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晴朗的天空中有不少星星在隐约着,凉爽的秋风吹过,有种清醒的感觉。
我独自坐在屋外,擦拭着我的DRAGUNOV SVD狙击枪。
不远处里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那群狂热的教徒们正为明天的战斗——用他们的话说,又是一场捍卫自由和荣誉的“圣战”——兴奋莫名。我不是教徒,对于那些教义什么的,我不感兴趣。
一个人影从稍远一点的另一间屋子里走出,锁上屋子的门,向我走过来。
“又去照顾那些人质了吗?”我说。
“总不能不管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胡子说。
在这个组织里,胡子是我唯一看作朋友的人。我自己也很奇怪,从小就被作为一个杀手养大的我竟会从这么一个家伙身上体会到什么是友情。
“在这个国家,无辜与否根本没有意义。”
“你小子别总板着脸……好像这个世界欠了你似的。偶尔也开心一点嘛。”胡子无奈地笑笑,在我身边坐下,点了一根烟。
欠了我吗?这个国家——名义上的国家——一直处在两个宗教的战火之中,我的父母在我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成了这场宗教战争所牺牲的平民之一。他们的鲜血溅在我脸上,那份血腥味和灼热感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然后组织收养了我,并将我训练得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而自从一个以“世界警察”自居的大国介入这场战争之后,我便有了一个新的称呼,“恐怖分子”。至此,我已不再懂得计较世界是否欠了我;我只知道,要在战火中生存下去的话,只能如此。
“真想放跑他们……”胡子的自言自语打断了我的回忆,“……可那样我们的人就会把他们追上杀掉的。妈的,到底是谁想出这么混账的计划?”
“不想有人被杀,为什么又要加入这个杀人的组织?”
胡子是一年前加入这个组织的。看他的资料,我得知他以前是一个记者,也是一个教徒。但与我们组织里那些狂热的家伙们相反,坚持“神爱世人”的他一直致力于反战活动。然而在那个大国打着正义的旗号用炸弹把他妻子和五岁的儿子所居住的村子几乎夷为平地之后,变得孑然一身的他便加入了组织。
“怨恨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胡子深深吸了一口烟,“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想更多的人被杀,就要让喜欢血腥的人亲自品尝一下血腥的滋味。”
“但正义的一方杀人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正义就可以屠戮无辜?难道我们杀人就单纯是因为嗜血?我们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而已……而且,谁能证明他们所做的就是正义?”
“……”
“这世界上的一切,本来就没有正邪之分——所谓的正义,就是要向时间,向良心去不断地证明自己罢了。……喔,这话从一个恐怖分子嘴里说出来,好像有点怪怪的,呵呵。”
“也许吧。”
“别说这些了。对了,那些村民里有一个孩子,”胡子指指关人质的那间屋子,从怀里掏出他那个视为至宝的口琴,“他很喜欢我这口琴,老是缠着我吹口琴给他听呢。”
这个口琴有点残破,是胡子以前买给他的儿子的。在胡子失去他的家人后,这个从他家废墟中捡回的口琴就成了胡子唯一可以寄托记忆的东西。胡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吹起这口琴,然后便掉进无尽的回忆当中。
“那孩子令我想起我的儿子……”胡子的眼变得黯淡了,“以前他也老是缠着我教他吹口琴……对了,”他看看我,眼里又亮起来,“我教你吹口琴解闷吧,等明天的战斗结束。那你就不用老是抱着那冷冰冰的铁家伙打发时间了。”
“你喜欢吧。”我站起身,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明天还有战斗,早点睡。”
“嗯……你先休息吧,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
“小心别睡着了,让烟烧了胡子。”
“哈哈,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挖苦人了?”
我转身离开了。身后,胡子在那里一个人吹起了口琴。
人会觉得痛苦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没有人会喜欢痛苦;
而我们都必须明白,现实往往与你的喜恶无关——这是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