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很喜欢这家伙,出国留学就不说了,一个崇拜他的年轻老婆,还有个儿子,写得一手不错的文章,骂人基本上没什么对手,收入自然也不错。在当时的政府里当过官,虽然不大,但也算是高级公务员,更妙的是,领着政府的钱,却堵不住他的嘴,钱照拿,骂照骂。这或许也算是忘恩负义的一种,当然,要看您对“义”字如何解释了。如果把鲁迅看成当时政府的同伙,那自然是不义;但如果看成是敌人,兵不厌诈,正所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也没什么不好。
被老婆崇拜的男人是幸福的,或许比崇拜老婆的男人幸福。如果不是那位伟大的许女士,估计鲁斗士成天在外面骂人和挨骂,还要躲避可能的报复,压力那样大,一定挺不了那样久。男人的坚挺,那自然有女人的功劳。以此类推,所有论坛上长期坚挺的砖客,比如林归鸟和下岗女工,一定都有个好老婆。除了好老婆,有儿子也让我很羡慕,比如我论坛的偶像中杂谈那个一言九九鼎,财富美女那个白海玉,就全是靠好儿子而被我仰慕的。或许这样说你认为我是大男子主义加重男轻女,但无所谓,习惯了,老是有人这样说。正如一个老是觉得别人小气的人,自己一定也大方不到哪儿去一样,如果你不是脑子里重男轻女的弦时刻紧绷,应该也不会有那方面的联想。喜欢好老婆和好儿子,对一个男人,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错。
现在都社会主义好了,看不惯的地方仍然不少;生在那个时代,看不惯的事情那自然更多。看不惯当然就要改,按照某种哲学理念,人就是要改造世界的。可是鲁迅这人也没多大本事,没能掌握几根枪杆子,更没能建立根据地,连土匪都没当上。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指望他出政权是没戏了。而据他说,他又想为改造旧社会出力,所以,他就拿起来笔杆子。他自己说是回来呐喊的,当然,也没准是国外学医根本没学好不得不改行——他自己文章里就说严九郎班上的考试他只是刚及格。但是,无论如何,他的确是呐喊了,这就比不呐喊的要好。就如你即使不能加入国企,搞个体或者进外资,那也算是给社会主义事业奋斗,同样允许你入党一样。
他狡猾狡猾的,否则也不会得罪人那样多,却安然无恙了。那个年代,经常有因为言论被干掉的,比如闻一多,邵飘萍,他却能活着“忍看朋辈成新鬼”,那自然不能全靠运气,多少总有实力。从他反对学生上街游行就可以知道,他是个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一个特点就是,不干没用的事情,做事情要考虑付出和收获。从这点可以看出,他欣赏共产党是很正常的,因为共产党就知道和国民党干一定要拉队伍,绝对不能空口喊号子。但他又是理想的,因为他竟然没想到军阀会开枪。他在那边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一向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这明明是说谎嘛,如果真用最坏的恶意来看中国人,那怎会想不到开枪这事?文人总是嘴硬心软,就如政客总是嘴软心硬一样。
一辈子也没写出大部头来,据说是忙啊,顾不上。也有道理,又没个好家庭,有母亲和两个老婆一个儿子要养活,不挣钱行吗?那年头,写长篇自然没有给报纸写稿子给大学讲课赚钱快。可是,鲁迅的文章是思想推动型,这是那些靠情节编织取胜的文章有根本区别,思想推动型的文章注定了短命,写不长。人总是人,哪有那样多的新思想可以写?一个思维深刻的人,写文章一般都不长。《圣经》不是上帝写的,《金刚经》也不是佛祖写的。一长了就难免重复,难免罗嗦,重复和罗嗦是被这种尊重思想的人唾弃的;更重要的是,言多必失,一个辩论高手一定懂得这个道理。你看看网上的优秀砖客,正经的文章一般都不长,当然,不正经的时候例外。他成天找别人的茬,别人自然也盯着他,写长了被人抓住把柄,那岂非自讨没趣?
鲁迅,和你我一样,我们喜欢的,他基本也喜欢;我们看不惯的,他也很难看惯。不一样的是,他的眼光很深刻,嘴巴很犀利。一个看不惯现实而又不想屈服的人,如果心太软,那一定成了文人。如果心够硬,那自然是革命家。鲁迅是有革命家气质的文人,革命家的现实和文人的理想结合在一起,造就了他的出色和独特;但有得有失,他既不是革命家也不是纯粹的文人,所以他经常活得很矛盾很彷徨。
一群人被关在一个铁屋子里,你醒了,发现外面有人在用火烧这屋子。你该怎样办?把大家都喊起来,然后齐心协力去打破这屋子,寻求一条生路——这是革命家。他们认定了一定可以革命成功,打破屋子。自杀,认命,憧憬未来,拒绝呐喊,这是某些宗教和文人的想法。鲁迅呢?他想喊,可是他怕把大家叫醒了以后,却打不破屋子;让大家醒过来活活烧死,未必比让大家死在睡梦里好。他矛盾着,因为他醒了,喊了如果不成功,他要受良心的谴责;不喊,同样受良心的谴责。矛盾中,他喊了,同样是受谴责,他选择了为希望而战,虽然,他本人并不认为这希望有多大——这点,与革命家有根本不同。革命者,之所以为革命献身,是因为他们有相信革命必胜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鲁迅的呐喊,却是矛盾中的无奈。
聪明人,傻子,奴才。奴才有奴才的快乐,即使那快乐是假的是自欺欺人的。当你清醒了,你该怎样办呢?去打碎奴才的自欺的快乐,让他们去争取一种真是的,但未必是能得到的幸福?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聪明选择了不作为,当一件事情做和不做可能造成的后果同样严重时,大多数人会选择不做,因为,不做的后果虽然和做同样严重,但不做,我们会受更少的内心谴责,我们会觉着我们什么也没做,出事了和我关系不大;可是,不做,本身也是做的一种。任何国家,庸官庸人占大多数,原因就在这儿。
真正能做傻子的人很少;真正明白不做其实也是做的一种,也是一种主动选择,也要负同样的责任,受同样的谴责的人很少。当你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当你真的明了这种心境,再看鲁迅,就不会那样难以理解了。他是人,绝顶聪明,于是,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中。最聪明的人,是无法做事的,因为,他们面对太多的选择,却无法坚信的足够多。
真正的聪明人只有一种,骗不了自己的人。还好,我们可以,所以我们比他快乐得多。我们可以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继续着我们的不作为。我们有理想,我们也很现实,但是,我们却不聪明。不聪明,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