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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西行》(1~8)
yangpi@2002-12-27 12:11
七月,我有机会一个人住,很自由。
八月,听说我们班要去西安一段时间,我父母在出发前的一天送来了一个皮箱和足够的钱。
九月,我们班在西安实习。
1、序曲——边走边唱
我一向有在路上听东西的习惯,这次去西安当然也不例外——我带了整整十张唱片。挑选唱片是所有的旅行的准备工作中我最喜欢做的,也是最难做的。喜欢做是因为挑唱片的感觉就象是在挑选旅途中的伙伴——不管如何,能自己决定让谁陪伴我度过那漫漫的旅途总是一件让我觉得舒心的事情。可是挑唱片的时候我又总是觉得很为难——好听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可能轻易的决定带上哪张或者不带上哪张——带还是不带,这是一个问题。
千挑万选之后我选定了那十张最后跟我去了西安的唱片。虽然这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十张唱片,但是既然我选中它们,它们就不会是很普通的,它们多多少少的总会有一点的特别吧。
第一张被我确定一定要带走的唱片是齐豫的《敢爱》,这是我平时最常听的唱片之一,其中的“Danny's Song”、“Story”、“Like a Hero”、“Vencent”、“Roses Rain”、“Whoever Finds This,I Love You”,都非常的好听。齐豫用她那与她的实际年龄几不相称的纤尘不染的清亮的声音倾情演绎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这张唱片适合在任何条件下,任何心情下倾听,它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放松,让身心在美丽的歌声中得到充分的休息。
另一张没有怎么考虑就被我塞进了行囊的唱片是一个不知名的爵士女歌手的一张不知名的专辑。我喜欢这个黑人女子那把烟熏火燎的嗓子。她唱的“When a Woman Loves a Man”让我真正的闻到了这首歌应有的味道。相比之下,那个唱“When a Man Loves a Woman”的Michael Boton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捕捉到它的神韵了。这张唱片里我不是每一首歌都喜欢,但是每次都忍不住把它听完。在旅途中的寂寞时刻,为自己倒一杯随便什么饮料边喝边听这沧桑感伤的歌应该是一种把伤感推向极至的最好的方法。你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擦去眼角不小心流出的泪水,让你心里的阴影被这泪水洗干净。Esther就是这样一个能让你尽情宣泄你的难过的女人。想起来真的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她在唱呀,为什么听她的时候我常常感觉是我在倾诉?
齐豫、罗大佑还有Simon & Garfunkel的三张精选因为同样的理由入选,那就是好听。齐豫的《橄榄树》、《船歌》,罗大佑的《现象七十二变》、《你的样子》以及Simon & Garfunkel的“The Sound of Silence”、“Scarborough Fair”、“If I Could”都是我极喜欢听的歌,不带可不行。
“Violin Passion”的第二张是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带上的。我的犹豫倒不是因为考虑是否值得一听,而是因为我害怕旅途中的一点不小心会伤到我的宝贝。Sarah Chang拉的《爱的颂歌》最终让我狠下心带上了它。那是一种只属于女人的敏感在琴弓与琴弦间展转,也在我的理智与情感间展转。那细腻的吟唱让我心里那层保护自己的壳在应和中土崩瓦解。听这个曲子的最终结果一般都是“Smoke gets in my eyes”。最终坚持带上它,我想可能是我想把那种被感动的感觉时刻带在身边吧。
那张最最心爱的“Gershwins Play Gershwin”差点也因为和“Violin Passion”相同的原因而被留在了家里。这是一张在我的眼中堪称神品的东西,以前一直都是绝对不肯借给别人的。这张唱片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人情绪在那略带神经质的钢琴声中慢慢的高涨起来,而那种快乐又是那样的漂浮无根,那是一种有一点辛酸的兴奋的感觉。在家里打扫的时候,我喜欢听这张唱片,这样的音乐能让我的效率明显的提高,而且能让我忘掉疲惫。听起来好象是兴奋剂和麻醉剂的混合。我想可能我对于这张唱片的依赖几乎要变成瘾君子对于毒品的依赖了。我明知道听它不可能从根本上让我快乐,而且那种短暂的快感过后我会变的更加痛苦,可是我还是不能拒绝它的诱惑——它实在是迷人得有一点邪恶,像美丽的罂粟花。我觉得我对格什温的迷恋只能用命中注定来解释,在他用音符描绘出的那个纸醉金迷的黄金年代面前,我经常产生一种想为自己点一根烟的冲动。我是不抽烟的,或者说现在的我是不抽烟的。也许那个抽着烟的我曾经生活在那个属于格什温的世界里吧,也许我曾经抽着烟靠在他的钢琴边,看那个叼雪茄的男人随便的在那黑白琴键间书写现在我听到的这些音乐。
带上茶花女的咏叹调是为了留在回家的路上听的。在我重新看到北京的天空的时候,在我终于可以从路边小店的招牌上确定我已经回到了家的时候,能听着那盛大的祝酒歌,这感觉一定妙不可言。虽说这个故事非常的悲惨,可是祝酒歌听起来还是很热闹的——放肆的,不记后果的,让人无法喘息的快乐始终充斥在这热闹的气氛里。我几乎是从来不听这张唱片上的其他的唱段的,只听祝酒歌。我用这首歌为自己庆祝一些事情,比如回家。
音乐剧肯定是要带上一张的,问题是究竟带哪一张。硬币帮我在“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和韦伯的音乐剧精选之间选择了后者。Sara Brightman用天籁一般的歌声唱着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写的歌——听起来像一个故事,一个可以写成又一部“歌剧魅影”的故事。听听这些有故事的歌,兴许还真的能写出点什么来呢。
最后一张放进书包的是窦唯的《黑梦》,它让我在带与不带之间挣扎了很久。《黑梦》和齐豫的《敢爱》一样是我最常听的的唱片,我经常把它们放在书包里,有时间就听一会。原来听别人说被放在枕边的书一定是一个人最喜欢的书,我的感觉则是,能被装在DISCMAN里的CD,一定是我最喜欢的CD。《黑梦》就是这样的一张CD。可是,这次去西安之前,我真的不想带上它,因为《黑梦》太绝望太压抑了,我怕音乐把这种情绪传染给我。窦唯很残忍的把所有藏在我自欺欺人的幸福背后的那些令人不安的的真相剥出来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存在。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我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我最后还是将《黑梦》塞进了书包,就像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此刻的我又在听这残忍的音乐一样。
其实选唱片是一件没什么理性判断的事情,我在说了一大堆的理由之后也觉得事实上这些理由根本就不能说服自己带上它们。还是就当上面说的话都是胡说好了,就用这胡说来纪念我曾经的如歌的旅途——那段边走边唱的日子。
[原创]《西行》:2、终于开始了,我的西行 & 3、沉沉的夜 & 4、哭
yangpi@2002-12-31 20:31
2、终于开始了,我的西行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终于还是疼了一下,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如此的脆弱,而我又的确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看着月台上渐渐后退的挥手的人们,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北京,我还是几乎要流泪了。虽然那挥动的手臂中没有一条是为我而挥动的,虽然那远方的古城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让我着迷,可是,在面临这样的一份离别时,我还是丧失了自己的一部分理智——我很奇怪的感到难受了。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再见,北京。
不知道我现在告别的除了北京之外还有什么,我不希望我还告别了一份份美丽的缘。我害怕的可能不是没有人照顾我的生活,可能不是异地的孤独;我真正害怕的可能是一个名叫“错过”的故事吧。我不想错过什么,虽然我根本没有理由去猜测自己能错过什么。很小的时候听过一句歌——“我的床铺很大,我却从没睡好,我害怕过了一夜就被世界遗忘”,这原来觉得有点矫情的歌词现在好象突然变的很经典了。是呀,也许每个人都会有如此的恐慌。
车淡淡的晃着,现在的窗外应该已经是河北省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独自坐火车了,西安也不是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这次的西行的火车显得如此的沉重呢?
第一次坐火车是为了去八达岭长城吧。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对火车,对车窗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居庸关的“之”字形铁路和詹天佑的像给我留下的印象甚至超过了长城本身对我的吸引。现在想想,小时候那个忽略掉长城而只喜欢那条去长城的路的我是不是有点买椟还珠的意思呢?哈哈,随便了。反正我一直很欣赏某个人说过的一句话——其实买椟还珠的人才是真性情的鉴赏家。喜欢就是喜欢,又何必在乎你喜欢的是不是主角呢?
打了一会牌,又回到了我的日记上。现在已经使半夜一点半了。现在的无政府里也许土土正在打倒中国电信吧。
外面真的很黑。同学已经陆陆续续的睡去了。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有一个和离别无关的好梦。
3、沉沉的夜
巧巧说过会在睡觉之前给我打电话,可是我一直等到现在——半夜两点多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他不会是一直没有睡觉吧,他不会是在帮我等哥哥吧。拜托,巧巧,我麻烦你三次了,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欠你太多好吗?你帮我买到《三联生活周刊》我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后来又帮我等到哥哥,更加让我觉得自己欠你良多。巧巧,你究竟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表达我的感谢呢?难道你所希望的真的就是我画的难看的图?
刚才手机响了一下,估计是巧巧吧。可是现在我们坐的火车在山里,没有信号,该死。凭巧巧的细腻与认真,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打通为止的。他明天还要去上班吧。
车又经过了一个小小的城市,那一片闪闪的暗淡的灯光现在看起来实在使太亲切了,就像一个久违的美梦。
就是这片小城市终于让巧巧打通了我的电话,在城市附近通常能够有信号的。巧巧在电话里对已经打定了注意要熬一夜的我说,现在你就当是哥哥借我的口向你说的好了——哥哥说让你马上去睡觉。
OK,为了哥哥和巧巧的嘱托,我一定会试着好好休息的。皮皮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晚安,北京。
倒霉,为什么偏偏今天失眠?看来这次又要让哥哥和巧巧失望了。不过我觉得我那样安静的呆一会也是一种休息。而且其实刚才也不是一直没有睡过,刚才我可能睡熟了一会呢,否则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我刚才梦见IRC的窗口里有一行醒目的绿色的字“XXXXXXX is now known as 哥哥”。
4、哭
刚才,在给巧巧打电话的时候我哭了,也许是为了哥哥,也许是为了这不舒服的生活,也许只是因为我又听到了那个在我的心里代表着北京的声音,我哭了。
我知道在说到我想回家的那一刻,我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的绝望,我知道巧巧一定担心死了,因为电话里的那个我很明显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哭着一遍遍的说我想回家,我想北京,我要一个人的房子,我要我的电脑,我要上网,然后拼命的哭,哭的几乎晕倒在电话亭里,汗水顺着我的头发慢慢的流下来,我明明冷的发抖,汗水却还是流了下来,混着眼泪咸咸的滑过嘴角。
巧巧好象真的要急疯了,努力的劝着我,象以前一样,有一点手足无措。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知道他听了我这样的状况会有多么的担心,可是我就是很自私的对自己的情绪不肯加一点的克制。我声嘶力竭的说着自己的绝望,说得自己都有一点不清醒了。
依稀记得的是自己在最痛的时候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叫了哥哥的名字,然后好象就一直痛哭,再说不出一个字。
谨以上文感谢巧巧——我认识的最细心善良的男孩子。请巧巧听皮皮平静下来之后慢慢的跟你说,用你喜欢的声音说:“巧巧,我甚至不敢说谢谢,因为这两个字又怎么写的尽我满心的感激和愧疚。我想了好半天应该如何跟你说,脑子里一直纠缠的却是那两个字,是那个人的名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认识你是上天给我的一份很大很大的幸福。对不起,巧巧,对不起。”
[原创]《西行》:5、与历史面对面
yangpi@2003-01-03 21:54
5、与历史面对面
说实话,西安的历史博物馆并没有给我预期的一般的震撼感觉。从上古时代的蓝田人到陕西人最引以为傲的秦朝,一路走来我看到的只是眼睛里那些珍贵的文物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我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我想现在也只有她能点燃我。她,就是我心里那个张狂、绚烂的盛唐,我的乌托邦,我不醒的梦中的天朝。
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对唐朝如此的情有独钟。是因为唐朝拥有象李白、王维一样的天才诗人,还是因为唐朝的繁荣昌盛?我不知道。可能这都是原因吧,也可能都不是。唐朝确实造就了许多我心爱的诗人,可是我也同样喜欢那些春秋战国时期的才华洋溢的纵横家,而且一向认为诸子百家的时代才是华夏民族文化的鼎盛时代。唐朝的中国确实国富民强,可是两汉时期的中国的国力也一样强盛。所以说我喜欢唐朝的原因并不全是前面说过的那些。我想肯定还应该有其他的原因。
看过《文化苦旅》的人一定记得余秋雨对唐代的敦煌壁画的评价。他说敦煌的壁画一到了唐代色彩与线条就活了起来,一切世界上有的色彩都可以从画上找到。也许这才是我钟爱大唐的原因吧——我喜欢充满了想象力的时代,我喜欢那种疯狂的让人窒息的放纵与快乐;而唐朝恰恰是一个任由人的欲望与创造力自由扩张的时代。
李白就是这样的时代中才有可能产生的天之骄子,他有着超乎常人的灵性与敏感,常常能用一种奇异的方式把他特别的感受形象的表达出来。他的表达也永远是你无法想象的到的,却永远那样的传神。一句轻轻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就让千百年来的文人们再无能出其右者。这是诗中的极品,描写女人的绝唱。李白没有形容她的肌肤是如何的白皙,五官是怎样的周正,他只说了那七个字,杨妃就成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对于我来说,李白就是魔鬼,他把文字由符号变成了精灵。在他的笔下,每一个字都涂着鲜艳的颜色,叫人欲罢不能。
我一直拒绝相信“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因为我不肯相信李白是一个象杜甫一样的匠人,没前途到只能用勤奋来弥补天资的不足。我心里的李白应该是一个拥有神赐予的天才的不用功的男人。他喜欢酒和女人,写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宣泄而已。而杜甫则不同。他是那种苯苯的家伙,只会把那些文雅美丽的词汇罗列在一起来表达一些高尚的情感,可是却很难激起我的共鸣,除了那句“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真不知道那个没有感觉的杜甫是怎么写出那样一句绝妙好诗来的。也许正是大唐的创造力使他也多少有了一点感应吧。
常常在想如果自己生在唐朝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我希望自己是杜牧的红颜知己,是他十年扬州梦的一部分;我希望是骑马入宫门的虢国夫人,有机会亲身的去经历那种纵情声色的疯狂;希望自己是武则天,能够拥有给自己一个“日月当空”的勇气,和留下无字碑任人评说的洒脱;希望自己是杨玉环——哪个女人回不喜欢别人写诗给自己呢?何况李太白留下的是如此的好句。
慢慢的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橱窗,看着唐朝留下的印记,渴望着从那里找到自己的前生。
寒假去云南的时候,导游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块玉,她不一定名贵,不一定完美,可是却能给你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那种感觉不是来自她的品质她的美色,而是来自你的内心深处——你和她的交流应该是生命与生命的呼应。我想也许每个人的前生也应该能留下一些痕迹吧,说不定哪天你在哪座博物馆里的无意的一瞥之间,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从历史的长河中。我用心的守侯着如此的艳遇。
可惜,今天的历史博物馆没有我等待的东西。尽管唐朝艺术的美丽没有让我失望,可是我没有从任何一件东西里感受到熟悉——我的过去不在这里。
快走到唐朝展览的尾巴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件瓷器,在我的心里那是整个博物馆里最美丽的两件展品。
我喜欢有个好听的名字的东西,但是这次我喜欢那个叫“落花流水”的碗却决不是因为她的名字。那是一个十分完好的碗,有着神秘的颜色和精致的花纹。碗底上的花的图案和碗壁上的水纹的线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流畅。原本属于的瓷器的本色的白里渗出的些微的青绿,青的似水无痕,绿的不可捉摸。这飘渺的颜色甚至比刚才的花纹更加适合她的名字——落花流水。
第二个碗的名字我实在是不记得了,只是她的样子清清楚楚的印在我的心里,无法磨去。她被用雪白幼细的瓷作成了一朵五瓣的花的样子。那花瓣的形状极尽细腻,一瓣瓣娇嗔慵懒的伸开,好象是被谁意外的惊醒了她们的美梦似的。我定定的站在那里好象能隐约的听到那花瓣上舒展的故事,可是当我走进她,希望真的把那个故事抓在手里的时候,她却一闪就不见了,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我喜欢自己抓不住的东西,喜欢胡思乱想的编排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可是,这次当我面对这个花形的瓷碗时,我却不敢随便的想些什么。我不敢让自己的好奇惊动她的心事。
[原创]《西行》:6、路边的日本人 & 7、我一天的流水帐
yangpi@2003-01-07 14:00
《西行》:6、路边的日本人 & 7、我一天的流水帐
6、路边的日本人
我一向对日本人没有好感,因为他们的同胞曾经给中国人带来太多的痛苦,这种痛苦根本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的消逝。虽然他们的漫画和卡通一直是我的最爱,可是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讨厌他们。我对于这个民族甚至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仇恨。
今天在马路边上我被一个很儒雅的男人拦住了,他问我青龙寺怎么走。因为他的地图是繁体字的,所以我一开始时还以为这个背着大书包普通话有点生硬的男人来自港台。反正他的普通话说的不错,我觉得我说的话他一定听的懂,我就叽里呱啦的告诉他现在青龙寺那边正在修路,我今天早上绕了一个大圈也没有找到进去的路。他一直安静的听我说完,然后微笑着说:“对不起,我是日本人。你说的我听不太懂。”
今天早上我去青龙寺的时候那个司机说那地方平时的客人很少,尤其是游客一般都不去那里,还说我是他拉的客人里第一个去青龙寺的人。没想到只不过几个小时之后我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同样向往这个地方的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古怪的过客,我感兴趣的地方一般不是什么大热门的景点。我喜欢他们当地人看起来不算是旅游区的的地方。我在西安一直没有找到过可以和我有同样的兴趣而不是觉得我有病的家伙,没有想到这第一个志同道合者居然是一个日本人。
他的地图不是很详细,所以我拿出了自己的地图告诉他那里是青龙寺,而我们在这里——用英语。他感激的谢了又谢,转身准备离去,我突然很想帮帮这个和我一样的孤独的过客,就拿出我的地图叫住他问他“DO YOU NEED MY MAP?”
他很不好意思的笑着接受了我的地图。我自己通常不会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因为我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戒心,对我不认识的人。这个日本人接受我的东西是因为他信任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我因为他的信任而觉得他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人。
就是这种普通人之间的交往让我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太主观了,我想象的日本人和我见到的日本人并不是一样的。他们并不像我们原来所憎恨的那样的该死,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比我们的同胞更加热爱我们的文化,比如我今天遇到的人,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善良的就象我们身边的人一样。
7、我一天的流水帐
西安的一天通常都是从窗外马路上那肆无忌惮的汽车喇叭声开始的,那种声音会在顷刻间撕碎我所有的美梦,让我异常清醒的睁开眼睛——窗外灰蒙蒙的天提醒我:现在我要开始我的新的在西安的一天了。这是我到这里之后的第二个周末——我们班原定的去西线看法门寺的计划因为公路桥被大雨冲垮了而告吹了。不过我还准备了第二条路线——青龙寺/八仙庵/东大街/钟楼鼓楼/西大街。
一般我都会在出门之前在宾馆的大厅里坐一会,和出出进进的同学打个招呼。今天又碰到了SUNDAY,不用问,他一定是去附近的网吧上网和心上人聊天。真是佩服他,来西安一趟居然连兵马俑都没有去,把所有的休息日都贡献给了中国电信,真是执著。
出了门我拦了一辆奥拓直奔青龙寺,一路上那个司机东拉西扯的胡说八道了半天,最后终于让我明白原来青龙寺根本不算什么旅游景点,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去。不过我不在乎,人少更好,清净。
不过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司机走的路线古怪起来,明明在地图上很近的一段路他居然跑了那么半天,而方向明显是错的,问他他说是因为修路。我掏出手机要打他的服务监督电话问路,他慌忙的把我赶下了车,自己跑了。我在地图上找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他们的二环路。我觉得自己跟青龙寺可能是没有缘分吧,所以也不愿意强求了,干脆还是去下一站的八仙庵好了。
为了避免又被司机骗,我决定先打听好路线再说。路边的小杂货店里的大婶很好心的请来了她的丈夫帮我看地图。那位老先生怎么也听不出我是要打车而不是“搭车”。所以一个劲的对我说你往前走500公尺就能找到汽车站。我就走啊走的走了半天,终于在绕过一座立交桥之后找到了他说的公车站。可是那里根本没有车直接到八仙庵。我只好又厚着脸皮问路边的美女八仙庵怎么走,她用陕西话说了几句之后停了下来,我什么都没有听懂。唉,多掌握一门语言是多么重要呀。
只好再次改变我的即定路线,去书院门。
书院门是西安最容易让我打发时间的一条街,我喜欢来来回回的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文物间游荡,喜欢看那些小摊子上摆着的色彩斑斓的面具挂着的精美艳俗的荷包。除了卖玉的那些摊子,我总是要把其他的所有小摊都仔细的研究一遍。
今天那个曾经卖面具给我的大妈说她的面具都卖光了,不过可以推荐给我一些其他的东西。她拿出了一副脏乎乎的银耳环,那古朴的样式,陈旧的颜色一下子就抓住了我。我把他们带在耳朵上,顾盼间立刻多了一份神秘的感觉。那个大妈说出了一个让我惊喜的价格,把那美丽的耳环卖给了我。
逛了几遍那条街,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走到街口的报亭买了一份在北京常看的杂志,然后去了在北京吃过的快餐店——这是一个虚拟的属于北京的中午,对于我这种思乡情切的人来说也算是个安慰吧。
吃完了饭,我回了宾馆。在门口为一个问路的日本人指了路,他说他要去青龙寺。不知道这算不算志同道合?
回去以后我也别想休息,因为我们班同学得意洋洋的说他们上午去了秦王宫,可以射箭。我一听可以射箭就来了兴趣,赶紧换了衣服去秦王宫射箭。一进去才知道这里是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影视基地,是我最痛恨的人造景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吧。
后面的大殿、十二铜人一看就是假的,而且假的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别怪我刻薄,他们做的本来就很烂。那些什么射箭的算命的人全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可能是去睡午觉了吧。荒荒的一个个的院子走过去好象只有我一个人。今天是一个阴天,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发霉的潮湿味道。我慢慢的走进了最后一个刚才没有走过的院落。
那个院子还是醒着的,虽然没有什么声音。这里的一间间屋子里是一个个做着手工的匠人,我亲眼看着一张张普通的纸,一团团普通的泥,一块块普通的木头在他们的手里变成精致的剪纸,可爱的泥塑,诡异的面具。时间就在这静静的凝视中默默的流走了。
回去的时候我的书包上挂上了一个小小的木头面具,而那阴郁的太阳已经开始沉下去了。我挂着我特别的耳环,银锁,背着书包上晃动的脸走上了宾馆门口的台阶。又是SUNDAY,正在大厅里的电话边第一万次的问电话那边的女生“你那里冷吗?”
ulala@2003-01-07 20:50
哈哈~看皮皮的文章总能在不知不觉中笑出来,今天依然如此。:rolleyes: :p
对于日本的一些传统文化啦啦还是很喜欢的,象是真漆器具及能艺面具等等,当然,还有武士的铠甲,我一直认为这是很艺术的东西,虽然它被用在战场上。
[原创]《西行》:8、就让离别结束在团圆中
yangpi@2003-01-10 10:12
8、就让离别结束在团圆中
已经过去的中秋节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没有在家里过的中秋节。虽说我一直哭着喊着说自己没有家庭温暖,对家庭没有安全感,可是,当我真的离开这个名义上还叫家的环境的时候,我表现的一点也不比那些看起来家庭很幸福的所谓有一个温暖的家的人好。这让我至今觉得很沮丧。我还以为已经单独过了好一阵子日子的自己会比其他人显得习惯呢。
西安距离北京七百多公里,也就是将近一千五百里地。一开始的时候仅仅想起这两个数字我就忍不住的想要是自己真的忍受不了,要是自己真的死在那里,大家,其他的人,能不能早一点结束回到北京呢。每次都想的自己要哭出来。最初到西安的几天,崩溃得自己现在现在想想都后怕。
后来,带我们的那个酷爱提问的比较厉害的老师提前回北京了,换了一个TAKE IT EASY派的可爱老师去,我们的日子立刻好过起来,西安灰灰的天都一下子变成了快乐明亮的水蓝色。
就在那样的一派大好形势下,我第一个,也许也是不少人的第一个不在家的中秋节来了。
那个中秋节的开始对于我和陈卉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
那天中午我们班破例的休息,下午也不用上班,所以大家差不多都回了旅馆。我们屋的狐狐去了附近的网吧上网,张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剩下我跟陈卉在房间里。我不习惯中午睡觉,所以躺在那里半天都睡不着,就缠着陈卉说话,也不让她睡。
陈卉说晚上的中秋晚会上大家好象都要表演节目,我一听就害怕了起来,就说要是真的必须表演,咱们两个就唱歌吧。于是,两个人就躺着唱起来了,兴高采烈的唱了半天半天,唱的嗓子都哑了,陈卉也睡着了才作罢。我也睡着了。
可能就是因为我不习惯中午睡觉,所以睡的浅的缘故,我突然听到了阳台上有声音,爬起来看看,一条影子一闪就过去了。
我立刻吓的睡意全无。
摇醒陈卉,跟她说,屋子里有人,你等一会我去叫男生。
陈卉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坐在床上。
男生住在我们楼上,幸好他们有四个人中午没有睡觉,在打牌。
我冲进去说我们屋进来人了,大家都在笑,别逗了,谁信呀。
然后发觉以我的演技好象不可能装的那么象,几个男生迅速的蹿了下去,报信的我居然没有追上。
后来贼当然没有跑掉。
不知道最后怎么惩罚那个贼的,现在想想我还是恨的要命——我唱了足足的一中午呀,居然全被他听去了,我可怎么做人呀。
晚上的晚会,因为中午的刺激,我实在是没有精神再唱什么了,一晚上都沉迷于看高雪他们烤羊肉串,或者是帮他们从桶里装啤酒。忙来忙去的,自己也喝了不少,感觉比平时在大排挡喝到的好象要好喝一点,平时大排挡的啤酒淡的象忘了掺酒的样子。
然后突然想起来这样吵闹的环境,我的手机铃根本听不见。赶紧拿出来,果然有两个电话没有接。打回去,第一个是老姐,老姐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里过节,所以打电话问候我。我很高兴,有人惦记着总是一种幸福。再看第二个,应该是姑姑打来的,打回去,没有人听。
我不断的拨那个号,一直没有人接听。
很奇怪的拨另外一个姑姑的电话,也没有人。
疑神疑鬼的觉得家里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应该没有人在家,甚至开始怀疑老姐刚才给我打电话是为了稳住我,怕我担心疑心,还有老姐为什么用手机给我打电话,一定是出事了,大家都不在家。越想越象真的,害怕的不能自持,哭了起来。
同学以为我想家了,安慰了两句,不行,这哭是不能安慰的,只能是自己不想哭就不哭了,别人的安慰一般来说都是没有什么用的。
而且,也确实是想家了,看见天上那么明晃晃的大圆月亮,突然就想家了,想念那个伤害我的家,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烤羊肉串的高雪过来,强买强卖的劝我。
心里恨透了没用的自己。
后来晚会散了,意尤未尽的师父们要去唱歌,我们班同学也要有一部分人陪着去。我们一起从工地上下去,去城里的歌厅。
下山的时候还是一直哭,被李大为李师傅发现了,问同学说是我想家了,李师傅立刻拿了自己的手机给我,让我给家里打电话。因为这个,我一直感激这个好心人。
当时的我哭着说家里没有人。
受不了的时候六神无主的给某人打了电话,不知所云的说什么,其实只是想听北京的声音,对我来说那就是家的安慰,说实话,如果那些在西安的时候打给某人的电话全部打给了家里人,我想我们家里人一定要急疯了。
那夜唱歌到两点多,走进旅馆之前,抬头看天上的月亮,算算时差,知道匈牙利也在同一轮满月下了,心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回到房间,没有去唱歌的张霞居然还没有睡,我们就关了灯一个个的细数我们的师傅们,看看他们谁唱歌离调比较近。当时谁都没有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周醉生梦死生活的开始。在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们和师父们之间一直在不断的互相请客吃饭,然后几乎每天夜里都喝高了去唱歌。热热闹闹的玩了五天。
第二天,家里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发觉中秋节晚上没有人接电话只是巧合。他们说是因为我自己脆弱,一点小事就往绝路上想,才会白着了那一宿的急。可是后来自己想,要是那天他们接电话了呢?要是我知道家里没事呢?我真的就能无所谓?
最后一次去旅馆附近的网吧是去告别,跟老板说我是最后一次来了,因为马上就要回北京了。开学后他的网吧生意很好,一直是满座的,而且总是有不少人在等座,所以原以为那天晚上我是上不了网了。可是,老板帮我加了一个塞,不知道是因为对我这样的熟客的照顾,还是要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反正他迅速的帮我找了个地方。
我在浏览器的地址栏里写上“mail.sina.com.cn”,然后键入自己的ID、密码。
邮箱里有两封新邮件。
一封是SINE的,纯文本拼出来的两只小鸟站在树枝上说“节日快乐”。可能他给好多人同时发了好多份,可是我还是非常感激。那样的时刻一个小小的关怀哪怕仅仅是一个微笑也足以令我感动不已。
另外的一封是一张ECARD,来自哥哥。
轻轻的点击那个地址,应该是一个FLASH吧,有一点慢。
先去看了日记本的留言,阿明也在说中秋节。
再回去,卡已经打开了。
一轮满月跃出海面。 字浮出来 ——月圆人团圆。
哥哥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过了那么短的可以忽略不记的瞬间,我马上想起来自己最好在别人发现之前把眼泪擦干。
事实证明我的明智。
刚刚擦干净眼泪的我就被郭宇同志抓住了,又一起去抓了狐狐跟我们师傅一起蹭他们组请他们师傅的饭。
三天后,我回到了北京。 (终)
catty@2003-01-10 12:32
up~~^^
皮皮的亲身经历?~
偶还没试过这种感觉,也许是没有真正离开过家^^
ulala@2003-01-11 10:18
想家。
啦啦记得离开家时间最长的时候是在军训时,那时在离南京不太远但是却要住上一个星期的地方,哎。。。可怜的啦啦在经受过军训的摧残后第二天便想家了。
哈哈。。啦啦的意志很脆弱呢。
西行结束了,啦啦对皮皮姐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啦啦很希望能更多的了解皮皮,还有看见更多皮皮的文字。
今天出了太阳,昨天还是阴天呢,希望,只是希望,明天还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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