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无双篇（下）三、春花秋月•桔美人离开了那个肃穆的洞窟。我遇到了犬夜叉。还看见一个女孩。注视那女孩面孔的刹那，心头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那曾经轻盈地走过坡上青青草的人，是应该有着这样一张脸的。
原来关键在这里。原来犬夜叉是解开谜题的钥匙。可是，解开了又能如何？一切似乎都和五十年前一样。惟独缺了那个人。
桔梗。
我活着。犬夜叉也活着。而她却，死了。我质问犬夜叉，“为什么你还活着，而桔梗却死了？”
他恨恨地回答：“是奈落杀死了她。”可怜的半妖。他也是谜题的当局者。但是，这就是最后的答案吗？我想高声大笑。原来被愚弄了的人，是我。原来我设下的圈套，却让我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我以为自己早已胜券在握，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春梦。
今宵梦醒。不知归路。
现在一切是如此清晰。就像正午烈日下的街道。没有一丝阴影的痕迹。有人策马急驰而来。长发飘动宛如旗帜。那是我。五十年前的我。被称作鬼蜘蛛的我。
和别的盗匪不同。我一直工于心计。擅长谋略。我喜欢在谈笑间，看那些逐利嗜血之徒灰飞烟灭。指点江山，也不过就是这样吧？我一直是如此自负。自负到不屑于世间那被称为感情的东西。
何谓感情？太浅薄了。不值一谈。怎么比得上快意江湖，游戏人生来得惬意？天地间，唯我独尊。那些卑贱的民众、盗匪，终日如蝼蚁般碌碌无为，平淡至死，怎么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所以他们要依靠所谓的感情赖以生存。而我不同。我是，一直站在颠峰的强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一直认为我是没有感情的。那种脆弱的东西。与我格格不入。直到，我无意中遇见了她。
桔梗。守护村庄的巫女。
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所持有的四魂之玉。那颗传说中无比强大的宝玉。无数妖怪和人类都凯觑的东西。我也毫无例外对它发生了兴趣。
通体莹洁的玉石。日夜与她形影不离。她的脸庞高贵而圣洁。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光辉。那光芒，让我第一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还有她的眼睛。清冷明澈。仿佛已经洞察了世间的一切。那种君临万物的傲然，那种看破红尘的幽怨，那种无所畏惧的淡漠，不知不觉吸引了我。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人，更能比她打动人心。打动，我这颗鬼蜘蛛之心。
等到我发觉自己的感情，早已深陷不能自拔。我无法靠近她。我不能靠近她。我不敢靠近她。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她。望着她那莫测的表情，和笼罩一切的光辉。桔梗花，应该只是素淡的小花吧，可是为什么，竟能如此诱惑我心？煎熬我心？曾把古人伤怀日月当作笑柄加以讥讽的我，如今，痛苦比他们更胜十分。
可是，我看到她和一个半妖在一起。谈笑风生。一个卑贱的半妖，居然能和她如此亲近。而和他在一起，她的脸上居然会绽开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我一直以为，那一朵笑容，应该是为我而开。
看得越久越痛苦。原先，我没有心。现在，心冷了。妒忌之火，如地狱之火，熊熊燃烧。
只我在地狱间忍受煎熬吗？我不甘心。我要，要那个半妖也下地狱。不要忘了，我一直是，依靠谋略取胜的人。还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而不能得到的。
我很快就设下了完美的圈套。以四魂之玉为诱饵，让一个盗匪首领去杀了那个半妖。愚蠢而野蛮的人类，为利益所驱使，看不到自己其实只是一颗棋子，真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好是他们两败俱伤。这样，我就能如愿以偿。
借刀杀人的计划。多么完美。我简直要笑出声来。
只是，天不从人愿。事情无意中败露，那人残忍地向我报复。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丢掉了性命。可是，令我欣慰的是，浑身重度烧伤无法动弹的我，竟然会被她所救。藏在那个隐秘的洞窟中。
真是天大的笑话。以这样丑陋的姿态与她相见。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即便是以这种姿态，我也仍然不能停止，对她的渴望。抑制不住的渴望。面对我时，她是如此隐忍的表情，始终不曾露出厌恶的神色。她是在怜悯我吗？她怜悯的只是我这恶浊的躯壳而已。其实真正应该被怜悯的，是我的心。我这痛苦的爱恋之心。
我曾无数次希望，她会对如此丑恶的我露出厌恶的表情，那样，我就可以说服自己，停止这妄想，我就可以以被厌恶的理由抛弃自己。可是，她没有。一次也没有。她那高贵而圣洁的脸庞，始终没有一丝波澜。这比被她厌弃，更令我痛苦。对她来说，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义务。
每次当她离开后，黑暗渐渐降临的将暮未暮之时，我看着开始弥漫在洞窟周围的夜雾，想到她对他绽开的我所不曾见过的笑容，就恨不得能立刻死去。她从来不曾在意过我。我将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忍受着她冰冷隐忍的面孔，一直到死。
我开始恶毒地想，如果四魂之玉蒙上了污迹，如果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一定会很有意思。
正如只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就能达成我的愿望。一无所有的我，只剩下这颗恶浊之心。这颗时刻在地狱之火中煎熬的心。我不能眼睁睁地失去她。我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只要我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一个平淡的早晨。那之后不久，我就被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现在想来，那的确是最后的诀别。与桔梗的诀别。与自己的诀别。
今宵梦醒，我已没有归路。
完结篇： 莫测美人心•此恨无绝期月色惨淡。夜枭凄啼。
空旷阴暗的入见城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不是奈落想见的人。却是我，最想见到的人。
桔梗。
黯淡的灯光下，她的脸比五十年前更加冷漠。
冷若冰霜。却艳若桃李。美得扣人心弦。
真要感谢奈落。否则，现在的她一定已经垂垂老矣。让人不堪入目。可是，如果能够一同终老，那倒又令当别论。
她掏出大块的四魂之玉。莹洁的玉石，幽幽的光芒。不同的只是，它并不完整。但这丝毫不影响玉的美观。就像她。没有气息的身体，并不能掩盖她的完美。
“我把它交给你。”她静静地说。像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交给奈落？我愕然。这个五十年前设下圈套夺走她生命和幸福的人，她居然会把玉交给他。她一定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为什么还会把玉交给他。
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很奇怪吧？”奈落对我说。他阴暗的眸子闪动着光芒。看来聪明的他也不解其意。
“还不是为了要把你置于死地。”我冷笑。不知怎的，竟有一丝快意。
“哼，别忘了，你和我是一体的。”他根本不为所动。
“但是你毁了她。我却想得到她。”我忿然。
“就是因为你这种卑鄙的想法和愚蠢的感情，才令我碍手碍脚，无法杀她。”他针锋相对。
“哼，那就让我出去，离开你恶心的身体。”我毫不示弱。
“别着急，无双。时候一到，我一定会让你出去。”奈落的声音变得异常阴郁。仿佛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你若敢伤害她，我决不放过你。”我警告他。
“……”奈落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别的问题。又好似根本不屑于回答我。自从那天被他再次吸收以后，我就常常这样折磨他。我无法恨他。因为他是另一个自我。可悲的自我。
“哼，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何居心。”奈落还在自言自语。
不错，她爱的人是犬夜叉。按理她应该交给他。这一点我们都心照不宣。
犬夜叉。我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那红色的和服，像一团火，席卷荒原，漫过天际。红色的火萦绕着白色的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太小看桔梗了。”我嘲讽奈落，“她做事总是出人意表。”
“你可以派人去监视她呀。”见他不语，我又加上一句。为什么不？这本是他一贯的手法。
“哼！”奈落恨恨地走出房间。
“桔梗，”我在心里默念，“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一向不知道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你是深潭，深不见底，只要看一眼，就会沉沦。五十年后，还是一样。我只知道，奈落将会对你不利。他的智谋，他的果决，他的无情，比我，更胜一筹。所谓青出于蓝。就是这样。
你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还是，我们只是在表演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而已。
人心莫测。最莫测的，原来还是美人心。
其实我知道，你是恨着奈落的。借四魂之玉置他于死地，一定是你的想法。最后以及最无奈的想法。那么，我呢？你恨不恨我？就像五十年前一样，你看到的奈落，其实只是我污浊的形体，我的内心，其实你一直不曾进入过。那么为什么，你看我的眼光，还是那种悲天怜人的眼神。没有厌恶。波澜不惊。难道，你还是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旷野里，永远徘徊。
“无双，”奈落突然开口了，“总有一天，你会不再眷恋。就像我一样。”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恶心。”我突然愤怒起来。
“又想起了往事吗？”他居然毫不在乎。“别忘了，她也恨你，”他无情地说，“所以，还是放弃这无谓的妄想吧。”
“妖怪怎能理解人类。”我反唇相讥。
“说得好！真正的妖怪，完美的毫无缺憾的力量，才是我的目标。无双，你想要这力量吗？你能理解这力量吗？”他开始喋喋不休。
“那么你有何计划？”我不想继续与这个问题纠缠。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计划实现之时，也就是你我重获自由之时。”他似乎胸有成竹。
“可是不能对桔梗不利。”我不放心地再次重复。
“无双，那是前所未有过的自由。”奈落诡秘地笑，“你将不会，再想念那个人了。我们将再也不会痛苦，永远不会。”
“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记住了，无双。”奈落的语气令我战栗。
昏暗的房间里有淡淡的芬芳。也许是我的幻觉。我想起桔梗。月白色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很想叫住她。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回眸，也已足够我回忆一千年。
而这场黑暗中的对话，桔梗永远也不会知道。
月白色的身影隐没。连同美人莫测的心，永远被埋葬在百灵山中。奈落说得对。我不再想念她。我也不再痛苦。我只是恨，恨这风与月。
此恨无绝期。此恨将永无绝期。
多少恨——无双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