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雨从他们分别以后就没有停过,不停地下,漫上了一层楼那么高,还在下。这里的居民大多走了,少数几个留下的,都在等他回来,他回来雨神的女儿才会止住眼泪,这雨才会停。但他们不知道,在三天前,他终于死在战争的沙场上了。
我踮着脚尖站在楼顶,向远方看着。红色的屋瓦十分滑溜,一不小心便会摔下去,夜风强而有力地吹,仿佛连星星也被吹动。你不来,这夜的寂寞便显得特别锋锐。若是我在这丢一封信给你,你会收得到吗?
那远远的城镇是不是还下着雨?我好想问。
「我们永不休止地战下去吧!」他们狂吼着,向敌人冲去,战争到今天已经打了一百三十五年又七个月,他是在第一百二十七年的那个冬天投身战场的,英勇地杀死了不少敌人。但在爱情上他始终输给了那个在家乡等他的女孩,唯独对此他感到十分地遗憾。
你离开后的第七年五个月又零六天,我终于收到他们的来信,第一封和最后一封的内容都一样,是你不愿意回来的消息。我把信撕了,当天晚上带着蒲公英爬上屋顶,双手一放,听说那晚便下雪了。
多么遥远也没关系,你会收到我白雪般的信。再让风带来回音,于是我一直听,一直听,听风中有没有你的消息。
每天他的梦中都听得到她的歌声,他不知道那是顺着晚风从故乡飘流过来的,只知道这歌声使他好眠,即使身在异域也不感觉寂寞。有时候悄悄凑近他身边的群鬼听到了这个歌声,也会抬起头来往她在的方向看,并且因为歌词的甜蜜而遗忘了它们的死去,到天亮时消失在明亮的阳光中。
「简直是仙境。」它们消失的那一瞬总是这么说。
直到那天我看到天边红霞似血,我才明白,你是真的不回来了。伤心的我没有注意到,雨水中悬着一道艳丽的虹,虹的那端,是你安眠休憩的地方。
我不再于夜晚守候晚风,时日推移,苍白身躯遂化为芒花成浪,生长少人的山间、原野…
在他冢前的芒草已一人高,故乡的雨早歇,而那个女孩也早停止歌唱,只有风仍终年不停地吹着。多年以后,当人们又想起这个故事,也不过是用「好久好久以前…」来开启述说。
其实那也不过是几年的事而已。
听得到的,看不见;看得到的,听不见。古今所有的爱恋,无论悲哀与欢愉,都只是一种错误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