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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棋魂同人]平安风云录1

翦寒@2003-01-08 01:58

平安风云录1
架空背景,虚构情节
常识错误,请多指正



(一)
京都,以朱雀大街为轴分为东西二京。
东京洛阳城,靠着琵琶湖的滋养,物产丰富、气候宜人,自然成为繁华的中心,人们谈起京都,无不以“洛”称之;
西京长安城,本是池沼星罗棋布的低洼地带,兼之建都事业的半途而废,人家渐稀,几近幽墟,人去无回,屋坏不修,俨然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

所以,当一驾华丽的竹披车在西京长安城内迤逦东行时,不由引来路人的侧目——也有人认出了车上的家纹:这不是当朝塔矢右大臣府上的车吗,为什么会在西京出现?车内,坐的又是什么人?


车内
“公子,过了前面的朱雀大街,我们就要进入洛阳城了。”塔矢府的家臣芦原向一旁依然静默的小公子解释道。
果然,和先前一样,这句话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塔矢夫人、也就是当朝三公主雅子的贴身侍女市河中将怜惜地看眼前沉默的孩子,不由在心中轻叹:繁华的洛阳城,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是福、还是祸?


“小亮,洛阳不比长安,到了那边,要听你父亲的话;处处需小心留意……”
母亲的殷殷嘱咐犹在耳边回响,自己却已经到了距她那么远的地方……
要去见父亲了吗?一个在他12年的生命中近乎缺席的人。

轻轻侧过头,端详着窗外繁华的街道——这才是平安京作为国都应有的风貌吧!



感叹间,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接下來,是谈话的声音。
“永夏太子殿下。”芦原一面向来人表示敬意,一面打开车廉,让市河中将把自家公子给请出来。
“这就是三公主向天皇请命接进京来照顾的塔矢家的公子?”略带些倨傲的口吻中难掩对眼前人的好奇。
“正是。小人正欲带公子回府拜见三公主和我家大人。”生怕自家公子不适应这种场合而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芦原忙代答道。

“见过永夏太子殿下。”亮沉着地上前行礼,无懈可击地参见。这就对了——国都,不仅有繁华的街道;还有,位高权重的人群——眼前的这位永夏太子,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是个雅人儿!”对着不卑不吭的亮,永夏太子不由赞道。同时亦在心中思付道:三公主的如意算盘,只怕要落空了——眼前这个虽说只有12岁的少年,决不是容易掌控的角色。
“我是你父亲的学生,正欲拜见老师,索性一同去吧!”不由分说,永夏太子伸手把亮拉上了自己的竹披车。



乘着当朝太子的车到塔矢府,不能不算一个完美的登场。
所以,整个塔矢府理所当然地热闹起来。塔矢右大臣工事繁忙一如往昔,出来迎接的,则是脸色不是太好的三公主。
在拜见太子并说了一大堆感激的应景之词后,她方才在永夏太子的提示下对亮摆出有些生硬的笑容:“公子一路辛苦了,现由中将带您去更衣,然后进宫去面见天皇;您的父亲也在那里等候。”


去皇宫的路上,亮乘的依然是永夏太子的车;而后面的那辆车上,则跟着神情不悦的三公主。

“待会儿你进宫,应该可以看见包括当朝天皇陛下在内的大人物。”永夏太子很热心地替亮解释道。
“为什么?”自己不过是到父亲身边生活,需要惊动当朝天皇吗——即使现在稳坐塔矢夫人之位的是天皇的妹妹。
“你恐怕不太清楚令尊是位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吧!”永夏太子笑道,“除了你,他却没有其他子嗣;三公主是着了慌才把你给接过来准备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自然,你也会成为上层贵族以及皇室成员急于结识的对象。”永夏太子毫不掩饰地对亮坦言着在整个上层通用的规则。同时亦不忘观察亮的反应——果然,对方丝毫没有震惊神情。
“那……我遇见太子殿下的地方应该是皇宫而不是平安城的大街对吗?”亮整理着永夏太子给出的讯息,一个结论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即,亮便低下头——自己问得太失礼了。
“啊……呵呵,我偷溜了。”永夏太子有些尴尬,却仍是倨傲不减地笑道,“所以我有幸第一个结识你啊!”
“太子殿下抬爱了……”亮不再多言。


“待会儿你要见到的人中,有几个跟你是同年的,包括藤原左大臣府上的女公子藤原明子以及公子光。”想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闷,永夏太子再次开口。
这二人有何特别之处吗?以至太子殿下特意提起他们。亮在心中暗付。
“藤原明子应该是我的内定太子妃,”永夏太子的言语之间,有着些许讥讽,“而那个公子光……最好不要接近他。否则,会引起极大的麻烦。”言至此,永夏太子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让亮感到,永夏太子刚才说的话不是忠告,而是——警告。



(二)
到了清凉殿,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应该被自己称作父亲的人——当朝右大臣塔矢行洋。
就在父子二人四目相交怔忡间,天皇已对永夏太子开训了:“永夏,你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
“陛下息怒,儿臣这不是把远客给带来了吗?”拉起亮行至塔矢右大臣跟前,“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塔矢老师公务繁忙,我自告奋勇去把人给接过来总不错吧!”言语之间,大有讨赏之意。
“好个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看来塔矢右大臣教导有方啊!”不冷不热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开口的事已身着直衣中年男子,和塔矢右大臣仿佛年纪,犀利的目光中满是算计。
“藤原左大臣说哪里的话;这句话,可是您举荐的藤原老师教的,怎好抹煞了您家的功劳!”永夏太子夹枪带棒地顶了回去,却在看到塔矢右大臣不赞同的目光后低下头。而众人则齐刷刷地向一个方向看去。
亮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身着白麻狩衣,手执蝙蝠扇的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无奈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好漂亮的人!亮不由在心底赞道。眼前的这个人,不由让他想起了母亲种的熏衣草,飘逸淡雅的令人忍不住想亲近——永夏太子待人不是很和蔼的吗,为什么要给这样的人难堪呢?
避过无法习惯的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或愤愤不平的目光,同为太子老师的藤原佐为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一脸好奇的亮身上,有些无奈地冲亮淡淡一笑;然后对亮身后面带歉意的塔矢右大臣摇摇头。
“嗯,两位老师教导太子劳苦功高,朕皆有赏。”眼看气氛变僵,天皇连忙打圆场,“右大臣把孩子带过来让朕瞧瞧。”

亮依言拜见天皇后被带着与在场的大臣、贵妇、公子等一一见礼。无非夸奖亮形容俊雅,谦和有礼之类。
当亮行至大纳言夫人面前时,这位贵妇却无视三公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大声说道:“当初令堂乃弈中之高手,想必她调教出来的儿子棋艺也是不凡吧!”
“夫人谬赞了。”这些天来头一次听人谈起母亲,而且是夸奖;亮言语之间难掩高兴。
“不如让他跟藤原老师下一局吧!”有人当即起哄道。
“这个主意不错。”天皇亦投了赞成票。

藤原老师?那个人也善弈?亮抬眼向藤原佐为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既然陛下有令,那塔矢公子请了。”
当即有人搬来了棋盘,请二人落座。
将白子移到自己跟前,佐为和蔼的道:“请公子先行吧!”
“嗯!”触摸到自己最熟悉的棋子,又对着温和可亲的人,亮到洛阳城以来的拘谨与不适消除殆尽;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容,亮放下第一枚黑子。


晚上,右大臣书房内
屏退左右,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儿子良久,右大臣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母亲……还好吧?”
有些惊讶的亮对着眼前赧然的父亲轻声答道:“母亲说了,若是父亲问起,就说一切都好;父亲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不必顾虑她。”
“确实是她的答案!”带着些许感慨,些许迟疑,右大臣把手放到儿子头上,轻轻抚摸道:“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不管是礼仪,还是棋艺,都很出色。”
“可是藤原老师的棋艺更厉害。”第一次受到父亲的爱抚和赞扬,亮有一种晕忽忽的感觉。
“呵呵,你只要常跟一个高手练,总有一天会超过他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快意。
“高手?”亮抬起头看父亲。
“对呀!就是你父亲我。”伸手指指不远处的棋盘,“要不要来一局?”


同时,左大臣府书房内
“好个永夏太子殿下,居然敢当着众人薄父亲您的面子!还有那个藤原佐为,不能把太子教得服服帖帖的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给那个塔矢亮面子,让他大出风头!以至于天皇一时兴起,赐他与众皇子一处读书…”左大臣的公子藤原秀树不满地发着牢骚。
“收起你那幅难看的嘴脸!”左大臣心烦意乱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嫌丢人丢得不够吗?也不想想一年前与众皇子同处读书的你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别说那塔矢亮,你就算学得自家妹子一半的乖巧,会有今天?”生儿不如人能有什么好说的,“太子怎么说终将是我藤原家的女婿,真把我惹急了,他坐不坐得稳太子这个位置还说不定!”
“父亲!您……”左大臣的话吓了藤原公子一跳。
“啊……”左大臣自觉失言,恶狠狠地对儿子道,“今天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如若传出去半个字,我打断你的腿!”



(三)
右大臣家书院内
藤原佐为正和公子光弈棋,藤原明子在一侧观看。
“老师,那个塔矢亮就真的那么厉害吗?让先的棋居然只差您两目半!”藤原明子问道。
“佐为是在下指导棋啦!”公子光代藤原佐为发了话,“大小姐您安静一下行不行?从刚才回来到现在你一直都念叨着那个塔矢亮。”
“因为、因为永夏太子很重视他的样子……”藤原明子吞吞吐吐地道。
“那又怎么样?塔矢家的公子又不会跟你抢夫婿,你紧张个什么劲!”公子光打趣藤原明子道。
“可是……永夏太子一直最重视的人不是你吗?可现在……”藤原明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的人突然就形同陌路。永夏太子把光当瘟疫似地避,而光则是比以前还老神在在一副样子。
“好了,不要在这里穷操心了,好小姐!”公子光一面讨饶,一面劝走藤原明子。眼中却不经意透出一丝落寞——自己,的确是个大麻烦。


“光,你又不专心了。”藤原佐为的话语中透着担心,“想什么呢?”
“嗯……佐为,你觉得那个塔矢亮是个什么样的人?”光想了想,问道。
“他呀……应该是个很礼貌的孩子吧!小小年纪就被迫和母亲分开,希望三公主能真心疼他。”
“真心疼他怎么会把他从母亲身边带走?”公子光从鼻子中哼出不屑。
“光,你还是在怪左大臣吗?”佐为不安地说道。光太明显的不满只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啊!
“他跟佐为下棋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呢……”似是没有听见佐为的话,光自顾自地说道。
“光?”又开始跟他打哈哈了。
“没什么,下棋吧!一会儿,左大臣又要派人来叫了。”


左大臣书房内
“大人要把光送回皇家书院?”佐为显得又急又气,“可、可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左大臣不耐烦地打断了佐为的话,“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


三日后

皇家书院多了两个空位,显然是为今天入学的塔矢右大臣之子亮以及重返书院的藤原家的公子光所准备的。永夏太子瞟瞟自己左边空出来的两个位子,随即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放回手中的书本上。

塔矢右大臣领进来两名学生,书院在座的众人不由抬起头。
“公子光请坐太子殿下左边的位置,亮,你坐在公子光的后面。”右大臣宣布道。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坐在永夏太子左侧的,居然还是那个公子光?而永夏太子则是一言不发,好像没有什么能把他从手中那本书里头拖出来。

第一天的课程,就在有些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亮收拾好东西,正欲打发芦原准备车,就被几位公子叫到了一边。
伊藤公子——当今天皇的弟弟的儿子发话了:“塔矢公子知道公子光是什么人么?”

公子光——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太子殿下曾嘱咐过自己不要接近的人?
思及父亲这三天来的面授机宜——少言,多看,不要和任何人太接近,亮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是已故中宫皇后的儿子,当朝左大臣的外甥。”果然,只消亮的一个动作,伊藤公子就可以自说自话地继续下去,“公子光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一年前他居然不顾念太子殿下对他的宠信而仗着他舅舅的势力跟太子殿下争储君的位置,后来天皇也烦了才把他遣回藤原家。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再回书院来?他要是敢坐在我前面,我不整死他才怪!”

伊藤公子是在游说自己对付公子光吗?
面对眼前激动的人,亮不由开始考虑关于“公子光”这个人:天皇陛下的儿子,仗着藤原家的势力和永夏太子争储君之位的人?这就是永夏太子告诫自己不要接近公子光的原因?公子光,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怎么说呢,他身上丝毫没有永夏太子或是其他贵族公子那种凌人的盛气;给人和藤原老师相似的感觉——不适合与人政权夺势。

“原来塔矢公子在这里!太子殿下有请呢!”永夏太子的贴身侍卫秀英走了过来,把亮带离了那群人。

“我们下盘棋吧!”永夏太子对被是从引进来的亮如是道。亮依言坐到太子对面落子。
据父亲对太子棋艺的描述,他应该不会下得那么差才是。看着盘面上太子心不在焉的落子,这三天来与父亲对弈的经验告诉亮:太子应该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伊藤他们跟你提过公子光了?”果然,太子终于开口了。
“嗯。”不徐不缓地落下一子,亮轻声应道。
“你对公子光有何看法?”永夏太子收回夹棋子的手,沉着声音问道。
“太子殿下曾告诫过我远离进藤光,我对他没有、也不必有任何看法。”亮抬起头,小心应对道。
永夏太子仿若第一次看见亮似的,打量了他良久,方才道:“你不愧是塔矢右大臣的儿子。”
“太子殿下谬赞了。”亮心知太子殿下尚满意自己的回答。

够聪明,学东西的速度也快;现在眼前的塔矢亮,决不会再像三日前那样在自己的面前“失言”了。适应这个洛阳城对他来说,是迟早的事。这样的人,最终能为自己所用吗?思及此,
永夏太子正襟危坐,严肃地问道:“你知道……皇族之人最忌讳什么吗?”
亮被永夏太子突如其来的开诚布公下了一跳——该怎么应对呢?沉默还是装糊涂?父亲所教的应对之策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硬着眉头,亮略带不安地吐出自己所能给出的两个字:“背叛。”


“公子,今天和太子殿下的对局怎么样?”回右大臣府的路上,芦原的口气显得很兴奋——自家公子备受太子殿下的赏识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嗯……很好。”亮的口气听不出一丝轻快。太子后来的反应,明显是很满意自己的回答——倒不是因为自己答得好,而是……太子殿下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盘面上,赢家是自己;但那看不见的局……他终于开始明白父亲所说的:你只要把待人接物当作下棋就可以了。
这就是贵族们嗜棋的原因吗?把京都当作一个大棋盘,步步为营地算计着每一着。不可否认,这样的确很刺激,尤其是与太子殿下今天的“一局”;可是,这样的棋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小亮只要下棋就很开心呢!”在长安城时,母亲常常这么说。现在的他下棋起来,还有同样的快乐吗?
应该是有的吧!唇边泛起笑容,亮不由想起三天前在清凉殿上和那个人的对局,很单纯的对局。




(四)
右大臣府
“亮,要出门吗?”十日一次的休假,塔矢行洋难得在家,却看见儿子兴冲冲地往外跑。
“嗯,去找藤原老师下棋!”亮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兴奋。
“去吧!”塔矢行洋挥挥手笑道。

“大人,藤原老师是左大臣府的人,公子这样去好吗?”见亮离开大厅,三公主已有所指地问道。当意识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后,三公主一直对亮客气有加,人前人后也只称他作“公子”。
“你懂什么?”对于三公主的话中有话塔矢行洋不又觉得不耐烦,“藤原佐为这个人,和官场上的事沾不上边;况且,他也不住在左大臣府上。”


京郊的祗园,是个宁静的好去处。
而住在祗园的人,则是彻彻底底的贯彻了一个“雅”字:结庐于塘边,映着池光枫色,将初秋的美景尽收眼前;庐内恬淡素雅,熏香缭绕,拥着堂中的棋桌,落子的声音不时响起,却更显一室静谧。

“可恶!我又输了!”愤愤不平的声音打破了这如画的意境,堂中少年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体,半是恼怒半撒娇地道,“我当时不该在这里夹;不过佐为你也太狠了!居然用这么凌厉的依照对付我!”
“可是光你要我认真下的哟!”佐为含笑的声音中透着宠溺和包容,“我要真让你,你也会不高兴不是吗?”
“哼!”从鼻孔里捧喷出来的不平之气。
“好了好了,光你就别生气了;来,吃块点心……”藤原明子好笑地看着出了左大臣府就又生龙活虎的光,将一盘点心递到他面前。

“客人来了!客人来了!”明子带来的从外邦购进的鹦哥突然叫唤起来。
“客人?”公子光和明子一头雾水。
“应该是他吧!”佐为笑得意味深长。

“嗯……打扰了……”看到佐为以外的人,亮显得有些惊讶,“藤原老师曾说我可以随时来找您对弈,所以我没有打招呼就过来了……”言及此,话语之中竟多了一份腼腆。
“哪里,塔矢公子还不快请进,”佐为忙招呼亮坐下,“我刚和光弈完一局,大家一同看吧。”

这个公子光……棋力不俗呢。看那行棋方式,倒是和藤原老师的如出一辙,不知自己与他对局起来胜负如何?
仿佛看透了亮的心思,佐为让到一边,对亮道:“塔矢公子和光对一局如何?”
“公子光若不弃,亮愿奉陪。”一时间,种种不可接近公子光的告诫都被抛到了脑后。
“那我就不客气了!”佐为邀来的人,自然不会有问题;公子光亦乐得和同龄人较量。
“请多多指教。”就这样,二人开始对局。

好,赢了两目半。小心翼翼的放下最后一颗子,亮再次打量自己的对手。
“呀!还差了一点!”公子光的口吻透着明显的不甘。
“这个……”突然不想重复“您下得很好”之类的话——那些话,早已作为敷衍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对京城的贵公子们说了不计其数。
“再来一盘!我就不信这次我不能赢你!”公子光斗志高昂的话替亮省掉了接下来的麻烦。
“乐意之至。”亮将棋盒递到公子光面前。

看见越下越起劲的二人,佐为不由得含笑点头,拉了明明到一边下指导棋。


旬假三日,亮就往祗园跑了三日。
对局,复盘,然后再对局;似是有默契一般,对于围棋以外的事,众人闭口不提。若不是最后离开祗园时藤原明子追上来与自己私下的那段对话,亮几乎忘了公子光是何许人。

“塔矢公子,请等一下。”藤原明子匆匆追出来,叫住正欲上车离去的亮。
“不知藤原小姐有何赐教?”亮回礼道。
“那个……太子殿下最近可好?”忸怩不安地挤出这几个字,明子已是满面绯红。
“这个……”亮不知如何作答,愣在原地。
“啊……失礼了!”看见亮的无措明子亦自觉唐突,轻轻地叹了口气,仿若在自言自语,“太子殿下已经一年没有来祗园了……”
屋内,佐为正对准备离去的光谆谆嘱咐:“光,明天就又要开始上课了,你……”
“放心吧,佐为;我会乖乖的做个扯线偶人的。”话一出口光就有些后悔了,对着佐为自责的眼神,光试着笨拙的安抚他“我不会有事的,右边的太子和身后的塔矢都不动我,其他人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机会出手啊!”
“苦了你了……”佐为轻叹道,姐姐把光交给自己,可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光掩起真性情,躲躲闪闪。
“我算什么苦,明子才苦呢!”人要是不知足,可是会遭天谴的,能够有佐为护着自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的确,她就快成年了。”依左大臣的计划,也快和太子殿下完婚了,而永夏太子和左大臣的关系……思及此佐为不由得再次叹息。



(五)
太子书房内
“你旬假去祗园了?”永夏太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果然太子殿下问了——昨晚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太子和公子光的渊源,亮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太子对公子光的态度。
“公子光的棋艺如何了?”这是太子殿下在表示自己的不满呢,还是……想知道公子光的消息?
“和藤原老师能够受三子不分上下。”亮给出事先准备好的答案。
得到答案的永夏太子一愣,转过身来,好像不认识亮似的再次审视他:“你和三日前不同了。”三日前明哲守身、接力和人保持距离的亮,居然也开始关心起光的事情——光啊光!你注定就能收到人的宠爱吗?永夏太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亮退下。


“不同了……”推出书房的亮一边走、一边咀嚼着这句话。自己能有什么不同,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说?
“塔矢、你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呢?”正在亮反复思量的当口,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公子光?”看见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公子光,亮不由佩服他变脸的本事。刚才在书院里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就……
“拜托你把‘公子’两个字去掉成不?听到这样的称呼我就会下意识摆个死人像……”公子光夸张地摆摆手,一把拉住亮,满脸期待地提出挑战,“去杀一局怎么样!”
“好啊!”答案一出口,连亮自己都吃了一惊——永夏太子虽没有就祗园之行一事责难自己,但不要接近公子光的告诫也没有撤回啊!自己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也许,真如永夏太子所言,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同了……
听到亮的回答,公子光明显地感到自己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塔矢至少会犹豫一下。“那就快走吧!”光的声音显得很快活——现在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佐为会说“塔矢公子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了。


祗园……祗园……永夏太子反复呢喃着这个似乎来自前世的字眼。
那里,有一脸温和的藤原老师,有整个平安京唯一敢和自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光,也有着明媚可爱的明子以及她的茶点。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恐怕自己仍是祗园的常客吧……

*** *** ***
“陛下,太子殿下恐怕……”
“一派胡言、不会的!”
父皇在和左大臣争执着什么,而一个人正躺在不远处的床上——想起来了,那是自己,一年前的自己。
“陛下节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另立储君,稳定民心。皇子光德才兼备,聪颖过人,深得太子的器重;是再好也没有的人选……”自己要死了吗?然后取而代之的会是……光。
“够了!左大臣!太子一息尚存,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右大臣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左大臣的话。
“我这是以国家社稷为重……”
*** **** ***

好一个左大臣、好一个以国家社稷为重!谁不知道皇子光是你的亲外甥!
依然记得,当初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咬着牙挺下来的。为的……就是那一口气。
他永夏,现为太子,将来则是天子——任何人,也休想指染属于自己的权势!即使被推出来和自己争的人是光,也不行!
“太子殿下!”秀英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永夏太子的冥想,“近中秋了,不知今年琵琶湖赏月的安排是否照旧?”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也就是去年的琵琶湖之行回来,太子殿下染上风寒几乎丧命。而就在那场大病之后,太子殿下变了……
“照旧、当然照旧!”带着几分惆怅,永夏太子应道——不知今年琵琶湖,明月是否依旧……



仲秋观月,皇家书院的贵族子弟一行同乘画舫,泊于琵琶湖上

右大臣应酬多,随学生前来的老师只有藤原佐为。而这个情况,正中了伊藤公子的下怀。给仆从小岛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拿起鱼竿,月下垂钓去也。

“亮,舱里头人多,我们出去待会儿!”烦了众人的喧闹,永夏太子私下对亮道。
“是。”太子殿下的话,岂有不尊之理?只不过,刚才藤原老师方携同公子光出了船舱,此刻他和太子殿下这一出去,只怕会……
果然,看着相视无言,倍感尴尬的二人,亮不由在心底叹气——果然还是碰上了。
时值仲秋,琵琶湖上的风亦有了料峭的寒意,但更寒的,恐怕还是是月下二人惆怅的心。

“太子殿下……”佐为正想说点什么,突然一样东西从天而降将永夏太子缠住。不待众人回神,永夏太子就被一股力牵扯,整个人向船外栽去。距太子最近的公子光下意识一把将他抓住,无奈后者下坠的力道太猛,只听见两声扑通,永夏太子和光一道落入水中。
“光、太子!”佐为惊呼,“糟了,光不识水性!”同样不会游泳的佐为吓得脸色煞白。
“快点叫人!”亮话音刚落,人就跃入水里。

“太子落水了!!!”
一阵惊呼,打断了画舫上的赏月宴,众人乱作一团。


半个时辰后

“咳、咳……”清了清喉咙中不适的感觉、换上一身干衣裳的永夏太子对着跪在面前的伊藤主仆二人怒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子饶命啊!”伊藤吓得魂不附体;本来只是想整一下公子光讨太子的欢心,谁知道鱼线居然缠住了太子,而且让公子光捡了一个大便宜!这次他被小岛那个死奴才给害惨了!太子手上还攥着鱼线:人赃俱获——自己还能说什么?
“把他送交伊藤大臣管教,从此以后,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思及此刻在后舱就医的两个人,永夏太子就不由得怒上心头。伊藤他们这一年来对光作了些什么小动作自己心知肚明。但这一次……他们明知光不习水性,还用这种法子整他,居然自己也给扯了进去。若不是亮反应得及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懒得理会已在地上摊作烂泥状的伊藤,永夏太子起身向后舱走去。

“太医,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永夏太子看见两个仍处于昏迷中的人,担心地问道。秀英担心自己跟上次一样染上风寒,特意招了太医同来,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公子光只是喝了几口水,已无大碍;请太子殿下和藤原老师放心。”太医禀报着二人的情况。
“那塔矢公子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永夏太子问道。为了救自己,亮被鱼钩划了好几下。
“伤口虽然进了水,但经过处理亦不碍事,不过会有几天不便。”
“那就好!”永夏太子松了一口气。
不会水的光,居然想都不想就拉住了自己……永夏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似乎又圆了。


再到祗园时,风物依旧,但棋室之内的人则变成了五个。
“九之四。”这是亮的声音。
“塔矢,你确定要放在这里?”公子光质疑道。
“有什么问题吗?”亮扬起眉毛些许不悦地反问。
“那待会儿被永夏和佐为收拾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公子光愤愤然。真是的,下个联棋(文中为四个人分为黑白两方,在一张盘上轮下子)却倒霉地和塔矢这个固执的家伙抽到一组;塔矢手伤不便,自己一个人要摆所有的子倒也罢了;居然还得为他的固执己见憋气。以前也没觉得这家伙这么难缠啊——日久见人心这句话果然没错!
“光,看好你那一步的失误吧!”永夏好笑地一子打入对方的阵营——这小子急躁的性子还是没变。
永夏的棋子方落下,室内便响起佐为无奈的声音:“太子殿下,您中计了……”
“呵呵!看我的利害吧!”见自己布下的局收到效果,光得意洋洋地拍下杀手。看来自己的棋艺的确是长进了!
“好你个光、看我怎么收拾你!”永夏怒喝,却引来光的挤眉弄眼。众人不由失笑。

“点心准备好了。”藤原明子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光和永夏太子能冰释前嫌这是太好了。看见冲过来像以前一样抢点心的两个大男孩,藤原明子的
和暖的秋风,缠着众人的笑语在祗园回荡




(六)
九九重阳,天皇宣布了两件大事:
一、天皇退位,由永夏太子继任;
二、恢复公子光的皇籍,加封亲王。

突如其来的圣旨,惊得满朝公卿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
当日,左右大臣府内便涌满了形形色色前来察风观色的大小官员。


“可恶,居然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宣布要退位,他这走的究竟是步什么棋?”抛下外头那堆七嘴八舌的下属官员,左大臣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一定又是塔矢行洋搞的鬼!”藤原秀树在一旁忿然道,“永夏太子即位,身为帝师连同当朝右大臣的他就是理所当然的关白,此后便大权独揽;父亲!您不能再按兵不动了!”
“住口!”左大臣喝断儿子的话,“如果那是塔矢行洋的意思,他又何苦请天皇复了皇子光的皇籍,加封亲王?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大概是天皇陛下念在已故的中宫皇后的情分上,庇护皇子光,塔矢行洋不得不从吧!”藤原秀树不假思索的随口答道,现在他的脑子里想的全是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塔矢行洋大权得手。
“一派胡言,天皇陛下要庇护公子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啊!那不是堂而皇之地把他摆在永夏太子的对面吗?”仿若想到了什么,左大臣突然停了下来,“摆在永夏太子的对面……也许,这真是天皇陛下的意思……”
“父亲?”藤原秀树只觉得莫名其妙。
“来人,去阴阳寮把阴阳头给我找来!要快!”不再理会一旁目瞪口呆的儿子,左大臣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塔矢行洋,这盘棋,看谁笑到最后……

[注:关白,相当于摄政大臣;
阴阳寮,掌管天文、历算的机构;
阴阳头,阴阳寮的负责人,有点像《武则天》里头袁天罡那种夜观天象,预言国家未来的人物。]


“老爷,”芦原走进书房,向正在与公子对弈的老爷禀报道,“小人已经按老爷的吩咐请众位大人离开了,只是……”
“只是什么?”放下一粒白子,塔矢行洋沉声问道。
“只是绪方大纳言坚持要老爷,不肯离去。”芦原有些惶恐地答道。
“那就告诉他我在和小亮下棋,他爱等到什么时候就等到什么时候。”塔矢行洋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转向对面的儿子道,“小亮,该你了。”
看见完全沉浸在棋盘中的老爷和公子,芦原无奈依言退出,硬着眉头和大纳言周旋去也。


“你有什么看法?”见走了芦原,塔矢行洋方才收回手上的棋子,问儿子道。
“不像左大臣的阴谋。”亮小心地答,“他若真有能力让天皇恢复皇子光的皇籍,就不会等到今天;更不会让太子即位。”
“要是外头的那些官员能想到你这层,就不会白跑一趟了。”端起茶轻唑了一口,塔矢行洋赞许地点点头,“你的确是长进了”
“那这件事……”本来对那些你争我夺的是不感兴趣,但涉及到永夏太子和光——不、该称为光殿下了,亮还是忍不住问了父亲。
“只有颁这道圣旨的人最清楚。”行洋笑了笑,随即正色问道,“亮,大小棋盘,你觉得哪个玩起来更有意思?”是给这孩子做选择的时候了;平安京,就要乱上一阵子了。
“大棋盘固然刺激,但于我来说,太大了。”收回从棋盘上提子的手,亮抬起头来,正视父亲答道。


与此同时,皇子光的寝宫

“父皇要永夏封塔矢老师为关白,以压制左大臣的气焰;然后让永夏立我为储君,以牵制塔矢老师的权势……他说这样可以续个4、5年,剩下的就靠我们自己……”皇子光一字不漏地向佐为转述着天皇的话,言语之中,透着些许兴奋。
“不可以,光、这个储君,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当!”打断光的话,佐为又气又急地道,“左大臣不是那么好压制的,他不会不采取行动!一旦他动起来,被推到前面的就是你……光,你毕竟是藤原家的人。”
“但我什么都不做,左大臣就会放过我这个扯线木偶吗?我还是会被推出来不是吗?因为我身上流着皇族与藤原家的血!”皇子光也激动起来,“既然躲不过,为何还要躲?起码,现在的我不会势单力孤,永夏他会帮我!”他不要再过回以前那种寂寞的日子!
“光!”佐为呼了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你太小,太天真……”永夏太子虽和你冰释前嫌,但他,毕竟不是以前的永夏太子,一国之君的他,考虑事情的方式自然会变得不同;另一方面,一旦左大臣真的利用光行动起来,难保右大臣不用“除掉光”这一最接的方式来平息祸端——不、他一定会用的,佐为太了解那个人……
“光,你应该远离这些争斗的……”无法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化为佐为透着些许绝望的一句话。他希望光能懂,但他也知道——太难。身在皇家、长在皇家,那份与身俱来对权势的渴望岂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消除的?
“佐为,我想摆脱左大臣,想握住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想按父皇说的去做。”皇子光的声音很轻,但佐为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决心?
“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是吧?”佐为起身,幽幽地道,“那请光殿下保重,佐为别过。”
“佐为……”皇子光想拉住佐为的手停在半空。为什么佐为你会那么生气?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七)
紫宸殿上,端坐皇位的已是新君。

群臣三叩九拜之后,左大臣率先上前奏报:“臣请奏天皇陛下,阴阳寮昨日来报,南方天空升祥瑞之气,乃新后当立,母仪天下之兆!”
“这么快就出吉兆了?”永夏天皇语带讥讽,“立后也得先把朝政理顺了再说吧?”
“陛下,天之吉兆不可违啊!”阴阳头亦上前一步,大声疾呼,“否则上天是会降下灾祸的!”
“恳请陛下三思。”左大臣再次开口,深深下拜。
“恳请陛下三思!”下一刻,朝廷一半的官员都跪在了地上。

果真是一唱一和啊!永夏天皇震惊之余,不禁苦笑:难怪上皇会说天皇之位,坐如针毡。
“想是上天已昭示出皇后的人选了?”好个左大臣,居然来这一着。抢在封关白之前把国丈之位弄到手,好替自己造势。
“正是,”阴阳头答道,“据上天所示,新后当为亥日亥时出生的女子。”此言一出,站着的官员不由面面相觑。
“那就非藤原家的内公子(即小姐的意思)莫数了!”语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官员又多了几个。而永夏天皇的脸色,亦难看了好几分。


御书房内

“你没看见!今天殿上的那帮墙头草!我、不、朕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永夏天皇一连愤慨地对着光发牢骚,“这不是摆明了我得立他左大臣的女儿为后吗?如此一来,往他那边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左大臣不是那么好压制的……佐为的话不经意地在皇子光耳边响起;为了压住心中的不安,皇子光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好在右大臣精明,说既是天兆,当依照条件在所有的公卿当中挑选适龄女子待选,将左大臣那般人暂时堵了回去。”永夏天皇叹了口气道,“只是封右大臣为关白的事就必须搁下来了。天兆啊!立后之前,诸事不宜。”什么措施都来不及做就遭人掣肘,永夏这个新上任的天皇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那陛下非立后不可了?”皇子光问道,突然紧张起来的局势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啊!天兆呗!”顺手拿起一本奏章,永夏天皇地回答不无讽刺,“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是左大臣的女儿,谁都可以!”
“可那是明子啊!”光不由得脱口而出……那是从小就看着你、喜欢着你的明子啊!
“她是左大臣的女儿!”永夏天皇似乎愣了一下,但很随即答道。
“……”光沉默了。
“光,我们别谈这个了;这月二十,你就成年了。待立后之事结束,我便立你为储君;届时你就可以上朝帮我了。”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永夏天皇换了一个话题。
“陛下……”成为天皇的永夏,和以前不一样了;光突然觉得,眼前的人让自己有着说不出的陌生和害怕……


再到皇家书院时,已没了永夏太子,也没了塔矢老师;就连佐为,也不见了人影……自己真的惹他生气了。
叹了一口气,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中秋之后,这书院就没人敢对自己阴阳怪气了;而现在,对自己则更是毕恭毕敬……
“光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光问安道。
“塔矢……”连他也这样吗?为何短短数日,都变得不同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重重的失落,让光无法再在课时里呆下去。反正现在也没人敢拦自己,光索性翘课走了出去。


这样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吗?无聊地倚在枫树下,光看着一片片红叶飘落。
不喜欢、那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你今天逃课了。”一个声音从光的上方传来。
“塔矢……”抬头看见来人,光半赌气地别过脸去,道,“怎么又不跟我保持距离了?”
“明天去祗园吧。”亮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对光耍性子不以为意。
“才不要!”光一口回绝——佐为没来宫里看自己就说明他没消气,自己才不要去触他霉头呢!
“还在和藤原老师置气呢?”虽然很好奇原因,但这两个人都是一幅不愿说的样子,亮也无可奈何。
“……”光沉默以对。
摇了摇头,亮在光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同盯着飞舞的红叶。

半晌,亮开口道:“后天,我就要回长安了。”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什么?你要走?”光瞪大了眼睛。
“父亲说,我暂时呆在母亲身边比较好。”亮点点头,却吞回了下半句——洛阳又要乱上一阵子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想到亮的离开,光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成一个人了。莫名的恐慌,一下子抓住他的心。
“不知道。”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吧……亮暗付。洛,是个太复杂的地方;他不适合这里——虽然,这里有着自己惦念的人。
“长安是什么样子的?”幽幽地,光开口问。
“嗯……不及洛阳繁华,却很安静很平和。”
“真的吗?我也好想去看看……”



(八)
亥日亥时的女子并不难找,绪方大纳言家刚好就有一个。
得到这个消息的左大臣,正沉着一张脸,拨弄着手中的绑有天皇生辰的草制人形:“去叫藤原佐为来。”

“不知左大臣传佐为来所为何事?”甫跨进左大臣的书房,佐为便看见了左大臣手上的草人。
“帮我把它放到塔矢行洋的书房内,我自会派人去搜。”左大臣微笑的看着佐为,眼中闪着冷绝的光芒。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佐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既然叫你来,就一定有法子让你做。”左大臣冷笑道,“或者……你想让人在皇子光的寝宫找到这样东西?”
“你……”佐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左大臣、终于开始行动了;自己和光,终究逃不过吗?

“就算我扶皇子光登上天皇之位,也难保他不是又一个永夏天皇对不对?想较而言……对付塔矢行洋比较重要。没了他在一旁碍事,永夏天皇也好,皇子光也罢,都只有任我揉圆搓扁的份……”左大臣的眼中,竟闪着疯狂的光芒,“为什么我没有造一些想到这一点呢?还容忍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对我无礼了十年……佐为你说对不对?”
“你疯了……”颤抖的声音从佐为的齿缝中挤出。
不理会佐为的话,左大臣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是易如反掌地对不?塔矢行洋对你这个同僚兼对手在棋盘以外的地方根本就不设防,就连他那宝贝子也和你关系好得紧。”
“来,乖乖地拿好它,然后去塔矢行洋府上放好。回来了,我就重重赏你……因岛那块地怎么样?你和皇子光在那里可以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怎么说,我们都流着藤原家的对不对?”藤原左大臣的笑容如同鬼魅,一点点地向佐为逼近。
佐为瞪大眼睛,看着草制人形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就在手接触到人形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满心的惊惧化为乌有,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竟浮出一丝笑容。那里面,含着佐为平生最大的野心和疯狂:就让一切,做个了解吧!


佐为来到皇子光的寝宫。
“佐为!你终于来了?”看见许久不见的人,光高兴地扑了上去。
“佐为,我跟天皇说了,我不要当什么储君。”看到佐为才发现自己好想他,佐为不生自己的气了比什么都好。
“天皇肯放人?”佐为很温和地笑道,语气完全没有一丝意外的感觉。
“他拗不过我!”光吐吐舌头,省掉了自己跟天皇拍桌子打板凳,又是讲理又是撒娇了一下午的经历。
“那太好了。”作为还是笑。
“佐为,明天塔矢就要回长安了,我们索性跟去看看好不好?塔矢说他母亲棋艺很厉害哟!你可以和她比一比。”光兴地喋喋不休。
“你和他去吧,我还有点事。”看到光有些失望的表情,佐为补上一句,“我过几天就去。”
“那说好了!”光拉着佐为往棋桌边走,“好久没和佐为下棋了,我们来一局吧?”
“嗯,不要输得太惨哟!”佐为打趣道。
“小看我!”光假装生气的样子惹得佐为笑个不停。


次日上午,目送芦原驾车送走了亮和光,佐为向塔矢行洋提出邀请:“我们下一局吧!”
“好啊!”不疑有他,塔矢行洋领佐为到书房,摆开棋局。

“我们对局,也有10来年了吧!”难得的,佐为居然在对局时开始叙旧。
“不错,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明子呢。”塔矢行洋的声音亦充满了怀念,“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孩子们也都这么大了。”
“你不也从当年的少纳言升至了如今的有大臣吗?”佐为的声音中透着塔矢行洋不解的惆怅。
“有什么分别吗?”塔矢行洋道,“棋盘上,我还是我不是吗?”珍惜这个对手兼棋友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变过。
“也对……”佐为轻笑,放下又一枚子。
棋,已到了中盘。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搅了一室的静谧。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塔矢行洋皱皱眉,对随侍在旁的家臣道。

见室内只剩他和塔矢行洋二人,佐为微微一笑,蘸着茶水在棋桌上写道:“那是左大臣的人马。”
“嗯?”塔矢行洋怔住了,左大臣的人马、佐为……
“他派我来放个草制人形在你书房里。”佐为笑着,继续写。
“为什么你要答应他?”这才是塔矢行洋最在意的。
“光。”大大的一个字出现在棋桌上。一个、塔矢行洋不能不释然的答案。

“哐”的一声,是茶碗摔在了地上。
在屋外久侯的人马冲了进来:“闻报塔矢行洋以草制人形咒害天皇,奉左大臣命前来搜查!”接下来,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冷冷地看着在屋内忙碌的人,塔矢行洋一言不发,而佐为的眼里,则透出一丝悲悯。
满室的气氛异常诡异。

一个时辰过去了,屋内被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一无所获,领队的人脸色开始发白。
“塔矢大人,冒犯了!”似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领队开始搜塔矢行洋的身。
没有!!!不敢置信地,领队看向立在一旁的佐为。
“怎么?不搜搜我的身吗?”第一次,看见佐为没有温度的笑容。
“这个……”领队傻眼了,这和计划不符啊!
“顺道连朕也搜一下吧!”门外传来永夏天皇的声音,一队人马拥在他的身后。
被反将了一军……领队突然领悟到这一点,整个人傻在当场。
“终于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佐为从袖中取出草人,“这是左大臣交给我的,这下人赃俱获,请陛下拿好了。”
用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佐为手中的草人,永夏天皇的声音带着些许暗哑:“来人啦!统统带走!”
天皇身后的人马将脸色青灰的一干人等拿下。
“塔矢大人,佐为就此别过了。”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塔矢行洋,佐为整整衣袖,飘然走出了书房的大门。
凌乱的书房内,塔矢行洋仍是一动不动,仿若一根风化了的石柱。
永夏天皇对着老师的背影长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握了手中的草人,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转身离开。

“老爷,这盘残局怎么办?”见走了天皇等人,家臣小心翼翼地问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老爷道。
“放在那儿吧!”塔矢行洋终于开口,声音显得异常的暗哑。
“是。”仆人退下了。
转过身,塔矢行洋重新坐回棋桌前,满满地以手指划过上面还未干的水迹:……保护光一辈子


(尾声)
长安城内
“亮,没想到你家有这么大一片熏衣草!”远远的就可以听见光的大呼小叫。
“嗯……母亲种的,她说熏衣草的感觉很亲切。”亮笑道。
“亲切?”
“嗯……就像藤原老师的感觉。”亮的声音显得赧然。
“哈哈,真该让佐为听听!”光笑看脸红的亮,不由想起那个“亲切”的人,“话说回来,佐为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啊?都好几了……”
“光、亮,吃饭了。”不远处,传来塔矢夫人的声音。
“来了!”拉着手,两个孩子跑了过去。

“母亲,您的眼睛怎么红了?”细心的亮首先发现了母亲的不对劲。
“对啊!伯母,进沙子了吗?”光亦关心地问。
“不是……”塔矢夫人冲两个孩子笑了笑,“吃完饭后,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说话间,不由得握紧了下午才从洛阳送到的书信……


<第一部分完>
引用

水色年华@2003-01-08 16:05

翦寒,终于看到你的文了……

用这样的历史背景来写光和亮,别有一番风味

很期待下部,继续努力啊
引用

aimi@2003-01-09 22:32

厉害~~~~~~~~^^

ps:中宫皇后是什么?皇后就是皇后,中宫就是中宫吧...
还有日本有三叩九拜吗...
不过既然是发生在东京洛阳城西京长安城...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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