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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轻小说党逆袭】【名字及插画作者征集中】未命名的蒸汽朋克萌系战争物语【试阅版】

八云幻想境界紫@2008-06-28 17:56

恩,大纲还在调整中,设定倒是结束了

本意是准备在明年YACA出本子,行不行不知道,有在广州又对本品有爱想画插画的筒子就请PM我

下面是试阅版,不定期更新

==============华丽的分割线==============
00
战争,战争从来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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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清晰的事实——战争,结束了,尽管并不是以统帅部在大进军之初告诉我们的方式,但它终究是结束了。
就和大进军之初一样,占据我视野中整个近景的是绵长的人的河流,不同的是,这河流流动的方向和那时候刚好相反。
老旧的军装挂在名为“士兵”的衣服架子上,堆积在布料之上的尘土盖过了军装的灰色,酸臭的汗味混杂着血腥弥漫在空气里,配合着人们的步伐所扬起的尘土把整条路都弄得和大进军之初那些闷罐子车厢似的。
现在我们连那些闷罐子车都坐不上了。
帝国的铁路系统被贝尔德共和国接管,正忙着把一车一车的蓝军装送进帝国的首都,同时运走一车一车机械设备和金子,还有漂亮的贵族小姐。
而我们这些曾经的帝国骄子,就只能用自己的双脚,迈上回家的路途。
炎炎骄阳,还有连军靴都能烫穿的泥土路。
灰色的队列在这样的道路上一直延伸向远处的地平线。
队列中间或夹着一两辆平板车,车上坐着缠满绷带的重伤员,由包围在车子四周的士兵们推着,缓缓的随着狭长的队列移动。
我走过其中一辆平板车旁,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端详着推车战士的脸。
他们每一个人都汗流浃背,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从后面赶上来的战士当中,不时有人挤进车子旁边,接替某一个快不行的同袍——哪怕身上的军装表明他们所属的部队的征兵地隔了整个霍兰德帝国。
车子就这样在素不相识的战士们交替轮换的推动下,一点一点的前进。
如果有牲口来拉车就好了。可惜的是,军用的牲口不是被步兵炮炸死在战场上,就是被自己人含泪开膛破肚,填进了肚子里——不管是骑兵小伙子们那帅气的战马,还是辎重队的牛和骡子,下场都一样。
至于非军用的牲口,抱歉,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帝国境内到底哪里还有非军用牲口。
与沉闷的气氛不同的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终于能告别那肮脏的战壕,告别大炮的咆哮和机枪的嘶鸣,告别痢疾和伤寒,告别所有这些讨厌的东西,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在我看来,单单是能换下这身军装,把藏满虱子的胡须和头发弄个干净,就足够高歌三天的了。
战败也好,战胜也好,这该死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读大学的时候,曾经看过某个文豪写的话语:战争能激励人们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实际上,这在现实世界中是爱默生说的)。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把这当作经典名句背了下来,可现在我知道,这完全是在扯屁蛋。
不过,四年漫长的战争,对于我个人而言,并不能说是一无所得。
比如,我腰间的指挥刀。因为是败军,即使是军官都不被允许佩戴武器。在新大陆历刚开始的时候,结束战斗的风帆战舰的舰长们会在战胜者的甲板上碰头,投降仪式之后,战胜者往往会名誉的交还战败者的佩剑,而到了蒸汽时代,这种事情早就消失在历史的洪流当中了。
因此,依然佩戴着指挥刀的我,走在队列当中显得相当的显眼,很多看起来像是贵族,腰上却空空如也的军官们都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我。
走在我周围的那一小群战士们腰间也同样挂着武器。虽然仅仅是只能用来刺击的刺刀,但这已经足够让我的战士们迈出比旁边那些完全被剥夺了武器的人们要坚定得多的步伐。
这些武器,是贝尔德指挥官在我们缴械之后,亲自发还到我们手中的,这代表着我们的奋战得到了敌人的肯定。
我在心里暗想,如果有一天,霍兰德的军旗在大陆这个角落再次升起的话,这些人绝对是新陆军的中流砥柱。
战败了却获得了尊严与信念,战争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啊。
如果,前天晚上,没有做出替换那些孩子兵的决定的话,大概我们现在也只能像其他人一样,再没有半点骄傲可言吧。
而促成了这一切的存在,同时,也是我在整个战争中最大的收获,甚至可能是整场战争中对我而言唯一有意义的事物,正反常的,安静的走在我的身边。
我侧过脸,眼睛瞟向左边。
清瘦的身影占据了大半个视野。
菲雷亚斯米娜•冯•路德维希,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当中约格镇全部兵力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正晃着她那一对长过腰际的细麻花辫,迈着时而轻巧时而沉重的步子与我并肩走在炎炎骄阳之下。
帝国女式校官服依然工工整整的套在她身上,尽管已经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走了那么久,她瘦小双肩上缀着的上校肩章却依然闪闪发亮。
菲娜(菲雷亚斯米娜的昵称)的脸色就和她的步伐一样,时而轻巧,时候凝重,多变得像是两年前我们还蹲在齐格飞防线的战壕中时的战局一般。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凝视着她的侧脸,仔细的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
这时候,她那蓝紫色的眼珠突然转了过来,对上了我的目光。
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一般,她一边露出温婉的笑容,一边对我说道:“看到多变的表情很奇怪么?”
“恩,很奇怪。”我想都没想,点头答道。
“啊,过分,好歹也要婉转一点说嘛。”
“因为你是上校,我是上尉,对长官不得隐瞒,这是帝国陆军的规矩。”
“切。”菲娜有些不屑的嘟囔了一声,再次侧过脸去。
我窥视着她的侧脸,猜测她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也许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吧,菲娜就那么别着脸,用自语的语气搭配像是要向所有人宣告般的音量如此说道:“既然战争都结束了,我啊,要恢复成多愁善感的少女,再见了,身为军官的我!再见了,背负贵族义务的我!再……”
“好好,我们都知道了,真的都知道了,‘少女’阁下……”我赶忙打断她的话语,这位长官别的都好,就是陷入妄想状态之后会一发不可收拾,非要撞个墙壁或者豆腐什么的才能停下来,碰撞的物体所需的具体硬度要依症状的轻重来具体分析。
“啊,你那是怀疑的语调耶!”
“那是你的错觉而已……”
菲娜不甘心的晃动着脑袋,两条长长的细麻花辫甩啊甩,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不服气,迫切的想要进行反击的样子。可没等她开口,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我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于是那堆残骸进入了我的视野。
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捣碎了肚子的死蜘蛛一般,只不过这只死蜘蛛比火车的车头还要大上一圈,烧得黝黑的四肢怪异的扭曲着,从破损的关节里不断的升起袅袅青烟。蜘蛛的身体上类似盖子的东西敞开着,拥有与构成蜘蛛的材料完全不同质感的“那些东西”从盖子下面露出的洞口中探了出来,同样也被烧得黝黑。
不管看了多少次,那种东西还是会给我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连最初的二号步行战车都拿出来了,看来帝国真的是……”走在身边的菲娜用平静之中微微透着悲伤的语调轻声说着,她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想象着那时的光景,“车身和六肢没有明显的破损,那估计是贝尔德的深红之杖部队干的吧,炮口朝着后方,努力掩护撤退部队的二号战车,没有察觉披着伪装斗篷逼近的深红之杖,”
“够了,菲娜……”
“接着贝尔德的士兵们掀开斗篷跃起,手中的权杖喷出火来,腿部的液压系统中 机油瞬间沸腾,因为刻着符文的瓦利亚钢外壳实在太过坚硬,所以沸腾的油就只能顺着油压管冲破活塞喷进驾驶室内……”
“我说够了,菲娜!”我轻轻的拍了拍菲娜的肩膀。
她那瘦小的肩膀在我手掌接触到的瞬间,轻轻的抖了一抖。
“战争结束了,我们还活着,就是这样。”
说着我松开了菲娜的肩膀,将脸转向前方,我相信,她一定能明白的。
没多久她长出一口气,再一次露出笑容。
“是啊,都结束了,而我们还活着。”
我借着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的侧脸,稍稍放下心来。
为了防止她再想到这些,我决定试着说点别的话题:“呐,多愁善感的少女阁下,斗胆问下你将来的打算可以么?”
“恩。”
出乎意料的,我的耳朵听到了干脆的回答,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更像是在开玩笑吧,那个回答。
“我啊,准备尝尝身为人母的滋味哦。”
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她又开始妄想了,于是我拧过头,准备好好弄个什么东西让她一头撞上去。
但是,进入我眼帘的,却是她认真的表情。
“真的假的?”我只能挤出这样一句没出息的话语。
“恩,”菲娜再一次用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你想啊,战争开始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吧,所以,帮你生个孩子,再养大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喂喂,怎么说这个思维跳跃也太突然了吧?
不过,她的话语却激起了我的回忆。
还是,从大进军开始的那个时候说起吧。
因为经历了整整四年之久,这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不过不要紧,现在我有的是时间了。

01
帝国的掷弹兵和其他各国有些不同,当帝国在手榴弹小型化方面取得重大进展之后,这种武器被普及到那些由城市贫民和志愿者组成的部队中——构成这些部队的人们,因为《城市兵役条例》而免于像居住在农村的帝国公民们那样,必须在农闲时期参加军事集训。小型手榴弹的装备,提高了这些杂牌军的战斗力,却也让掷弹兵在帝国陆军的编制中,渐渐成为二线部队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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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进军开始前最后两天,我作为圣卡缅科第一志愿掷弹兵团的一员,在新罗斯特卡火车站走下了漆成火红色的军用闷罐车。
参军前我买了本地图册,所以我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就是帝国目前的前沿基地了。
从圣卡缅科、旧城、圣安东尼奥三个方向延伸过来的铁路,汇聚在这个边陲重镇,此外还有缅因河,作为帝国第四大运河,缅因河也承担了相当大一部分的运输任务吧。
下车的时候,原本在车里听不真切的军乐声突然有了实感,我顺着乐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恰好能看见军乐团的旗帜飘飞在车站那木质的临时仓库上方。挡住我视线的是停在月台之间的军列,穿着契卡斯克骑兵装的小伙子们正从列车上牵下自己的马匹,马蹄铁敲打着铁质的踏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在军乐声中倒也和铁皮鼓的鼓点满合得来。
车站上挤满了士兵和马匹,长时间的闷罐车之旅让人和马身上似乎都带上了一种放久了的稻米般的味道,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在争吵,戴着船型帽的机械兵正和穿着棕色的大衣的猎兵互相瞪着。远远的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大意好像是猎兵们妨碍了机械兵们从车上卸下机枪和步兵炮的作业。
随便怎么样都好,那不是我的事情。
我用右手松了松步枪的皮带,也许是系皮带扣的时候弄得太紧了,它勒的我的肩膀一阵一阵的发麻,大概在战争结束之后,我的肩膀也会像那些老兵们一样被磨出一片厚厚的茧吧。
在我眼前,是圣卡缅科第一志愿掷弹兵团的灰色队列,从拥有百万人口的圣卡缅科各个角落汇集过来的人们,正松松垮垮的集合在站台上,背在背后的步枪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东倒西歪。根本就没有战争史诗小说里那样整齐的枪刺森林,充其量不过是刚被狂风蹂躏过的灌木丛罢了。
城市征召的志愿兵部队,大多是平时没怎么接受正统的霍兰德式军事训练的工人、学生和小资产者,又因为是志愿加入而成分复杂,甚至有些犯罪分子和乞丐仅仅是为了逃避惩罚和填饱肚子,才选择在总动员的时刻加入帝国部队。
所以,自从加入这支部队起,每一个人都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途径了解到,我们不过是帝国部队的边角料,是那些穿着纯黑色或者红色军装的帝国正规部队的陪衬而已。
还真是个令人泄气的事实啊。
留着小胡子的司务长背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走在我们灰色的队列一侧,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参差不齐的队列。但是他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大吼大叫,我暗自猜测,这大概就是“上阵前,军官们都很和善”这个传言的具现化吧。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司务长用不算响亮,却又能让人确实听清楚的语调嘟哝了一句:“一群乌合之众。”
自从托马斯中尉提拔我担当连里的文书之后,司务长似乎总是看我不爽,按他的说法,我大概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吧,“学生哥就乖乖的回去念书,然后在舞会上勾搭贵族的小妞,没事别来男人的地盘上瞎掺和”——司务长总是这么说,我常常会冲动要给他这番话润一润色,然后摆出了不起的样子告诉他“是猪就不要想学人说话”。
不过最后我放弃了,因为如果要这么说的话,连里就没几个“人”了。
就在我司务长走过去之后,身旁的列车不知道是要启动还是单纯发疯,反正它喷出了大量的白色蒸汽,几乎淹没了大半个站台。老实说,我不讨厌温热湿润的蒸汽扫过面孔时的感觉,至少这些蒸汽能让我暂时忘记站台上人群散发出来的那些味道,而且因为蒸汽而变得模糊的景物也是我的最爱——这总能让我想起家乡那多雾的小城——这也是我喜欢雨景的原因。
但是,我身边的人们大概不这么想吧,各种各样的咒骂从四周转来,再一次让我意识到市井俚语的精妙。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长时间停止的队列缓慢的移动起来。
随着蒸汽渐渐散去,我发觉我们正沿着站台直走,占据前方整个视野的是仿佛没有边际的后脑勺,扣在脑袋上的钢盔随着部队前进的步伐一起一伏,就像是黑色的有着金属光泽的波浪一般。
波浪的尽头突然塌了下去,恐怕是站台到头了吧。
原来如此,我们要直接顺着铁路出站么?
走了一会,我也跟着大部队跳下站台,双脚踩在了铁路路基的碎石上。
这时我偶然间回头,看到连长托马斯中尉和一群尉官从车站司令的房子里涌出来。
中尉稍稍站定,眼睛沿着开进的灰色队列一路扫过来。
我抬高右手的时候,中尉也刚好看见我,于是他一边往脑袋上扣着钢盔,一边向着我们连跑了过来。
中尉和其他军官们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沉重,我不由得开始猜测起志愿掷弹兵团的军官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召集到车站司令那里去的,按道理来说,不就是签署卸车公文之类的例行事务而已吗?但是没有什么例行公文会让军官们全都一脸沉重的吧?
再猜测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直接问中尉,反正编入部队之后的这段时间,我们还算谈得来。
中尉终于追上了连队,和我并排走在一起。
我把挂在腰带上的水壶解下来,拧开盖子递给中尉,同时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车站司令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么,长官?”
中尉接过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就递回给我,随即一边抹嘴巴一边冲我摆手:“别提了,反正你们很快也会知道了。”
我自觉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性格,既然中尉这么说了,那就这么样吧。
我不再说话,只是将手插进步枪背带和肩膀之间,与中尉一道,随着灰色的人流,缓缓的前进。
下了铁路没多久,部队就想旁边拐去,顺着街道与铁路的交叉点,走上了新罗斯特卡的沥青街道。新大陆历中期风格的大理石建筑的每一层窗口都挂着帝国的秃鹫三色旗,街边的煤气灯灯柱上挂着爱丽丝花编成的花环,俨然是一副喜庆的样子,看起来面目和善的贵妇人撑着阳伞,聚集在路边一边谈笑,一边向着队列挥手。
一小队下阿穆尔的骑兵背着马枪纵马驰过街道,精心修剪成一束的马尾巴在风中来回摆动,凸显着马匹矫健的曲线。
随着连队的不断前行,缅因河也进入了我的视线,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却没有我预想中那数量巨大的货船群,反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河面上唯一的凸起,就是挂着鲨鱼头旗帜河防巡洋舰,远远看去,可以看见水兵们正在解开包裹着战舰利齿的炮衣。
为什么现在就开始卸炮衣了?进攻不是还有两天么?
仿佛为了解答我的疑问,天空的尽头传来隐约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真切。
越来越多的脑袋转过来,与我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队列的行进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第一艘飞艇越过道路两侧古朴的石质建筑,侵入视野中的蓝天。
看起来像根巨大的雪茄烟的飞艇遮住了阳光,投下的阴影覆盖了视线中的一切,一同投下的,还有那无尽的压迫感,即使从地面仰望,都能看见蒸汽引擎活塞运转时喷出的白色蒸汽,硕大的叶片划破空气发出的轰鸣,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齐柏林。
我突然间明白,中尉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
齐柏林飞艇群想是过境的蝗群一般遮天蔽日,就连脚下的地面似乎都随着发动机的脉动震动起来。
紧接着,更加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彻底盖过了飞艇的声音,震得耳膜我耳膜发出一系列的悲鸣。
眼角的余光告诉我,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我回过头来的瞬间,恰好看见那个东西的抬起的头部腹部。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双眼。
那个东西将它的一只细长的脚伸出来,横过我们的头顶,落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伴随着硕大的碰撞声,我感到脚下传来一阵震颤,周围的建筑也跟着晃动起来,挂在灯柱上的花环左右摇摆着,仿佛街上刮起了莫须有的狂风般。
在完成动作的那根钢铁肢干静止下来的瞬间,大股蒸汽伴随着尖锐的嘶鸣声从看起来像是关节的地方喷出,安装在关节一侧的炮塔微微转动,双连装四英寸炮的炮口泛着乌黑的流光,敞开的观察窗里似乎有人正在俯视着我们。
没等我看清楚钢铁肢干的细节,那个东西伸出了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巨腿。
再一次的震颤之后,天空似乎被瓦利亚钢制的框架分成了三部分。
下一刻汽笛的嘶鸣声响彻天际,大量的白色雾气从那个东西所在的方位生气,像是突然间长出了一座白色的山丘。
在白雾和汽笛声当中,那个东西完全站了起来。
黑色的腹部上,长着像某种囊肿一般的炮塔,唯一平整的一块钢板上漆着帝国的秃鹰铁十字,那标记大到在地面上仰望的我们都能看清楚秃鹰的每一根羽毛。
无视于我们的惊讶,那个东西拖着屁股后面不断升起的滚滚浓烟,驱动着它那八只关节上不断冒着白色蒸汽钢铁细爪,缓慢的向前移动。
它每迈出一步,大地都像是受惊的猫儿一般震颤着。
此时大街上的队伍已经完全停止了行进,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用缓慢、却不可一世的动作横过自己头顶的蒸汽巨兽,原本霸气十足的齐柏林飞艇群,现在却仿佛成了巨兽的陪衬一般,毫不起眼。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帝国的技术力的最高成就,超级步行机动要塞“塞伯拉斯”时的情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巨大的家伙对我的未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只是被它的威势所折服,只能和其他人一起,大张着嘴巴仰望着这个钢铁巨兽,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越过我们头顶,脚下的大地随着它的脚步震颤不已。
就在我们惊讶的当儿,耳边响起了山崩般的炮击声,我回过头,发现河防巡洋舰上那两座双连装主炮正发出轰鸣,喷吐着耀眼的火舌。
后来我才从中尉那里得知,为了迷惑国境对面集结的贝尔德军,统帅部一早就计划在全部部队集结完成之前,提前开始进攻。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这些乌合之众的志愿掷弹兵,才会被安排最后抵达新罗斯特卡。
虽然也有一部分下阿穆尔骑兵以及猎兵部队与我们一起被抛在后方,但那些不过是统帅部为了迷惑贝尔德军而设下的陷阱。
早已进入出发阵地的猎兵部队、骑兵、近卫军、装甲连和军官教导师,就在我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打响了大进军的第一枪。
战争没有等我们,就这么按着自己的步调,开始了。

02
士兵趴在雪地里,就像趴在天鹅绒的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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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我们圣卡缅科第一志愿掷弹兵团的日程表上,我们会先在边境线靠我国这一边一个叫卡丽的小村庄休整,并且整理军容进行一次阅兵式,也许还有邮差来让我们带走最后一波书信,然后才从容的走上战场。
但是先在我们一切都变了,我们按着中尉带回来新的作战计划,直接越过了国境,下车后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贝尔德领土上度过的。
那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也许是实在太小了的缘故,我的地图册上并没有标注这个地方。连队分散开来,住在十余户农家中,同住在一个村庄的还有团属机枪连。膀大腰圆的机械兵们戴着船型帽,操着笸箩嗓子在居住的农家院子里高声喧哗。他们居然在拉机枪的马车里塞了一箱伪装成弹药箱的老夏里(一种烈酒),到了宿营地就堂而皇之的开起了酒会,还嫌我们为他们预留的农庄不够干净,房东的女儿不够漂亮。托马斯中尉把和机枪连的交涉一股脑的推给了我,托了他的福我脑袋到现在还一阵一阵的发紧。
今天早上司务长可抓住了机会,狠狠的训了我一顿,还好因为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什么都没听清,时间也一晃就过去了。
现在我就拖着昏昏沉沉并且一阵一阵发紧的脑袋,走在异国金色的麦田里,手里的步枪似乎比平时还要沉重。
不过好在景色很好,空旷的原野一片金黄。我从小就喜欢空旷开阔的景色,特别是天空啦,远方的地平线啦,每当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无条件的变得很好。
所以雪拉总是笑话我这人很矛盾,又喜欢一切都一片模糊视线根本看不远的雨景,又喜欢空旷得能看到苍穹尽头的远景,她总是一口咬定我这人脑袋秀逗了。
秀逗就秀逗吧,反正我就是喜欢,没有理由。谁规定人不能喜欢矛盾的两面呢?
我微微转过头,看着从我身边向两侧延伸开去的散兵线。我们圣卡缅科第一志愿掷弹兵师的任务是跟在突进的帝国主力之后,对第一方面军和第二方面军突破区之间村庄和小城镇中残留的敌军部队进行清剿,以保护主力部队的运输线,在我们师左侧执行同样任务的是执行同样任务的旧城来的志愿掷弹兵师,右侧则是帝国第一方面军担任后卫的末库林山地掷弹兵师。目前为止,我对整个战场的了解也就仅止于此,这还是我陪中尉到团部接受命令时,和漂亮的文书女兵聊天时得到的情报(在本书设定中,霍兰德帝国军没有营一级设置,步兵团下面直辖十到十五个步兵连)。
那女兵是来自伊西利恩,有一半的精灵血统,尖尖的耳朵和雪拉的一样漂亮。(在本书中,会出现诸如精灵、地精等物种,但是和传统奇幻中的不同,他们仅仅是人类的亚种,外貌会有个别的差异,就像现实中的黑人与白人一样,可通婚)。
虽然身处帝国陆军最底层的我无法得到整个战场的状况,但是昨天从团部回来之后,我和中尉在吃饭时对着我带着的地图册研究了一番,我们认为帝国是打算攻占贝尔德的霍利斯特,大概统帅部是想占领这个距离帝国边境最近的铁路枢纽之后,动用工兵部队将帝国的铁路系统与贝尔德的链接起来,以便解决继续向共和国纵深挺进的补给问题。分析完了之后中尉还很开心,连连说自己在军官学校学习的东西还没完全忘记。
我当时很想提醒他,大部分的分析都是我做出的。
还是算了,反正我也只是猜想而已,况且一名普通的列兵就算能推测出今后战争的走向,又有什么用处呢,跟别人说的话肯定会立刻被塞上一句“你以为统帅部的大人物想不到么”,运气不好还会挨上5军棍。
反正,就是这样,领受了任务之后,连队从早上开始已经肃清了两个村庄。但是在主力那摧枯拉朽的攻势之后,贝尔德的军队早就溃败了,逃得一干二净。因此我们说是肃清,其实压根就没碰到敌人。由于不在主力部队的突击路线上,一个上午我们除了零星的弹坑连尸体都没见到几具,我们所做的,也仅仅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挨个冲进贝尔德农民们到底院子,把能看到的每一件想要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背包,带不走的就一枪托砸碎,顺便摸摸漂亮村姑的胸部与屁股。与其说我们是在进攻,不如说是一伙霍兰德官方强盗在打家劫舍。
尽管根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接近现在这个村庄的时候,军官们碰了下头,还是让我们提前走下了砂石路,在空旷的麦田里摆开了散兵线。一共三个连,散开的双层散兵线足有半英里长。据说这是霍兰德陆军进攻坚固据点的标准战术。
在我左侧是来自工厂区的壮硕钳工谢缪夫,步枪抓在他手里就好像一根柴火棍,壮汉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单手握枪,空出的手不住的往身上擦着。我这才察觉到我自己的手心也满是汗水,木质的枪托和护把都滑得像是打过蜡一般,于是我也学着壮汉的样子,两手轮换着拿枪,把手掌在军装上擦了又擦。
“哟哟,学生哥,这就怕了?”阴阳怪气的语调恰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不用回头,我就知道说话的一定是“老鼠”,真名是啥我懒得记了,因为我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家伙。这个大桥区出来的混混长得精瘦,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惹人厌的样子,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听完之后让人觉得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
我帮中尉整理连里的人的资料时,曾经看过他的简历,那是一份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东西,公章之类的简陋得就像是直接拿笔画上去的一般。但是帝国陆军似乎并不在意志愿掷弹兵们由什么样的人构成,我猜他们是觉得,既然是渣滓,就送到战场上去当炮灰算了,刚好省下了执行死刑所需的那些繁琐的公文。而中尉则认为,他可能把从大桥区的地精们手里弄来的药品转卖给了征兵官。
随便怎么样吧,这和我没关系。
“老鼠”还在用他那惹人厌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嘲笑我,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他那讨厌的声音和面容上引开,我开始回想雪拉那漂亮的笑容,那银色的仿佛泛着月光般的光芒的长发,还有那天蓝色的双眸。一定是因为我老爸老妈每天个周日都去教堂做弥撒的缘故,身为小城书记官儿子的我才会有这么漂亮的青梅竹马。
我突然又想起昨晚没来得及写完的信(因为中途就被中尉支出去和机械兵们交涉了,接着就被老夏利灌得一团糟),我在信件的开头是这么写的:“亲爱的雪拉,战争一切顺利,我们预计会像统帅部预言的那样,在今年冬季结束战争返回国内……”
会不会太平淡了?女孩子估计不会喜欢一上来就一本正经的谈论军事进展。那么,换成诗歌如何,先来段十四行诗?我自觉对是个还算拿手,但是雪拉曾经笑话我,说我写的诗就像是直接从那些发霉的厚重大部头上撕下来的一般,有一股腐烂纸张的味道。
到底腐烂的纸张会是什么味道啊?
干脆我还是聊一聊刚刚从贝尔德乡绅女儿手上拔下来的戒指吧,当然,我才不会告诉她这是怎么来的,就说是在无人的农家里捡到的吧。
就在我向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身边“老鼠”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该死的,那刺耳的声音搅得我的耳朵都开始痛了。
老子昨晚宿醉,你知道不知道啊?
实在是很想这么对他吼,但是他那幅样子,看起来很像是会在冲锋的时候对记恨对象背后开一枪那种类型,所以我决定继续忍耐。
反正里村庄还有一英里多,到时候他再怎么着也会闭嘴了吧。
耳朵里面忽然有一种奇妙的声音切开“老鼠”那阴阳怪气的嗓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吹一根裂开的笛子。
下一刻我就知道了,人的腿会软,那是一种本能。
声音炸响的瞬间,我左前方腾起一朵尘云,干硬的泥土碎块与大量的麦秆被抛向空中。
我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双膝一软身体向下沉了一截。
有什么东西从我头上擦过,之后再次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情景,我总是会暗自捏一把汗——已经是老兵油子的我知道,那大概是弹片吧。
接着被爆炸抛起的泥土碎块像暴风骤雨般袭来,细小的硬块打在脸上留下清晰的痛感。不知道什么地方什么人在用霍兰德语高喊:“是炮击!”
仿佛被这喊声提醒,原本还和我一样呆立在原地的人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我当然也跟着做了,身体撞击地面的瞬间,我还在想,刚刚喊话的那个家伙的口音像是旧城人士吧……
第一发炮弹之后,第二发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越过我们的头顶,落在了散兵线之后的田野上,我趴在麦田的泥土地上,一手搂着步枪,一手按着脑袋上的钢盔,心想炸吧炸吧,反正我趴下了……
中尉的喊声在这个时候传进了我的耳廓。
“连队,前进!”
听声音他似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稍稍支起上身,透过麦秆之间的缝隙看出去,刚好看见中尉弓着腰按着头上的军官软帽顺着散兵线跑来,一边跑一边挥着手枪大喊大叫。
快跑到我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拽起趴在地上的“老鼠”,冲着老鼠那张贼脸大喊:“趴什么趴,快他妈给我前进!你们这帮类人猿!”
他刚说完,又一发炮弹落到散兵线的前方,由于距离我比较远,这次泥土和弹片没来烦我。
可是,那是我的错觉么,总觉得炮弹比上一颗落得离我们的散兵线更近了。
“老鼠”也是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刻就吼了回去:“你道是先冲啊,老子才不去送死!”
“你懂个屁,”中尉此时的脸色看起来和司务长发飙时一模一样,“这他妈是在试射,再过最多三发,我们都他妈要被打死在这里!”
说句老实话,看平时满文雅的中尉说粗话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
“老鼠”张了张嘴,看起来是想回嘴,可惜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胸口突然缺了一块。
闪着金属光芒的某个东西,带着“老鼠”的血,撞进麦田里,放倒了一片麦秆之后再次弹了起来。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发有着圆滑头部,还在旋转着的弹头,弹头弹了一下,再次落回到麦秆堆里,没了踪影。
臭弹。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潜意识里逐渐相信,死神这人没准很讨厌我。
不过当时的我丝毫没注意到这些,我只是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要爆炸般疯狂的跳动着,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老鼠”那支离破碎的肢体在我眼中没来由的放大,猩红的颜色渐渐占据了我整个视野。
因为宿醉而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苍蝇一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恶心的感觉一阵又一阵的搅动着我胃肠。
我好不容易张开嘴,大大的细了口气,新鲜的空气让我的四肢再次有了力量,我像是要甩开脑袋里那种嗡嗡声一般,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双手捧着步枪向前猛冲起来。
冲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耳边新冒出的声音是我的狂喊。
我没命的向前跑着,一心想要逃开紧追在后的某些东西,疯狂摇摆的视野正前方的村庄逐渐的清晰起来。
随着跑动,胸腔就好像正在被巨大的手掌渐渐压扁一般。身后传来中尉的喊声:“不要冲,还太远,快步走!”
也许是胸部的压迫感压过了脑中的恐惧,也许是奔跑中的风让我的头脑开始冷却,又或者是干脆跑累了,我渐渐放慢速度,像中尉所说的那样,转换成快步行进,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整个连队都跟在我身后一点的地方,大家都像我一样,气喘吁吁。
炮弹依然接二连三的落入散兵线当中,每一次都会摞倒几名同袍。
真奇怪,刚刚明明还要试射三发才打准,现在怎么我们开始动了,却依然能打进散兵线里呢?紧接着我发现,对方的炮火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猛烈,每次四发炮弹落下之后,总会间隔那么十来秒,才会有下一轮炮弹,炮弹的威力其实也并不算很大。从这点来判断,村庄里最多一个轻炮连。
我估算了一下我们的损失和推进速度,发现冲进村庄之前,我们最多死上五十个,分摊到三个连头上,并不算是很巨大的损失。
能赢。我刚这么想的瞬间,从左手边的散兵线上,响起一阵参差不齐的喊杀声,没过几秒,喊杀声就在整个散兵线上响起。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啥古代那些帝国军人要把冲锋的口号弄成这样,干脆把词尾拉长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这样劳烦自己的舌头,硬是要让它在冲锋的时候还要不停的在嘴里上下翻腾呢?
但是自己实际喊出来的时候,我发觉这个词喊着确实很有感觉,随着喊声,名为勇气的某种东西,就不断的从自己心里涌起,催促着自己奋力迈步向前。
“ALIALIALIALIALIALIA……”
我高喊着冲锋的呼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迈着跳跃的步伐,冲过麦田,向着眼前的村庄冲去。
看清楚了,教堂的钟楼低下不断的有白烟随着闪光升起,那应该就是敌军的炮兵阵地了吧?
按照帝国军队的奖励条令,夺取完整的敌军火炮会奖励一百马克,所以,就让这一百马克作为我寄给雪拉那枚戒指的理由吧!在前方英勇奋战的小伙,用缴获火炮获得的第一笔奖励,为心爱的姑娘选了一枚戒指!多么美妙的故事啊!
带着这种期待,我冲出了麦田,紧接着我的后脑勺升起一股寒意。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我慢下脚步,任凭周围的同袍逐渐追上并越过我,我只是寻思着,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
接着我发现,是麦田。
周围的麦田是被火烧掉的,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村庄那将近两百码的距离上,一片焦黑的大地空空荡荡的。
在我发现这点的同时,爆豆子般的机枪声响了起来,冲到我前面去的第一道散兵线,就像是被农夫的镰刀扫过的麦子一般,稀里哗啦的倒下了一片。
我就借着前冲的势态,直接趴到了地上。
什么地方传来受伤者的嚎叫。
大炮射出的炮弹也趁着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落进我们的散兵线,灼热的机枪子弹擦过空气的声音,以及炮弹爆炸的声音和伤者的嚎叫混成一片,弄得我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中尉的声音再一次穿透这一切传来,他的嗓子是什么做的啊,这都能行?
“我们前面只有一挺机枪,交替前进!右边的射击,左边的,起来给我冲击十步!”
我回头看了看中尉的位置,发觉自己属于冲击的那半个连,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机枪扫过我跟前不到一码的地方,蹦起的小石子打到我左眼眼袋处,让我的视野整个黑了一下。
算了,我还是射击吧。
我对着机枪射来的方向开了一枪,开始拉枪栓,见鬼了,要不是后坐力让枪托撞到肩膀,我还以为我的枪哑火了呢……
在我左手边趴着的兄弟们当中有一部分站起来冲了几步,立刻就被转过来的机枪火力摞倒了三个,于是又统统趴下了。
你们冲够十步了么?
就在这时候,中尉像条虫子似的爬到我身边,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对“老鼠”那样揪起我的领子让我冲锋,他只是对我抱怨着:“真TM该死,让我摊上这帮乌合之众。”
喂喂,这里面也包括我?
中尉没理会我的想法,自顾自的缩着脑袋对我大声喊:“听着,本来对方只有一挺机枪,交替前进能让对方持续射击,这样他们很快就要换那打红了的枪管了,那时候再一鼓作气攻击就成了!所在这里,我们迟早要被打死!”
这时又一颗炮弹落到我附近,不知道是谁的手臂径直落到我面前的土地上,还弹了几下,飞溅出来的血沫沾上了我的脸颊,血腥突破浓重的硝烟味,钻进我的鼻孔。
这让中尉的话语变得非常有实感。
可我想的却是不同的东西。
泥土地面真硬啊,趴着一点都不舒服……我不由得想起参军前看过的十四行诗里写的句子:士兵趴在雪地里,就像躺在天鹅绒的床铺上。
果然夏天参军是个错误么?
如果那时候的状况继续这么维持下去,我还真有可能无法站在这里给你们讲述这个故事了。
转机的出现,就是现在正走在我身边的这位美丽校官的登场。
是的,就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这个存在,解救了被牢牢钉在烧毁的麦田里的三个掷弹兵连,尽管她会跑来完全是因为意外,或者说,某些独特的个人风格。
话说那时候,不知道谁最先发出呼喊。
“装甲战车!”
听到喊声之后,我和中尉同时回过头去,刚好看见一只源源不断冒着黑烟的钢铁怪物,一边吐出一口一口的白色雾气,一边驱动它那六只细长的瓦利亚钢巨爪,推开我们出发时穿过的低矮灌木林,出现在战场上。
巨兽身上有什么地方反射着阳光,闪了一下,大概是观察窗吧。
接着汽笛声伴随着大量的蒸汽从钢铁蜘蛛身上升起,随后那东西就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势,在机械齿轮互相倾轧的嘈杂声中,向着村庄压了过来。

03
贝尔德人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没有一个轮子,霍兰德人却要叫“战车”。
霍兰德人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贝尔德人更喜欢红茶而不是咖啡,喝的时候还喜欢放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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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吓到了,一直在我们连正面咆哮的那挺机枪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蔫了下来,感觉就像是缺了水的蔬菜一般。
贝尔德人大概是蒙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帝国的装甲部队吧。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也一样意外得可以,会不会泪流满面的跑过来和我们握手呢?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巧合单纯是因为某个人那独特的个人风格而已。
就这样,在这个远离帝国军主力突击路线,毫不起眼以至于我买的地图册上都没有标明的小村庄旁的,一直帝国引以为傲的多脚步行战车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边喷吐着黑色和白色的烟雾,一边向着隐藏在村庄中的贝尔德炮兵连和机枪阵地发起了攻击。
机械蜘蛛的前进速度并不快,大概是介于我们刚刚快步前进时的速度与骑兵们放马小跑的速度之间吧。
但是正是因为这速度并不快,反而让他显得更有威势。
村子里面的炮兵连终于反应过来,炮弹带着尖啸声划过我们的头顶,却落在了距离钢铁蜘蛛有相当距离的麦田里。
看起来贝尔德人的炮手终于慌了,完全没有刚刚炸我们的散兵线时那种准头,紧随第一发炮弹之后落下的三发炮弹腾起的三朵尘云都相距甚远,压根就连步行战车的边都没碰到。
也许是为了回应贝尔德人的炮击,前进中的蒸汽蜘蛛突然停了下来,用中部和后部的四条腿站立,车身微微后倾,向天空扬起两根前端带着锋利棱角的前腿,紧接着就像是猛兽在咆哮一样再一次拉响了自己的汽笛。
尖锐,刺耳,同时又带着某种魄力的汽笛声飓风一般的卷过战场,将依然断断续续射击着的机枪的枪声完全压了下去。
趴在地上的我突然对这只钢铁巨兽的指挥官充满了好奇,不假思索的就认定那绝对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他那分明就是算准了贝尔德人在装填炮弹,才肆无忌惮的挑衅对方嘛!
而事实上,我居然猜对了,不,那个指挥官已经不仅仅是“有意思”这三个字所能形容的了,不过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钢铁巨兽的挑衅,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原本因为敌人的炮火被牢牢钉在地上,除了压着脑袋上的钢盔尽可能的将脸贴近地表的泥土,啥都做不到掷弹兵们士气莫名其妙的高昂起来。
欢呼声在散兵线上的每个角落响起,充斥着我的耳畔,我转动脑袋向两边看去,看见刚刚还死死缩在地面上的同袍们都兴奋的张着大嘴,用力的喊着,还有人支起上半身,向着远处的钢铁巨兽挥舞着手臂。
直到正面的贝尔德机枪手将另一梭子子弹送进身体支得最高,手挥得最勤快的那个倒霉蛋身体里,掷弹兵们才再次缩起脑袋,像田鼠一样把自己往地里埋去。
无意间我听到趴在我身边的托马斯中尉愤愤的嘀咕着什么,好像是将战胜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符合霍兰德军人的作风之类的。
管他呢,我把枪栓推回原位,对着村庄又放了一枪,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人——会打中才怪吧,我压根就没看到那里有人,只是对着好像发出枪火的地方开枪而已。
反正子弹又不用钱。
打完这一枪之后,我再一次回过头,刚好看见六道白烟从蜘蛛两侧升起,划出弯曲的抛物线,落到蜘蛛前方,白烟迅速扩散成宽大的烟雾带,将我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烟雾里面传来炮弹的爆炸声,以及钢铁贴着地面移动的巨大声响。
白色的烟雾顺风飘向贝尔德人据守的村庄,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因为看不到蜘蛛的本体,那声音反而显得更具压迫感。
突然,黑色的大块头从一片白雾中冲出,棱角分明的瓦利亚钢身躯穿过烟雾的时候带起道道白色烟痕,仿佛冲出水面的巨鲸带起的水丝一般。
蜘蛛的头部下方像是个肉瘤一般的半球形炮塔前方闪了一下,随即黄铜色的东西被从肉瘤后部抛出,落进麦田里。
我回过头,看见村庄的边缘的一段低矮土墙被炸得分崩离析,有蓝色的人影被抛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步枪的细长棍子从蓝色人影身上脱出,转了几圈插进柔软的泥土中,宛如墓碑一般。
就在土墙露出的缺口左侧一点的地方,砖木结构的农舍屋顶,隐藏在一大堆晾晒着的玉米棒子之中的贝尔德机枪还在怒吼,我不由得猜想,那才是刚刚步行战车那一炮真正的目标吧。
机枪声在我背后响起,不断发出闪光的农舍屋顶上骤然腾起一大片沙尘,挂在屋檐边缘的玉米棒子串被打的稀烂,让人想起被揉碎的西红柿。
套着蓝色军服的口袋和黝黑的像条大狗的尸体一般的马克西姆重机枪从房顶上翻了下来,跌落到地面上,躺在散落一地的黄色玉米粒中间,一动不动。
“ALIALIALIALIALIA……”趴在我身边的中尉突然呐喊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没等我反应过来,中尉高举着手枪,从趴着的地方跳了起来,迈开大步一蹦一跳的向村庄冲去。
紧接着同样的呐喊在从我身边向整条散兵线扩散开去,刚刚还死死趴在地面上哭爹叫娘的掷弹兵们都英勇的从地面上跳起,端着上了明明晃晃的刺刀的步枪,高声呐喊着向着贝尔德人据守的村庄杀过去。
我端着步枪,跟着队列冲锋,嘴里喊着呼号的同时心里又开始幻想:
利用抢到敌军火炮获得的奖励买的戒指啊!
就在我心脏的跳动开始跟不上双腿的步伐时,环绕村庄的土墙终于近在眼前,我翻过土墙的缺口,冲进土墙后的农家院子,又穿过空荡荡的院子,通过破旧的木板门来到村里的大路上。
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一队蓝衣军人正弓着腰贴着路边农家小院的墙壁快跑着。
没等我举枪,一道由子弹弹起的尘土组成的栅栏从后面追上了他们,土栅栏升起又落下,蓝色的人影就好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按着惯性向前扑倒,酷似倒扣的尿壶的钢盔滚过村庄的大路,与路面的石板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串灰色的影子掠过我身边,与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零星的拉枪栓的声音。
我跟在自己人的队列后面跑起来,经过被机枪扫倒的那队贝尔德军人的尸体旁边时,我惊讶的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名金发的女孩子。
我停下脚步,端详着那女孩的脸孔。
女孩那天蓝色的眼睛浑浊得像是一摊死水,微微张开的嘴里有着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
我知道贝尔德的兵牌和我们霍兰德不一样,所以我蹲下身子,扯掉女孩军装领口的扣子,将手探到她那洁白的锁骨之间摸索着,终于翻出了那个银色的小牌子。
薇薇安,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把兵牌揪了下来,装进军服上衣的口袋里,随后用右手阖上了女孩的双眼。
在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更多的脚步声从我背后通过。
我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想要抢到一门炮的愿望变成了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算了,反正我也可以谎称是用夺到火炮的奖励来买的那个戒指嘛。
带着这种轻松的想法,我端着枪小跑着跟着灰色的队伍,向村庄广场前进。
比大路两侧农庄稍高的蒸汽蜘蛛就在我旁边爬行者,瓦利亚钢制成的巨爪时不时的插进农舍的屋顶,激起一大片烟尘。挂在蜘蛛腹部两侧的半球形炮塔上各安装着一对重机枪,躲在钢板后面的机枪手正把夹着曳光弹的死亡之鞭甩向四面八方。
我突然觉得蜘蛛头部下方的那个炮塔很像是蜘蛛的下巴,那还真是个硕大的下巴啊,而那唯一一根胡子就是突起的四英寸短管身炮。
那根胡子再次发出闪光,“下巴”后面敞开的小门里吐出一段黄铜色的东西,掉进蜘蛛下方的农家小院里。
伫立在村庄中心的教堂钟楼腰部腾起白雾,随即倾斜着向一侧倒了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其实是贝尔德的炮兵观测所,而告诉我那点的那个指挥官唯一的凭据居然仅仅是自己的妄想。
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战斗似乎已经接近尾声,周围的枪身渐渐消退,步行战车的机枪射击声也停止了,只是偶尔打出一个长点射。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将步枪抱在怀里,靠在路边的土墙上,好让自己那像只不安分的兔子般跳个不停的心脏冷静下来。没来由的胸闷突然占据我的胸膛,这让我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脑海里突然又想起那个贝尔德女兵的面孔。
薇薇安么,待会把她好好的埋了吧。
这回只能编个理由送出戒指了么,好在依雪拉的个性她应该不会较真到让我出示嘉奖证书才对。
我用环着步枪的右手按着胸口,感觉着口袋里那坚硬的金属触感。
由于心里在想着一堆有的没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步行战车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那应该是蹲吧,尽管和我们人类的蹲有些不一样就是了。
与掷弹兵同僚那沉重的脚步声完全不同的轻巧步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好奇的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高筒军官皮靴纤细腿部,再往上一点军服的筒裙很规矩盖到膝盖部位,随后是和纤细双脚很相称的窄小盆骨和细腰,紧接着就是完全没有起伏的胸部,要不是那挂着少校金肩章肩膀实在太过瘦小太过单薄,我还真会把她当成哪个贵族放到战场上干闲差积累功勋的男孩子。
但是她就是她,不管是那混合着知性与温柔的姣好脸庞,还是那拖在脑后的长及腰部并且像极了两根猫尾巴的细长麻花辫,以及那在开始西沉的阳光下显得清瘦并且透着贵族少女特有的华贵的身形,都明确的告诉我,我面前的是一名美丽的少女。
啊,当然,是男人就不会穿筒裙了不是……
“那个……”她对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在身前的双手有些不自然的绞在一起。
为什么要对我不好意思啊,我又不是帅气的贵族军官小哥。
但是少女接下来吐出的话语,却让我苦笑不得。
“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没错,她迷路了,这就是我和菲娜相识的契机,有够无厘头吧?

04
如果说瓦利亚钢是帝国悠久的附魔科技的结晶的话,那么蒸汽核心就是帝国蒸汽科学与魔科学最高成就的结合,帝国技术力的终极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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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个场景应该是像那些优美十四行诗一样,充满了诸如鲜花,生机盎然的田野,湛蓝的天空明媚的春光或者诸如此类的事物。毕竟,这是我和不知名女孩的第一次相会啊,没有化妆舞会也应该给个好点的背景吧。然后穿着华丽洋装裙的少女伫立在花田之中,对我露出华丽而优雅的笑容。
可惜的是,现实这个东西似乎很喜欢煞风景,周围别说什么生机盎然的田野了,就连稍微有点田园诗意的农舍都被很煞风景的插着步行战车那纤细的瓦利亚钢长腿,包围农家小院的土墙上满是斑驳的弹痕。
我越过少女那单薄的肩膀,恰巧能看见被步行战车一炮轰塌的教堂钟楼的残骸,尖锐的锯齿状残垣像是在诉说我们的暴行一般,不甘心的指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断壁上的十字架让整个残骸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墓碑。
鼻子里面闻到的也不是花香,而是抱在怀里的步枪散发出来的味道。由于不久之前才射击过,硝烟味和着枪机上的机油味,刺激着我的鼻腔粘膜。另外,我总有种错觉,觉得挂在步枪顶端的刺刀也有一种特殊的“钢铁味”,钢铁也会有味道么,天知道。不过,如果当时的我问眼前的少女这个问题,她一定会很坚定的点头,回答我说钢铁不但有味道,还有自己心情等等等等。
没错,那个少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特别的少女。
尽管没有穿着华丽的洋装,她的笑容却一点不输给我从十四行诗里抽取出的幻想女孩,开始西沉的太阳给她脑后那两根细细长长一直垂过腰际的麻花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与阳光有着类似色泽的少校肩章仿佛化作了少女身上唯一的装饰,将少女那清瘦的身影点缀得更加迷人。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刻板的帝国军务处对那明显超过帝国陆军着装操典的长辫子视而不见啊?
美少女军官就这么站在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提出了那个很令人无语的问题:
“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我想我的嘴巴一定张得老大,因为风正把沙土一股脑的灌进我的嘴里。
过了好半天,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又像是感叹又像是提问的句子:“你、迷路了?”
少女一下子慌了,她上前一步,右手食指放到唇前,一个劲的“嘘”个不停。
“小声一点啦,”她皱着眉头,像赌气的小孩子般撅起的嘴巴和她的军服她的肩章构成了奇妙的反差,“我只是和地图的契合度不是很好而已。”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因为对方是军官,还是个金肩章的,所以我依言压低了声音,“你确实迷路了。”
也许是她自己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又或者是我压低声音的做法让她放下心来,她逞强的话语渐渐的变得底气不足起来:“大、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你看,让自己的部下知道自己的指挥官居然迷路了,这不是很打击士气么,在战争中,军队的士气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哦,士气高昂的部队就仿佛打磨得锋利异常刀锋一般,能够直捣黄龙,夺取胜利,让帝国的旗帜飘扬在落日余晖当中……”
“一般来讲,旗帜飘扬在落日余晖中,不是代表这个国家已经走向穷途末路了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对金肩章的话语提出了异议,这大概是因为少女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宛如不怕生的小猫般的亲近气息的缘故吧?她肩上的肩章真的是金子做的么?
当然,我是不会告诉她,我觉得与其迷路之后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部队冲进死地,还不如放下自己的面子跟部下坦白接着一同商议对策才好。
“那个怎么样都没啥关系啦,重要的是,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在今后长达四年的战争中,我还要多少次因为眼前这个少女而叹气,我把步枪靠在土墙边,动手将小巧却敦实的夏季作战背包从背后卸下来,翻开帆布盖子,从背包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册,翻到夹着书签的地方,指着那一页地图中央偏右下的地方,对带着好奇神色倾斜着身子,将脸靠过来的美少女少校说道:
“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附近,因为是无关紧要的小村庄,我地图册上没有标注出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这里叫啥。”
“恩~”脑袋凑过来的少校盯着地图皱着眉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看起来她和地图的契合度真的不是很好……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抬起右手,用纤细洁白的手指抓住我手中的地图册,不由分说翻到扉页。
“什么嘛,这不是帝国民政部发行的旅游地图册么?”少女气鼓鼓的瞪着我,“居然用这种地图来糊弄我,你好过分耶,列兵!”
似乎为了强调自己的军衔,她可以加重了最后“列兵”二字的语气,奇怪的是,面对在生气的金肩章军官,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当然,现在的我已经知道,想让菲娜成为那种传统的严厉的帝国军官是不可能的了,可那个时候的我,单纯的为自己的大胆感到惊奇而已。
看着少女那因为生气而微微有些扭到一起的精致脸蛋,我甚至有想笑的冲动,什么战争啊死亡啊薇薇安啊,都统统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
我没来由的有种冲动,想在给雪拉的信里写下“喂喂,你知道么,今天我在战场上碰到了一个笨蛋军官耶……”
就在我又开始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少女似乎对我的沉默感到无趣,所以她又俯下身子,用纤细的食指点着我刚刚指出来的位置。
“我们在这里,恩,”接着她又点了点地图上方靠左的地方,那里有个代表小型城镇的图示,从那个地方再往上,就是我和中尉推测的(其实主要是我推测的)帝国军第一阶段战役目标:铁路枢纽霍利斯特,指着那个小城镇图标,站在我身边的少女军官低语着,“前进基地在这里,那么到达的最短路径是……”
我的目光随着少女纤细的食指在地图上移动,那还真是漂亮的手指啊,指头的前端像是精心修剪过一样尖尖的,没准真的修剪过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每一个指节都没有多于的赘肉,微微发白的指关节能清晰的看到血管。把这样精致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一定是柔软的,带着微微凉意,和雪拉那因为经常帮家里干家务而略显粗糙的手一定很不一样吧?
在看地图的时候,少女像是无意识的用左手将额前不听话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于是小巧的微微泛红的耳朵暴露在距离我的鼻尖不到五英寸的地方,淡淡的发香钻进我的鼻孔,挤走了硝烟和机油的味道。
这时候,原本因为全部人都冲向村庄中心而显得空旷的村中小路渐渐热闹起来,用枪托砸烂木门的声音此起彼伏,穿着灰衣的同袍们在冲进院子之时,都用含义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我与少女。他们肯定误会了什么,而作为当事人的我,在那个时候就清楚的感觉到,这并不是说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仅仅是因为另一个当事人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种细节而已。
接着我发现,少女划出的路径,根本就是一条直线……那上面不是标明了有森林么,让步行战车在森林里行进,怎么可能快得起来嘛。
而且,更重要的是,就这样以一辆步行战车穿越未清剿区,能行么,既然这个无名小村庄都会有抵抗,那条路线上可是有几个有名有姓的大村子哦?
让这样的人来指挥部队,真的没问题么?
我忍不住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少女听完很严肃的用手捂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索着。
“恩,没错,森林是个大问题。”
也就是说,敌人都被她当成地瓜了么?
“决定了!”突然她拍了拍手,抬起眼睛,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我,“就把你借来当我的向导吧!”
“喂喂,据说我也才踏进这个国家不到三天吧?”
“没事没事,会看地图就行了嘛!”
“作为军人,不会看地图才奇怪吧?”
面对我的话语,少女眯起眼睛,用奇怪的表情盯着我,接着突然冒出一句很不搭调的台词:“看来你恢复精神了呢……”
“啥?”
“我怎么可能不会看地图呢(你明明就不会),刚刚啊,我可是看到你无精打采的靠在土墙上,一副精神受到重创的样子,我才故意让我的话语显得有意思一点啊,好好感谢我吧,列兵……真是没办法啊,鼓励因为第一次看到战场的残酷而消沉的士兵,也是我们军官的使命呢,恩!”
“你绝对是刚刚才想到这番说辞的吧!”
也许是被我说中了,少女无视了我的话语,背过身去,用意气风发的话语结束了我们的对话:“走吧,去找你的上司办你的出借手续吧!”

05
帝国军队与贝尔德以及全世界所有军队都不同的一点就是,从肩章上能看出军官的出身。就算在帝国国内,对此的争论都一直没有平息,但是这都没能改变霍兰德这个古怪的传统,哪怕是后来的新霍兰德帝国,都在帝国首相和女王陛下的联合倡议下,维持这个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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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不喜欢惹麻烦,所以既然有一名少校对我下命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执行呢?何况那名少校还是和雪拉一样出众的美少女,还是个戴金肩章的贵族。
所以我把背包随便扔到背后,抓起靠在土墙上的步枪,跟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美少女军官身后,沿着村道走向村子中央的广场。
巨大的步行战车也随着我们俩移动起来,阳光下流淌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长腿横跃过一栋接一栋的农舍屋顶,插进院落里的时候总是弄出一片稀里哗啦的声响。我看向战车,发现战车那长着唯一一根胡子的铁下巴上开了个小窗户眼,长着褐色头发脑袋从窗户眼里伸了出来,好奇的左右转动着。
似乎是看到我了,那个脑袋的主人开始向我挥手,脑袋中部偏下的地方露出很明显的白色——那估计是他的牙齿吧,笑得还真欢啊。
我对战车上的那个脑袋咧了咧嘴,重新把目光转回到自己的正前方。
我最喜欢看少女的背影了,因为不管正面看去多么惨不忍睹的女孩子,都有可能拥有一个清秀脱俗的背影,在学校的时候,晚餐之后如果没有和雪拉有约,我一定会到校门外横跨伊偌亚河的石桥上,靠着栏杆打量过往女性的背影。
或高雅,或婀娜,抑或充满侵略性。就算是纺织厂年轻女工的背影,都透露着劳动者特有的健康美。
但是眼前这位少女军官的背影,却让我有了全新的观感。
我一直认为帝国正规部队的军服有一种魔力,不管是谁,只要套上了它就会变得英气逼人。现在那有魔力的军服正套在眼前少女纤细高挑的身体上,英气当中却多了份柔和,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很瘦的缘故吧?
两根黑色的细麻花辫吊在少女身后,一直垂过腰际,辫子的末端绑着白色的蝴蝶结,随着少女的步伐一左一右的晃动着。充满动感的辫子,和少女那挺得笔直,一丝不苟的迈着军步的身姿形成了反差,却没有半点的违和感,让人有一种“啊,这就是她的风格吧”的感觉。
盯着少女身后那两根摇来摆去的长辫子,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想上前拽住它们,狠狠的扯上一扯的冲动。
真是没药救了,我上一次扯女孩子的辫子是几岁来着?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伙灰军装拖着一头黝黑的耕牛从我们刚好经过的一扇木门里面闯了出来,径直撞向走在前头的少校。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胸部,她抬起手推了拽着牛的缰绳的那个大个子掷弹兵一下,却反而把自己推得向后退了几步,因为没什么肉而显得硬邦邦的背脊刚好撞到我的左胸上。
被推的那个大块头掷弹兵拧过脸,亮出一嘴的络腮胡子,张嘴就要骂,却在露出牙齿的瞬间扫了眼少女那瘦小的肩膀。
他的立刻愣住了,憋在嘴里的脏话只发了一个音节,就被一串漏气声所取代。
“抱抱抱抱抱抱歉,少校老爷,额,小姐!”伴随着军靴后跟并在一起时发出的撞击声,大胡子慌慌张张的将手举到齐眉,诚惶诚恐的向着眼前少女道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壮硕的狗熊正在像一头小鹿点头哈腰一般,“我们、我们只是想稍微改善一下伙食,所以才……”
紧随络腮胡子之后,围在牛周围的灰军装们忙不迭的立正敬礼,四下里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撞脚后跟声。
这时候我的肩膀上传来有些奇妙的触感,没等我辨别清楚那是什么,少女那硬邦邦的背脊就离开了我的胸膛。
“下次小心,列兵。”
我听见她这么说道,从语气来看,她似乎想要营造某种威严,但可惜的是,至少在我看来,她完全失败了。她本来就不是那个料子。
大胡子和那帮灰军装脸上那种交杂着谄媚与谦卑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许是我看不到她的面孔的缘故,我总觉得她不应该是会让人露出这样表情的存在啊,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刚刚与我交谈时一样悦耳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果然是金肩章的缘故么?
仔细想来,像我这样看到金肩章还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甚至想着要扯肩章主人的辫子的大兵才是奇怪的存在吧?现在每每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我总是觉得庆幸,当时的我如果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看到菲娜的金肩章就变得诚惶诚恐,恐怕也就不会有之后的故事了吧?每当我跟菲娜这么说,她总是装作生气的嘟起嘴巴,抱怨着诸如“很过分耶,至少也要对我的金肩章保持一点敬畏吧”之类的东西。
算了,这都是后话,那个时候的我之所以会对菲娜的军衔那么不以为然,完全是因为我吊儿郎当的本性罢了。对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菲娜的名字呢。
不知名的美少女军官说完这一句,就对大胡子他们回了个军礼,昂首挺胸的从他们跟前走过。
我跟在她后面,经过那帮穿着和我一样的军服的家伙们身边时,天知道我怎么想的,反正我冲他们挤了挤眼。看着大胡子那怪怪的脸,我只能拼命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将他们抛在身后不久,走在前面的她回过头来,正对着我的侧脸上挂着笑容。
“刚刚谢谢你了。”
“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谢我?我什么都没做才对吧?
“你扶了我一下吧,所以道谢。”
拜托,只是我在胡思乱想,然后你刚好撞了上来而已。
当然,我可没把这话说出来,美少女在跟我道谢耶,难道在这种时候我该告诉她“其实我在考虑拽下你的辫子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没反应过来才刚好接住你的”么?怎么可能嘛,如果我真的用这种煞风景的话来回应,下一场战斗子弹一定会追着我飞的。
不,考虑到她的美丽,没准炮弹都会龇牙咧嘴的跟在我屁股后面。
所以,我一本正经的回应道:“那是属下的荣幸。”
听完我的回答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就回过头继续看着前方,脑袋后面的细麻花辫被她回头的动作甩了起来,辫子的尾端刚好擦过我随着脚下的步伐摆到身前的右手。
右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刺激着我,让我心里想拽她辫子的冲动变得越发的强烈起来。
没准就是被这种冲动冲昏了头脑,我居然主动对一个金肩章开口搭话了。
“我说,你不制止他们真的没问题么?他们可是在抢劫。”
帝国陆军并没有在操典里明文规定不许抢劫占领区,但是据我所知,贵族们都不太喜欢自己的部队做出这种野蛮的行径,尽管现在施行抢劫的并不是眼前少女的部队,身为一个金肩章,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的没问题么?
贵族们不都是高傲而固执的么?
面对我的问题,她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往前走了数步,才再一次对我露出侧脸,用稍显低沉的语气对我对我反问道:“我可以那样做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你是军官啊,是少校小姐,指挥我们这三个连的才是个大尉,肩章也是银的,你当然有权利把我们痛骂一顿,然后再每人抽上十军棍什么的……”
“恩,”她点点头,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可是那笑容却让我觉得有些哀伤,“但是,刚刚啊,我可是亲自下令向着这个村庄开炮了哦,虽然我并没有亲眼看见我的命令的成果,但是,肯定有人因为我的命令而丧生吧?”
“没错,我亲眼看见被你那一炮干掉了一个,接着机枪打死了一堆。”
——本来我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她那难过的脸色让我住了嘴。
她完全没有看我,也没有等我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所以我虽然没有抢劫,却和你们是一样的,这样的我却指责你们的行径,这难道不是一种伪善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
而且,从村姑手上夺下戒指,还把拽着我的腿想讨回戒指的姑娘一枪托砸翻的我,如果反驳她的话语,那不也是一种伪善了么?
放在军服前胸口袋里的戒指的棱角,仿佛突然变得异常的尖锐,一种莫名的沉重也浸透了我周围的空气。
我最讨厌这种沉重的空气了,于是我决定换一个话题。
“额,我还有个疑问,刚刚你为什么找我问路?按理来说,直接去找我们的指挥官不是更快么?”
眼前清瘦高挑的背影明显的震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回过头,脸上是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焕然一新灿烂笑容。
她冲我竖起右手的食指,轻轻点着嘴唇边上的酒窝,说老实话,这个动作由穿着帝国军官制服的她来做,有着超乎寻常的可爱,如果不是她接下来的话语实在太过让人无语,我大概立刻就拜倒在她脚下了。
“那是因为啊,我在战车上刚好看见有人孤单的靠在敌国村庄的土墙上,脸上带着初次参战的士兵所特有的惆怅,空洞的眼眶里射出的那茫然的目光仿佛在祈求,‘哦,上帝啊,派个人来带我摆脱这个地狱吧!’”
惆怅?茫然?还祈求上帝?见你的大头鬼,我不过是在想姑娘,虽然一个是死的一个远在后方……
完全无视我的想法,眼前的美少女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里,她甚至将左手轻轻按在胸前,右手向斜上方伸出,摆出正在朗诵十四行诗的抒情部分时的动作……
不用环视四周,我都能感觉到周围射来的异样的目光,我甚至能想象出与我隶属同一部队的人们,摄于“金肩章的威严”而不得不躲在房前屋后强忍笑意的样子。
接着我注意到她话语中无意识间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
“孤单的靠在敌国村庄的土墙上”?
……
“我说,你其实是看我落单了,想着问我的话就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迷路了,才这么干的吧?”
……
“过分。”她收起自己的动作,很委屈的对我撅起嘴巴。
“客气。”我还给她一个笑容。
“恩,要快点找到你们的长官,办理出借手续才行。”她突然变了话题,又一次精神饱满的对我这么说道。
“不,我想不用那么麻烦了。”说着我指了指她的身后。
本来村庄就不大,有个发神经的金肩章这样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三个连的头头那里去了。
所以,当她顺着我的指尖回过头,就刚好看见三名肩佩银肩章的军官正站在村道尽头,向她敬着军礼。

06
她像不为人见的紫罗兰
被爬满青苔的岩石遮掩着
她美丽如同一颗寒星
孤独地闪烁在天边。
——贝尔德民歌
===============
我从来没有如此佩服那些古代的名将,渺小的我想不明白,为何那帮家伙能在马背上写出那些或霸气十足或乡愁满溢的古体诗歌来?
而且用的还是韵律复杂的古霍兰德语!
明明我想用通俗易懂的现代霍兰德语写一封普通的家信都难如登天。
那些古代的名将们,一定是在行军帐篷里绞尽脑汁挤出那些诗,然后为了耍酷才在诗歌的名字后面加上叉年叉月叉叉日作于马上(或者叉叉途中)。绝对是这样,因为我用自己亲身经历证实了,在会大幅度摇晃的交通工具上面,是写不下文章的!
就在我在心里叫苦的时候,屁股下面的坐垫再次随着步行战车的步伐往右猛的一摆,导致我手中的铅笔挣脱了食指和拇指的控制,像离巢的雏鸟一般快乐的飞入蓝色的天空。
该死,我削铅笔的时候它晃了一下,于是我被铅笔刀割破手指,写信的时候它又晃了一下,于是我戳穿信纸,到了现在它还要连我的铅笔都夺走么?
本来写好的信现在要重新誊过一遍了啊,总不能就这么把华丽的破了个洞的信就这么寄回去吧?
不,也许可以谎称“这个破洞就像那战场上遍地都是的弹痕,是我为了让远在后方的你对战争有个具体的印象而刻意为之”……恩,有道理,雪拉从小就满喜欢这种别出心裁的东西……
简单说明下现在的状况吧,在简短的交涉之后,我就被素不相识的美少女少校,拽上了酷似大蜘蛛的步行战车,被丢到了位于战车本体上部后方的一个空闲座位里。据说这个位置原本是为操作架设在战车后部的那挺机枪而专设,后来却发现,在现在的状况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需要交给设置在这么高的地方的机枪来对付的目标——倒是可以试着打打飞艇什么的,但是除非是低空飞行的飞艇,否则基本没有效果。
于是这个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机枪手们就和拆下来的机枪一起被配置到了帝国陆军的各个团。
现在这个位置成了我的临时专座。
其实,坐在这里还是满舒服的,除了因为座位下面就是蒸汽核心而导致我屁股下面的坐垫总是在微微震动这一点让我有点不适应之外,其他一切都很让人满意。
步行战车正行走在贝尔德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油油的绿色从战车下方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也不知道是庄稼还是牧草。我又不是农业科的学生,对我而言,只要看起来赏心悦目就够了。
随着战车的前进,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六只纤细的长腿的结合部喷出,聚成一团团,一不小心还以为是本该在天上的云朵掉了下来,一朵又一朵的人造云就这样被战车的步伐甩到后方。
如果不写字,战车那有规律的摇晃倒也舒服,就和坐在安乐椅上一样,从西北偏西方向吹来的风拍打着我的脸颊,有种很舒适的麻痹感。
风里面有湿润的泥土的味道,这附近最近下过雨吧?
我摊开双手,把战车的瓦利亚钢外壳当作椅子的扶手,脑袋后仰,后脑勺枕在背后不知道什么机械设备上,出神的看着蓝色的天空。
战争什么的,真的发生了么?是是,我知道,刚刚我才目睹自己的战友和敌人死在我跟前,但是,现在这和平悠闲的气氛,却不免让我怀疑起来。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多疑呢。
“靠在那上面很危险的哦,那是机械的散热器,剧烈机动的时候会烫的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烘山芋。”说话的是在我座位左侧的那个舱口里探出上半身的美少女军官,菲雷亚斯米娜·冯·埃里克森,因为她固执的要求我叫她“菲娜”,拗不过他的我只好照做——我居然对一个金肩章直呼其名耶!
菲娜胸前挂着双筒望远镜,却没有用那个观察周围的意思,只是将右手支在刻着精细附魔铭文的瓦利亚钢外壳上,托着下巴小有兴致的盯着我依然抓在手里的信纸:“不写信了?”
我用右手大拇指往车体外的田园一指,对她说:“我的铅笔报销了,你不会没看见吧?”
菲娜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从自己的军服口袋里掏出一根削好了的铅笔,向我递过来。
喂喂,你是想让我彻底把信纸桶成选麦子的筛子么。
“你故意的吧?”
“恩。”
回答得真干脆。
“我说,要不要我帮你参考一下信的内容?”她不等我说话,就把身子向我这边弯下来,用闪亮的眼神盯着我的脸,“虽然和地图契合度不是很好,但是我和文字绝对是好朋友哦,不管是尚未泡到手的梦中情人,还是已经煮成熟饭的儿时玩伴,有我帮你写情书,保证能手到擒来~”
“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的,还需要靠你来‘手到擒来’么?”
话说回来,才认识几个钟头,就要求掺和别人私生活,所谓自来熟讲的就是她了——等下,她怎么知道我是写给雪拉的?
我这边刚刚疑惑呢,那边菲娜的举动就给我送来了答案。
“啊啊,两个人跨越空间和时间的爱恋,即使是两大家族经年的世仇都无法撼动我们之间的爱!又或者像是《爱的喜剧》那样,宛如爆米花般干脆,有着淡淡的清甜,以及些微的自由气息!又或者像是《玩偶之家》……”
我多少明白了,这个家伙的行为动机根本就是由名为妄想的东西构成的,而且,到底怎么样才能从爆米花里吃出自由的味道来啊?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爱的喜剧》倒也罢了,《玩偶之家》算哪门子恋爱剧本啊……
“少年哟,”乱七八糟的发了一通感慨之后,菲娜重新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我,“让我看看,你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恋吧!我会化身那爱之神,射穿你恋人的心脏的!”
说到底,她还是想看我的书信就是了……而且我一点也不想雪拉的心脏被什么人一箭射穿……
“不劳少校小姐费心了,而且,我好歹也是文系高等专科学院的学生(相当于大学),对文字的掌握不一定比你差。”
“咦?骗人!”丢下这样一句话语,她突然跳了起来,大半个身子都从步行战车的舱口中飞了出来,整个趴到战车的外壳上,然后伸长手臂,把纤细的手掌一直捅到我跟前,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信纸。
“我看看我看看,恩~”嘴里这么嘟囔着,已经像受了外界刺激的蜗牛般缩回自己那边舱口的菲娜,带着开心的表情将我叠成四折的信纸展开。
听的话里的意思,是要看看我写的文章是不是有大学生的水准吧……可是这算是侵犯隐私权耶,虽然帝国的平民在贵族面前一向没什么隐私啦……
但是菲娜在展开两折之后,却把信纸压了到战车的钢板上,用质询的语气征求我的同意:“可以么?”
虽然没有任何的缘由,但是她那认真的眼神,让我觉得如果我说不,她就会很干脆的把信纸还给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菲娜点了点头,反正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封信而已。而且是一封未完成的信,想看就看吧,能讨好少校大人——还是个贵族——有什么不好呢,没准我还能因此混个不用承担生命危险的闲差,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一脸期待的打开信纸,低头看了起来。
拜托,别带着那种表情看啊,看你那么期待,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微微西沉的太阳,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身边低头读信的女孩那两条细细长长的麻花辫在风中飞舞,辫子末端一对白色的蝴蝶在轻轻跳跃……
看信的女孩一脸认真,挂在她平坦胸部跟前的双筒望远镜随着战车的晃动左右摇摆。由于双目低垂,她那优美的长睫毛得到凸显,偶尔从飞扬的刘海缝隙里漏下一缕阳光,落在那略带弧度的睫毛上,留下的光斑就如同草叶上的露珠般晶莹剔透。
似乎终于读完了,菲娜一边用纤细的有着骨感美的手指将信细心的折好,一边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啊,不是大学生,”她这么抬头看着我,嘴角又一次露出了那可爱的小酒窝,“而是个像老头子般喜欢古典文学的无趣的大学生。”
“感谢你的精辟定义。”说着我探过身子,从菲娜手里接过信纸。
菲娜看了看天,又回过头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步行战车正在爬一座低矮的丘陵,当战车的高度超过丘陵顶端的瞬间,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
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土路斜着穿过新出现在眼前的田野,而路上奔驰着……一、二、三……总共八个骑马的身影。
而就算不用菲娜胸前的东西来看,都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些骑手军装的颜色。
那是贝尔德军的海军蓝。
引用

第三代D-Joe@2008-06-28 18:14

今年的文學月果然是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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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2008-06-28 18:18

被人战了后又跑到这里来开坑,你的口袋到底还更不更?TJ就说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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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云幻想境界紫@2008-06-28 18:22

引用
最初由 伍德 发布
被人战了后又跑到这里来开坑,你的口袋到底还更不更?TJ就说一声啊


不更了,无限期弃坑

就是不爽那些带着“我们读者是大爷”想法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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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夹心@2008-06-28 18:31

好长....看不下.....LZ先做个梗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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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云幻想境界紫@2008-06-28 18:57

引用
最初由 果子夹心 发布
好长....看不下.....LZ先做个梗概吧....


……

难道这位在看轻小说之前都要踢开沟中某剧透根性男的家门索要剧透的么……
引用

果子夹心@2008-06-28 19:44

引用
最初由 八云幻想境界紫 发布


……

难道这位在看轻小说之前都要踢开沟中某剧透根性男的家门索要剧透的么……

这倒不会,倒也不是剧不剧透的问题(梗概只涉及开头和看点)......但买之前总会把书转到后面先看看剧情梗概......如果不是很无聊的人一般不会在不知道看点的情况下啃一大段文字吧.....[/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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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yukai@2008-06-28 19:50

很8错啊,偶很喜欢的这种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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