:“差不多该吃药了。”
“恩。”剑子乖乖的应了一声,无精打采的。
“剑子。”佛剑微微皱眉,将手伸出,却又只是太高一寸就戛然而止了。
只是这次剑子仙迹没有选择视而不见。
一把抓过佛剑的手覆上自己的脸的剑子仙迹低喃道:“……佛剑,吾……”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剑子仙迹没说完的话都化为了无意义的呢喃,相互交叠的心跳声代替了言语,成了最深层的交流。
又过了数日,剑子仙迹已能独自下床走动。而魔界业火四延的苦境灾情已容不得佛剑继续留在剑子身边照顾他,犹豫再三,佛剑还是决定今日向剑子辞行。
“剑子。”傍晚时分,佛剑轻敲剑子的房门。
“吾醒着,你进来吧。”躺在床上休息的剑子应道。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白发道者已坐了起来,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佛剑踌躇了一下,正欲开口辞行,却被剑子打断了。
“佛剑,你要离开了?”剑子道。
“恩。”佛剑点头道,“你身体尚未痊愈,还需要好好休息,痊愈之前切记不要动真气。”
“吾知道。不过今天天色已晚,不妨明日再走吧。”剑子虽然不舍佛剑离开,但他知道心系天下的佛者能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如今自己的身体既然已开始痊愈,自是不能再束缚他了。
“……不了,佛剑告辞,请。”佛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采纳剑子的提议。
“那……让吾送你一程吧。”
“不用,你好好休息。”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只是眼底那一丝不舍并未逃过剑子仙迹的双眼。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剑子仙迹突然想起了龙宿曾经读给他听得一篇文里的话——『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法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是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心中一动的剑子仙迹随口吟道:“桃花春水涨,之子忽乘流。岘首辞蛟浦,江中问鹤楼。 赠君青竹杖,送尔白苹洲。应是神仙子,相期作漫游。”
佛剑闻言果然回头。
四目相对的两人几欲张口说些什么,却终还是相对无言。只是『应是神仙子,相期作漫游。』这句诗刻在了两人的心坎里,仿佛某个很早就说好的约定,散发着温热。
视线在剑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后,佛剑再度大步离去。
坐于床上的剑子仙迹低垂着眼帘,一脸失落。
“哈,是不是吾太贪心了?”剑子仙迹有些自嘲的说道。
窗外突然传出雨水打在窗沿的声响。
……下雨了?
剑子仙迹急忙起身掀起窗上的竹帘,灰蒙蒙的天空中一阵急雨从天而降。透过雨幕看出去,整个世界好像被细长的雨丝割裂了,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水花,噼噼啪啪的作响。
人常说春雨润无声,今日的雨却是大的吓人。
不过剑子仙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却是喜上眉梢。

豁然之境外的小路上,佛剑分说正独自一人慢慢的走着,这突降的大雨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忽闻身后传来“佛剑、佛剑”的叫唤声,虽然微弱,混在雨声中却听让人听得分明。
是剑子的声音。
佛剑摇了摇头,仿佛要甩开这不切实际幻想。直到第二声佛剑再度传来,佛剑才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名身着白衣的白发道者打着伞,脸上是百年以来不变的微笑。
风声、雨声都没能传进他的耳朵,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只留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轻唤自己的名字。
佛剑、佛剑。
他了动嘴,却没法出任何声音来。
接着,雨声中加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来的剑子仙迹根本无暇顾及溅到脚上的泥水。
又是“啪嗒”一声,剑子手中的青伞在空中翻了个身,重重的落在泥地里,接着是一阵布料相触所发出的摩擦声,然后一切的一切都隐没进越来越响的雨声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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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音@2008-08-02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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