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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妹控无敌]小说无责任推荐 <你我的崩坏世界>作者:西尾维新

楼层直达
级别: 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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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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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网上闲转时搜到了~看了介绍我立马搞了下来

以现在进行式状态跨越禁忌界线的兄妹──柜内样刻与柜内夜月,以及他们的友人──迎槻箱彦和琴原莉莉丝。他们的世界因校园内的密室杀人事件,而产生关键性的裂痕……样刻能与一年到头都窝在保健室的病院坂黑猫一起解决这个神秘事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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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7-04-10
问题篇

“本书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 ” 我为了寻找书腰上写有那句标语的小说而来到了夜月的房间。我的妹妹-夜月的房间大约有八张半塌塌米大,可以说比一般高二学生的房间还大。不过由于四周都放了两层书柜,在加上摆了张双人床,不仔细看还以为房间只有原本一半的大小。一般而言,暴力场面往往会出现在大众文学而不是纯文学,所以我向房间左旁数来第二个书柜,主要是摆着娱乐小说的文库本书柜前移动,我看著书柜确认书名,只要看到喜欢的就把它抽出来。根据我个人的理论,书名没什么品位的小说,内容也不怎么样。外国的翻译小说也不例外,好的作者就会配上好的译者,沙林杰(注一)就是个好例子。虽然坏的例子我也想到不少,不过还是节制点不说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在最醒目的书名上不用心的迟钝作者,不可能写出打动人心的好文章。但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呢?尤其是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作品都是在书名上耗尽心思,但内容却马马虎虎。结果全都是半斤八两,因此重要的还是整体感吧。《少年少女》(注二) 、《永别了武器》(注三) 、《即兴诗人》(注四) 、《三国志》八本, 《驯悍记》(注五)……我不经意地扫过书架上的书。 《永别了武器》我在国中时就读过了,那算娱乐小说吗?绝对不是。夜月那家伙,看来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大部分书籍的排列顺序换过了吧。这里看来是专摆岩波书局的文库本……难道又是依出版社来排吗?我一边想着,一边大约绕了房间一圈,确认了全部书柜的排列方式。看来这次是用书背颜色分类的,稍微退后一点看就一目了然了。依类别排列、依出社排列、依作者排列、依体积(长X宽X页数)排列,夜月整理书架的技巧,从一开始的纯兴趣到现在已经到职业级水准了。这里工作真的有趣吗?看来是挺有趣的吧。一本接一本,这本书摆这里,那本书摆那里,在分类的同时就会涌起看这本书时的记忆,也回想起读后感。
在我浏览著书柜的同时,我看到一个引人注目的作者名。那并不是文库本,而是本新书。那个引人注目的笔名显然没什么品位,但那种土味正是引人注目的原因(搞不好是本名,不过似乎没有那么莫名其妙的名字)。不过书名的品位真的是出众。把书拿在手上,确认一下书腰,书腰上大大的漫书字体打着:(被封闭上高塔中的尸体!这就是究极密室诡计下的残存物!)看来是本推理小说。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推理小说是给小鬼头看的,不过夜月似乎不这么认为,我跟她有这个歧见点已经好久了。反倒是最近推理小说似乎已经被认定为青少年读物了。这使我有点惊讶,不过要是去跟狂热支持者争论的话,我不也成了笨蛋吗?所以我就接受了。其实不光是推理小说,每个人热衷阅读的时期应该都是国高中时代吧?这么说来夜月变成书虫也是在国高中时代。看了一下版权页,初版是今年的一月二十四日,就在最近嘛。书腰上的标题并没有“本书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让我有点小小失望,不过既然是推理小说,应该是有暴力有充满怪诞气氛吧。所谓的推理小说,严格来讲就是一直会有人死掉的故事罢了。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有自觉地接触到作家似乎是江户川乱步。但是只是因为导师说: “如果是小朋友的话,就看江户川乱步的作品吧。 ”然后我就接受了。从此以后,我的阅读嗜好明显地倾向“那种体系”。跟夜月不同的是,我上高中之后就不太阅读了。(我一上高中就马上把所有的书卖给了熟识的旧书店,然后用那些钱买了拳击沙包跟中古的Vulcan机车,空下来的六个书柜就送给夜月了。)不过就算如此,我有时也会因为突然涌起的读书欲而像这样看书看,不过我看的尽是像现在“手里拿着的”暴力加怪诞小说。接下来,就顺着欲望,开始翻阅这本新书。我在夜月的双人床羽毛被上,像是要把天花板的灯光遮住般举起书,然后从第一页开始翻阅。马上就进入了期待中的强暴场面,这也加深了整体的阴沉气氛。
大约看了二十页左右我就累了。都是因为太要求文章的品位,才让我变成了现在两难的状况。在进到房间后,我的精神都相当集中,因此我一直是目不转睛地在阅读,不过接下来就用浏览的方式看过去了。书中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杀人现场似乎是个密室,不过这在书腰就已标明,所有早就知道了。这不算是泄露剧情吗?不过,突然跑出密室等等意义不明的东西,也只是会让读者吓到而已,所以事先知道剧情走向应该也是必要的。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推理小说里登场的角色,总是那么轻易地就把人杀死?简直就跟算加减法一样,那个人会妨碍我、那家伙真讨厌……随便一个简单的理由就杀人。而且啊,还策划一堆计划跟制造谜团来引人注意,简直就像在享受杀人这档事。你们这些家伙是革命家吗?这就跟算数学问题的考生一模一样。这种家伙真的存在吗?当然不可能。虽然现实中的确有考生跟革命家,不过小说都是虚构的。算数学的确是很好的活动,不过杀人应该不是这样吧?不,等等……讨厌数学的高中生其实也很多。如果照这样推论……杀人也一样,有擅长并喜欢杀人的人存在,应该一点也不奇怪。看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十分钟,差不多进入剧情高潮了。犯人竟然是第一位被害者的弟弟,并以令人惊异的手法(书中是这样写的)制造出密室。犯人在侦探的面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滔滔不绝地讲出犯罪动机。看来他的过去似乎是有相当难忍的回忆,真可怜。我有点受感动了。不过,下一行我就有不同的想法了。为什么侦探开始对犯人讲解人生大道理啊,本来不是说“只要解开谜团就好”、“犯人真是个天才”吗?怎么会突然像上公民与道德一样,从嘴里吐出像圣人所说的话。你这混球到底在讲什么啊。你不觉得雷纳多很可怜吗?在第七章时不是还很愉快地谈笑吗?为什么却摆出像鞭尸一样的姿态啊。你这家伙到底是流着什么颜色的血啊!其实就算你不讲明白。既然这样,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嘛!反正现在不管你说什么,在你揭发你的罪行时,那家伙的死刑也已被决定了。这不也跟杀人没两样吗?
  搞——什么啊,算了,再这样挑毛病下去可是会让人讨厌的。会有这种结局一定是这个笔名没品位的作者的美丽良心偶然浮现的结果吧。也就是说,因为用了在人类社会中被视为禁忌的“杀人”为题,所以只能以这种形式来自圆其说。事实上,就连作者也认为把那家伙贴上那样的标戳,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让他被杀。洞察作者的意图是读者的义务,我还真是好心啊。总而言之,这本小说满足了我寻求暴力加怪诞的冲动。强暴场面的出现只是作者在卖弄文采罢了,就算是推理小说,也是得重视解谜或是逻辑等枝微未节的事。我想大概是我这种没有一点羞耻心及自觉就称自己为“正统”,且毫无节制极尽自大的东西没什么缘分吧,那么,只看了二十页就觉得累的责任,也不能算到我头上来。这时,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我还看不到一小时,夜月那小鬼似乎已经洗好澡了。不久,门就被打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月将刚洗好的头发用浴巾卷成像印度人的模样,穿着睡衣走进房里,并指着像是把床铺占为己有的我说:
“真是的,哥哥。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进来我的房间吗?而且,还随便拿书来看。那本书,我还没看过耶——”
“犯人是女仆凯特贝儿。”
“好过分!我本来还很期待呢!很想慢慢欣赏!哥,我可没做什么事,要让你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吧?”
“骗你的。嘿咻。”
我将上半身抬了起来,不知道病院坂何时说过,人类啊,在平坦的地方躺着,然后只抬上半身,是最适合思考的姿势。不过我并不这样认为,只觉得是整天在家里的人的借口罢了。我将新书合上,丢给夜月。
“喂!真是的,不要用丢的啦。真希望哥能爱惜书本,不珍惜书的人,也不会珍惜朋友。”
“真像个哲学家,这又是谁的名言?俄国人?”
“嗯——好像是牛顿吧。”
“那不是科学家吗?而且也不是俄国人。”
“不管是科学家、哲学家,还是英国人、俄国人,他们都很爱惜书本,对爱书人而言,书是相当重要的呢。”
“那绝对是伟大传记上写的,他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我已经在考试的时候看过半本简易版了,不过爱惜书的牛顿……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而且牛顿似乎没什么朋友。
“先别管那个,哥,我们先前不是约好了吗?我还记得喔。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进我的房间,还有进门前要敲三次门。”
“你应该没什么怕被人看到的东西吧。”
“有啦!”
“真的有吗?”
“很多啦!而且,你把我的房间弄得那——么乱,跟坏孩子没两样,我真觉得丢脸。”
“弄乱?这样子?嗯……算了。不过夜月啊,你整理过书柜吧?”
“嗯……看了就知道了吧?”
夜月坐上书桌前的椅子,并将椅子旋转到我面前。虽然她叫我不要随便进来,不过也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只要她的心情不是相当差,通常她是不会赶我走的,这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很漂亮吧?你看,从那边开始——一直到那里是渐层喔。主题是“彩虹”,从红到紫——Rainbow。”
“‘彩虹’啊,虹是虫字边的哟?……算了。不过多亏你,害我找不到书了。你这里……没有暴力又充满怪诞的书吗?”
“啊,又是那种要求。哥哥,多看一点其他的书不是很好吗?嗯,之前你看的是冈本绮堂的,涩泽龙彦的则是用秘技看完了嘛。那么接下来看国枝史郎?以哥的年纪还读不到的作品,不过幸亏有重新出版喔——啊,对了,植谷雄高呢?这个人的本名很帅喔。有听过吗?”
“嗯……那方面的我大概都听过,不过,如果有的话最好是现代的,还有稍微温和一点的,我暂时没有心情看那些所谓正统的小说。”
“啊——所以你读到神秘小说了。不过哥啊,刚刚那本神秘小说是模仿神秘小说的神秘小说喔!”
“神秘小说?我看的是推理小说啊。那么说来,也是有那种没有推理情节的推理小说嘛。”
“最近一般人都用神秘小说来称呼推理小说了,哥哥,你有点没常识喔!”
夜月用奇怪的神情咯咯笑着,我并不喜欢被嘲笑,不过是夜月的话我也就不太在意。我只是嗯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要那种书的话,我这里可不缺喔——描写有关精神病态跟暴力题材,最近在神秘娱乐小说界很流行。哥哥好像快要跟不上时代了。现在已经不是逛旧书摊跟地下网路的时代了。不过算了,怎么看哥哥都不像是马上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的样子啊。四兄弟跟七兄弟的,喜欢哪个呢?”
“选哪个都……”
“那么,就两本都看吧!”
夜月从椅子站起身来,从旁边的书柜取出两本文库本。我接了过来,两本都不太厚,看来是可以马上开始看。看看书腰上的文字,之后翻过来看过大意。的确是描写暴力的小说,不过两本书上作者简介所秀出的年龄真是年轻到令人在意。不过仔细想想,二十五跟二十七岁,作者越年轻,应该越不用担心会看到像是公民与道德般的说教吧。反世俗跟反体制就是年轻人的象徽。
“这本蓝色的是杀人魔的故事,那边紫色那本……是超能力惊悚。两本都充满神秘感,相当有趣喔。最近都卖的很好,都在书市掀起一阵风潮。我们班上也有很多人在看呢。”
“嗯嗯……神秘感啊,总觉得是个挺方便的词……”
夜月在二年七班,是以一流国立理组科系为目标的班级,班上有三分之二是女生。我是在三年二班,虽然同样以国立为目标,却是文组的。这时,我将从刚才就一直在考虑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夜月,为什么这类小说中登场的角色能像算加减法一样,用那么简单的理由就杀人呢?又不是在打仗。我刚看的小说就是这样——虽然我已经好久没看推理小说了——他们至少都会有个理所当然的理由,让我也觉得“原来如此,真是可怜”。不过,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杀人吧。跟算加减法一样……你不觉得至少得像微机分那中程度的烦恼才能使人有理由杀人的动机吗?”
“就是这样嘛?”
夜月有点困扰地说着。夜月感到困扰时的表情很可爱,虽然不困扰的时候也很可爱,不过这时总是觉得特别可爱。
“不过,即使不用杀人事件那么吓人的主题,世上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吗?嗯……该怎么说?既然打着“神秘”这个招牌,就把焦点放到那上面不是也挺好吗?”
“历史上第一本被称为神秘小说的书是《莫格街凶杀案》(注六),就跟它的书名一样,内容主要是描写杀人事件,而且还是密室杀人事件。有听说过吧?哥你还是超喜欢它的嘛。就这样,后来作家们在一阵模仿跟模仿作之下,这就形成主要的潮流了。”
“原——来啊,真是简单明了,我又上了一课。”
“反正就是为了流行而虚构的东西,所以像是加减法的程度可无所谓吧。而且我有听说喔,你在国高中的时候似乎对杀人魔还是精神病态,刀或枪等等有兴趣。该说是感受到禁忌的魅力,还是被禁忌吸引了呢?哥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是不能说没有啦,嗯——该说是想要接触禁忌的年纪吗,还是说该是叛逆期,因为处于多愁善感的时期吧。国高中生的兴趣也不光只有阅读吧……不是吗?的确,我会想去看那些充满暴力的小说,大概也是因为那样吧。不过去抱怨提供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来源不是很奇怪吗……被“恶”所魅惑的孩子们啊。本来“恶党”就有又帅又强的无赖的意思,我虽然从小就崇拜他们,不过现在来看他们不过像失控的小孩。用法国话来讲,就是被激怒的小孩……的感觉吧。结果不光是现在的青少年,因为每个人年轻时都是感觉不到现实主义的现实感的现实主义者,所以都是喜欢荒诞不经的事,只能在虚伪的世界感受现实吧?讲到禁忌,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便是大量杀人、战争、强奸、吃人、背叛、破坏、革命、恐怖活动,还有就是……乱伦吧。”
“唔。”
夜月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大概是对“强奸”跟“乱伦”有所反应了吧。虽然她异常早熟地在阅读纳博科夫(注七)跟谷崎润一郎(注八)的书,不过跟她的阅读经验比起来,现实生活的经验则是少得可怜。夜月一边用手在胸前快速挥动(为了遮羞?)“这、这么说起来的话……”一边强行将话题继续下去。
“失控的小孩,不是就在说你吗?我们一家人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才需要转学的嘛——”
我虽然想要继续用更露骨的词语来捉弄因害羞而脸红的夜月,不过想想,今天随便进她房间已经不太好意思了。所以决定饶了她,便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就像是在谈论往事一般。看着夜月,我的胸口有种被揪紧的感觉。柜内夜月,十七岁,我的妹妹。尽管因为我是她的哥哥所以有点偏心——不过,她不管是面貌或身材都相当端正,虽然因为食量不大而显得有点瘦小纤弱,不过身材倒是不差。黑色的大眼睛像是要吸入所有事物般深邃,特别是她那现在被浴巾所包住、一头及腰的长发,真是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虽然这样就已经是满分了,不过还是仅如此,她的成绩也是全年级顶尖的。虽然体育似乎不太在行,不过也绝不会比别人差或跟别人不同。讲她的优点,还真是数也数不清,这就是我的妹妹,柜内夜月。尽管如此,夜月也从不骄傲自大。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讲话时还很积极主动,不过在其他场合,不管是在教室或社团活动中,她总是后退一步,以谦虚跟谨慎的态度与人应对。就高中生来说,她是个惹人怜爱,并且没有自我封闭倾向的女孩。不过,就像国外古典的朴实抒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不可思议且非现实剧情般,这里就有个决定性的理由。
夜月在小学二年纪的时候,曾经受到相当严重的欺负。我虽不清楚为什么会被欺负,不过可能是因为在班上太突出了。有句话是这么说吧:“欺负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异类总是会被排除,而人们总是需要牺牲者。不管是太优秀或太差劲;跑的太快或头脑太差,全都可以成为欺负人的理由。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一样,特别是在年纪小的时候更明显。这其中并没有道理可言,我也不是当事人,所以不太了解详细的情况,总之,她当时是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欺负。虽然当时身为小学三年级生,比夜月还高一年纪的我,在比较早的阶段就发现已经很幸运了。不过,对心灵已呈半封闭状态的夜月来说,或许已经来不及了。夜月除了稚嫩之外还很单纯。这时,我已注意到得将这种情形打住,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夜月的左脚折伤,迫使她住院,总之就是不要她去上学。爸妈那边我就推说是我们打架的结果。此外,我从夜月那边问出班上五个带头欺负人的同学名字。夜月因为很害怕,所以迟迟不肯说,为此我还捶了她几下肚子,最后总算是让她说了。之后我花了三天订好计划,要对那五个人进行“制裁”。这也就是夜月所说“失控孩子”的起源。我原本以为这是个相当完美的犯罪计划,没想到因为一个叫浅智惠的小孩,而导致事迹败露。这还不打紧,更糟的是那五人中其中一人的家长是家长教师会的人,使得问题更严重了。不过终究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不会动用警察出马,但也因此我们一家人必须偷偷地远离那里,到遥远的异乡去、陷入被迫搬家的处境。幸好,除了这五人之外,我为了分散注意力,事先袭击了几个人,因此我真的的狙击目标除了夜月之外,并没有被其他人视破。只能算是个失控的笨孩子。不过,把夜月从受欺负之中解救处理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也算是个好结局。不过——现在想想,那种行为实在是太低能了。老实说根本没意义。特别是为了帮夜月而把她的脚折断这件事,实在是差劲加愚蠢,当时真想好好揍自己一顿。我会为了妹妹而对欺负她的人施以暴力,就是受了当时看的漫画情节的影响,在加上大概是混合了孩子气的正义感跟自我表现欲而产生的行为,真是丢脸。要是现在的话,我应该会选择其他更精明的方法才对。不过这也没办法。那时候我只是依照自己的能力在做事,以自己未开化的脑袋和发展中的能力,为了达成目的而选了个当时最好的方法,最后不也成功了吗?那也应该觉得高兴了,去后悔根本没意义。马后炮谁都会放,这就像是推理小说中的侦探所说:“我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是谁了。”之后就像是说教一样。后悔是无意义的,“如何打破现状”才是唯一的问题。搬来这里之后,是没有再受到欺负或遇到类似的事了,不过夜月曾经封闭的心,却不曾对我以外的人敞开过。就算是肉体或心灵都已经远离当时的情况;就算是夜月已经出乎意料、平平安安地长到现在了也一样。先不论精神上的伤害,我想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夜月自尊心或自信心就已经完全地被伤害殆尽了。不管是谁,只要有一项能夸耀的事情,就能让他发光发热;反过来说也一样。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过只要想到这件事,我还是不能原谅那五个人。尤其是夜月的个性,虽然希望她能稍微改改有受害者倾向跟怕生的个性,不过现在温和有带点虚幻感的夜月,我觉得也不差。
“哥,你有在听吗?”
夜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从她开始讲述过去的事开始,我的思绪就跑到完全不相关的地方去了。我站到床上,稍微伸直身子,手指碰到了天花板。
“那么……”我面向夜月说: “这两本我就借走喽,看完后还你,晚安。”
“耶?要睡了吗?”
“不,我要去洗澡。要睡的是你。”
“啊,这样啊。”
“要一起洗吗?”
“讨厌-不要啊。”
“那就早点睡吧,每天早上要叫你起床也挺累的。偶尔我也希望能悠悠哉哉地吃你做的早餐啊。就这样喽,晚安。”
“啊,哥……稍等一下。”
就在我打算出房门前被叫住了。
“稍微……有点事情……可以讲吗?”
“……?”
夜月的样子怪怪的,不像是有点事情……反而像是要讲重要事情的感觉。已经有好几次想要说却没有机会说的情况,一旦我走出房间,就没有机会可讲。接下来的话题很明显就是如此。不过,我并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在脸上,只是会了声“什么?”便走了回去。
“嗯……那个那个……哥哥,可以先跟往常一样吗?”
“好啊。”
我坐在床沿,两腿朝左右打开,夜月从旋转椅站了起来并走向我,轻轻地坐在我左右大腿上。在她耳边像是低语般问着她: “嗯?怎么了?”
“那个——”
夜月的语气跟平常比起来显得更加幼稚。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每次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讲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因为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讲,所以非得要像这样从后面抱着她才行。
“先前课外活动的时候,我到三年级的教室去了。”
“嗯。”
“我看到哥哥了。”
“喔?那时你叫我一下就好了啊!”
“可是……那时候你跟同学在一起……而且好像聊的很开心的样子,我怕会吵到你们……”
喔……我明白夜月要讲什么事了.凭我们兄妹俩的默契,我需要听到最后大概也了解对方想讲什么.接着夜月像是下定决心般,稍微转向我这边问道:
“哥,那个女生是谁啊?”
(呃……这个嘛。)
大概是在讲琴原吧。以现在升上三年级的五月这个时间点来看,其中有机会跟我“聊得很开心”的女孩子,虽然也有可能是病院坂。不过,在百忙之中课外活动的时间,而且是在三年级的教室附近被看到的话,应该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接下来该怎么说呢? “推说忘了名字然后装做不在意的样子”的提案一提出后马上就被否决了,这时候推说不知道名字实在太怪了,而且这样装傻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虽然装傻也可以蒙混过去,不过我可不想被认为是故意装傻。
“我同学,琴原莉莉丝。”
“哥你怎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跟她有那么熟吗?”
“……这——”
看来是反效果,不对,不是这样,对现在的夜月而言,不管我怎么解释也都是反效果吧。不过话说回来,不好好解释也不行,什么都不说是最糟的选择,只有沉默是不被允许的。
“也没说多熟啦,只是朋友的朋友罢了。那个,我不是说过吗?关于箱彦的事……就是剑道社社长迎槻箱彦。她是他的朋友啦,不是我的。”
“什么箱彦……我没听过啦!”
夜月像是闹别扭似地嘟起嘴来,不过这是好征兆。如果我在那边拼老命地辩解,反而会让她觉得奇怪,看着夜月的反应,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总之,我跟那家伙还没熟到当朋友的程度啦,只是偶尔我会借她作业抄而已。至于你看到的,那个我跟她讲话的现场,只能说是相当罕见的光景了。夜月小姐,您真幸运啊。”
“你叫那个人是‘那家伙’?”
夜月说:
“你们很熟嘛,不管怎么说都……”
“不,不是这样。”
“夜月有点不喜欢哥哥这样……跟其他女生讲话……呢。”
虽然夜月还是用她一贯谨慎的语气,不过她还是明白地讲出来。因为她不是面向我,所以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那一段话。我只能再度发出“啊啊……”的声音,一面咀嚼着胸中那股苦涩的感觉。我又再一次,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夜月吗?这不就跟小学那时一样吗?真是的,我真讨厌自己。为什么我要借功课给琴原抄呢,让她被老师骂不就好了吗?让琴原那家伙在课堂上不会丢脸,与让夜月因烦恼而陷入忧愁,我完全搞错这两件事的重要性了,真是因小失大。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就无法挽回。我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因为接下来必须考虑的是: “在这里”、 “现在”、 “就在这里”要如何不伤害夜月的心,
“啊……”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看待目前无言我的我,虽然她还是背对着我,不过夜月连忙慌张地说:“对不起。”
“刚才……我好像有点任性喔?”
“相当任性。”
“相当……”
“超级任性。”
“超级?”
“Di Molto(注九)。”
“意大利话——”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了。”
我将至今只是轻轻抱住夜月的手臂稍稍施力,像是要包紧他一般,并将身体紧靠在夜月的背上。我清楚地看见她肩胛骨的形状,虽然夜月是那么地脆弱,但我还是不知不觉地陶醉在她那份像是融化般的柔软中。
“只要是夜月讨厌的事我都不会去做。”
“……你还不是随便进我的房间!”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
“我会跟那家伙断绝关系。”
“不,不用那样也……”
“啾。”
我轻吻了夜月的脸颊,夜月因为惊吓而一动不动。这时我将手臂绕过夜月的身体,轻轻地移开并下了床。
“我去洗澡啰,你记得等头发干了再睡喔。”
“那,那个!”
连耳根子都红通通的夜月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我的衣角。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吗?
虽然不只是琴原的事情,或许她连病院坂的事情都知道了。如果这样的话,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可不想因为这样一而遭受不必要的误会啊。
“怎么了?”
“如果只是翻翻书柜的话……也没……”
“嗯?”
“就是进来房间也……”
之后的话因为太零碎所以没听清楚,不过也没有全部听完的必要。我握着夜月抓着我衣角的那只手,说了声“夜月,谢谢你。” “没问题,我绝对不会对在衣柜中放内衣的地方,夜月小心收藏在那里的BL小说(注十)动手的。”
“啊?”
夜月脸色惨白。
“你,你看到了?什么时候?”
“哎呀哎呀。真是让人吓一跳呢。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看得心跳加速了呦。”
“笨蛋!哥最讨厌了!快给我出去!”
“哈哈哈。”
出了房间,把门带上。
走吧,去洗澡吧。
私立樱桃学园在山顶,往学校的山路陡到连不够马力的迷你四驱车都爬不上去,因此, 樱桃院的学生给了“千年坡”、 “晕眩坡”、 “心脏爆裂坡”、 “只会上升的云霄飞车,往天国的阶梯”等等称号。由于我和夜月上学校要换两班电车,甚至还要换公车,所以早上六点不出门的话根本赶不上第一节课。为了执行早上五点半叫醒有低血压的夜月,帮还在半梦半醒的她换制服,在再一起跑到车站的任务,理所当然地我必须在五点前起床。还有,做两人份的便当、做在电车上吃的早餐,全都是我的工作。因为这样,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得了慢性的睡眠不足症。早上八点十五分,跟往常一样,距离准备钟响还有十五分钟,我们抵达了学校大门。看着即使过了一年却仍还没习惯而气喘如牛的夜月。夜月在国中时期参加的虽然是体育社团,但骨子里完全不是这样,是个标准的室内派。我心想,再这样下去,在上山途中就会有人死掉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那么……夜月,回家见啰。”
“嗯。”
“今天也好好念书喔。”
“了解。”
“很好——”
我摸摸夜月的头。
拿出学生证,通过正门内侧的闸门。那里摆着五部像是自动剪票机的机器,跟使用月票一样,把学生证插进去后,学生证就会从另一边跑出来闸门也随即打开。在荧幕上会显示出“柜内样刻 三年级 08:17”;夜月则是“柜内夜月 二年级 08:17”,并记录到校时间,所以连迟到一秒都不会被放过。不过这套系统有明显的缺点,因为学校经费不足,所以只有少少的五个闸门,因此在上课钟响前的尖峰时段,就会有一堆学生因为这套系统而迟到。如果没带学生证就更糟了,因为没有其他进入校园腹地的方法,就算有,在校园内到处都有类似的设施——所以结局就是哪都不能去。虽然跟校门旁的警卫讲一声便可以进校门,不过这一整天,真的什么事都不能做。就连用图书室里的电脑、要进餐厅吃饭,都需要学生证。虽然不知道校方是不是对外宣称这就是高科技化,不过要是在使用方面没有相对应的技巧,高科技也跟毫无科技没什么两样,算了,现在大概就是所谓的过渡期吧。再过二十年后,这就变得理所当然,那时候跟现在的我同年纪的家伙一定会这么说: “以前的学校真像是蛮荒地带啊。”而三十八岁的我,则是一边看着这种景象,一边感叹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管历史如何演进,人类总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事。”人类就是这样,不管何时、不管何处、不管何事……在大楼门口将鞋子换成室内鞋,与夜月告别后,我往东校舍走去。一、二年级的教室在西校舍,中间是教职员室、保健室等等其他特别教师所在的中校舍,东校舍则是三年纪的教室。我的三年二班在四楼,不过连电梯都没有,究竟哪里高科技啦?虽然有点让人沮丧,不过有又能如何。将书包重新背好,开始向阶梯挑战。
“嗨,‘Peacemaker’。”
在爬楼梯的途中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没有必要回头确认。 “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外号吗?”我脚也不停就回了话。 “Peacemaker”,如果是找字面上的意思——“和平使者”的话还可以接受,不过在这里带有低俗的意思——“捡破烂的(Piecemaker)(注十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部分的同学开始用这个轻蔑的外号称呼我。而帮我取这个外号的是英文老师,虽然觉得他有点侮辱学生,不过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否认那个外号和我的关系。所以即使有点不甘愿,我还是默认了这个外号。在我默认之后,这个外号就渐渐地被人淡忘,不过还是有些家伙硬是要那么叫我。这个琴原莉莉丝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很帅吗?这个‘Peacemaker’的外号……”
“吵死了,‘肉的名字’。”
“哇。”
“肉的名字”是琴原一年级时期的外号。我那时还不认识琴原,不过她似乎对那个外号有惨痛的回忆,所以就成了我在此时使用的王牌之一。这个外号的由来,就是从名作《玫瑰的名字》(注十二)衍生而来。(顺道一提,我还没看过这本书。如果到了高三都还没看过,就表示剩余的生命里大概也没机会看了。虽然没办法,不过也挺感伤的。)在大家为了讨论园游会而去烤肉店时,发现她竟然对肉的部位名称异常地了如指掌,因此有了这个外号。有多了解呢?蜂巢胃——牛的第二胃、Harami——横隔膜、五花肉——肋骨边的肉、Puppugi——肺……她本人是相当讨厌这个外号啦,不过我却觉得“肉的名字”这个外号挺酷的。我跟琴原讲的时候,她却说: “那就让给你吧。”结果我笑了,我死也不要。
“是,是,我知道啦……柜内大人。”
琴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身边, “柜内大人”是我标准外号,从以前就被叫到现在。也不带任何尊敬的意思,只因为我的名字叫柜内样刻(samatoki),所以就变成柜内大人(sama)(注十三)了。这个外号是同学为了挖苦我这个因为不爱惜书本,而没什么朋友的人而取的。看来就算是我这个只想风平浪静地过完校园生活的人,实际上或许也有很多人讨厌我。
“喂,柜内大人,第二节英文翻译写好了吗?方便的话关照一下吧。”
琴原像是要看穿我的心事般,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问我。讲到主题了吗?虽然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早了点,但我也该进入主题了。
“喂喂——借我看嘛,又不是叫你免费借,我请你吃煎蛋嘛——我昨天因为电动完全没有时间写,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可是熬夜在玩喔。现在连太阳都看成金黄色的呢。”
“你把时间用错地方了吧。电玩啊……那种东西我是不太了解啦,该说是不拿手吗……虽然我知道SFX(special effects特殊视觉效果)是游戏软体中的略语,不过关于电玩我可是一窍不通。还有啊琴原,我不知道讲过你几次了,虽然我知道讲也没用,不过就算不复习功课,至少也要预习一下嘛。虽然刚考完月考……不过我们是考生吧?而且你的数学成绩比我好耶?我觉得数学行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我啊。最讨厌那种明明有能力却缺乏干劲的家伙了。”
“啊——那还真是令人丧气,振作点吧。”
“我想说的是——你至少要把规定的作业做好再来学校。”
“若要叫我写作业,我倒不如从校舍顶楼跳下去算了。
“不对吧,应该是与其要跳楼,倒不如去写作业?”
“如果从校舍跳下去,搞不好还会活着,如果去写作业,我可是会死掉喔……就是所谓“灵魂的死亡”。糟糕!一不小心就讲成好像很酷的事情了。啊啊——总之,反正学校教的出了社会一样也没有,不是吗?”
“别跟那些头脑不好的学生讲一样的话好不好?如果照你刚才的讲法,对游泳选手而言,跑步岂不变成毫无意义了吗?”
“你不要认为用比喻来误导别人的人很奸诈,况且我刚才也是随口说说罢了。”
“这样啊,算了,你说的也没错吧。如果你要借英文翻译,那我这边也有点事想拜托你,‘肉的名字’。”
“别再叫那个外号啦!”
“OK,那么琴原……老实说,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你保持一点距离。”
“啊?”
他的表情仿佛写着“你在说什么啊?”不过就算不是她的男朋友或是恋人,即使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不管是谁听到这种话,都会露出那种表情吧。
“英文翻译我当然会借你看,数学笔记也跟往常一样会借你。不过,我们在别人面前讲话,或是一起吃午餐等等……这就不太好。能帮我这个忙吗?只要保持距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在讲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嗯……这……”
我有点被琴原的气势给压倒,看来她相当生气,而且怒气似乎快要爆发了。我有点想撤回刚刚的话,然后跟她说是开玩笑的。不过想起昨天夜月苦恼的样子以及她讲的那些话,又不禁让我犹豫起来。
“那个……所以说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就没关系,可以像以前那样……不过要是像现在这种公共场所……以后就……”
“所以说你要和我绝交?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所以我说不是这样……英文翻译的话……”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啦!”
被狠狠地骂了。
“你是白痴吗?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随便你好了!”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有再度破口大骂,接着琴原飞快地跑上楼。她明明跟我一样都是回家社的,难道她还有在练跑步?速度毫无减缓,一瞬间就从我的视线消失。我惹她生气啦?事前我曾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真的发生了。这也没办法,我只是在取舍间做了最好的选择。虽然无法得到最好的结局,也只能觉得可惜,不过那终究是个结果罢了。对于无法看透命运走向的我而言,只能不断谨慎地做出最好的选择,并且不让做出的选择失败,只能这样不断持续下去,所以目前的状况对我而言,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总之,我已经遵守了跟夜月的约定,目的已经达成,这样就够了吧。我慢条思理地走上了往四楼的阶梯,到了三年二班。我的桌椅东倒西歪,如果不是刚发生超小型地震的话,那一定是被谁踢飞的。连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是谁做的。我环顾教室四周想找寻犯人的身影,不过看来凶手已经跑掉了,那家伙逃得还挺快的。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啊?”
对于我重新将桌子摆好,将散落一地的课本重新放回抽屉的惨状。箱彦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而出声叫了我。
“是莉莉丝踢的,而且踢得超猛的,像这样,就像骑士一样,然后砰——乓地一声……”
“因为我总觉得那女人一定是迷上我了,所以我在走廊上推倒她了。”
“不可能——“
“你是说哪件事不可能?是我推倒琴原?还是她迷上我?”
“她迷上你。”
“去你的。”
“难不成……真的是你推倒她?”
“没错没错。”
“样刻你没这个胆啦——”
“喝啊——!”
我一拳打向箱彦的肚子,他也配合我发出“呜唔”的声音,并装出一副被痛击的样子。不过不管他再怎么装我也知道,就算我认真地打下去,他大概也会毫发无伤。箱彦可是有六快腹肌呢。迎槻箱彦,本班班长兼剑道社社长,相当忙碌的男人,壮硕的体格会让人以为他是体育科的学生,他的短发非人健康的形象,是个虽然有威严,却不会带给旁人恐怖感的人,简单来说是个好家伙。此外,班上的人都认为我跟箱彦是好朋友,但这一点说正确却又有点不太正确。箱彦无论对谁都一样平等及友善,不过事实上,能够明显和我相处愉快的大概也只有箱彦。所以对我而言,说他是珍贵的、无可取代的朋友一点都不夸张,他真的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就像昨天跟夜月说的一样,基本上我和琴原是透过箱彦认识的,而我说的“琴原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为了安抚夜月而编的谎言。这跟琴原的个性没关系,是因为我通常不会把跟我认识不满一年的人成为朋友。依这个人规则来推论的话,箱彦和琴原可是完全符合这个标准,毕竟他们两个从这间学校的附属幼稚园开始就是青梅竹马了,所谓“亲密的朋友”一词,就是在形容他们两人吧。接着,该怎么箱彦说刚才的事呢?
“啊,该不会跟你妹有关吧?”
“完全不对,而且是错误至极,你居然会错得那么离谱,真是让我惊讶,你的前世一定是搞错南北极方向的企鹅,或是误信自己有翅膀然后坠入万丈深渊的河马。”
“你啊——”
箱彦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地说: “也该让妹妹独立了吧?”
“……”
“恋妹癖。”
“你别把恋妹癖讲成好像很糟的事情一样,我只是稍微对妹妹好一点,为什么就被贴上了恋妹癖的标戳啊?这把帮联合国儿童基金募款的人,称为恋童癖一样的道理吗?”
“……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在一年级的时候不是交了女朋友,然后马上就分了嘛。我记得她叫滨崎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因为你妹妹的关系吧?”
“……那个啊,我对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溺爱、容忍就是爱的表现吗?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给你忠告,你啊,如果再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可是会非常糟糕喔!”
哎呀哎呀,果然是玩剑道的,直觉相当敏锐,有人说剑士的直觉远远凌驾于女性的直觉之上,看来的确如此。虽然不用把错综复杂的事情再解释一遍是很好,不过不顾我的意愿,硬要对我说教我可是敬谢不敏。
“……”
看到我无言——该说是没有反应,箱彦像是对小孩子般,一边说着: “真拿你没办法——”一边束手无策叹着气。
“莉莉丝可是真的生气啰,她啊,还不知道你妹妹事情。”
“可以的话帮我保密,我不想再跟她吵了。”
“好是好……不过这样好吗?”
“等事情平息后我会好好向琴原道歉的,因为我妹妹最近常常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
“有什么原因吗?”
“嗯……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会以不干涉太多为前提注意她的。”
哪里是不干涉太多啊?箱彦笑了起来。这家伙的笑容总是带着一种爽朗的气息,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像我就蛮讨厌自己的笑容,总觉得给人不太舒服、死气沉沉的感觉,虽然我觉得要是我笑得很自然的话,应该不会是这样。预备钟响起,箱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上课钟响前,琴原从前门回到教室,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就回座位开始和附近的朋友聊天。看着她若无其事地笑着,刚才和我的争执似乎都烟消云散了,真令人意外,或许把我的桌子踢飞的同时,她的气也消了吧,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久,池岸导师过来交代了一些事项,今天跟明天,全校的学艺股长放学后得到中校舍的第二会议室集合,要为下下个月就要来临的园游会开会。夜月正是班上的学艺股长。池岸老师离开后,第一步节课的历史老师来了,由于我在历史课本发下来的三天后就把课本全部读完了,所以上课不用那么专心也没关系。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昨天向夜月借的书(杀人魔那本)藏在课本后面,开始读起来。在樱桃院学园中上课看其他书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成绩达到标准且不吵到其他人的话,不管是谁都不会有怨言。不论对老师还是学生,都可以说是好环境。这本书的角色果然又是像算加减法一样杀了一大堆人,杀人仿佛是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般,这一点无论是资深作家或新人作家都无可避免。不过这也很理所当然,因为新手是读老手作品长大的,而且管他是用加法还是减法,正因为是推理小说,所以要是没死人的话就完全无法开始嘛。不过,万一不只限定于推理小说呢?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只有推理小说作家才特别缺乏生命观吧,而且这也不是生命观的问题,只要打开电视,就会发现那里才是暴力与死亡的宝库,而且不管漫画、电视节目或电影全都一样。现在只要有小孩子犯下案件,一般人都会先联想到是受漫画、动画或电玩的影响,不过的确如此,就像我,小时候会犯下案件大多是受到漫画、动画或电玩的影响。其实就算是大人,本质上不也是一样?在电视节目或报纸或音乐影响下,大家都喜欢暴力,这也可以解释成“道德毫无发挥影响力”吧。这就是所谓的悖论(显然自相矛盾的陈述),因为喜欢暴力所以偏向暴力,这种道理与经常被谈论的恋爱至上主义相同,电脑网络工程技术发展规律到目前为止的原动力是战争和性欲,这更是不必再被提出讨论的。恋爱与暴力,总之就是人类的两大需求。所以说“这个世界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也可以成成立啰?算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错。
让我扫兴的是,这本书居然还有后记,而且还是用异常和善的笔调写成的,因为小说内容还算不差,所以这篇后记让我有种落差感。描写杀人魔的暴力行为与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情境的作者,用将近两页的篇幅来写他最近养变色龙近况, “小龙真是好可爱好可爱喔!真的会变色耶,把我吓了一跳。”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其中或许含有像我们这种见识浅薄、如砂硕般的小鬼所无法了解的高尚知识及深远涵义,而不敢妄下评断,不过要我老实说的话——这家伙是白痴吗?这不就是跟在最后哭泣忏悔的犯人或突然讲起大道理的侦探一样,是某种程度的挡箭牌吗? “我虽然写了那么残忍的东西,不过实际上是好人喔。”别开玩笑啦!管你这家伙的人格怎样,身为表现者时就给我把人格什么的丢掉!作者不过像是电脑的其中一个周边设备罢了,连替变色龙取个小龙的名字都差劲。明明还不成气候,却在谢词的部分表现得那么骄傲,难道你觉得礼仪是只要嘴巴说说,然后用来表示自己很有礼貌的工具吗?还是你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跟大人物一起工作?你这家伙简直跟在报告最后填上自己完全没看过的参考资料的大学生没两样,真令人看看不下去。真是的,我觉得这家伙大概没救、无可救药了。不过——小说部分很有意思,谢谢您,我相当满足。看完后把书收到抽屉里,将目光转回课本上,不知何时已经上到下一页了。我翻到下一页,发现了留在书页上的涂鸦。
午休时请给我过来这里。
相当漂亮的字,尽管字再怎么漂亮,涂鸦还是涂鸦。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病院坂干的好事,应该是趁着一大早还没有人来教室的时候,拿出抽屉的课本写下的吧。若是想要传达讯息,只要夹封信就好,更何况现在也有手机这种连哆啦A梦都会吓一跳的便利道具,用那个不就好了。不过这种理由对病院坂是行不通的,她大概是想看看我在上课中,而且是毫无防备地拿出课本后,突然发现留在里面的讯息的反应,一定是这样没错。虽然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而我也没因为课本遭涂鸦而更加爱惜课本,不过再不让她收敛一点的话,我也担心病院坂渐渐食髓知味后会干什么什么无法收拾的大事,因此无视她的邀约或许也是好事。不过,由于刚才和琴原吵架让我的心情有点低落,借由她过滤一下烦闷且杂乱的心情也不是件坏事。该怎么做呢?
1.去见病院坂。
2.无视这回事。
好像选哪个都没差,而且也没有必要迷惑及烦恼,不对,连现在马上要做决定的必要都没有。在午休之前慢慢考虑吧,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做出最好的判断。
我选了第一个决定。
出了教室,利用电梯来到中校舍,樱桃院学园的保健室就位于中校舍最深处。有一名常驻咨询师兼校医,里头有五张床,不过在一字排开的床铺中,最中间的那张是经常被占领着——病院坂黑猫占领了。三年七班二十四号,病院坂黑猫,虽然像是身经百战的魔鬼般不吉利的名字,不过请不要吓到,这就是她本名。根据我的推论——有着奇怪名字的人,他的本性一定更加奇怪——这个理论用在病院坂身上真实一点都没错。穿着跟女性魅力八竿子打不着的运动衫,并用上半身挺直的姿势看着书的病院坂,注意到我进来保健室后便发出“嗨嗨”的声音并向我挥手。这时,我连书的标题都没看完,这本书便被她丢向一旁,从床上掉了下来。这家伙,看来也是没什么朋友那类型的。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今天一整天都满心期盼着你的到来呢,虽然我这么说说你应该不会相信,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喔。虽然我试着期待你会因为我们的友情而在午休之前的下课时间过来,不过我期待落空了。但我也不会因此而刁难你,你就放心吧。”
“你还是一样啰唆耶。”
我坐到床边的折叠椅上。校医国府田老师经常不在保健室里,并不是说她不认真,而是太认真了,所以常常出去工作,因此这里与其说是保健室,倒不如说是她的办公室。至于要是真的有人身体不舒服或是受伤来保健室时该怎么办?那时反而是由常驻保健室的病院坂来替他们治疗;至于病院坂为什么会常驻保健室?她是个拒绝上学(注十四)的儿童——虽然现在只是换到保健室来上学——这里就是她的学习场所,仔细看刚才被丢到一旁的书,那似乎是物理课本,像这样将书本丢到一旁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关系。
“到底有什么事?”
“喂,一定要马上就切入正题吗?连叙叙旧的时间都不给我吗?真实冷淡啊。你等一下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方便的话可以讲来听听吗?看你那么焦躁,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不过一定不是为了等一下的数学课。”
“没什么——不过是很想看一本书。”
“今天早上你与琴原的争执,不就是使你极度焦躁的主要原因吗?这么是我的推论啦,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还是没变,有秘密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去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完全没有意义。病院坂说过,校园内容易收集情报的场所,保健室仅次于办公室,这点我虽然也不是不了解,不过病院坂应该不是为了收集情报而特地待在保健室吧?知道没什么好炫耀的。
“大概又是为了你妹妹吧?样刻,虽然我认为你的恋妹癖已经到了有点脱轨的程度,不过这终究是我那些微的脑细胞推出来的结论。事实究竟如何?因为我非常喜欢变态,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但可悲的是,那些缺乏理解力与想象力的可怜普通人可不是那么想。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恋妹的偏执狂、不折不扣的Piecemaker。迎槻不是用他天生的热心一直在关心你吗?哎呀,从你的表情看来,今天早上他跟你讲了些什么吧?好久以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过迎槻真是个善良的男人。正因为他有着令人景仰的慈爱心,所以才会照顾像你这样的变态。你不觉得你应该对他表示更多的感谢吗?”
“你是我良心具体化后的第二人格吗?别多管闲事了,饶了我吧。”
“不过事到如今,要是不管你那些闲事,你可能会死。我现在可不希望你死掉,不管在形而上还是形而下。虽然我那些话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不过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少数的朋友之一才会这样讲。”
“今天早上箱彦也是讲过类似的话。”
“哎呀呀,那还真是光荣。这么说来我也有近乎他万分之一的善心吗?所以我可以对自己感到一点自豪啰。回到主题,你还有意思要与琴原重修旧好吗?”
“有啊,不过不等一段时间恐怕……”
我冷冷地回了她。
“病院坂,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讲这些忠告,才在我那比性命更重要的课本上涂鸦吗?”
“你脑袋只是为了长头发的苗床吗?要提出反论前请先思考一下好吗?我在你课本上留下讯息的时间是没有人在教室的早晨,那时候我应该不知道你跟琴原吵架吧?还是你认为我有预知能力呢?
“啊啊。”
没错。病院坂无法进入人多的地方。想要在我课本上留下讯息,非得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注意到了,看来是突然扯到与琴原的争执,让我思绪有些混乱了吧。
“你跟琴原的事情原本是待会才会问到的事,当然,刚听到这件事时我的心情还小小雀跃了一下,因为我能拿来取笑你的题材又多了一个,不过我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
“喔——什么事?”
“在这之前我有话想问你……不,是想听听你和琴原吵架的原委。根据我的推测,你会和别人吵架除了因为你妹妹,不会有其他原因,这点是不会错的。但依我差强人意的思考能力还是无法推测出那埋藏在深处的细节。如果你也有迎槻的百分之一、和我相同程度的同情心的话,你应该不会吝于告诉我吧?”
“……是没差啦。”
我将昨天与夜月的对话,抽去其中细微的感情,将给病院坂听,病院坂像是很有兴趣似地,笑嘻嘻听我说着。虽然我也注意到平常她就相当多话,但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病院坂黑猫,实际上除了会说话,也是个相当好听众。在我讲完之后,病院坂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家伙实在是超有趣,我笑得肚子都快裂开了,所以我也很有可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为你妹妹的嫉妒对象啰?你已经是个标准的变态了,没想到你妹妹也不输你,是极度的恋兄癖。平常总是摆出一副连虫子都不敢杀死的老实样,没想到居然会说出那种话啊。”
“喂,再说夜月的坏话我可不饶你。”
“啊啊……失礼了。我向你道歉,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让你感到讨厌。虽然有可能会被你误解,不过也不得不先跟你讲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人会像我这样,为了受你喜爱而每天努力不懈吧?我为了不影响你的心情而封印起来的无数言语,大概有好几个东京巨蛋那么多吧,虽然我想趁有空的时候来清点一番,不过可能需要好几倍的时间,至少一个暑假都不够。”
“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都没用。”
我刻意演出叹气的动作,跟病院坂顶嘴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这样?这就是你叫我出来的理由?”
“嗯,虽然事情演变成如此的确令人惊讶,不过我一开始就是想谈同样的话题。接下来你听到这件事后,或许想感动得想亲吻我的靴子,不过现在并没有必要,所以请容我在此提前拒绝。我可是不想受到你和你那种关系的妹妹的怨恨,而且我也只是想和你共筑清白的男女友谊关系。”
要不是你那绕了一大圈又夸张的暗示,还有如果午休时间无限长的话,我是可以奉陪到底啦,不过你是不是打算在《匣子的失乐》(注十五)中客串出场啊?病院坂,如你所说,接下来的数学课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棘手的科目,但是我也不拿手,不过数学毕竟是我喜欢的科目。如果你能放过我,我想回教室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不好意思,我只能用那种讲话方式来保持自我。不过为了你,就算有点勉强,我也会以快速结束这段话为目标努力试试。当然这需要你的协助,所以才会变成你来推测我真正想讲的话,因为我们两个基本上就是最好的搭档,两人三脚总比一个人跑得快。”
“所以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还说你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某种神经网络,只要你妹妹讲什么,你就会条件放射似地全部相信呢?”
“……?”
突如其来的话题……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不过,我不懂病院坂想对我讲什么,她指的是某种事吧?是指我听从夜月的话,而和琴原保持距离那件事吧?不对,总觉得那件事又有些微差异。
“……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你是想说夜月对我说谎吗?”
“说她没说谎虽然没有超出事实的好球带,不过不过已经可算是个内角低球,所以可能会被判成坏球。算我拜托你,仔细想想嘛,我可是对你有相当的期待喔,所以别让我失望。身为二年级的她,为什么会到三年级的东校舍来?虽然说是课外活动时间,不过没有一定要到这边的教室来吧?因为课外活动都是使用中校舍那边的教室。”
“啊……”
没错,她没说我还真是没注意到,这的确不太对。我就是这么迟钝,难怪会被病院坂取笑。我升上三年级才不久,现在能注意到还不算晚,不过,她这个在保健室上课的人竟能做那么明显的推理。
“这么说……你是认为夜月特地跑来三年级的教室,只为了见我一面?”
“不对,不是那样,从你刚才的说词听起来,一个消极有谨慎,讲得白一点就是胆小的人,她没有胆量一个人到三年级校舍来的。这样事情就很清楚了。是否有人跟她讲了什么?”
“哦哦……”
依照夜月的个性来看,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到“那些话”,就有可能为了怕给对方添麻烦而想要自己去看看。昨晚夜月就给我这种感觉。我与琴原只是“朋友的朋友”,甚至还不到“朋友”的关系,怎样都不会让夜月那么不安。但如果夜月听到的是被渲染的事实,我就可以理解。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提供情报的人到底是谁?从环境因素来看有可能是三年级生,还是其他的二年级生……?一年级生或或老师的可能性虽然很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要怀疑,好像每个人都有可能,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犯人。
“不管是谁,那家伙也太多事了吧,真是给人添了个大麻烦啊!”
“这样喔?”
“没错,最让我生气的是,居然在不知道的状况下被自己摆了一道。不对,我的事先不说,重点是夜月。夜月从小依赖心就比别人强,而且非常害怕我被抢走。”
“既然是从、小就这样,那你应该有准备什么对策吧……我是想这么提醒你啦,不过午休只剩下五分钟了,我们下次再聊,我想你应该也好打算尽全力去处理这件事吧。我好渴,是空气太干燥吗?那边虽然有茶壶,但可不能随便使用它。国府田老师虽然也是个好人,但……该怎么说呢,她很严格。我曾未经许可就借了点茶点来用,结果被她痛打一顿。连我这种特殊学生她也一视同仁,反而让我对她有好感,不过这似乎不太符合现代的校风。我曾想过可能是某大学医院出身的经理让她变成这样,不过她的作风还是有点让人担心啊。”
“我反而比较担心你。”
“好高兴喔!我现在完全收到你的担心了。虽然不是太大的鼓励,但是我觉得现在要我去搭尖峰时段的客满电车已经不会怕了!……虽然我是不会去搭啦。”
“你要讲的就这些吗?我整理一下:‘灌输夜月奇怪消息的家伙似乎就在某处’……”
“虽然不是标准答案,但也差不多了,真不愧是样刻,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再说的具体一点:‘灌输奇怪讯息的人是谁,我已经知道了’。”
“耶……?”
“二年七班数泽六人,就是他。”
病院坂像是在期待我的反应似地,一边露出微笑,一边念出那名字。数泽六人,没听过这个人,但从名字判断是个男的,这点不会错。二年七班,跟夜月同一班。此时我体内某处的危机探测器一口气亮起了红灯。
“可惜这并不是经过精辟的推理,只是我获得的情报。从好久以前就有个一直骚扰你妹妹的家伙,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没什么事却三番两次跑到三年级的教室来——这又是另一个原因。虽然有可能是因为社团活动的关系,不过高中生之间本来就容易传播谣言,看看我只是躺在这边就能偷听到大部分的情报就晓得了。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不过会特地去讲那些话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人,所以这个人就是数泽不会错,这就是我的结论。”
“但是,为什么?”
“捋清疑点的工作就请留到最后再解决吧,反正你妹妹都已经那么黏你了。和你不同的是,她的恋兄癖已经快被发现了。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根本不觉得?因为你妹妹开口闭口都会提到‘哥哥’,接下来,虽然很可惜,但向你证明我们之间友情的情报也到此为止了。虽然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种程度的东西,不过作为在你课本上涂鸦的赔偿,也够一笔勾销了吧?”
“其实我可是很在意这件事喔。”
“嗯……够了。”
病院坂露出“那太好了”的表情,高兴地眯起眼睛,一边笑着一边说:
“关于数泽的事,迎槻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不妨去问问他。他一定能帮的上忙。”
“箱彦?为什么?”
“数泽是剑道社社员。先前我提到的‘社团活动’就是这个意思,迎槻是剑道社社长啊。此外我也忠心期盼,你千万不要闯进二年七班并且暴力相向。我会事先告诉你,就是为了要制止你的暴行。因为我觉得从我口中讲出来的话,你应该会冷静接受,虽然我可以任由谣言去传,不过我弱小的心灵可不能忍受这种遭扭曲的事情发生。‘绝对要怎样’的要求太夸张所以我说不出来,不过也请你在自己的限度内,在做的到的范围内,不要乱来。这是我一辈子的要求,请你铭记在心。”
迎槻箱彦与琴原莉莉丝两人似乎从小学就一起学剑道了,琴原是初段,而箱彦是二段。但琴原在国中退出社团时就放弃剑道了,退出时她这么说的。
“刚升入三年级时,有件我无法接受的事。男子剑道于女子剑道的待遇完全不同,男子剑道社获得相当优厚的待遇。或许事实上不是那样,但我当时一直有这种感觉。最后我忍不住直接向老师反应,却挨了教练的骂。‘在体育界,特别是竞技界,就是独断与偏见的世界,如果讨厌受到歧视,就滚回家里好啦’,他是这么说的。”
“那老师还真直接。”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些事,但刚听到这些话时候的我还是愣住了。在我的印象中,在体育界,剑道是在相当严格的规律下进行的运动,没想到实际情况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是这样,当然我也有错。总之那个年纪就是想对许多事……特别是学校或老师,对那些体制单位提出抱怨或反抗嘛。总会说‘老头子的说教就省省吧!你们说的都太无聊了,也听听我们的意见吧!’之类的话。就是因为年轻的关系。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获得老师的称赞——”
“反体制啊,我了解了解,年轻时每个人都一样。我国中的时候也讲过类似的话,不过对象不是老师而是学长。有一群总是摆出一副伟大学长姿态的家伙,他们只是为了一洗自己在一年级被欺压时的怨气,才把气都出在学弟身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篮球社在表面上虽然作风远比剑道社开放,不过毕竟是体育性社团。我那时就对他们说:“要讲过去的辉煌战史能不能退休后再讲?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机警的妖怪们该回来啰,学长们。”结果就被用球鞋狠狠揍了一顿,当时太年轻了……”
“我才没像你那么惹人厌呢……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可是很了解你那些学长们的心情,那应该跟年纪太轻无关吧……而且你也不是抱着‘想受称赞’的心情而去做那些事吧。”
“算了,反正有很多原因啦,反正是一群我不想提起的学长们。如果社团搞成像军队还好,但如果搞成像交谊厅的话,那就糟透了。琴原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放弃剑道的啰。”
“不对,不只是那个原因,还有剑道社的面具、护胸、护手和腰垂,全都又臭、又紧、又脏。”
“3K(注十六)啊。”
没错,尤其是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练剑,我的剑法简直就是箱彦的翻版,虽然一起练剑会这样,不过我最讨厌这样。其实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讨厌,但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次一等的翻版。”
“不过,生长在相似环境中的青梅竹马……这又回到那位老师珍贵的论点了。不过,女性与男性相比,‘力量’方面本来就是比较弱,这是天生的。”
“也许吧,不过我想那位老师讲这些话并没有任何恶意,至少,他不是要你放弃剑道吧。女性在反射神经或其他方面比较优秀,所以他可能要你改变风格吧?”
“这方面我一直都很清楚。不过现在才想要改变一直以来的风格。我觉得啊,那比身为一个翻版还要来得辛苦。”
“还真敢说啊你。”
“还好啦。”
不管如何,琴原最后放弃了剑道,而箱彦则持续练剑,并以‘突刺的箱彦’的名号在系内打响名声,在高中剑道界也相当出名。琴原则是回家社,在玩乐及念书间取得相当的平衡,就像是“拥有能力却没有目标的高中生”,我感觉她似乎成了那种人的样本。独断、偏见与歧视,如果会有像琴原那样的被害者,也一定会有像箱彦那样的优越者。就像夜月被欺负后,她就有可能成为班上受欢迎的人物。每一件事都不同的面,所以去讨论所有事情的动机或是目的毫无意义。
第五节课是数学课,我将木坂老师写在黑板上长长的公式抄到笔记上。我一边听老师讲解那条公式,一边将视线转向箱彦。他在睡觉。似乎是连日来的社团活动使他过于疲劳,所以才会大白天睡觉。接着望向琴原那边,突然间,我们四目相对。琴原虽因为惊吓而张大了眼睛,但随即将视线转回课本上,正确地说应该是转回夹在课本中间的漫画书上。完全不用预习、复习,琴原的数学成绩也一直保持在九十分以上,所以数学课对她而言就是看书时间。虽然他的座位只在我前面三个座位的距离,不过还是看不到她在看什么漫画。不过,如果是接着昨天看的,那应该就是《HIGH SRORE》(注十七)第二集吧。我原本想等她看完再借来看,但看琴原快速移开视线的样子,想必她还在生我的气。看起踢飞桌子的行为并不能让她消气,我想也是。本来想向她要回上星期借的西冈兄妹的书,现在最好放弃,因此我连以还书的名义找她讲话都行不通了。会跟她四目相对不是琴原先朝我这边看吗?或许只是她刚好转头,而不是她真的想回头看我。
第五节课结束,我正将课本及笔记收到抽屉并准备主动出击时,箱彦朝我走了过来。
“柜内,午休时你去哪了?原本想找你一起吃饭的。”
“嗯?跟琴原吵了一架后,再一起吃饭不太好吧?所以我在第四节课中间就吃完了。”
“就是因为吵了架,所以才要利用吃饭时间和解啊……你们两个真是孩子气。那么,又是去病院坂那?”
“是啊。”
箱彦一边点着头,一边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我是不太想批评你的人际关系啦,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跟那种人太亲近。我之前也应该跟你说过了,病院坂那个人怪怪的。”
“太过分了,你居然对我最好的朋友说这种话?这是你的偏见吧,反正你看她是在保健室上学就瞧不起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这个人不太正常嘛。”
“这种事我很清楚。”
病院坂和箱彦与琴原一样,都是从附属学校直升上来的学生。就算他们彼此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病院坂的传闻。只要是与病院坂黑猫有关的传闻,没有一个会让人听了心里舒畅。病院坂在保健室上课的经历十分丰富,而且成绩也是全学年第一,要不是仗着樱桃院学园创校以来的秀才的名号,早就遭到退学处分了。这种身份当然也容易遭来人们——不论老师或学生——的好奇心。
“不过,你不觉得光靠臆测去评断事物不太好吗?再夸张的事,也有可能是积非成是的结果,不是吗?”
“臆测……或许吧。”
箱彦显然不太能接受,并开始支支唔唔起来。有点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感觉,在这个行事豪爽磊落的男子身上显得更加稀奇。不过现在可不是热烈讨论病院坂的时候,到第六节课只剩下短短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了。
“喂,箱彦,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什么事?”
“你是剑道社的社长吧,我想问问二年级的数泽六人这个人。”
“数泽……?”
箱彦皱起眉头,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数泽怎么了?”
“只是想问问罢了。”
“……好吧……”
箱彦还是不改那一副不太能接受的神情,但似乎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他一边像在思考般将手抵在最边,一边谨慎着用词后继续说:
“老实说,不算什么好人。”
“哦——还真是含蓄的说法。”
“毕竟他是我们社上的正式选手嘛,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主力选手吧,比赛时担任先锋,在个人赛中也有成绩。还听说校际比赛时别校的选手都称数泽为‘Randoming Rumble’。”
“‘无法预测’……吗?一介高中生就有了名号,看来他相当有名嘛。”
“如果直接翻译的话,应该是‘混沌的乱数’吧?指的是他带给人的感觉,以及他的剑法都非常难以预测,该说的是看不清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吧。主要是他的剑法相当刁钻,高中生的剑道基本上都是以上段或中段的持剑法居多,但数泽却是采取正面向右举的‘八双’持剑法,这就是很难对付了,加上他的脚步又相当轻巧。这应该是他的天性吧,该说是轻巧还是凌乱呢。所谓的‘继足’你懂吗?”
“那些专门术语我不懂啦,而且你跟我讲那些持剑法等等具体的东西,讲再多我也不会有感觉,我可是连竹剑都没碰过。我只简单问一句,你跟他谁强?”
“这个嘛……每个人都会说是我吧。”
“还真是有自信啊,‘突刺的箱彦’,大人。”
“别那样叫我……”
“‘突刺’在剑道中似乎是被禁止的攻击方式,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招式,不过正好与他的姓氏念法相同(注十八)。也由于这个名号,箱彦一定也让对手饱受不必的恐怖吧。不过不管是我的‘Peacemaker’、琴原的‘肉的名字’,我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人因为外号而受惠,所以我才想要像‘Randoming Rumble’那样帅的外号嘛。
“那他个性如何?”
“剑道也是修养精神的一种方式,但总有人无法发挥效果,而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打扫时、练习时都溜走、连晨练都不来。非常偷懒不过这家伙却对四月刚进来的新生摆出一副学长的样子,最后才知道原来是想对女社员下手。看来他这种恶习不只在社团里有,连日常生活也一样。其实他长得不差,也好像挺会玩的,在这学校算是稀有动物……不,就某种疑义而言,他还蛮适合这所学校的。算是文武双全……吧,有运动细胞、头脑也好,只不过关于他的个性,我实在无法找到正面的形容词去赞美他。说真的,他是个棘手的人物。”
这样听来,状况似乎比想象中更危险,我渐渐可以了解病院坂为何要特地把我叫出来,并告诉我事实了。
“算了,你告诉我他的外表特征吧。”
“一头金色短发,体格并不太壮硕,有点像细线一样纤细……第一眼看到他或许还会错认为女孩子,不过要是穿着制服,应该是不会认错。”
“了解了,谢啦,很有用的情报喔。”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人啊?……啊,该不会又是和你妹妹有关……数泽也是七班的学生嘛……”
被发现了,知觉真是敏锐。
“数泽对你妹妹出手了吗?”
“还没有……不过,情况有点危急。”
“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只是以哥哥的身份,好奇地注意一下罢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啦。”
“什么添麻烦,我不是这个意思……”
“喂,你该回座位啰,我们学校再怎么提倡放任主义,下节课可不是能让睡睡就混过去的,毕竟是村上老师的课,虽然我没差。”
“啊啊……没错。”
箱彦仍旧不安地看着我,不过已经回到座位上。因为村上老师是学校中少数讨厌箱彦的人(他认为格斗性社团的社长都没什么前途),要不然光凭我这么说,是无法让箱彦不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接着,我开始思考。问题的全貌大概了解了,至少数泽似乎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绅士,光凭这个“至少”就足以构成我行为的动机了。或许会演变成一天或两天的长期抗争,所以不必急与这一分一秒,至少没有急到有跷掉下节课的必要。首先要好好想想,然后拟定对策。既然是箱彦率领的剑道社正式选手,运动与格斗能力应该都不差。如果莽撞地跟他起冲突,事后遭到报复时可是会出人命的。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就算谈论“目的”这个名词毫无意义,也要尽最大力量,做出最好的选择。我并没有忘掉病院坂的忠告,任由愤怒或类似的感情而行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这时,我想起人们提到的天鹅的例子,天鹅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优雅,但在水面下的脚可是拼命地在划水。不过这个比喻有错,只要看看清澈的水中游泳的天鹅就知道,其实在水面下的动作也只有优雅二字可以形容,流畅中带着灵活,从上到下都是整齐划一的动作。虽然有些人这时就会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说:“有些事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回报。”不过不是这样,有努力就一定会有成功。如果不成功,那就表示之前所做的努力不是努力,不过只是白费力气。我再度分析现况,一口气将现阶段能想到的选项全部列出,并逐项检讨。最后将剩余的选项并列起来,互相检讨比较一番,这种二选一的工作最花时间了。结束这项作业后,我吐了一口气,就这么决定吧。之后最重要的是不要着急。为了冷静下来,就暂时转换一下心情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昨晚向夜月借的第二本书(超能力惊悚那本),夹在课本中间开始阅读。意外的是,这本书居然没有像制造纸屑一般那么简单就杀人的情节,反而是书中许多角色在被预期会死掉的情况下,都奇迹加偶然似地存活下来了。我开始有点怀疑这作者是不是太仁慈了,不过,这还是无法否定这是本充满暴力的小说。毋庸置疑地,我现在看的正是一本很有意思且很久没看过的小说。字里行间似乎能透出作者的冷静机敏,虽然知道一切都是作者计算好的,却又不让读者得知他如何计算。完全不能了解作者在想什么,也无法将他的思考做因数分解。并不是不了解脉络或原剧情出处,而是从文法构成上就不一样。我完全沉浸其中。阅读中我完全忘了数泽这个人。如果这本小说出现在国文科的考卷上,我的的确确只能拿七十分吧。看来这个作者是使用了《梦十夜》(注十九)中的第六夜的笔法。并不是思考后再下笔,而应该是先写下一些东西,才会去思考。
“……接下来。”
我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最好的方法随时都存在着,让我不得不去在意它。第六节课结束,最后是导师池岸先生的时间,没有特别的联络事项,起立、立正、敬礼、老师再见。我背起早已收好的书包,飞也似地离开教室。此时,我与琴原擦身而过,当然双方都没有说话,气氛真差,但我现在连意识这种气氛的时间也没有。离开东校舍,朝一、二年级的西校舍前进,走上三楼,二年七班就在那里。真不愧是以明星国立理科为目标的学生——通称“七班生”的班级,下课速度也很慢,从门上的窗子偷偷望去,大家都还坐在位置上听老师讲话。但如果能因此让数泽慢一点去社团,这点倒是不错。七班生——成绩在全学年前几名的夜月当然会被分在这一班。但在高中之前,我和夜月都是上普通的公立学校,直到升国二时,夜月的学业成绩竟突飞猛进,后来在家庭会议上,出现了这一个议题——为了让她优良的智能得到发展,需要更适合的环境,与其去上公立高中,倒不如把目标放在明星私立高中——提出这个意见的是爸妈,而我也表赞成。虽然我觉得头脑好到一定程度以上的人念哪边都没差,但我认为这间樱桃院学园的校风(无干涉放任主义)或许很适合夜月。当时只有夜月反对,问她为什么反对,她只说“想跟哥哥念同一所高中”。看来她一点都不想和我分开,就这样,我也只得在国三的七月(注二十),硬是把自己的第一志愿改成了樱桃院学园。但是为了妹妹的未来着想,把自己学力测验的成绩提高五分根本不痛不痒,我也不认为这对夜月是过度保护。我是不是太宠夜月了?不论是这件事;或是像我“现在”、“这样”站在这里。不过后悔做了那些事的念头,也只有“现在”会出现,老实说毫无意义。因为那时只能那么做,而现在,也只能这么做罢了。
终于下课了,学生们开始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我也下定决心走进七班。虽然之前进出夜月的房间已经有好几次,不过进到她的教室还是第一次。很快地,我发现了夜月的身影,而有个金发且不高的男子,就站在她身边。身高体格跟夜月差不多的男子,像是在逼问夜月似地靠在她身边。
“喂。”
快步走去,并将手放到他肩上。
“你就是数泽吗?”
“嗯?”
数泽转过头来,用他那充满特色、下垂的眼睛瞪着我。虽然我的动作也是半斤八两啦。
“哥哥……?”
夜月的语气中带着惊吓,而数泽则是明显地发出“啧”的不满声音。他似乎对自己与夜月的对话被打断感到相当不高兴。真是容易了解的家伙。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学校里夜月果然不会用名字来称呼自己。我则是向夜月摇摇头,表示不是要找她。
“我找数泽同学有点事。”
“啊?老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是没听到吗?”
不称我“学长”,而是用“老哥”来称呼我,这让我确定了数泽就是灌输夜月那些不必要事情的主使者,真是个令人困扰的小鬼。面对数泽的问话,我沉默以对,碰上这种人连讲话都是浪费时间。我不是来这里吵架的,也没有打算与数泽进行思想对抗。对于这种认为自己比较优秀、看不起别人的人,与他们讨论事情只是徒劳无功。
“喂喂——柜内,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啊?”
看到我不发一言,数泽便将矛头转向夜月。看着他像似捉弄人的态度,以及对夜月说话时嘻皮笑脸又过分亲昵的语气,一再刺激着我心底最狂暴的部分。
“老哥,你该不会是来说‘不要对我妹妹出手’这类话吧?现在早就不流行那一套啦,你在激动什么啊。”
“……果真如此。”
“啊?”
糟糕,我想起箱彦说过他很棘手,但他没跟我说他有多棘手。我揪住比我矮上许多的数泽的领口,用力将他举了起来,数泽现在才吓到,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毕竟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他。
“你不明白吗?那我就教教你吧,数泽同学。因为过度愤怒而精神崩溃到无法活下去是最近流行话题喔,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机会,恭喜你啊。”
我顺着手腕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将数泽撞向附近的墙壁。如果真的是剑道社的正式选手,应该不会这样就受了伤,虽然让他受伤也没差,不过可能会给箱彦添麻烦。
“真糟糕,现在的小鬼连《发条橘子》(注二十一)都不看吗?多看点书吧,高中生。算了……数泽同学,我今天只是来给你个忠告,我可不想动用我的减法。你应该了解有些人是你怎么计算都无法预料到的吧?”
“呜……”
“是不是有学到些什么啊?如果你再用那么骄傲的口气跟学长讲话,我可是会把你手机电话簿里的所有人……一个不剩地……从你的记忆消掉喔,怎样?到了那个时候就麻烦了,数泽。”
“搞什么……搞什么啊!我可没惹到你吧——”
“跟我家人有关喔,跟我有关系的那个人你应该认识吧?怎么样,数泽,你如果不在乎生死,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还是说你开始想要对我和善点,很好,刚才‘我讲的’有听清楚了吧。”
“……我、我知道了。”
数泽的双脚完全浮在半空中,呼吸也变得困难,他还是勉强说着:
“我知道了,所以……”
“很好很好,你可以讲通嘛,我很高兴。”
我放开数泽的领口,与他保持相当距离,连站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看着我的夜月也不看一眼,随即一边穿过围在桌椅间的二年七班学生,一边离开教室。因为是撤退,所以不快不行,这可是有受过训练的。最后转头向教室一望,说声:“打搅你们了。”不知是向谁谢罪,接着确认数泽还倒在地上后,我关上门,步向走廊,下了楼梯,出了校舍。这时我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虽然我觉得还没教训够,不过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对方也有诉诸暴力的可能性。以剑道社正式选手的立场,或以七班生的立场而言,打架与私斗都是被禁止的,不过正因为他很容易被激怒,所以一旦爆发就难以收拾了。在体格上或许是我占优势,但要是正面冲突的话,一定是数泽比较强。所以像这样稍微给他一点教训的程度刚好。顺利的话,数泽把矛头转向我这边的可能性不小。得在恋爱与暴力上二选一时,选择后者的年轻人绝不在少数。要是不顺利,也就是今天的行动完全无效的话,至少也报了他对夜月讲些奇怪谣言的仇,对我来说毫无损失。虽然损益与否不是人生的全部,但保持精神上的健康是非常重要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1.去保健室。
2.拜访剑道社。
3.去找琴原。
4.回家等夜月。
当然,我选了最后一个。
“真是的——夜月今天真是吓了一大跳,心脏还差一点停掉呢,都是哥你突然到教室来啦。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间预习第二天的功课,以及准备悄悄到来的大考时,洗好澡的夜月一如往常来到我的房里,并可爱地鼓起脸颊向我抗议着。不过他的表情绝不是在生气,反而让人觉得是在谈论日常生活的趣事。我与夜月早上虽然一起上学,但几乎从没有一起回家。夜月似乎都很忙,像是今天为了园游会的例行会议,就弄到学校都要关门了还没结束,所以夜月回到家也相当晚了。因为晚饭时间爸妈都在,所以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我们现在才第一次见面讨论。
“在那之后引起一阵大骚动喔,夜月被问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像是‘你哥是什么人物啊’或是‘跟你形容的完全不一样嘛’,夜月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下次做那种事的时候先通知一下啦,因为人家真的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
“不会,不用道歉啦。”
夜月一边说着,一边躺到我的床上来,接着就开始做洗澡后的柔软体操。夜月的身体很软。
“夜月真的很高兴喔,哥哥是夜月的骄傲。”
“……怎么说?”
“哥哥是夜月专属的英雄,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一有这个念头,哥哥你就过来帮我了。”
“有那么困扰吗?已经到了需要帮忙的地步?”
“嗯——是没那么严重啦……不过,数泽同学他……”
夜月讲到这里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他好像很讨厌夜月,常常捉弄夜月,我明明不喜欢……”
“这样的确很讨厌。”
以冷静的观点、哥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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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7-04-10
侦察篇

本小说含有暴力及怪诞表现。虽然这么说,但那不过是在“小说”的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大多数的情况是:读者们在充分享受过暴力及怪诞后,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回到自身所属的世界、自己的世界、和平的世界。不论暴力还是怪诞,都只是娱乐,不过是纯粹的娱乐,那只是如此,就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不过这里的问题是,这个“就是如此”并不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的意思。明明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选择,但却因为被我们认定这就是唯一,所以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们所谨选的“就是如此”。但这只不过是一无是处,像抒情般诗般的文字游戏,对现实问题毫无帮助、“毫无价值”,不过是在观念上又叠上一层观念的伪哲学。关于逻辑哲学与哲学的不同,病院坂以前好像有说过。她是这么说的:“逻辑学是理性;而哲学却是情爱。”对于这个唬弄别人技术一流,挖苦别人的技术更是一流的病院坂所说的话,我并不是不想了解,不过对她那种人,我则是想对她说——你啊,不适合逻辑学啦。虽说她的个性与其说是哲学家,倒不如说是科学家,不过她处理事情的方法,怎么都好像无法与逻辑或理性沾上边。特别是在那种观点下,不管是暴力或怪诞,与其说是逻辑倒不如像哲学;与其说是事理倒不如像是爱。
在我国中的时候,学级崩坏(注三十七)与少年犯罪这类事情曾掀起一阵旋风,甚至一度还被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不是这样啊。”、“时代背景啊。”、“社会环境啊。”大人们像是在悲叹般,抑或是与兴奋地在一旁幸灾乐祸。用一副很懂的表情谈论着“人际关系的疏离”怎么怎么了,“沟通能力”又怎么怎么了,虽然搞不好他们也忘了——不过真正被称为“少年”的我们,却只是冷眼旁观,觉得他们只是在搞些偏离主题的议论罢了。不对,我们并不想对他们的意见说些有的没的,因为我们无法找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证据。这就跟将儿童暴力归咎于动漫或电玩的情形一样,只要他们高兴就好了。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觉得他们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我们这些小孩并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偏离常轨”的。由身为“少年”、“小孩”的我们看来……至少由我看来,我并不觉得“少年犯罪”能与异常事态联想在一起,更不认为那会引起大骚动。
实际上,我在小学时为了保护夜月而做的那见事——骚动的也只有大人,不论是我的同学,还是那位被害人……大家的反应都是“有这种事情喔”,并若无其事地接受了。即使夜月遭到欺负的事实被发现了,大人们搞不好会说:“那种好孩子为什么会被欺负呢?”对那群欺负她的人搞不好也只会说:“你们这些好孩子为什么要欺负人呢?”不管哪一方都是正确却又不正确的,而且不管是夜月,或是被我施与“制裁”的那群人,也只会觉得“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被害者,也有可能成为加害者——这是我们从小学时代就深深了解的。从真实的层面看来,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也没有人会有“为什么会是我?”的想法吧,而只是一股脑儿地想着“为什么只有我”;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意外,只是“大概就这样吧。”而全盘接受。总之,世界不就是在无可奈何下才成立的吗。世界、世界、世界……世界,虽然口里讲的是这个词,但不仅是我或其他人,应该没有人会在讲到这个词时考虑到地球全体,甚至宇宙全体吧。由认知的观点来看,应该没有人想去聆听在地球内侧流动的潺潺流水声,即使在国际化的脚步下国与国的界线消失了,但在人们的脑中,或许该说在人的心中,所认知的地球还是太过宽广了。因为人类光是要努力把握自己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所以便将世界局限于家人或朋友,学校或职场,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存在与近乎无限大的世界中极度的个人世界,不过是在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个人的,世界。这么说来,根据书本的性质……描写个人日常琐事的故事,就是“小说”吧。这样一来,就不必特地改变讲法了。本小说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含有”。
吱——的一声,门开了。
“找到柜内样刻了!”
“——是琴原啊。”
“早安——”
“已经中午了吧。”
“对刚睡醒的人要道早安。”
“你别站在那啦。”
“会看到内裤吗?”
“被阴影挡到了。”
“啊,你在看太阳是吧。”
“太阳是不能直视吧。我看的是,天空。”
“天空啊,真像个小孩子。”
“虽然我也是在看内裤。”
“色狼——”
琴原一边笑着,以便在我身边——樱桃院学园东校舍屋顶的磁砖地上——躺了下来,连提醒她“制服会皱掉”的时间也没有。算了,反正不是我的制服,也不是夜月的制服,那是琴原的制服。基于某种规定,拥有者有自由使用所有物的权利,所以这不是我该干预的。琴原并非望向我,而是仰望天空,湛蓝的天空,虽不是一朵云也没有,但却有一种清澈的蓝,亮得刺眼的太阳,只是望着它就很舒服;只是望着它,就会觉得世界很和平;只是望着它,心情就会爽快起来。这种事只不过是错觉罢了,天空会是蓝的只不过是因为空气中有尘埃在飞舞罢了。
“天气真好,柜内。”
“的确不差。”
“你为什么要跷课啊?”
“你不也一样。”
“我是因为头在痛。”
“用词重复了。”
“我可是没用错喔,虽然说‘肚子在头痛’那样是一定错的。如果说用词重复不好的话,那‘孤独一人的人’这句话也不能用啰。”
“什么狗屁理论。”
“‘我喜欢女子’也不行吧。”
“就说是狗屁理论了……”
琴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站了起来。看来,她并不是特别对天空有兴趣而来屋顶,我也一样,也不是因为想看天空,所以才跷课来屋顶躺着,但被问到有什么其他目的时,我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目的……没错,现在的我由各方面来看,的确没有目的;没有课题;也没有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对这状况感到非常棘手,该怎么说呢……就像考试时间明明还有一半以上,却已经把全部题目都写完的感觉……我可不会这样做。现在的我没碰上任何问题——不管是关于妹妹夜月的……还是关于这位琴原莉莉丝的。
“嗳——柜内。”
“什么事?”
“你难道什么都不怕吗?”
“这个嘛,即使是我也一定会有害怕的事吧。”
“明明校园仍是一如往常——和上周完全没有不同,却因为死了一个人,我就觉得四周景物都变了样。”
“有改变吗?”
“该说是晴天辟易吗?”
“霹雳啦。算了,这种状况讲辟易也通。”
“该怎么讲呢……总觉得好像变成哪里死了人都无所谓。虽然这样讲有点夸张。你看,越过这个栏杆,碰——地一声跳下去的话,就会死了呢。”
“……”
“从校舍的高处跳下去的话,就会死翘翘了呢。”
“……”
我刻意选择沉默,等了两秒才开口。
“琴原,你是因为认识数泽,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我可是觉得学校毫无改变;而且虽然越过栏杆就会怎样,但我可一点也没想过越过栏杆。”
“……也是吧。”
琴原露出微妙的表情,身为女孩子,她这种表情绝不是看久了会让人心情愉快的表情。我看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来,站在琴原面前,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口。
“琴原,你在怕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不像你头脑那么好,所以没办法表达得很好嘛。不过,如果不讲重点直接进入结论的话,我……我,害怕死亡。”
“害怕死亡?”
“啊……不对,刚讲错了,不是那样,那不是我要说的,这个嘛……订正一下,我……”
琴原一面像是在自嘲般笑着,一面说着:“我是害怕被杀。”
“……”
害怕死亡与害怕被杀,虽然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但一旦仔细考虑,就会发现有极大的差别。我在读着江户川乱步的小学时代,就已经意识到两者的差别了;意识到平常不会去意识的差异。这么说,对琴原而言,数泽的死——就带着能与我读书经历相匹敌的意义吗?人被杀了,认识的人被杀了,的确……这个事实的确带有那种程度的意义吧。
“但是,你不会被杀啊。”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呢?”
“因为,你没有会被杀的理由,根本没有嘛。”
“那数泽同学也没有啊,的确啦,他是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或许可算是个问题学生吧……难道就可以因为这样,而认为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吗?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一定没有会被杀害的理由吧。”
这个人果然伶牙俐齿,但我并不打算将其视为愚蠢而嘲笑她,如果能抱持这种想法、这种认知活下去……但世上并没有那么美好的事。
“没有理由的杀人吗?的确是,就算有理由,杀人也不会被允许吧。说什么理由还是动机,别傻了,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什么事的原因,所以——”
“所以说,就算是我,也有可能毫无理由地被杀。在某一天,连理由也没有就突然被杀。是这样吧?没错吧?一定是这样。”
“被谁杀?杀了数泽的人吗?”
“没错,或许吧。因为,从犯人的角度来看,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人,接下来不管杀了多少人,感觉都是一样的吧?既然已经決堤了一次了,接下来只能无止尽地错下去,是这样说的吧。”
“或许是吧。虽然不知道杀了数泽的家伙是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你讲的应该对吧。”
“所以说——”
“但是,那已经杀了一个人的人与一个都没杀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害怕杀人的人,为什么就不怕没杀人的人呢?就算是杀了一个人的人,在过去也是从没杀过人,不是吗?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不经历过第一次就无法成为有经验的人。害怕杀人者与害怕人类的意思一样,会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就是会杀;不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也不会杀,就算杀了一个人,不会杀人的人也还是不会杀;就算一个人也没杀过,会杀人的还是会去杀吧。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喔;无论对谁而言,杀人的与不杀的都是一样。琴原莉莉丝,就算你不担心,世界也还是一样,我与你一直都活在这被构筑好的世界里。琴原,你这只是无谓的担心,世界至今从未改变,世界一直都是那样。如果说有改变,那就是你所站的位置喔,琴原。只是你的认知改变了,世界可是从未改变。你就放心吧,只要放心就好。你的世界如同往常一般,只是有个结束任务的人退场休息罢了。这种事过去曾有过,在未来也一定会再度发生,这不过像是举了个例子般,而你也只不过是放入过多的感情罢了。”
“……”
“怎么了?”
“这种讲法……真过分。”
“过分?”
“很过分喔。”
“也许吧。”
“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你曾跟数泽同学有过争执,因此我才觉得这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
“像我……吗……虽然我认为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人,从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对你讲过很多类似的话了吧。‘喜欢嘲讽人,总是和人离得远远的’。这好像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琴原露出苦笑。
“——我在那句话之后有加上‘不过,事实上很温柔’喔。”
“‘事实上很温柔’啊——琴原,你觉得‘事实’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的事实,只不过不是谎言罢了,绝不是指真实的事物。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都是由比‘事实’还要带有真实意味的谎言构成的。”
“构成……”
“我是由欺瞒所构成的。”
没错,就是如此,在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得到的,也一定还是这个答案吧。我们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由无可奈何的欺瞒,与仅存少许的真实所构成的,还是在相当粗略的构造下,极其晦暗的构成。面对这种情况,只能默默承受。这还真像我。如果想要完全套用这个表现,那么那个令人悲伤、不舒服的存在,一定与我完全吻合吧。
“应该是谁杀的吧。”
琴原这么说着。
“应该是谁把数泽同学杀死的吧。”
“我怎么知道啊。既然被杀。饿,那就应该有人杀了他吧,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无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跟数泽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且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根本不怎么在意他……和你不一样呢。”
“我——”
话才说一半,琴原便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表情似乎有点难过。这时我觉得不妙了,在这样下去的话,简直就是在迁怒嘛。迁怒,是指我吗?为什么我非得涉入呢,而且,对方还是琴原,琴原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虽然不是无法忍受,但是对琴原而言,这种沉默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吧?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离开琴原,走向被切割成长方形屋顶的边缘,就是先前琴原碰触到的栏杆旁,并靠在栏杆上。
“你该走了,这地方是我先占的。”
“独占这么大的屋顶?”
“先抢先赢。”
“小气——”
“你不是不舒服吗?去保健室吧,可以在那好好睡觉。而且如果在那里,就算是跷课被抓到,也不会被骂喔。”
“我,讨厌保健室。”
琴原这么说。
“那里很怪。柜内,你今天打算一直跷课吗?”
“午休之后我会出现的。”
“这样啊,那……拜啦——”
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关门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对话……还是不太顺利。算了,琴原莉莉丝与柜内样刻的对话一直都是这样吧。我一边发着呆,一边望着远方宽阔的景色,乡村街道,在山与山的中间,建筑到一半的大楼林立着,实在是不自然的自然。这个景色便是我的世界的一部分吧……我这么想着。借由思考,进入了世界之中。
“‘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得好像很懂的样子,看来我还真的是相当棒呢。柜内样刻,沉着冷静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啦……”
我倒想问问自己:“既然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都没有什么不同——自己以外的人被杀了,与自己被杀了,也是一样的吗?……自己以外的人杀了人,与自己杀了人,两者之间究竟又有多少相同的要素呢?”相同的要素,相似的东西。数泽——数泽六人的尸体被发现后,转眼间已过了一周。这段时间学校处于停课状态,不过原因应该与数泽是剑道社正式选手,或是身为“七班生”没什么关系。要是单纯的意外还好,但在校园内发生了命案后,隔天还要继续上课,樱桃院学园的脸皮可没厚到这种程度。不过就算是停课,也还是出了几天份的作业。今天终于再度恢复正常上课了。我虽然出席了早上在体育馆的全校集会(内容当然是关于“悼念”数泽的事。校长、训导处的老师,以及夜月班上的代表不知道在讲什么,说了一大堆,因为夜月不在其中,我也没有仔细听。)但完全提不起劲,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校园的屋顶上消磨时间。我究竟干什么啊……跷课这种行为一点也不适合我,如果有目的还好,但要是没有目的,去上课比较好不是吗,跷课这种事明明没有半点好处……考试考得再好,跷课还是会给人不好的印象。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大概是跟琴原一样,我一定——虽然不想承认……一定是在害怕吧。害怕,被杀。“被杀”,这个事实……我经由数泽的死,认识了这个存在于世界的“事实”。数泽死了,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是好事;对我的世界而言,是件好事——这是不会错的,托某人杀了数泽的福,使得围绕在我与夜月与数泽间的复杂问题全都解决了,那是……绝对不会错的,那个认知是正确的。但是……“被杀”……死人、杀人、被杀,没错,什么能与读书经验相匹敌,开什么玩笑,读了几本江户川乱步;几本冈本绮堂;几本大下宇陀儿;几本推理小说,也只有这种真实感,是要自己体验过后才会明白的。明白在充满暴力与怪诞的这个场所——存在着杀人的人与被杀的人。杀人的人;被杀的人。“有可能成为被害者,也有可能成为加害者”,“存在于那个认知前的认知”,如果不去碰触,便无法超越它。什么“接触到禁忌的年纪”,那不过是不经世事的话语。什么“只能在虚构中感受现实”也一样荒谬,在小说的框架下所描写的暴力及怪诞、大量杀人、战争、吃人、背叛、破坏、革命、恐怖活动还有乱伦,那些东西只不过是单纯的文字排列。在现实中感受不到真实感,现实时时刻刻都存在这里,并不存在与虚构中。也就是说,所谓的推理小说总是胡乱杀人,只把杀人事件放在标题,有如计算加减法般,简单地将角色杀了。过度夸大与见风使舵的程度也太夸张了。那种东西在如波浪般不断袭来的现实前,除了文字排列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假想现实、假想体验罢了。正因为是假想,所以那样就够了。如果能凭着伶牙俐齿的人的意见活下去就好了。
刚才对琴原所说的台词,不仅是我在这一周内不断对夜月说的话,而且也是我想让自己听到的话。虽然夜月对于数泽的死,平淡到连我都吓了一跳,不过唯有一件事,与先前琴原讲的一样,“是谁杀了数泽?”唯有这件事,她一直抱持着疑问。对了——原来是这样,虽然数泽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有好一段时间了,但是犯人还没抓到。媒体的报道也是,虽然众说纷纭,但决定性的结论一直还没出来。搞不好警方早已锁定谁是犯人,但至少现在还是放任犯人逍遥法外。只要一想到或许犯人就在学校——在自己及夜月的身旁,便觉得不寒而慄。
对了,说到平淡,琴原也一样。在这次朝会之前,与琴原好久不见了,但她在先前准备停课时曾用手机联络我——“抱歉,之前是在开玩笑,你就忘了吧。”之前说的那个……也就是爱的告白。“学校恢复上课后,我们再跟以前一样聊天吧。”这么一来,她刚到这来并不是单纯的偶然,或许是想来找跷课的我吧。那并不重要。但只要一想到或许会突然发现情况怎么都不好,我就不自觉地陷入思考中。但是,不管要不要思考,以那个通话的时间点来看,我原来所有的问题——夜月的事也好,琴原的事也好,什么问题都没有……已经全都解决了。夜月的事经由数泽的死;而琴原的事经由她自己的话,已经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
尽管如此……这种感觉,这种不舒畅的感觉是……
1.自己的工作被他人做完的感觉。
2.还在迷惘中,一切就都结束了的感觉。
3.了解到事态无法挽回的感觉。
4.了解到“死”的无情,厌世的感觉。
这……这不是选出一个正确答案就能回答的问题啊。在四个选项内,至少有两个——恐怕是三个——或许四个都是正确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件事在我的心中正标上了重点线,这是不会错的。真是够了,我打从心底有种恶心感。好想破口大骂,好想进行迁怒性行为,就像有心里有某处破损了,而且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从那里零零散散地掉了出来,但是我只是默默看着……就像嚼蜡般——是那样吗?又像在咀嚼着小石子。平常总是讲些很伟大的话,不过,柜内同学现在这样狼狈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思考吧——虽然这么说。
能思考的事,已经不存在了。
我已经意识到了。
“感觉真差……”
以告知午休时间开始的钟声为契机,我将手移开栏杆。该走了吗,因为午休时间一到,这里会聚满吃便当的同学(主要是女生)。我用力伸展身子,由于刚刚一直躺在坚硬的磁砖地上,身体各处都隐隐作痛。这算什么,我可是年轻人。现在比较有问题的,应该是精神方面。虽然跟琴原说过中午过后会回去上课,但那个目标太难达成了,现在我的心情很差,完全没有回教室的意愿。心情很差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决定了,去保健室吧。
“样刻你还真的来了呢。总觉得已经还久没有看到你了,其实也才经过一个礼拜而已。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我太感伤所致吧。你也不想想,我跟你的友情那么深。对我而言,过了一星期完全没有跟你见面的时光,就好像现实中已过了十年,你不这么认为吗?对了,我也很在意那天对你提出了相当失礼的疑问,事后才想到要是因此害你心情不好该怎么办,因此我非常担心,不管白天晚上都在担心,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但是像我这么懦弱的人,就是会担心害怕啊,特别是重要的朋友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应该不会讨厌我吧?现在说的话应该不会害他不高兴吧?刚才听到的话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会说那种话是不是因为讨厌我?应该没有伤到你吧?我自己受伤了还可以忍受,但要是你受伤了我可是受不了……哈哈哈,这就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加害妄想症了吧。”
“被害者与……加害者。”
我背对着病院坂在床沿坐了下来。虽然远处有椅子,可以坐在那里,但是总有种想用现在这样的距离与病院坂讲话的心情。想与病院坂讲话的心情,该怎么说……会有这种心情的确少见。在这个意思下,可以解释成“心情很差”吧。我稍微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病院坂的模样,病院坂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身上并没有盖着棉被。
“……也许去年就说过了……不过你穿上三角运动短裤的样子,真的很适合你喔,比起穿厚运动衫要好多了。”
“这样吗?我可是觉得这身装扮很丢脸呢,或许我只是觉得这个显眼的名牌布很丢脸。像这样把名字标上去,就有种被当成物品的感觉。所以这跟适不适合根本没关系。”
“把身体比例上脚比较长……不对,上半身太短了……是吗?好像两边都有关系……你啊,内脏都缩成一团了是吧?因为衣服太宽了,所以看不清楚,不过仔细一看,是腰部太细了。”
“算是吧。身为生物,我的身体比例是相当差的,我已经有自觉了。”
“倒是不差啦,就算再减个几公分……脚还是很长,又漂亮。”
“要摸摸看吗?”
“不了,请容我拒绝。我只是说说罢了,我对脚没有多大兴趣。”
“这样啊,真是可惜。”
病院坂将朝向我伸直的美腿缩了回去。老实说,我还是觉得有一点可惜,但是只要对方是病院坂,我在生理上就会产生拒绝反应。禁忌……就算不是那种理由,怎么说,总觉得没有那么单纯……不对,我自己就不是那么单纯的人,既然不单纯那与纯情也没关系。那么说起来,或许只是单单觉得不单纯而已吧。
“……”
“……”
“……”
“嗯?”
病院坂歪着头说:“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啊?样刻。”
“你才是吧,快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毫不在意我地讲一堆话啊,雄辩家。我只要安静听着,偶尔应些无聊的话就好了。”
“——看来,样刻,我在你课本上留的讯息,你今天还没有看啰?”
“你这混蛋,又在我的课本上涂鸦啦,这次又是哪一科的课本啊?今天我从全校集会之后就开始跷课了。”
“这么说来,样刻,你是因为自己想来而来到保健室,是为了见我病院坂黑猫一面而来的啰。这真是令人高兴!”
“请问今天你在我那比性命还重要的课本上,又写了些什么啦?”
“嗯?我还想稍稍沉浸于这份喜悦之中呢。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份留言就没太大意义了。不过,老实回答你的问题才能展现我最大的诚意。我就老实回答你吧。柜内样刻同学,我在你历史课本上写的是——‘关于你妹妹,我有重要的话要说,午休时请来保健室一趟’。”
“……妹妹?”
妹妹——柜内夜月。我对这个词产生反应,不自主地下了床,并像是要逼问病院坂似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光看就知道,但实际接触更能了解,病院坂黑猫是相当娇小的女孩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重要的话是……还有,‘现在没有意义了’是什么意思?”
“嗯,你就安心吧。被你抓住肩膀的感觉是不差啦,但可以的话,希望你是在别种情绪下。算了,总之你就安心吧。已经完全没意义了——是因为‘关于你妹妹,我有重要的话要说’,这是骗你的。”
“什么?”
“只是因为要叫你过来。因为你还是会无视于我对你的邀约嘛,而我今天非常想找你过来,所以拿你妹妹当理由,做为找你过来的非常手段——喂,别生气嘛。我可是期待你能冷静面对才讲出事实的,而且你想想,应该没有人像我这样那么有诚意地对你,而我居然要用到这种手段叫你过来,这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在,你应该能了解吧?你应该还有这种程度的理性吧?样刻同学。”
“……的确——都到这时候了。”
我把手从病院坂娇小的肩头拿开。的确是——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对病院坂的所作所为一件件盯着看的话,那我的身体可受不了。期待她做出符合常理的事简直是缘木求鱼,而我要是为此而生气,那可真的是笨蛋。要是不想成为笨蛋,就只能学习与她应对的相处之道了。
“那么,真的的事情又是什么?应该有吧?”
“你能察觉我真的很感谢,和我比起来,你真的是更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真是打从心底佩服你。说到有话要说——倒不如说是想讨论,不对,也不能成为讨论……算拜托吗?样刻,我现在正在寻求协助。”
“协助……”
不只是病院坂,现在我的心境上也是在寻求协助,但却因为不清楚到底需要什么协助,所以没办法讨论。对此我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地来到保健室。
“我想说的是数泽六人的事。”
病院坂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关于数泽六人的命案。”
“……真巧,我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喔?”
“特别的是,我这边的状况还相当暧昧。许多的问题经由许多的方式,被任意地解决了——要说的是接二连三,也的确是接二连三;要说是运气好,也的确是运气好,但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该怎么说呢,‘只能如此’——毫无选择余地,如同只能在铺设好的轨道上奔跑的印象,怎么也消不掉。”
“你是说你妹妹的事吗?”
“也是啦,还有琴原的事也是。”
“哦?琴原又怎么啦?”
“这个嘛……那个……女人心我实在无法了解,不管怎么想都不属于逻辑学,而是哲学的领域吧。还有数泽的事也是……总有种是箱彦帮我处理掉的感觉,而且……”
之后夜月的事也一样,从有“预定”意义的我预定看来,那完全是预定外的事。在那个时间点上也只能说是我太天真了,我还不够成熟。不过就算那么说,也不是为了去改变什么。不对——这种感觉,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前一阵子还不是这样,应该是“我的世界真和平”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抱着夜月那时候吗?获得琴原告白的时候吗?还是说,她取消告白的时候呢?听到数泽的死讯时,我虽然还能保持平静……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是造成这种心情的主因?存在于我那狭小的、个人世界的大部分事物,居然都是造成这种暧昧心情的主因,老实说,真是令人受不了。唯一少数的例外是……
“样刻,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病院坂开了口。
“当然在你我之间有着绝对的距离、绝对的隔阂之下,说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也许只是单纯的欺瞒。或许我说‘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无法了解你的心情’。会比较好,这或许也是事实。不过,就算是事实,也有分可以说跟不可以说的。同理,我认为即使是欺瞒,也有不得不说出口的欺瞒,所以我才会这么说‘样刻,我能了解你的心情’。老实说,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不安。因为我可是一直抱着你那种不安一路活过来的。”
“不安?这种心情是不安吗?”
“那种比喻是最正确的,或者也可以称为‘恐惧’……”
“恐惧。‘或许会被杀掉’的恐惧吗?”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常识吧,根本不够格称为恐惧。所谓的‘恐惧’呢……是‘自己是不是与这世界脱节了?’害怕世界正在与自己毫无相关的地方运转着的恐惧。并对世界——产生不安的情绪。”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刻意向病院坂点点头。我连湧上心头的疑问都还没提出来……病院坂黑猫。你……至今,一直都是怀抱着那种“无聊”的疑问,而活过来的吗?十几年来都是一直抱着那种毫无助益,不管是用不安来形容,还是用恐惧来形容的那种一文不值的心情吗?太愚蠢了。但是,如果是这个女人;如果是病院坂的话——我认为那种事情是有可能的。
“不安是一定要消除的。”
病院坂一口气站到床上,即使身材再娇小,但要是站到床上,就让我非得用仰望的姿势看着她。她那样子简直就像某位英雄。
“即使是‘目的意识’(注三十八)我也准备好了……老实说,虽然也担心这是不是太过自我本位,而对接下来的行动内疚、踌躇,但为了最重要的朋友而行动,绝不会错。就算顺便消除我那小小的不安作为报酬,也应该不会遭到报应吧。”
“什么不安?”
“关于数泽被杀那件事,我无法心服的部分实在太多了。虽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但不合理、无法服气的地方真实太多了。为此我相当不安。为了消除这个不安,所以我今天才找你过来。”
“呼……”
消除……这一来,我想起上星期为了问出数泽的事,还听病院坂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今天看来应该不是那么急迫,还是说又是先前经历过的事……算了,怎样都好。不过她说有‘不合理的部分’……总觉得事情有点微妙。
“嘿咻。”
“喔。”
看到病院坂准备从床上跳下来,我赶紧移开身子。病院坂把手放在我的右肩,轻巧地着地。接着穿上床边的鞋子,并用鞋尖咚咚地点了两下地板。
“那么,出发吧?”
“出发?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你还想去哪?我是为了趁下午时间跟你聊个够才来的。”
“虽然您这番话除了让我感到非常高兴,而且充满诱惑,但机会只有现在才有。你问我是什么机会?那种事不是早已决定好了吗?样刻。那是无法改变的决定事项喔。如果你要一一询问的话,请先动动脑子吧。虽然今天我有把你当成提问者的心理准备,但身为重要角色的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会重复着滑稽的质疑应答喔。我们应该避免发生这种窘迫,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先回答那个问题比较好,我就重点回答吧。样刻,听好啰。只有在这个时间,只有在今天的第五节课……全校师生都不会使用体育馆。第六节课是一年七班、八班与三年一班、二班,那些班的女孩子上体育课会用到体育馆,放学后社团活动就开始了。再过不久就是县大赛,他们都很拼命喔。不过辛苦的不只是他们,我也会很辛苦。因为这样一来就得一直等到社团活动结束后,我是没关系啦,但是可能就会连累到你了。所以样刻,我们绝不能放过这第五堂课的时间喔。”
“要去体育馆?做什么?”
“侦察啊。”
病院坂理所当然地回了我。这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病院坂一面听着钟声,一面说着:“这样一来,我能活动的时间便开始了。”正如病院坂所说,面对校园内满是学生的午休时间,无法待在人群中的她,只有窝在保健室的份。不过,还是老样子,校医国府田老师不在啊……这时我突然想起老师对我与病院坂所讲的话:“在体育馆二楼的仓库发现了尸体。”“才刚发现的,是二年级的数泽,那个头发很夸张的孩子,你们不认识吗?该怎么说呢——真是‘奇妙’,他看起来像是被杀的。”说什么认不认识……我与病院坂那时候就是在讲数泽的事。
“喂喂,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们的时间有限,即使时间一直存在着,但可惜我们的生命有限。好了,出发吧。不过,样刻,说句题外话,你真的很适合穿夏季制服,我又重新迷上你了。学生制服穿在每个人身上也会有合适与不合适的差别。像你这样的男孩子,真的不太适合立领制服。”
“别开玩笑啦!‘衬衫只比立领制服好一点点’。大家不是都这么说。”
“其实你可以不必用那么别扭的接受方式。不过样刻,我最喜欢你这种别扭的样子。啊,样刻,可以帮助我把那边的包包拿来吗?谢谢。侦探七道具都已经放在里面啰,很好很好,这样就有万全的准备了。那么,样刻,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是不是该启程冒险了呢。现在已经是令人敬爱的勤奋学子们回到教室的时候了。”
话才刚说完,病院坂就一个人直接走出保健室。不,病院坂……现在我所面临的问题是……不对,我所面临的“不成问题的问题”说不定正是“那件事”……唔,该怎么形容——是自己是否与世界脱离关系的这种不安、恐惧?但是那种事情是小学阶段才会有的啊!最晚也应该是在国中就要解决的问题,不可能是到高中三年级了,还要来烦恼、后悔。我像是要追着病院版的身影般,也走出保健室。好吧,反正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只是陪她玩玩应该没什么关系……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吗?没有目的,只是没有问题……人生到此就褪了色,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哥哥喜欢夜月吗?”、“有多喜欢夜月呢?”——我有点明白了,假使是如此,那又如何。夜月她现在也是这种心情吗?就算是关于数泽的死……还是接下来有关我们兄妹的事,只是单就那个条件而言,我与夜月应该是等值的。一星期吗,的确,要仔细考虑的话,那样的时间也相当足够了……柜内样刻与柜内夜月,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还是说,来点问题会比较好?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捡不到破烂,那“Piecemaker”也没有存在价值了……虽然有在铺设好的轨道上奔驰的感觉,但那个轨道真的存在吗?谁也不知道。“轨道”或是“决定好的道路”等等——如果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到目前为止世界就不会还是那么粗糙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追着病院坂的背影,我走过与中校舍相连的走廊,来到了体育馆。正如病院坂所说,没有班级在使用体育馆,里头的灯关着,虽说是中午,不过却散发出一股微暗、另人不舒服的气息。在走上往二楼的楼梯前,病院坂喃喃自语着。
“……很好,加油吧。”
接着朝楼梯踏出了一步……这家伙,只是爬这点楼梯,就得一直激励自己吗?虽然我有种受不了,忍不住想吐槽她的心情,但爬到一半时,我就清楚明白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也没有捉弄我的意思。
“……呼……呼……”
虽然病院坂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旧努力着。到了楼梯间,终究还是累倒在地,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声喘气。这不是真的吧……这家伙,体力这么差啊。
“你啊,像你这样,那像学校旁的‘往天国的阶梯’,你要怎么办?”
“回家……是往下走所以……”
“所以我问来的时候嘛。”
“……”
看到病院坂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想这也间接宣告了“是车子送来的”这个事实。虽然说是来保健室上课,但病院坂也不是因为体质特别虚弱才会如此吧。还是说,是因为这边的人的气味特别浓?因为剑道社就相当于气味的宝库。
“来吧。”我叫了声病院坂,并将手伸向她。
“……?”
“没时间了,抓住我吧。”
“……样刻,能让我说句真心话吗?”
“什么啊?”
“得救了。”
病院坂一边抓着我的手,一边站了起来,看看她的表情,还真是相当憔悴。这样看来,这家伙究竟能不能过着正常生活,实在是很大的疑问。社会不适应症。病院坂黑猫或许是命中注定背负着这种称号一直活下去。为此而同情她并不合理,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可怜她。我一边担心着病院坂的体力,一边慢慢地、用像龟速般花时间爬着楼梯。
“我觉得你真温柔。”
“我对妹妹还有胸部大的女生都很温柔。”
“你突然变得那么温柔,让我很在意呢,我只能想到你与你妹妹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而且还是超出我所知的范围,对吧。”
糟了。即使状况不好,但病院坂毕竟还是病院坂。与夜月的事……虽然我觉得对病院坂隐瞒会比较好,但是面对这个直觉敏锐的女人,保持沉默而受到怀疑的感觉也不好。病院坂可是一直坚决反对我与夜月“乱伦”,所以她会念什么我大概心里有数。那么,我就暂时用“已经和好了”来应付吧,这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在文章脉络上也没有什么大错误,而且家中的问题,还是得由家人来解决,不是第三者能插得上嘴的。我一选择沉默,病院坂立刻回了我一个微笑,但同时这也表示她不会再插嘴了。“你不用将手借给我也没关系,样刻,请让我向你致谢,这份恩情总有一天我会回报。”接着她率先走向走廊。这边有两间厕所、仓库,再过去是窗户,朝相反方向走,是剑道场入口的拉门。在木条编成的栅栏前,并没有摆放任何鞋子。里面应该没有人吧,这个二楼目前呈现完全寂静的空间。
回神一看,病院坂的身影消失了。在那一瞬间我虽然有点慌张,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两间仓库中,靠近自己那间是半开着的。她大概是进去里头了吧,我也跟着移动脚步,但在要钻进门时,却和从里面走出来的病院坂撞个正着。
“怎么了?”
“没事,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
我一面说着,一面将视线越过病院坂的头顶,投入昏暗的仓库中,是间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仓库。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总觉得和心中“体育仓库就是这种感觉”的印象相去不远。即使我认为里面可以再多加点个性化的摆设,但如果连体育仓库都要赋于与个性,那么这世界可能会有点让人难以存活下去。因为像这种地方,就算是建造成毫无个性的标准式建筑也没关系。
“数泽就是死在这里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不是——”
“也可能是隔壁喔,样刻。”
“啊……也对。”
我跟病院坂都只听到国府田老师说在体育馆二楼的仓库,如此而已。关于这一点,媒体好像也没报道到。其实我并没有猛盯着电视看,当然无法确定。不过连病院坂也无法断言“是哪一间”,可见病院坂对这点也不明白。
“你自傲的保健室情报怎么啦?”
“因为歇业了一个礼拜嘛。”
歇业,这个比喻还真奇怪。
“我曾试着问过国府田老师,但她不肯告诉我,看来这是最高机密。她之所以不想告诉我,可能是为了之后不要给使用体育馆的同学造成困扰吧,不过我实在搞不懂大人们的想法。就像样刻你怎样也弄不懂女人心一样,对于大人们的精神层面,我也一直无法理解。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和世代不同也有关吧。算了,既然已经确定了一定会在其中一间,那么是哪一间都无所谓了……我们姑且看看隔壁吧。”
病院坂穿过我的身旁,走出了体育仓库,随即站在隔壁仓库的铁门前。我也跟了过去,铁门对病院坂而言或许有点重,但似乎还没到需要帮忙的地步,所以我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这次我也跟着一起进去,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间体育仓库;有着体操用具,球,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体育仓库。数泽就是死在这里吗?既然警方已经介入搜查了,那么至少会是其中一间仓库,搞不好两间仓库都已被彻底调查过了……我还在期待看到圈出尸体的粉笔标示呢……不过,这样就太不谨慎了。
“样刻,你喜欢下将棋吧。”
“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啊。是不到讨厌的程度,但也没特别喜欢。”
“将棋中最坚固的阵式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是要依照状况及对手来决定的吗?不管是适合防御还是适合攻击的阵式,都各有各的优缺处吧。”
“那么最脆弱的阵式是什么?”
“这我在古书上看过,向对手宣告‘将军’时,这时的阵式对敌人而言,实际上是最没有防备的阵式。攻击的瞬间正是最大的空隙,没错吧。不是有句话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吗?这就是那句话的相反吧。又怎么啦?”
“将军……所谓‘结束的阵式’,其实是超乎想象地充满空隙喔,样刻。我觉得现在的你搞不好正处于这种状态呢。”
“……”
“现在的你似乎有种完全结束的感觉。”
我才在想她又说了莫名其妙的话,病院坂又再度从我身旁穿过,这次是来到走廊,回到了我们来的路上。搞什么啊,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不对,病院坂所用的词非但不是从现在开始,而且还是——结束。究竟我的什么结束了?对了,问题被解决了,问题被终结了——这就是,结束。是这样吗?
那么,现在就是结束的延续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突然,我听到了病院坂的叫声。
“剑道场居然是锁着的!”
“……呃,这很正常吧。”
里头应该没什么贵重物品,不过毕竟是剑道社的社办。樱桃院学园并没有剑道的课程,而剑道场是剑道社的所有物,当然要好好管理啊。负责的人是……指导老师,之后就是……没错,就是身为社长的箱彦了。
“怎么办?有需要的话,就叫箱彦——”
“迎槻这时应该在认真听课吧,所以样刻,看来我们得等到下课时间了。不过你放心,我把这个包包带过来了。”
“就是你说七道具什么的吧。”
看来得开锁(注三十九)了,虽然不是值得赞扬的行为,不过我真是吓了一跳,我都不知道病院坂居然拥有这项技能。每次让我那么惊讶的,也只有这个家伙了。
“基于增加防盗知识,我也想看一次要如何开锁。为了以后可能会碰到,我就原谅你。快施展给我看吧,黑猫小姐。”
“嘿。”
病院坂从包包拿出铁锤,并朝钥匙孔敲了下去。
“嘿、嘿、嘿、嘿。”
敲、敲、敲、敲。
锁坏了。
“你都看清楚了吧,样刻。”
“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看。”
“方法各有千秋啰。”
“总觉得有种小伎俩毫无用处的感觉。”
“你在说什么啊,这么一来,剑道部的迎槻也可以了解这种程度的锁完全无法在防盗上发挥功用。所以对双方都有好处,都是获益良多喔,样刻。进去吧,既然有摆放鞋子的栅栏,就一定得脱鞋啰!开门的时候果然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喔,还蛮宽阔的,是个好道场。”
病院坂踏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做错事的脚步,进入了用木板铺成的剑道场。这家伙的所做所为果然都没什么道理……把她关在保健室,或许是个正确的方法。不管是箱彦所说的“那家伙、怪怪的”。还是校园中流传有关病院坂黑猫不好的传闻,或许都讲到了某种程度的事实。不过,在这所升学主义学校中,却没有一个人的头脑比这家伙的还好,这也是个讽刺的事实。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它一定很喜欢捉弄人。琴原她有好好地去上课吗?我也脱了鞋,一脚踏进道场中。病院坂则是走到神坛前,什么也没做,只是呆站在那。
“你在干嘛?”
“向神明祈祷,‘请赐给我一个万物调和的世界’,就这样。”
“我刚刚在想,神明其实很爱捉弄人。”
“喂喂,样刻,这样会遭报应喔。”
“如果只是说说坏话就会遭报应,那么那边那个叫神明的家伙心胸未免太狭窄了吧。”
“也曾有只因为他人美貌而降下惩罚的神喔,虽然这是外国的故事。在日本,神明与怨灵基本上是相似的东西,祭忌怨灵并直接将其奉为神明的模式绝对不会少。我是这么认为啦,样刻,如果没有特别信仰的话,拜一下还是会比较好。”
“不好意思,我就免了。”
我走到上次来时相同的位置;相同的体育坐姿,背还是靠着更衣室的门。
“仰赖神明啊,我不太喜欢那种依赖他人的感觉,我也不擅长拜托别人,或是受别人拜托。换个方式说,就是不管是扯后腿,或是被扯后腿,我都讨厌。我也厌恶那种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会产生什么东西的想法。简单说,如果三个人有三人份的好处,坏处也会是三人份,最后,什么都没变。既然如此,还不如单独做来得有效率。”
“你妹妹不是很依赖你吗?”
“家人除外。”
“你还真是会见风使舵呢。”
“怎——么说呢,那种程度的依赖以身为一个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吧。”
“身为一个人而言……罢了,我就是喜欢样刻你这种变态的样子。反正类似的话已经说过了不是吗,现在要讲的话就留到以后在保健室再慢慢讲吧。回到正题,样刻,我现在想从你那里问出来的,是有关于数泽命案的情报。你为什么要用体育坐姿呢,样刻,你不擅于正座吗?”
“嗯?”
“在这种地方一般都是会正座的。”
“是那样吗?对喔,一般都是那样。”
于是我移动双脚,改采正座的姿势。好久没有正座了,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啊,完全没印象。“接下来……”病院坂看着我换成正座后,便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走了过来,大约停在离我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向下俯视坐着的我。
“能告诉我吗?你曾在数泽生前见过最后一面……当然是和琴原与迎槻一起,或许你知道什么在新闻报导及学校对外报告以外的事。那一天,从国府田老师那里听到数泽的死讯后,我又听到了某种程度的传言,不过关于那些话,我想再知道得更详细点,还有从听到传言起就一直抱着”不安“,我想做个确认。”
“这么说,病院坂……你是认真的?”
“认真?你指什么?”
“显然我们现在不是在上演差劲的推理小说剧情。但你脑子里想的,该不会是要扮演外行人在进行调查吧?”
“嗯——”
病院坂的态度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真是那样你要怎么办,样刻?”
“不管怎样……这种事交给警察去办不就好了?现在不是我们这种普通高中生出场的时候。”
“就是这样。”
“嗯?”
“就是你刚说的。自己是不是与世界脱离关系了?这种不安就是‘与自己相关的事件,却被他人解决掉’——就如同被命运给忽视了一般。”
“……”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病院坂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着。
“当然也要在做得到的范围内。这是连幼稚园小孩都明白的道理。样刻,不去对现况做任何改变而全盘接受,这不是你最讨厌的吗?‘发挥拥有的最大能力做出最适当的选择,然后获得最好的结果’——你一向都是如此吧?我也是。在万物调和的世界中,那是必须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这就有如崩坏的世界了。不能有破绽,这个世界不容许有丝毫破绽。”
“破绽啊……你说的我不是不懂,但病院坂,现在的问题是,连警察拼了命搜查都不了解的事件。我们只是来到这里,就可以像差劲的推理小说般两三下就把事件解决,你想这种事有可能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不过,调查杀人事件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样刻,我们重来一次,麻烦你在坐好吧。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病院坂黑猫吗?尽可能连细部也加以描述,可能的话最好再加上你的感想。”
“……这是没差,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事——而且,我好像已经说过一次了。”
“要再详细一点。如果不是那样,我可就感到困惑了,同样的话听两次只是在浪费时间。更详细更清楚地,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要放过,连那几天的事也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吧。”
“我知道了啦。”
警方已经问过我那些话了。所以现在我根本不用回想,曾经历过的那些事,已经有如另一段记忆般浮现在我脑海中。我对病院坂,把上周、那一天、那时候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出来。与病院坂在保健室告别,在剑道场看到箱彦与数泽对打,接着数泽离开那里。与琴原会合,走出校园。走下了“往天国的阶梯”,在公车站牌与箱彦告别,只剩下我跟琴原两个。在那里获得琴原告白的事,病院坂已经相当清楚了,因为我之后马上就在对面的公车站牌遇到了病院坂。病院坂似乎是跟在夜月的背后来到那里的公车站牌。而夜月则是搭上前一班公车,提前一步回家。在那之后我与夜月……之后是秘密。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机密。不管是“秘密”也好、“机密”也罢,总之,不过是欺骗了夜月以外的所有人,对他们“撒了谎”。我是已经习惯这种事了啦,但究竟夜月……对夜月而言,而对这种状况时她又有什么想法呢?就算是因为太高兴了而压根没考虑到那些事,但她早晚也会面临那个问题吧,虽然说谎很简单,但要维持那个谎言却是意外困难。而且不只是难——还相当地,令人难受。不过,这不是能公诸于世界的事吧……哥哥与妹妹成了那样的关系。在两情相悦时,如果能画下完美的休止符,如果能像小说般就此结束,那是最棒的。但是,我们在结束后,还得继续走下去。不管怎么说,人生的休止符只有死,其他什么都不是。数泽的休止符虽然是他人帮他打上的……但只要一想到或许不用再抱这这种“虽然结束了但还一直持续下去”的感觉,我就有点羡慕他。
“嗯……”
在听完我的话后,病院坂稍微交叉双臂,摆出沉思的姿势。
“原来如此。”
“你有知道什么啦?我记得夏洛克·福尔摩斯总是从一点情报中随便乱猜,就说中许多事实。”
我试着用挪揄的口气说的。
“怎么了,你是看过道尔(注四十)的书吗?”
“对于他的恐怖小说,我已经读得够多了,如果是推理小说,老实说,还真无聊.只是在写偵探有多厉害而已。
“道尔本人似乎也很讨厌被评为推理作家呢……不过样刻,最初的推理小说就是从恐怖小说衍生出來的,那時好像叫做犯罪小說。就連写出《莫格街凶杀案》的爱伦 · 坡,一般也认为他不是推理作家,而是恐怖作家。”
“江戶川乱步也是吧。”
“江戶川乱步或許又有些不同,在日本被称为推理小说的源头——樣刻,你读过黑岩泪香的作品吗?”
“短篇的话是碰过几篇啦,但是,那个人与其称为作家,倒不如称翻译家吧。拼命地翻译外国的东西来赚钱,在现在可是犯罪行为啊。”
“那个年代真是宽容啊。创作原创作品很困难,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你喜爱的江户川乱步不也是如此吗?他们应该都没有剽竊的意识,大概只是抱着‘我完成啦,大家快来看!’的心态吧,所以还有辩护的余地,是不能以现代的常识去判断的。从这一点来看,他也算是推理小说忠实的介绍者。不过样刻,至少江户川乱步是‘正统’的创始者喔。”
“‘正统’?那算正统推理小说吗?别开玩笑啦,所谓的‘正统’简单来说是毫无趣味性的推理小说吧。”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理由,但我要奉劝你,那种话最好不要经常挂在嘴边。你想想,所谓的‘正统’推理小说,不都很重视逻辑与诡计吗?所以随着时光流逝,古典小说的题材在这一部分会变得很老旧。也就是说,现在即使读江户川乱步的小说,也感受不到任何诡计了。过去称为‘正统’的东西,随着时代的演变,也会形成牢不可破的磐石,就是这个意思,过去的奇想,现在的常识。诡计也好、惊异也罢,把那些显眼的部分拿掉后,就沦为漂亮的约定事项般。就某种意义而言,只会单纯给人恐怖小说的印象罢了。老旧感与年代接着进入历史。因此,像你那样的见解、看法也应运而生。这不仅限于‘正统’推理小说,而是全体古典文学的共同问题吧。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有个人说的很好,‘所谓的古典文学,就是谁都晓得,但是谁都不会去看的文学’。即使打算去读《唐吉柯德》、《三剑客》、《追忆似水年华》(注四十一)这些作品,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里头的剧情或结局我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也就是说,欣赏古典作品的同时也伴随着困难。”
“嗯,我现在突然又有一个想法。常常会听到有人这样说,所谓的‘正统’推理小说,是最接近古典文学的。不过这种话,就好像和‘偶尔去玩玩红白机吧’一样。历史是不能被忽视的,不过这又不能和‘偶尔去外面玩吧’一概而论。虽然说要玩红白机,而且它的确也是有名的作品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同样道理,推理小说是由恐怖小说衍生而成,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我想很难下定论。算了,即使如此,也不是完全的衍生,而是像大杂烩,不过‘惊悚’的部分也占了一大半。关于‘惊悚’(thriller,使人恐惧的东西)与‘悬疑’(puzzler,使人困惑的东西)的不同,不用解释你也懂吧?”
“‘悬疑’与‘惊悚’……有没有必要去区别,总觉得有点微妙。不过,两者真的有明确的区别吗?”
“先不论有没有区别的必要性,不过倒是有区分那两类读者的方法喔。我就告诉你吧。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好了,问题如下:‘光绕地球一周,需要几秒’?”
“呃……一秒应该是七圈半,所以一圈的话,是十五分之二秒吧。”
“会这样回答的并不是‘悬疑’读者,‘光不会绕地球一周’,这样回答的才是‘悬疑’读者。”
“因为光是直线前进的,是吧?”
“接下来是第二道题:‘有两个相同形状的球体,在相同条件下朝地面坠落,一个比较轻,一个比较重。那么,哪一个会先掉在地上?空气阻力不列入考量。”
“这不是小学程度的问题吗——?两边同时落地,没错吧?”
“会这样回答的不是‘悬疑’读者,‘重的一方会先接触地面’,这样回答的才是‘悬疑’读者。”
“这我就不懂了,那样不是完全无视惯性定律了吗?”
“不对不对,这可是基于万有引力的法则,简单却又扎实的道理喔。总之有时间的话,就调查看看吧,只要是稍微有点意思的物理书,大概都会有写喔。虽然同是关于惯性定律的问题,与在电车中跳起来会怎样的问题相比,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来得有建设性多了。如果不是在鞋底装了吸盘,实在是没有特地在电车里跳起来的必要吧。还是说样刻,你觉得靠自己思考很麻烦?那么我也一并告诉你吧,反正我也不吝于做那种事。”
“……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热烈讨论什么推理小说的理论。病院坂,从那些你又知道了什么?我们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
“嗯——在那之前——”
一边说着,病院坂一边往我旁边横移,接着打开更衣室的门,走了进去。门似乎没锁,看来没有铁锤出场的机会。更衣室里有什么东西吗?即使我这样说,病院坂也不会因此从更衣室里出来。于是我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也进去更衣室时,病院坂面色凝重地从更衣室现身了。
“真令人受不了。”
“什么事?”
“好臭。”
“那没办法吧。”
“虽然想试穿看看摆在里头的防具,不过还是算了……该说是恰巧还是不恰巧呢,似乎没有合我尺寸的防具。”
“你想穿防具做什么?”
“嗯……可以算是实验性思考吧,不过并不是思考实验(注四十二)也不是非得去做,所以你不用在意也没关系。我真正的目的在其他方面,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虽然你露出一副想问‘那个目的是什么?’的表情,不过就请先暂缓提问吧。在这之前,我有点话想先对你说。”
“有话想先说?说什么?”
“是前提喔,在思考那个问题时的前提,样刻。对了,刚才我们虽然聊到‘悬疑’的话题,不过要是讲到在所谓‘正统’的推理小说中,红极一时的主题……呀!”
在念着台词的途中,病院版滑了一跤。
地板砰地一声。
“呜……呜呜呜。”
“……”
好像很痛,而且是重重地摔到了屁股。
“呜……呜呜呜。”
她眼里还含着泪水,好像站不太起来的样子。
“有什么想要我说的吗?”
“……麻烦来个笑料吧。”
“有一天,佣人、秘书与管家齐聚一堂,要比赛谁最辛苦。首先佣人开口说了我与主人……”
“够了,谢谢。”
“听到最后嘛。”
最后病院坂自己站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摸着穿着三角运动短裤的屁股。虽然好像摔得很重,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造成尾骨受伤。地板的确很滑没错,但要是及时用手撑住,还是及时站稳的话……这家伙没有反射神经吗?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就算没有积雪,也能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跌倒的夜月。
“会痛吗?”
“不痛。”
“很痛吧?”
“超——不痛的。”
“不,很痛吧?毕竟是女孩子,屁股可是得好好照顾。将来会用在什么地方我是不清楚,不过你先暂时坐着休息一下吧。对了,坐着反而会痛吧……”
“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算了,既然你可以,继续下去也好——反正不是我的屁股。刚刚讲到哪了?”
“讲到红极一时的主题。也就是所谓的‘推测犯人’,在英文称为‘Whodun'it(Who done it)’。此外,还有推测手法的‘Howdun'it(How done it)’与推测动机的‘Whydun'it(Why done it)’两种,不过讲到‘悬疑’,我还是想提Whodun'it。”
“随你高兴。那接下来又怎么啦?”
病院坂想当作没发生滑倒这件事而强行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样子,虽然有点滑稽,也让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顾忌,总之先忍下来。我也应合着病院坂继续普通的对话。
“只不过在‘推测犯人’这个主题中,本身就包含着问题喔。样刻,你究竟知不知道呢?就算不是‘悬疑’读者,至少比一般人接触更多图例小说的你,能想象得到大概是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有从夜月那听过。总之,就是在断定犯人时会产生的;因为太过重视理论,使确定性产生动摇的问题吧?”
夜月好像是把这个叫做“操纵”问题,还是“后期昆恩问题”。算了,反正是狂热者的话题,所以我都只听一半的一半,不过简单说——在推理小说中,有件被认为是大型犯罪的案件,当然,既然有了犯罪案件,就一定有正犯。不过,在着手进行犯罪的正犯背后,却有着操纵他们,使犯罪行为能够实行的“真”犯人——嗯……这种结构的推理小说似乎蛮多的,并把这种主题称为“操纵”、manipulation(远隔操作)。接着,这种结构(此外,这和‘诡计’又不太一样。)的完成型好像就叫做“后期昆恩问题”还是什么的。这类真犯的阴谋是——把称为“侦探”的这个“解谜专用装置”当成工具设置在内部。因为是艾勒里·昆恩(注四十三)这位作家在后期作品经常使用的“结构”而得名。而且这个议论也和那个“哥德尔问题”相关连,不过老实说,接下来连夜月也不太了解。虽然不是没想过,只不过看个推理小说,这样会不会想太多了。总之,我也不是不懂她想表达的,所以就在不知不觉中记起来了。
“由于‘操纵’而使确定性产生动摇……样刻你说得很好嘛,就是如此。‘推测犯人’的过程中虽然有许多问题,但最致命的就是这个。举例来说:有A、B、C、D、E五个人,要找出当中谁是杀了F的犯人。就由你来当侦探吧。样刻,你判断出A是犯人,而且有足够且足以信赖的证据……不过,在这个场合,并不能保证A不是‘受’B‘操纵’的喔。”
“嗯……如果A是受操纵的,那真犯人就会是B了。”
“不过样刻,同样地也不能保证B不是受C操纵的啊,进一步说,C是受D操纵,以及D是受E操纵的可能性也都存在。还有,也不能保证‘你自己’——‘做出这种推论的样刻’,你不是受他们其中一个人操纵的。此外,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五个人,不可能只有这五个人吧。搞不好是Z,没登场过的Z就是犯人。在札幌发生的杀人事件,即使有再多的限制条件,也不能断定住在巴西的奥米加先生就不是犯人。不管怎样都一定会留下些许的机率。”
“如果不考虑到物理上的不可能?”
“即使如此,这个‘物理上的不可能’也有可能‘只是你被迫这么认为的’,不是吗?如果照你所说,那不是受操纵的保证又在哪里?那如果照着被迫的想法去想,那其实是奥米加先生利用手段,使我们无法视破的机率又要如何消除呢?即使消除了,或许那就是事实;也或许那不是事实。”
“你要那么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这已是狗屁道理的领域,或说是偏僻的领域。
“更近一步说的话,我们一开始不是提到‘Whydun'it’吗?既然发生了犯罪行为,那应该也会有动机吧?动机。我一提到这个,样刻你一定会说:‘什么理由,完全不需要。不管什么都有可能成为某件事的原因。’基本上我也赞同你这句话,但只要是本人深信着,那就是‘理由’;正因为有‘某种理由’,所以才会发展成‘犯罪行为’,至少在推理小说的范畴中是如此。那么,如果是‘加害者对被害者抱着恨意’……这也能说成是‘加害者因受害者操纵而犯下杀人罪’,不是吗?那么所有的杀人事件中真真正正的犯人其实是被害者本人,这类理论也可以成立了。全部的杀人都是自杀。算了,就自做自受的观点看来,这种模式也是有可能的。”
“真是败给你了。”
我摆出万岁的姿势,表示我投降了。
“所以,我敬爱的黑猫小姐,那个问题你要怎么解决呢?你都这样说了,那‘推测犯人’是绝对不可能了,因为那个,呃……要怎么说,对‘正统’还是‘悬疑’而言,是真正致命的问题,不是吗?”
“管它什么解决的。”
病院坂夸张地耸耸肩。
“那种事,都是被操纵的不好啊。”
“……”
唔哇……
“大家都弄错重点了,犯罪可不是机率问题呢。虽说是‘解谜’,但是彻底分析这作业,就会发现除了‘将犯罪举证’外,其他什么都不是。即使是在推理小说的牢笼中,侦探的工作、他所追求的事物,也就是‘犯罪的举证’吧?怀疑事物正是他的本分,‘怀疑’。那么当然,举例责任也就应运而生,你不这么认为吗?样刻。”
“……嗯。”
“受真犯人操纵的正犯简直是蠢货,而被真犯误导的名侦探也只能说是无能。真相究竟在哪?就是如此。至少在法律上,无法举证的犯罪是不能成为犯罪的,虽然被称为‘完美犯罪’,但这个词本身就存在着矛盾。完美的犯罪,‘这种事就已经不是犯罪了’。即使A是受B所操纵——如果不能对此举证,那个‘操纵’就不是犯罪,而且‘操纵’的行为本身也会化为无效、不存在的事。”
“……”
“千万不要搞错了,侦探的工作既不是解谜也不是找出犯人,而是‘为事件举出事证’。虽然他的本分是怀疑,但并非只要对什么都抱持怀疑的态度。既然表示怀疑了,即使没有证据,也得要有什么根据。不过样刻,我认为他们只是把理所当然的事讲得很夸张,而且数量还不少,像这种的就很适合称为是‘悬疑’、‘正统’的推理小说喔。”
“哦哦……算了,既然是小说就不用太计较,又不是爱啰唆的中年大叔。但是,不举证就无法成为犯罪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很怪。不管举证或不举证,事实应该还是不变。我没办法否定掉这种无法认同的感觉。”
“没办法啊,日本的法律体系就是如此。”
“也是。”
不过依照那种说法,由于犯人不是现行犯,而我和病院坂从一开始也没有搜查权,虽搬出‘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的理由,但日本法律却禁止不循法令的自力救济行为。如果扯到法律的话,就无法继续讨论下去了。
“所以呢?你说了一大堆道理,那你要如何适用到这次数泽的事件上?”
“前言太长了,真是抱歉。”
病院坂在这里又给了我一个微笑。
“不过,我想先解释一下。正如先前所说,我是为了打破潜在体内有如汪洋大海般的暧昧感才会产生这种行为……说得更清楚点,是为了‘彻底清除’那种感觉,现在才站在这里……不过老实说,我已经做出假设了。”
“假设?”
“你说假设,是指杀了数泽的凶手的假设吗?”
“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别的了吧。”
“不过”我突然不知道要讲什么。从刚才到现在,我都非常确信着我们的每一步行动,不过病院坂她已经可以做出什么“假设’了吗?开什么玩笑,这不就跟某个叫做夏洛特的人一样?不对,正确来说,我也才跟病院坂讲过两次那天的事……虽然病院坂从那时起就感到‘不合理’……不过大概连警方也还没归纳出犯人,明明如此……
“不过呢——”这时候病院坂有摆出谦虚的姿态说:
“警方究竟有没有归纳出犯人我是不清楚,或许已经归纳出,但为了谨慎起见暂不公开。这样是无法知道我有多优秀的。”
“你判断是很妥当没错……不过,如果这个答案稍微思考一下就猜得出来,那就没有谨慎的必要吧?”
“也有需要谨慎的时候喔。”
病院坂调皮地眯上眼睛。
“如果犯人是高中生的话。”
“……”
少年犯罪,是吗?不对……其实也不算超出我意料之外、实际上,在那一周内,我曾不只一次考虑到那种情况,既然被害者是高中生,又是在校内死亡,那最可疑的一定是同校的老师或是学生,这不需多加思索。果然没错,虽然没有媒体报道得那么露骨,但通常都是他们在操纵是否让消息走漏,这点只要看看电视就会了解。
“根据你的假设……犯人是高中生?”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能指着鼻子大喊‘你就是犯人!’并举证的对象,除了高中生以外没别的了。嗯——此外样刻,我还有另外一点要跟你说明白。”
“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有怀疑对象了。在数泽的死还没明朗化之前,我是曾经稍微多怀疑你一点,不过那在意义上又有点不同……关于杀害数泽的嫌疑犯,我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六个人身上了。”
“六个人?”
“首先是你——柜内样刻;你妹妹——柜内夜月;剑道社社长迎槻箱彦;他的青梅竹马——琴原莉莉丝;还有本身就是被害者的数则六人;以及我——病院坂黑猫,这六个人。”
柜内样刻、柜内夜月、迎槻箱彦、琴原莉莉丝、数泽六人、病院坂黑猫——也就是说,与这次‘事件’相关的所有人。正确来说,其中只有病院坂应该不在范围内,虽然无法否定,但既然病院坂也把自己列入名单之中,如果要说她是因为谦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嗯……不管是数泽的死明朗前还是明朗后,我都是头号嫌犯,这可以说是病院坂自认为妥当的想法吧。不过把夜月也放进嫌犯名单中,这点实在不能原谅。
“……不过,为什么数泽也在名单之中?他不是被害者吗?该不会是你刚才那个‘所有杀人事件的真犯人都是被害者’的理论吧,我实在无法习惯那种说法。”
“反正就先列进去。怀疑所有相关的人,是侦察行为的第一步,即使是被害者也不例外。实际上,犯人就等于被害者的推理小说很多,只是或许你不知道而已。”
“是所谓的‘自杀’吗?”
“还真是直截了当呢。也有可能是,自己掉入了自己设的陷阱中,这就叫‘事故’。特别是在不知道是不是被报道规范所限制,连数泽“是怎样被杀的”“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只能仰赖这样的推理了。虽然听了很多素质低落的情报,但无论哪一个都很怪,该说是不可靠吗……虽然可以仔细问问国府田老师,但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吧。”
“是这样吗?”
“因为国府田老师已经对你我明白宣告过了。数泽,那个头发很夸张的孩子,‘看起来像是被杀的’。所以说既不是自杀,也并非事故,我认为这是明显的‘杀人’事件。”
哦哦……也是,既然国府田老师是某有名大学医院出身,先前病院坂也说过,那她的诊断应该可以相信。不过……国府田老师的诊断是否正确,我和病院坂是绝对无法肯定的,而且,在探讨正确性的问题之前,‘国府田老师’怀着某种恶意,对我们、对社会说谎的可能性也……
“我大概了解你的顾虑。”
“哦,真不愧是病院坂。”
“不过呢,样刻。你在双重意义上对国府田老师的‘不信任’,我认为是相当失礼的。既然你那么怀疑她,那应该有充分的根据吧?应该有足以怀疑她的理由吧?”
“根据……好像也没有足以信任的根据吧?就机率来说,是一半一半啊。”
“嗯?你早点说不就好了?虽然也有可能被认为是毫无关系的废话。那么接下来,当我要与你论战时,只要将准备好的台词念出来,所以实际上是很轻松的喔,样刻。如果国府田老师说的是谎话……她并未告知真相的话,你要如何举证呢?”
“……”
我稍微陷入了思索。不对,难道这也不需考虑吗?这么一来,如果国府田老师讲的是真相时要如何举证——这不举证也可以嘛。所谓的举证责任,是在有疑义时,抱着怀疑那一方的责任,相信的一方不用负责,因为就算你说你相信,你也不必做任何事。虽然在小孩子斗嘴般的议论展开前自己就发现,而免于陷入这种惨况是很好啦,不过,她这种想要在事前埋下伏笔的议论中获胜的行为,不就像是在模仿推理小说吗?
“其实也没有把国府田老师绑起来盘问的必要。因为‘数泽是自杀而死’,连我也无法举证。我想,你大概也不可能吧。无法举证的事件,与没有发生是相同的。至少在追求犯罪的舞台上,我们不得不贯彻无罪推定原则,还有那个什么‘嫌犯者不罚’(注四十四)吧。”
“不过,在追求可能性上,如果只是这样应该不是件坏事吧?该怎么说才好,也不是怀疑论……是笛卡儿吗?就是‘心物二原论’的笛卡儿。针对能怀疑的东西全部怀疑,这就是侦探。你刚才不是这样讲吗?”
“怀疑所有相关人士,我认为我只讲了那个道理。真是的,样刻,请别曲解我的意思好吗。关于责任的问题我应该已经讲过了。没错,怀疑论是相当完备的理论,如果能将它好好举证的话……嗳,样刻,你小的时候是个怎样的小孩啊?我呢,是个非常无趣的家伙……是个明明缺乏个性却拼命相信自己有个性,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无聊小鬼喔。这个台词就是证明吧……‘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我曾拿这件事去问老师,并以问倒对方为乐。”
“嗯,的确是常见的小鬼。”
“但是在提出这个问题时,我同时也在想些什么。如果对‘一加一等于二’抱持疑问,究竟‘一加一’要等于几我才能接受?是三,还是四;是五,还是十?还是说……明明心中连正确答案都没有,就开始怀疑学校里教的东西,而且连疑点也没找到……是这样吗?真是个小鬼,彻彻底底就是个小鬼。”
“说真的,你那些话还真是刺耳。”
“哈、哈,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嘛,样刻。每个人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不过只要以这份羞耻心为踏台,无论多高的地方都到得了。算了,先前提的也不是什么需要复杂思考的事,只是很单纯的事,怀疑时必须举证,只是如此罢了。所谓的证明、‘推测犯人’不就是这样吗?因此我们就把数泽移出名单之外也无所谓,因为无法举证嘛。虽然还有一点可能性,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场合是没有证据的,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根据,也就是在提问上没有了怀疑的理由。因为面对‘为什么怀疑他?’的质问时,也只能回答‘因为我想找他麻烦’。”
“反过来说。”
我像是在咀嚼着自己的理解般说道:
“如果将‘其他可能性’举证完成的话,那对这个可能性而言,就应该值得怀疑。”
“理解力挺好的嘛。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其他就是虚伪的假象。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不过也因为如此,与其说‘这样就好’倒不如说是‘决定这样就好’,是一种迂回、一种妥协吧,或可以说成是交涉。无法举证的事,非但不是真相,且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搞什么啊,紧咬着‘举证’不放,但却无法如想象般顺利进行。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严重缺乏推理的材料。”
“我早就跟你说了嘛。”
“我现在虽然列了包含自己在内的六个嫌疑犯,不过怀疑自己认识的人,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仿佛自己成了相当卑劣的人。”
“如果只是错觉还好。侦察这种工作本来就很卑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吧?”
“我说过了吧,‘为了消除不安’。我虽然喜欢不安定的你,这一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那完全结束的感觉太奇怪了,而且——也为了消除我自身的不安。”
“不安与恐惧?只是消除那些?”
“消除那些,消除暧昧。”
与其听到想知道真相,或是想解开谜团,我宁愿听到这种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或许与前面那些相似,但相似这个词,本身就与不同同义了。
“所以呢?就算不能举出数泽自杀的证据,但说到无法举证,其他的人不也一样?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杀了数泽的犯人,但从你的角度并不能保证我不是,所以我也进了嫌疑名单。这没关系,不过,如果是如此,要如何证明我是犯人呢?不仅是我,病院坂,你自己也是,还有无端被牵连进来的夜月、箱彦、琴原他们也是,不管怎样想,都无法举证吧。只凭我说的话不管是做为情报或是材料都不够格,而且连警方都尚未‘举证’也是事实……基本上,你把嫌犯锁定在这六个人上,是有根据的吗?就算你一开始就说过嫌犯是高中生,但在确定性的意义上,这么怀疑的根据……”
“并不是因为是高中生,我才怀疑这六个人,只是单纯由相关者去怀疑。因为我的假设是如此,所以问题不在那里。一开始,我也没有任何假设,只是有种暧昧,‘好像哪里怪怪的’这种感觉,不过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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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7-04-10
这本书毫无推理可言,还嫩

很多人在死者还不知道是谁的时候,就已经能猜出犯罪手法了

装B大神西尾,卖萌垃圾新本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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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7-04-10
西尾写的推理是不能看的…
还是看他说废话吧……


兄贵激萌!kaito酱……女装也请(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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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4-10
此书的男主的后宫还是相当有特色的
明着有个谋杀犯同学女朋友
背地里还能去保健室和校妓自闭症情人兼参谋幽会
回家还有个可爱妹妹XXOO.

话说此书不是描写男主怎么脚踏3船左右摆平的高超技巧的吗?

真剣で私に恋しなさい!!,神CV游戏,顺便也熟悉下各位在GAL界的MJ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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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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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4-10
解答篇

无论是杀人或是被杀的一方,都同样是人。那感觉到世界拥有意志呢?世界如果像生物一样,拥有什么固定的秩序,并由此秩序构成的话又是如何?假使如此,在那种情况下,所谓世界的拥有者就会消失。因为,世界若不是作为聚集而成的集合体存在;世界如果拥有了主体性,那“我的世界”就只是虚伪、短暂的概念。而且,在世界中,“达成目的”那种行为都会被解读成微不足道吧。但是——即使如此,一开始达成目的的那种行为,那种行为本身,究竟有多少价值?如果有人这么问起的话,的确很难回答出正确答案吧——不管世界究竟是什么形态。
用想当小说家的人举个例子,他或她一定是朝着目标不断努力吧;一定是写了稿子,不断投稿到文学奖或是什么地方吧,或是拿了稿子,直接与编辑见面,总而言之,非常努力,是以诚挚、认真的态度在努力吧。当然偶尔也会有挫折,也会有明明是全神贯注、呕心沥血所写出来的文章,却一点也不动人心弦;或是没耗费太大心力随笔写成的作品,却受到亲朋好友的称赞;或是苦于无法从前人作品的影响跳脱,而且还没搞清致敬与衍生仿作(parody)的差别,就相信自己的才能,走向像是照抄参考文献般,完全错误的方向;或是发现自己的原创想法,早在好久以前就有人写过而大受打击;或是太过崇拜名家,不连内涵一起学习却只模范名家的态度,结果受周围的人讨厌。也有不满足与单以什么为目标,却已经停止成长的情况吧。不过,在经过那样子不断地重复挫折、错误、误解,与幻灭的结果,他或她终于成为小说家了;梦想终于实现了。但是——那又如何,就算实现梦想,那也就只是实现梦想而已啊。达成目标,那也就只是达成目标而已啊。只是那样,也只能是那样,“就是那样”。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见任何好转。虽说到目前为止辛苦与努力有了价值,但辛苦与努力那种东西,是只要达成目标就会马上遗忘的东西。只有在无法达成目的时,在结果出来时,一边歪着头一边说“是这样子啊。”只剩下空虚后,辛苦与努力才会留下。虽说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一切,但在结果之后又如何?没错,在结果之后,在结束的延续上,究竟什么东西会变成怎样呢?在解决问题后又如何?拿了满分后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在拿了一百分之后,该写些什么题目呢?希望如果完全实现,在那之后便没有希望,意即绝望,就是绝症吗——达成目标这件事,就只是遵循能趋疲(entropy)法则的消化行为吗?井底之蛙就算到了大海,就算认识了这广大的世界,但青蛙在海水中只有溺死不是吗?不管是梦想还是目标,在这世界中,只是为了让世界运行,不过是能量转化罢了,或许是缺乏意志的行为也说不定。假使我一个个解决掉眼前的问题,但那种行为与哪都没有关连,该怎么说……只是一个人处理着小小的“作业”,对世界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作业”,如果碰到像是断线的风筝般的东西,那不就是变成毫无施力点,抓也抓不住了吗?
……不过只有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这种问题的产生方式,要我说的话,就是愚蠢至极。就像在找麻烦、在抱怨一样,那就跟问“东京巨蛋到底有几个东京巨蛋大啊?”的问题一样白痴。
别搞错了。
即使考虑得那么仔细,我也不会去做。我没有任何主义,也没有任何主张,在我的心中,完全没有应该守护的,或应该培养的。只是因为眼前有问题,而去解决罢了,我无法忍受眼前有问题存在。不是为了世界,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眼前如果有小虫飞过,无论是谁都会把它挥下来吧,这无论是狮子还是鬼都一样,没什么不同。如果有不懂的事,死了还比较好;如果要逃避不懂的事,死了还比较好。暧昧或不合理或矛盾或误导,不清楚或不自然或无意义或一意孤行,那一切一切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是鱼,不在以世界为名的大海中游动便无法呼吸,是脆弱的鱼;我们是战士,不在以世界为名的战场上战斗便无法存活,是渺小的战士。
嘲笑吧。
“找我什么事?”
隔天,我没叫夜月起床,一大早,比平常还要早,就独自前往樱桃院学园。爸妈都不在家,所以虽然不得已,也只有让夜月迟到了。夜月接着会发生什摩事,我都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所以没问题。比起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如果让夜月在校园内,对我而言才是问题,因为只要一想到在二年级的教室里,夜月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我一定会犹豫的。登上“往天国的阶梯”来到学校,接着在自己的教室里,在琴原抽屉里的课本上留下讯息。这是学病院坂的,虽然我非常讨厌别人对我这么做,但却想至少试过一次,对别人用用看。
接着再往上走,决定在屋顶等待。昨天病院坂才引起那么大的骚动,所以我想顶楼应该会上锁,但却还是照常开放。这所学校没有危机意识吗?也好,只要能让我不要用到铁锤就能解决,那样就好。
“我可没想到会在课本上看到那么差劲的涂鸦呢——”
与那句话相反,琴原莉莉丝脸上带着该说是完全觉悟吗,总之像是已经知道一切事情的苦笑,出现在屋顶。我和昨天一样,躺在磁砖地上。琴原没往我这走过来,而是站在门边,从这个角度是怎样都偷看不到裙底风光的。我用眼睛稍微望了下琴原全身。真的从没注意到呐,那家伙——还蛮可爱的嘛。
“把人叫来屋顶这招,感觉还蛮传统外加开时代倒车的,好像都能猜到你要做什么了,柜内大人。”
“嗯。”
我点点头。
“我正打算做爱的告白。”
“是吗?”
琴原还是轻松笑着。
“真是讨厌的玩笑,我超——讨厌那种的。柜内你不是讨厌那种事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
“有其他切入正题的方法吧?”
“你觉得过分?”
“不知道。我……已经……对那种事……没感觉了……”
“……”
“就算你问我,我也答不出来了。”
琴原稍稍瞄了铁栏杆,她该不会要跳吧,我在那一瞬间担心了一下。不,应该不会吧,至少在跟我讲完话前,应该是不会跳的。接着,为了不让她在跟我讲完话后做出那种事,我得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我站了起来,面向琴原。
“这样啊,那我不问了。”
“嗯,得救了。”
“那就确认一下吧。”
“请说——”
“你杀了数泽吧?”
“……嗯——”
琴原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回答,虽然在犹豫,但真的只有一下下,马上就点了头。对我而言,她就像是束手无策般的首肯。
“对——我杀了数泽,我会反省,对不起。”
“直接下手的应该是箱彦吧?”
“啊,不对不对。”
琴原的态度首度转为慌张,并向我这走近了一步,却有马上注意到,将那一步缩到原来的位置。看来是对太过接近我抱着不必要的恐惧、恐惧、恐惧、恐惧、不安,就是那种东西。没错,现在的琴原一定会对所有事物抱着恐惧,对所有事物,抱着我会不会被杀的恐惧。对杀了人的人而言,那是有可能的;对用自己的手证明了那一点的人而言,那已成为真实的;残酷至极的现实问题。对现在的琴原而言,没有解决那个问题的方法。
“杀人的是我,是我琴原莉莉丝杀的。但那是意外,我完全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这只能当做借口吧。不过,真的跟箱彦没关系,他只是单纯帮我而已,因为受我请托才帮忙的。”
“哦哦……”
“所以你不要怪箱彦喔。”
如果我去问箱彦,他也会说出完全相反的话吧。他们都是杀人犯,都不能相信。不过,就算说那种话也没办法,我怎样都不想说那种话,才不是为了说那种话才叫她过来的。
“说真的,我松了一口气。”
说着那种话,琴原自己大声笑了出来。
“这台词不是常出现在连续剧里头吗?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啊,跟笨蛋一样。不过……真的松了一口气,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有种旅行结束了,回到家的感觉。家果然是最棒的。因为我想过,该不会就这样子,一直抱着这种感觉活下去吧,不过,就算想自首也没办法。有共犯在真难受。”
“也对吧。”
“我还在想,是柜内的话就会看穿。”
“哦……真令人惊讶。”
无法回应你的期待,真是抱歉。
“我啊——其实好害怕喔,好怪喔,竟然还笑得出来。我还以为,即使陷入那种状况,自己也能好好应付,我有那个毅力。不过,想跟做完全不一样——自以为是、骄傲自大。现在想想,真不该让箱彦帮忙的,把他卷进来,真对不起他。”
“那家伙没有被卷进来的想法吧,就跟你没有那种想法一样。”
“……”
“我觉得那种事很帅喔,像我,怎样都做不出那种事。不管是被扯后腿,还是扯人后腿,我都讨厌。”
“孤独的一匹狼。”
“有那种感觉。”
“Lonely Wolf”
“别讲英文。”
“不过——却很温柔呢。”
“所以说——不要随便加上你的幻想啦,那种才真的是自以为是。我一点也不温柔。如果我站在你跟箱彦的立场,我应该会选择其他的答案吧,我跟前你们不一样,但是——不管哪一个都不会是正确答案吧。那算……答案不只一个的问题吗,那是最麻烦、最差的,只是出题者造成的失误,就是那样的问题。真令人不爽,琴原,我最不爽这种问题,就算解开了还是跟没解开一样。”
“……”
“是为了我吧?之所以会做出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复杂举动。”
“……嗯。”
看来有点难以启齿,但正因为难以启齿所以才好。或许这是连问题都不用问的事,即使如此,虽然在这里问有点任性,但我不得不确认,确认那种人会不会待在我身边,待在我的世界里,所以这一定要确认。
“虽……然是这样,呃——不过柜内你不用在意啦,因为……那是我们自己要去做的嘛。”
“是啊,我没有在意。”
我尽可能讲得冷冰冰,用冷淡的口气说:
“又不是我拜托你们的,我也不可能会去想那种事。再加上,管它是意外还是什么的,杀人就是不对,一杀了人,就全都完了。所以,我不会感谢你,不会感谢你们,也不打算觉得抱歉,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
“嗯,真高兴听你这么说。”
“不过,琴原,你怎么老说那些话啊。”
“像是‘别在意’或是‘忘了吧’……你把我的记忆当成什么啦,我的脑袋可不是磁盘呐,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格式化的啊。那件事,你不觉得你太随便了吗?”
“嗯……啊啊,是告白的事。”
琴原有点难受地把视线撇开。
“那件事啊——嗯,待会可能会挨箱彦的骂吧——‘要是那么做,样刻绝对会注意到你’。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也觉得错过那次机会,就绝对不会再有机会了吧。该说是太感动了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怕得不得了,露出没事的表情,对你说谎,装出笑容,假装与你和好,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过,我再也受不了了。虽然连忙取消了,但已经太迟了吧。如果说太晚,或许全都太晚了吧……我也只能凭印象说这么多。”
“说谎很简单,但要圆谎却很困难。就跟要持续喜欢自己喜欢的事物一样,是很难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名言呢。该怎么说呢,必须对所有人说谎……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还是最喜欢的你,都必须说谎,明明是在说谎却还得要笑;明明是在说谎却还笑得出来,这……就像是对世界说谎,就是那种感觉。还有感觉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接受,这种感触。”
不安与恐惧;恐惧与不安。
“杀人就是那样吧,如果以我的认知来说的话也是一样。那种感觉是一生都不会消失的。”
“嗯……所以,柜内你也……”
琴原简洁地说了。
“别再在意我了,先前说的也忘了吧,就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在你的人生中,就当我从未存在。”
“……你——”
当作不存在——也就是无论何时——无论是悲伤还是高兴的时候,都想不起琴原。
“我是在开玩笑。我自己就是个玩笑,所以,别再在意我了。”
面对露出爽朗笑容,没有一丝悔意的琴原——我哼地一声,从鼻子发出嘲笑的声音,就如同冷笑般,应该是相当令人讨厌的笑法吧。
“真讨厌呐。”
接着说了:
“要我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什么?”
“爱的告白。”
“……哦。”
虽然有点惊讶,但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或许她已经预料到了。箱彦会预料到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琴原会……我以为她不会事先料到。大概现在这种状况,这种程度的状况,对琴原而言已经不会是最差的状况了吧。这样就已经——让琴原进入完全结束的状况了吗?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真是平凡的话。”
“想要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吗?”
“这个嘛……我也是女孩子嘛。”
“烦死啦,要心跳加速就给我去操场跑步。”
“过分!”
“我不会在意你杀了人,数泽已经死了,我虽然认为杀人不好,但那也没办法,结束的事是没办法补救的。后悔完全没意义,重要的是:在现在的状况中,你要如何并做出什么选择;在与某处相连的道路上,解决某事;不是过去的问题,而是现在你要怎么解决。也就是做出最适当的选择。”
我走近琴原。
“琴原莉莉丝,再过去是我从未见识过的范围,但究竟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哇哇——”
琴原逃开了,打算抱住她的手也扑了个空。她还是保持和原先一样的距离,但却背对着我,不让我看她的脸。我也想过就追过去,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住她,但琴原和夜月不一样,不是只要身体碰触就能搞定的。既然对琴原而言,保持那个距离是最好的,就那样吧;既然她不想让我看见她的脸,我也不会绕过去抱她的肩;也不去想她现在是什么表情,是脸红吗?还是在哭呢?全都不去想,就这样继续对话吧。
“我们冷静谈吧,‘捡破烂’同学。”
“好,沉着冷静可是我的绝招,‘肉的名字’小姐。”
“你想跟我交往?”
“嗯。”
“之前问你不是都没有回答吗?”
“那时还没喜欢上你。”
“ 现在你就喜欢我?”
“嗯。”
“是在你妹妹之后,对吧?”
“妹妹另当别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恋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杀了人喔。”
“不管有没有杀人,你就是你。”
“你说交往,是指什么。”
“一起做许多事。”
“具体来说?”
“做些因为太丢脸而说不出口的事。”
“……好色——”
“色色的事也做。”
“我,很多事都是第一次,很麻烦哦?”
“我大概算有经验,我会主导的。”
“……不过,我……就跟你看到的,没胸部哦。”
“我会忍耐。”
“……”
“其实那是我最不能让步的一点。”
这时,琴原转过身来。这看起来极度不愉快,该说是在生气,还是伤心,还是在笑,还是在哭……总之是微妙的表情。虽然闭起一边的眼睛,但的确狠狠地瞪着我。这时,刚才那因为完全觉悟而到达某种境界,因完全觉悟而好像结束了什么的气氛,已经完全烟消云散。我看得很清楚,这就是平常的琴原莉莉丝。
“你竟然说那种话,我虽然没胸部,不过,肩胛骨可是很棒的呦。”
“肩胛骨?喔……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注意过那个地方呢。”
“可不能被你小看——只要摸过一次,你一定也会成为我的俘虏;沦为肩胛骨奴隶。至今可是只靠这肩胛骨就让好几千名男性对我言听计从呢。”
“喔,哪里?”
一步、两步、三步,我毫不犹豫地走向琴原身边,这次终于用双手抱住琴原,琴原也没有再逃。脑海中闪过抱着夜月的感觉,同时,也想起那天,在公车站牌被琴原抱住的感觉。哦……的确,这肩胛骨,或许是夜月所没有的吧。
“柜内。”
“嗯?”
“我不相信,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那个,没有胸部也能忍耐?”
“不是那个啦!”
琴原抬起头来,生气地说:
“以后每一天,你都要说你喜欢我!”
“……真是个简单的要求呢。”
我吻上琴原的唇。
与夜月那时不同,是深深的吻。


“柜内样刻、柜内夜月、病院坂黑猫、迎槻箱彦、琴原莉莉丝、数泽六人——锁定这六人为本次事件的嫌疑犯,并由世界只有这六人的观点试着对本次事件进行侦察,却一下就碰壁了。因为身为当事人的我们——就算用本事件的中心人物,样刻的观点来俯瞰整个事件,也因为情报不足,即使想推理或调查,首先就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当然,不用我说,想要怀疑的话,全员都可以列入怀疑名单,当然也包含数泽自杀这条线,有种‘谁是犯人都不奇怪,谁都可能是犯人’的感觉。很巧地,也有人有着‘简单易懂’的动机呢,就是样刻与你妹妹。不过老实说,要由此推测犯人却有相当的难度——尽管如此,不试看看怎么会知道,逃避不懂的事是不行的。我们得去思考。重点就是,能否举证。找出有没有做出奇怪举动,或是举止不自然的人。如果以客观的角度来说,一定是你最有嫌疑吧。因为你在事件发生前一刻与数泽发生冲突,因此你成为头号嫌疑犯,这是我所在意的部分,这也是找你出来调查本事件的契机之一。不过自己想想,样刻你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与数泽分开后,你与箱彦、琴原一起回家,一起‘离开学校’,这在闸门有留下记录。接下来,说到时间,数泽被认定的死亡时刻是在何时?借由验尸或司法解剖是可以导出某种程度正确的死亡推定时间啦,但我们都不会这种事,所以只能‘尽我们所能’地去做。你最后看到数泽,在剑道场看到数泽;最后看到还活着的数泽是在七点以后,之后,他没有回家,也没出校园,在隔天此事成为问题前,在体育仓库发现他之前,他是音讯全无。那么死亡时间就视为在这段时间内吧,是晚上吗?还是隔天清晨呢?虽然死亡时间不同,情况也会不同,但缺乏情报的我们也无法缩小讨论范围。也许是晚上,与你们分别后马上被杀,正如你所说,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而躲在学校,最后被某人杀了。不管那个‘什么事’是什么,不过却很刚好,所以一般人都会认为是在晚上被杀的吧,但是现在也没有根据能否定早上的可能性;事件是在学生到校后才发生的可能性。但是要我来说,样刻你还是有不在场证明,如果事先商量好通过闸门与到教室的时间,那就简单了,我就能成为证人。我——没错,就是我,要是说一大早校园内没人时就来学校的人,我,病院坂黑猫铁定是第一号人物,假设数泽是在早上被杀,那我是犯人的可能性也相对提高,不过——这也无法举证吧。不仅我知道自己不是犯人,且除去那主观判断,从样刻的观点来看,也会得到相同结论。你能证明我就是犯人吗?还是能证明迎槻、琴原他们是犯人呢?‘这种事,谁都办不到’。如果不断调查的话,或许会出现新情报,但就问题而言,那种‘后来’的情报,理所当然地会遭受不公平的指责;就世界而言,即使是自己的世界,小小的手所能碰触到范围内的世界,不知道的事仍是无限。不过,我们仍得在有限之中寻找问题的答案。可是,即使如此,现实的问题,只以有限的情报实在是无法解答。那么是不可能限定犯人了吗?结果,将这六人列入嫌疑犯名单根本就是个错误,怀疑他们是不合理的吗?不能举证,那他们就不是犯人吗?不对,即使如此也不是这样,只要试着将认知错开,把世界倒过来看的话,意外地,就会看见事物的本体、问题的解答。这就是我的方法论。也只能这么做,真的是能这么做了呢。结果,问题全集中到‘数泽是几点被杀的’这一方面,没错,这就是我从你那大略听到琴原与你和好的手法,及与数泽的事总算结束了的那天开始,不知为何十分在意的‘矛盾’。矛盾、不合理,因此在我脑中便浮现假设,假设终究只是假设,既然浮现了,我便得去确认那个假设。昨天去参观剑道场,还有要你再说一次同样的话,而这次总算让你正确回答了,都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了补强假设;保证假设;确信假设;确认假设。实际上,那时我觉得我十分逼近解答了,而且不只是我,其他人看来一定也是如此。简单来说,为了理解方便,这次也从结论开始,那时我所抱持的假设是:‘那天的那个时候样刻所看到的数泽,会不会不是数泽’——当然,‘那天的那个时候’,是指迎槻与数泽对打时,借用样刻你的讲法就是‘箱彦痛打了数泽’那时候。样刻,或许你会打从心里否定这项假设,因为你是直接看到的,不过请你想想看,剑道中所谓‘对打’,外加是在高中剑道社,‘所以都会穿上护具吧’?因为这是理所当然,就算你没有特别接触剑道也知道,他们无论是下摆、护手、护胸、面具——全都穿在身上吧?如果不是那样,就无法‘对打’,如果没穿护具而被突刺击中,是会当场死亡的,没错,那时无论是迎槻或数泽,一定都戴上了面具,而且那时两人是在‘离剑道场入口较远的一侧,靠近神坛的比赛场对打’。剑道的比赛场地大概有十公尺见方,所以平均而言,可以计算你与他们两人大约有十五公尺的距离,再加上你连坐在稍微前面的人在看什么漫画也不知道,连我丢在稍微远一点的床上的书都无法分辨是不是课本。你的视力只有这种程度,面对在有距离的场所且戴上面具的人,至少你无法在一瞬间分辨谁是谁,那为什么你能在瞬间判断出在比赛场对打的是迎槻与数泽呢?就算是迎槻叫你过去的,那数泽呢?理由非常单纯,十分简单明了,因为不管是迎槻还是数泽,他们都是剑道社的正式选手,为了在正式比赛出场——都得在下摆的地方,‘大大地绣上自己的名字’,‘缨桃院学园 数泽’、‘缨桃院学园 迎槻’,就跟制服的名牌、体育服的名牌布、小说家的笔名一样。最近好像也有人不是用绣的,而是选择披上写有名字的袋子的方法,不过经我去更衣室确认过,我们学校的剑道社是用绣的,其实这也不用确认,哪一种都没有差别。不管是标在哪,要是没在下摆标上名字的话,你应该无法判断在有点距离的剑道场上,哪位是哪位,谁是谁吧。至于你认出迎槻,那是因为你之后有跟他交谈,并看到他拿下面具的脸,所以能确定穿着‘迎槻’护具的人就是迎槻。那么一来,你不觉得那个数泽很可疑吗?因为就这个手法而言,‘不管是谁,只要穿上数泽的护具,都能让样刻误认他就是数泽’,究极之处是甚至只要交换下摆,是谁的护具都没有差别。那接下来,究竟是谁做为‘数泽’的候补?我吗?我可能吗?首先先从病院坂黑猫开始考虑吧。虽然样刻去体育馆的路线是最短路线,但我用跑的或是用飞的先到一步,接着穿上数泽的护具与迎槻对打——大概是这种感觉——这是不可能的。我的体格跟数泽不同,刚才虽然说过‘不管是谁’,但要是身体轮廓不同,就算远远看也分得出来吧。样刻虽然看不见细微的字,但也看得到黑板的字;也能分辨出看的是漫画,或是书的大小形状都能清楚辨认,我个子不高又有胸部,是不能代替男孩子的,即使数泽的体格与女孩子类似,是有如细线般的男子也不行,他没有胸部吧?那不就出现一些可能性了吗?没错,就是你这么评断过;你这么评断过数泽:‘身高体格与夜月差不多的男子’。没错,如果是你的妹妹——‘柜内夜月’,或许能有效代替数泽,欺骗你的眼睛。不过,这说法太胡扯了,只要身高体格相符就好,实在太笼统了。因为,你不是说过吗?你妹妹‘体育不太在行’,但却没有‘比别人差或跟别人不同’,虽然在这里修词法伟大地发生作用,但简单说就是‘比别人差’吧,就连在没积雪的地方也能跌倒。先前我也说过,剑道是十分激烈的运动,一般人光是穿着护具活动就会感觉疲劳,毕竟不是光爬坡就会气喘如牛的小女孩能长时间进行的竞技——算了,不要道人长短。再加上,在这个场合必须面对的对手是剑道二段、高中剑道界赫赫有名的剑士——‘突刺的箱彦’,她要跟他‘对打’?别开玩笑了,就算箱彦肯配合,那个样子‘比赛’、‘对打’也无法成立。先不论最后的部分,至少他们展开的是能让样刻你改变对剑道的印象,甚至觉得‘崇高’的比赛吧?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认为‘比别人差’的柜内夜月,你的妹妹不可能了。姑且考虑一下,柜内样刻,样刻你——你自己就是证人,所以‘你’不可能就是‘数泽’,体格也完全不同。那么,‘数泽’真的不可能是‘数泽’以外的人了吗?别急着那么快下结论,不是还剩一个人吗,没错,就是琴原莉莉丝。琴原是剑道初段,从小就和迎槻一起学剑,而且现在偶尔也会练剑,所以身手上没问题,那体格呢?她和我不同,胸部非常保守,不过这样就想交代过去……不对,稍等一下,有样刻的证言嘛,在公车站牌被琴原抱住的时候,‘那种感觉,跟被夜月抱着时的感觉很像’,而且‘也不过是体型的问题罢了’。换句话说,‘琴原的体型与你妹妹相似’……因此也可以说,‘琴原与数泽的体型相似’,所以‘替换是有可能的’。或许样刻会想,眼前的人跟自己认识的人替换,这我怎么可能不会注意到呢,但对方毕竟是戴着面具,而且那个‘数泽’面对迎槻的斥责虽然一在喃喃自语,但‘就你所能听到的声音而言,他应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吧?’连‘他’走出去时,你们距离缩短时,他也不是连看都没有看你一眼吗?就连很夸张的头发,也被面具下方翘起来的地方挡住了——对了对了,在公车站牌时,你不是从琴原身上闻到‘剑道场的味道’?也许用香水除臭过了,不过啊,我也从更衣室了解到,那种味道不是简单地便可以消除的,琴原不过是进到剑道场门口,连防具也没穿,不可能那种味道吧——嗯……这些小细节也应该视为补强材料的一部分。大略的情形是:事先叫你七点过去,并计算好你会到的时机,接着迎槻与‘穿着数泽防具的琴原’开始对打,然后让你看到这一幕,迎槻赢了,而‘数泽’走了出去,接着在仓库或洗手间换好衣服,然后回到剑道场,并假装说刚才与数泽擦身而过——至少,这个流程没有矛盾,是合理的,你不这样觉得吗?琴原替换‘数泽’是有可能的,‘关于这一点,琴原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虽说是‘一个人在校园内乱晃’,但反过来说,也没有人能证明她在哪里。不过,要以此下结论还是太急了,因为现在的理论只证明了‘琴原替换数泽是有可能的’,‘琴原替换了数泽’则完全没证明到呢,连举证都还都还没举证,既然尚未完成举证,那就还适用无罪推定原则,也就是‘那人还是数泽’。我们连可以能否定这点的证据都完全没看到——难道假设毕竟只是假设——不过要放弃还太早,放弃对人而言就是死,但也没那么草率的死法吧。只要能证明‘数泽’不是数泽,也连带证明了在关系者独一无二,唯一有可能‘替换’数泽的琴原就是‘数泽’,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继续下去。没有其他线索了吗?其实也不用多想,至今我所说过的话中就已经包含提示了,断定‘数泽’不是数泽的根据,我已经说过了。只不过……算了,或许是你不懂吧,因为你这个人啊,会把剑道认为是在榻榻米上进行,认为体育坐姿是礼仪的一部分,是个不懂规则的人。那如果由这句话来推测,‘数泽’是违反了剑道哪条规则呢?那是不是‘数泽’的破绽呢?如果是你妹妹还有可能,但替换的人是琴原,她也了解剑道吧?有可能发生那种事吗?不过这是有可能的。不如说,琴原为了要成为‘数泽’,‘不得不违反剑道的规则’,顺道一提,箱彦也违规了呢。不过由于这也在一般常识的范畴内,‘我没有处于能知道那种情报的环境’——为了不让样刻就此错过,就让我先告诉你吧,在剑道中,进行打击时,无论是要打面、护胸,还是护手,当然高中生刺击是犯规的,‘一定得配合气势十足的吆喝声再打下去’,若不如此,便不算‘得分’喔,样刻。当然,不是绝对要发出声音,但就是不算犯规也没有得分,虽然规则只有这么说,但在分数钟的对打中,还不只是一方,双方进行着仿佛会酝酿出‘崇高感’的对打、剑与剑的交锋,‘两人都没发出任何声音——首先就是不可能的事’,是实力相近者的练习就更不可能。‘在被局限的空间中默默挥着竹剑的两人’——这种景象在剑道中是绝对看不到的,‘沉默是不行的’。结果在比赛中发出声音的,只有最后迎槻的那一击吧?‘就算迎槻早知道你是剑道外行人’,但我还是做做这种程度的追踪确认会比较安全。既然‘数泽’保持‘沉默’,不仅只有迎槻使用一般规不可行,而且不那样做就会被认为不自然。不过说到不自然,这是只能对样刻使用的诈术,会管用是因为样刻不懂规则——我一开始也有点没自信,所以确认了规则书——从观者的角度看,是‘明显地’不自然,那是由于什么才不自然呢?是的,我刚说过了——‘数泽’‘连一声’样刻能听到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因为一出声就曝光了嘛,而且我也不认为普通的高中生会声带模拟这种模仿。所以说,不管那个“数泽”是谁,绝不可能是数泽六人’。虽然排除了可能是迎槻痛殴喉咙受伤的数泽,但从把迎槻称做‘好家伙’的样刻你的观点来看,这应该不是需要我特地关心并举证的问题吧,这么说来,如果间接证据也成立的话,其他还有很多,你想想,‘数泽’……从你的证言来思考,他是穿着护具就直接跑出剑道场的吧?连要去更衣室,或去拿随身物品的样子都没有吧,不过……‘迎槻却没有等那个“数泽”回来就把剑道场的门锁了’。这是因为迎槻已经知道,‘数泽’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清楚知道了’,不是吗?刚才的假设实际上也是如此,随身物品或是装护具的袋子,都应该是剑道外面,大概是仓库或什么地方;或者是,箱彦在清晨时把它放回了更衣室吧。一定是其中一种吧,因为大家都知道,若不是这样,会产生更多的矛盾,算了,这些都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琐事。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说出与那个不可能是数泽的‘数泽’擦身而过的证言——不,是做伪证的琴原。那时不管有没有戴面具,但连‘含着泪水’都知道,能靠那么近做清楚确认——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这里先告个段。那么一来,我们能够证明那天的那个时候,你看到的不是‘迎槻与数泽’,而是‘迎槻与琴原’,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为止,即使把每个人都列入假设,都尚未想到的‘理由’,为什么要那么做;那种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目的,是目的喔。我不认为他们会制造毫无意义的‘矛盾’及‘不合理’,也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既然制造了那种‘矛盾’、‘不合理’;做出那么不合理的事,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找出那个目的吧。‘迎槻痛打数泽,解决了样刻与数泽间的不合,并顺便让样刻与琴原和好’——由这种观点看来,原本很简单的脉络,变质成怎样了呢?真搞不懂。不懂的话,就思考吧。最初我想到的是,这是他们两人为你上演的闹剧,为了阻止已经冲到学弟妹的教室大吵大闹,‘脑充血失去冷静’的样刻,让他看到‘数泽’被修理的场面,顺便与琴原和好。不过后来重新思考,这场重新思考,这场骗局究竟有什么意义?样刻的行动原则是由于他的妹妹,这时迎槻与琴原都知道了,还有,他妹妹与数泽不是同班吗?他妹妹与数泽间确实产生了问题,就算做了那么复杂的事,隔天也会事迹败露,要是事迹败露,好不容易和好的不就又半途而废了吗?先不管数泽的事,让和好半途而废就是不幸中的不幸。也有可能是——总之大致处理一下,如果是这样,‘真的’这么做的话,根本不用琴原代替,也不必搞得这么复杂,只要直接把正牌数泽痛打一顿就好,制造个假数泽一点意义也没有。反正迎槻都是要‘指导’数泽,那么做不仅是一石二马,甚至还是一石三鸟呢。还是那天数泽无法配合,因为他跷社团活动只好请琴原代替?先不管情况有没有那么紧急,要是情况真的那么紧急,迎槻就算是掐着数泽的脖子也会把他带过来吧。或是直接跟你说‘数泽那我会处理’。不就好了,因为你绝不是无法沟通的人,所以他们没有避开最直截了当、最适当方法的理由。明明如此,为什么不那样做呢……这时我有个想法浮了上来——万一,我是说‘万一’样刻要过去的时候……‘那时会不会已经都结束了呢?’——这种想法已强烈湧入我的脑中。样刻,不管是‘正统’还是‘悬疑’推理,本来在推理小说中,这种‘替换’一向都是为了错开死亡推定时间的替代品喔,也就是所谓制造不在场证明。刚才试着讨论过,但数泽的死亡推定时间还是不明,是晚上吗?是半夜吗?是早上吗?不过不知道这点,是因为我们是缺乏情报的外行侦探;警察局不仅发现得早,应该也能锁定相当细微的时间。看来没有‘后期昆恩问题’出场的机会了,也无法期待我们这种外行侦探出场了。不管怎样,总之,你在剑道场看见与迎槻对打的‘数泽’时,那时候数泽已经死了——你不认为他们是为了隐瞒这个事实,才让你看见‘活着的数泽’吗?这是非常有可能的。这么想的话,那琴原进到剑道场劈头就说的台词——‘跟眼里含着泪水的数泽同学擦身而过’,你不认为太做作了吗?还有迎槻‘锁上剑道场的门’的动作,你不觉得还有种……另外的意义吗?如果想找数泽本人当对手,而那个‘数泽’已经不在世上的话,那就势必得找个替代他的人,没错吧。上社团活动,并要数泽留下来接受‘指导’,恐怕是真的,剑道社还有其他社员,简单就能确认真伪,所以想说谎也没办法。当时,不管琴原有没有在场——假定……‘迎槻在指导途中把数泽杀了’,这是最具真实性、有力的假设,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假设了,要问我能不能用这以外的理由说明,或是能不能举证任何人都能接受的理由,我只能摇摇头,明白表示自己的无能。如果你想说不是这样的话,麻烦附上能令人接受的说明。无论如何都能解释的可能性;与只能这么解释的可能性,后者可以说已经举证完全了。样刻,在这个事件中,‘能够举证的理由,只有这个’;反过来说,能作为理由来举证的,也只有这个。这一点也能从‘要你七点过去’中了解。至于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因无法举证暂时放一边。但如果让我大胆推测——也就是只将不确定的地方任意补齐,并非‘正确解答’或‘真实’的赘言——虽然刚才说‘当时不管琴原有没有在场’,但我认为,应该是在场的。正如先前所说,原本是‘指导数泽’再加上‘和好’的计划,但后来失败,发生意外,在‘指导’途中把数泽杀了。大概是意外吧……因为国府田老师用‘奇妙’来形容,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尸体看起来不像是被杀死的而做了伪装,不过先不管它——‘意外’、失败,我认为琴原在场的根据就在这里:因为迎槻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身为‘好友’、‘如家人般存在’的琴原叫来,把她卷入犯罪的掩饰工作中。当然这是以迎槻为主犯所思考的场合——状况也可能相反,但是,用一般的思考方式大概会认为迎槻是主犯吧,不管就实力还是立场而言。虽然说了好几次,不过这只是推测……所以……对了,例如迎槻是单独犯(注四十九),而琴原是不知情被利用;被适度的谎言给欺骗,当然也有可能相反——算了,即使如此,既然以杀人的形式参与了这事件,不管是他还是她,都可以称为‘受操纵’的共犯,如果再往坏处想,其实他们两人也有可能是经过缜密的思考后才杀人的……不过,那不重要,我身为与他们同年级的同学,实在不愿意想象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杀人的呢。总之,他们杀了人——并且想隐瞒。这时应该也有自首,联络警方的选项在,但他们并未选择它,而是将数泽的尸体藏在仓库,依照约定,依照时间,‘让来到剑道场,一向很准时”的样刻看见“数择”活着的样子,接着到穿过闸门,留下从学校离开的记录前都和你一起行动,迎槻和琴原也让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从这种角度看发生的现象的话,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样刻,有你这个证人在,就能证明‘数泽过了七点还活着’,而有不在校园内的证明;有不在场证明的迎槻与琴原就不可能是犯人——这就是他们的阴谋。接下来,从这阴谋所产生的矛盾与破绽,就是我所感受到的‘纠葛’、‘不安’、无药可救般令人无法安心的‘不懂的事’————————————————这就是我最初的假设。老实说,当时在这个时间点,我还是游刃有余,认为这大概是正确答案,得意洋洋地约了你,打算以朋友的身份帮你‘消除不安’,并带着炯炯的眼神走向剑道场,就是为了确信并确认‘不懂’的事,接着偷看了剑道场的更衣室后,确认并确信了自己的解答是完美的——但就如样刻你说知道的,我真的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发现了真实与不懂的事,那是不把问题解决就无法见到的‘问题中的问题’,最后的问题终于在这里出现了。我认为我已经确实了解‘Whodun'it’与‘Howdun'it’,就连关于‘Whodun'it’的动机也是,大概就是‘为了样刻而教训数泽的结果’,至少不会脱离类似的范畴吧,因此认为我已看破所有的真相——并非如此,样刻,完全不是那回事。这简直就像是测验什么的考题嘛,如果就‘测试’及‘检验’来说,或许是理想中的考题,在三层构造中,准备了问题一、问题二及问题三,是专为测验我方的考题。当然,打算隐藏犯罪行为的他们不可能有这种闲工夫,迎槻与琴原应该也没这意思吧,尽管如此,对我而言,还是有种自己的资质受到考验,自己身体的每一角落都被讨厌地测量的感觉,而且那个结果还是‘不及格’呢。如果这次的事件被当做题目,那问题一的‘犯人是谁’,要是也可以随便猜的话,应该有一半的人有自信答对吧,虽然由于关系者很少,所以很难联想到共犯勉强算是陷阱,但要把焦点放在迎槻与琴原身上绝不是件难事;接着替问题一举证的问题二也是,能注意到‘数泽’完全没发出声音的事实,并注意到其中的不合理性也不难,在预测出犯人的一半人之中,有再一半的人会到达这里,到这里的是六十分,没错,到达这里还只有六十分喔,样刻。就算是你,如果能再多接触‘正统’推理的话,应该也能拿到这六十分吧,虽说不习惯而没有想到那么远去,但‘替换’可是推理小说中长久被拿来运用的古典题材,就算有点改变形态,但只要简单动一下脑筋,总会想到的,小说与现实多少有点差距嘛。不过问题一、问题二、问题三——这种三层构造虽然很好,但粗心大意的我,解到问题二时就满足了,一不小心就漏看了接下来的问题三。若同样以考试为例,就像是考卷背面还有题目却漏看了。那么样刻,说到这里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如果将我说到这里为止的话再重复一遍,应该会注意到我说过的话,话本身的严重矛盾与‘不安’。我至今都在说些非常不合逻辑的话,这样就想期待‘万物调和的世界’,神明可是会生气的。应该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了,所以接下来,就让我简单扼要地解说吧,要是表现不佳请别见怪,我本来就不是这块料。长期窝在保健室的我可是很害羞的呢。制造不在场证明。不在场证明、替换。嗯嗯——原来如此,真是太棒了!虽然是诡异的举动,但我认为——其中的难题已经被解开了,样刻,在这里我们得思考的问题三是‘为什么犯人要做那种事’。谁是犯人、用了什么手法,然后是——为什么,‘是计划了什么后才去做那种事’,那个理由,刚才大致也算考虑过了吧——‘既然制造了“矛盾”,那应该有什么目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在试着思考一次同样的事,并且这次要考虑到更深的层面。他们的理由是什么?目标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种说法跟‘动机’的意义又有点不同,而是‘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为什么能断定那就是最适当的选择’的那个理由——就是如此,在紧要关头,我无法了解那个理由,结果就给样刻添麻烦了呢。关于制造不在场证明——把应该已经死了的数泽当成还活着,来‘错开死亡推定时间’,仔细思考这件事的意义的话,应该就能了解。不对,虽然符合‘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个词的意义……没错,你终于注意到了,根据我现在讲了老半天的假设——‘箱彦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了,但琴原的不在场证明却无法成立’,因为在一开始的时间点,在剑道场的只有迎槻与‘数泽’,之后‘数泽’出了剑道场,接着‘看似与数泽擦身而过’——其实是换下‘数泽’的伪装——的琴原进入剑道场,对吧?这中间有空档吧?再加上偏偏琴原说过在进剑道场前’遇见了数泽‘的证言,她便成了与被害者最后见面的人喔,样刻。这样可不能称做不在场证明,也不能称做制造不在场证明,两者都不是,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请你想想看,做了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事,那行为本身不就是没有一点阴谋可言了吗?他们两人一定是发挥了最大的能力,而且应该是做了最适当的选择,但为什么会把这当成最好的结果啊!毫无意义。在这类型的犯罪中,两个人就好比是刀与鞘,只有一方有不在场证明毫无意义。我弄不懂这一点,注意到不懂后我马上做出假设,但没有用,全部没有。例如……假设只有迎槻需要不在场证明,那又怎样?只替‘主犯’制造不在场证明——琴原只是帮忙制造不在场证明,不能算是犯人……这样的机率很小。因为如果要这么做,只要琴原自己替迎槻的不在场证明背书不就好了吗,班上的‘好友’样刻的证词,与‘青梅竹马’琴原的证词,意义上不仅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就算有冒险的必要,我也不认为有演出这种三流戏码的必要。只要琴原代替样刻,证明数泽还活着的话,情况也是相同,只要打手机给样刻要他不用来就好了,反正,‘一向很准时’的样刻不到七点是不会出现的。尽管如此,为什么还要用多余的诡计和策略呢?因为用了那种诡计,而使世界产生了矛盾及不合理,结果,明明已经骗过我这种人了,明明让诡计不被发现的最高办法就是不要使用诡计,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超麻烦的事啊?在这里暂时停止思考……对了,如果是这样,我又有个假设,‘加入第三者吧’,把第三者放进去吧。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变化版。利用琴原的‘替换’,让你观看‘数泽’与迎槻对打的途中,确实地,‘在别的场所,仓库也好哪儿都好,总之在别的场所,借由某位第三者的手,杀了正牌数泽’——的情况。而那个人在七点之后制造了某个不在场证明,就是这样吧。这样一来有可能吗?如果要说没有可能,或许也有可能,犯人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或是三人以上的情况。嗯……这样没有错吗?不过,这也是随即被否定,在想到之前就可以被否定的,一文不值的假设。因为,嫌疑犯究竟还剩下几个人啊?在这个场合,应该可以不把数泽当做自杀吧?如果是自杀,迎槻与琴原不用麻烦了,所以首先数泽就除外,然后,样刻、迎槻、琴原这三人在剑道场也无法行动。这样一来能考虑的就剩下样刻的妹妹与我了呢。你妹妹虽然要开会,但也可以勉强假设她那时偷溜了,或是会议提早结束。由于在回家的路上除了你妹妹以外,没看见其他像是去开会的学生,以此作为旁证,所以有这种思考的空间,因此就这么假设,这么假设,实际情形我没调查所以不清楚。接着,说过好多次了,我在你出发前一刻都在跟你聊天,但之后在些微的空档时间内,究竟有没有可能把数泽杀了……虽然我认为体力上是不可能,但还是当做可能吧。把数泽杀了跟要替换他都一样困难,而且加上考虑换上水手服的时间,所以需要相当快的速度,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因为没有证明不可能的手段,就当它可能吧。反正,那种事可能或不可能都一样,你问为什么?真是的,你想想——你会不知道吗?你忘了我们樱桃院学园的学生要离开学校时,只用从闸门出去的方法吗?‘我跟你妹妹出闸门的时间——是在样刻你们三人出去之后吧?’……死亡推定时间已经被错开的情况下,这样无法制造不在场证明吧,‘连比样刻你们稍微早一点离开也不行’。在最后走出闸门的我之前有样刻你们,而且你跟琴原还在公车站牌被你妹妹目击到,像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因为样刻你们有绕去办公室,所以得在你们三人还在剑道场的时候——客观来说是你在剑道场,迎槻与‘数泽’在对打的时候,就得特地离开学校了。要不然——‘就有杀了“从体育馆跑出来的数泽”的可能’,而且既然我与你妹妹都是单独行动,那谈论不在场证明不是很没意义吗,没错,即使是这个假设,不管再怎么延伸,再考虑怎样的变化,结果还是行不通——又是毫无意义——这个假设整体而言,不论如何都会受闸门记录阻挠,所以说,他们的行为——迎槻与琴原的行为——变得完全没有意义可言。如果是这样,我手边已经没有假设了,完全投降了。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我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我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我已陷入绝望,但在那时对我伸出援手,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把我从绝望的泥沼中拉上来的,就是样刻你。你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甚至有点痛;你让我的心沐浴在心痛的言语中。我现在还能正确无误地引述那些话喔,呃……是什么啊——这是个玩笑,是‘你是说我杀了你吗’、‘要让我成为杀人犯吗’——没错吧,只要一想到这就让我心跳加速,要是因此胸部又变大了该如何是好呢?不过,样刻你的话不仅打动了我的心,连脑袋也是,鏗——地一声,狠狠地敲了下去。没错——是很简单的事,是极为简单的事,就跟样刻喜欢的数学问题一样,注意到其中一点,接下来就简单了。虽然说‘结果’、‘最好的结束’……没错,光就‘产生的结果’来看,那是非常明显的,我认为‘他们已经完全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迎槻与琴原运用那个‘策略’、诡计的结果,究竟发生了什么?使用诡计的场合与没有使用的场合,分别产生了什么差异?能注意到这点的话,这个问题就简单了,样刻。没错——就是为了样刻、柜内样刻、‘Peacemaker’,为了你。‘他们运用策略的结果——让你成立了不在场证明’。精确来说,是让你还有迎槻,不过,关于迎槻就如先前所说,只是迎槻的话还有更好适合的方法,就是如此——但你‘并非如此’。已经没有重复废话的必要了吧?没错样刻,他们所运用的策略就是‘错开死亡推定时间’,加上‘让你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真是不可思议,可以说是迎槻与琴原和我想的一样吧,还是该说‘连这一点也是’一样呢。我得知数泽失踪,闯入样刻你们班,把你带到保健室时就有问过你吧?‘你没杀了数泽六人吧’‘以客观的角度来说谁最可疑,一定是样刻你吧’,‘不管怎样,你都曾在事件发生前一刻与数泽发生冲突’,‘因此你成为头号嫌疑犯——’。没错,不管是谁来看都很明显,但我接着这么说——‘不过仔细想想,样刻你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呢’。所以,你——不管对谁而言,都不会成为‘杀人犯’,你被调查的可能性也消失了。依照目前的推论来看,数泽的死亡推定时间大概是六点半到七点,恐怕是六点半左右,实际上那时你与我正在保健室下将棋,但箱彦他们无从得知,而且就算箱彦用手机告知你邀约中止了,那时之后你也会变成落单一人……这一点迎槻他们应该是左右为难吧。但是我认为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上,还有令一个同样意义的阴谋——没错,‘在数泽死之前,先解决他与样刻的冲突’,‘只能因为如此’,只是因为那已经不算‘大致’解决的事,‘让我那天在保健室放弃了对你怀疑的举证’。没错,这或许称得上是制造不在场证明吧。即使如此,要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自首,不管是意外还是蓄意都去自首,只要自首样刻就不会被怀疑,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有两个人,所以不能这么做吧。但是,他们都想避免让你受到怀疑,迎槻与琴原只想避开这一点,不想让你成为‘杀人犯’。因此打算先控制数泽的行为,关于这一点,实际上是失败了,但他们不向失败屈服、不受逆境挫折,迎槻与琴原——‘实现给你看了’,如同计划般让你的不在场证明成立,这当然是琴原放弃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的结果。明明只要把它当成是与迎槻‘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就能互相作证,两人都能完成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却放弃了它——他们两人——迎槻与琴原——完成了你的不在场证明。为了不让本人发现,‘只为了不被本人发现’,用自己的手,为了不被本人发现,为了不因自己罪恶的行为而使好友遭受怀疑——这样一来,真的已经不需要说明了。犯人是迎槻箱彦与琴原莉莉丝;诡计是利用替换让死亡推定时间被误认的制造不在场证明;阴谋——是为了你,目的是友情,动机也是友情……这就是这次事情,就是这次问题,就是为我们微不足道的校园生活,为我们的世界带来微小却绚烂的威胁,渺小又俗气的杀人事件——以上三者的无趣、普通,不过对我们而言,是无可取代的,解答……”
这时,病院坂黑猫叹了一口气。
不过,马上又露出了小丑般的笑容。
“……就是这样!呃……以上就是昨天我用医院的公共电话打给你,告诉你的‘推测犯人’的内容。但我不太了解,你在听到这些话后究竟有何想法,又会如何应对呢。我呢,不用说,当然是讨厌不懂的事,不过,我也不打算拿自己不懂的事来问别人……虽然有时一不小心就会问出口,但我也尽可能不这么做。就是因为这样,从头到尾都让我偷听到了,虽然我并没有偷听的意思……”
“……”
从水塔的阴影中出现的是,穿着体育服加三角短裤的病院坂的身影。虽然她的身影从刚刚就完全进入我的视线中,但我还是维持着背部靠在屋顶边缘的铁栏杆的姿势,靠在因为夹过我的肩膀而微微变形的部分。我不仅不想动,也不想插话。病院坂露出微笑,朝我这一步步,慢慢地走了过来。意有所指的微笑,没错,就是在小说中已经被用到烂的比喻,但如果我是小说家,就绝对不用的比喻,也就是像童话中出现的,冷笑的猫一般,一定得在猫的脖子系上铃铛,这是箱彦说过的吧……病院坂在距离我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嗯……”
她发出声音,并刻意点点头。
“接着,我所敬爱的柜内样刻,我敬爱不已的柜内样刻同学,你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你真的能将正确的事以正确的方式完成。不用担心迎槻,那种玩体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出卖朋友,在加上琴原又是他的‘青梅竹马’,他应该会继续保持沉默。但是……问题就出在琴原身上,刚才在这里与你相拥的琴原。是‘恐惧’吗?害怕被杀。样刻,虽然我觉得这经常被提起,但的确是常有的事呢,是极为平常的事。她知道了‘杀人’这件事,自然也会有‘被杀’的想法,‘对她而言,“杀人”与“被杀”已不是虚幻不实的概念。’第三者是无法想象的,和我与样刻认知到数泽的死相比,她对数泽的死应该有更深的认知,并感到‘恐惧’;比起‘因为数泽被杀了,自己或许也会被杀’,是更深一层的感受——‘因为我杀了数泽,自己或许也会被杀’。杀人者的心总是难以推测,但我至少可以想象她内心动摇的程度,以她大情况,是由于加诸在‘恐惧’上的‘罪恶感’吧——‘身为杀人犯的自己无法获得回报’,的确再这样下去,她会大事不妙。若是以上战场的战士做比喻,就是没有任何觉悟,就上了战场,并在战场上‘打败’了敌人,现在的她就是这样。完全的错乱状态,与其说是恐慌,或许更接近歇斯底里,她已经到了极限,可以说是心情完全紧绷地度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不过,差不多要结束了,结束,结束,结束,所以说——你对琴原做‘爱的告白’了吧?”
“……”
“不过,在你们告别的时候,你跟琴原说:‘我知道真相的事,你要对箱彦保密喔。’这还真像你呢。如果我们真的不用再担心箱彦,那么就应该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略深的鸿沟,让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秘密’,将会是最具效果的。这样一来,琴原就更加失去自由——而且她也‘获得幸福’、‘获得回报’。没错,如果行为本身获得赞美,那就不是单纯的‘行为’,而是‘工作’了。你让深信着‘无法得到幸福’的她,强迫获得幸福,重点是给予错觉,至少在恋爱方面是这样。对‘努力’给予‘报酬’。只要有与行为相应的成果,人们就能因此得救。‘与行为相应的成果’——因为这就代表‘与世界相连’、‘并非在空转’。重点是做了‘什么’果然发生‘什么’。不能让琴原认为,杀了数泽是毫无意义的——总之不能让它毫无意义——接着,你在你想得到的范围内,赋予了她的行为最棒的意义。你阻止了琴原的空转,让舍弃一切的琴原,想起一切,想起一开始的目的,接着这么一来,要是琴原再度陷入不安,变得不安定时,你就可以在一旁支持她。就这个意义而言,辛苦的是之后,辛苦的事现在才开始。”
……说得没错。虽然琴原的‘不安’能借此消除,破绽、漏洞能藉此回避,但绝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把这当成琴原的休止符号。借由‘行为’达成‘目的’,那样就是‘达成了’,而那时就是结束。简单的完结。有如我对夜月抱持着的,那种——奇怪的达成感、被世界忽视的感觉,不能让琴原有那种感觉。我非得让琴原更加幸福不可,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不分日夜,甚至会让她觉得恶心,都非得让她觉得幸福不可。做她喜欢的事,看着她高兴的脸,从今以后就得做这种事,得毫无根据间断地一个个解决掉问题。因为,这——要说到为什么……
“如果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你觉得你对琴原有责任吧?再这样下去,琴原有没有可能忘了箱彦,跑去自首。如果这样还好,不过她的精神上可能便已受到伤害,毕竟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想要包庇、预防、拯救、帮助那种情况;你想为不均衡的状况带来均衡;你想让不安转为安心,不安定转为安定;想为问题找出解答。面对友情,你也以友情回报,这真的很像你,是很好的判断喔。发挥了最大的能力,并做了最适当的选择。不过,以我们的力量怎么样也影响不到的警察权利,会不会利用别的情报网,去敲迎槻及琴原的家门并逮捕他们,这种可能性是怎么都无法消除的,但这就要看他们的运气,或许这一天总会来临,不过在那天来临前,你已经成功地为他们的校园生活润色,帮他们‘消除了不安’。请让我尊敬你吧,与你使用的解决方法相比,我这次展开的解谜行动,简直就是暖场的戏言——但是,样刻。”
病院坂说出了有点挖苦人的话:
“你真的喜欢琴原吗?”
“……”
病院坂似乎刻意歪着头,发出疑问的声音。不愉快的表情。真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真是无药可救,没有止境,没有比这更难看的,滑稽。
“……噯,黑猫小姐。”
我用疲惫的语气说着,打从心底感到疲惫;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疲倦。连仰望天空都觉得愚蠢,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愚蠢。
“你似乎是个很聪明的人,那么你可以教教我吗?柜内样刻想问病院坂黑猫,有关自己不懂的事。”
“我会温柔回答的。”
“我——我呢,病院坂。”
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无论何时——无论在任何场合,一直保持理性,不陷入情绪化——这就是我的骄傲,这就是我。至少只有这点,不管在任何状况下,我真的不想让步。
“正如你所说——从你那听到事情的真相后,我一整晚都在思考……因此,我觉得把琴原找来。这个决定,我不认为有错,我发挥了我最大的能力,在想得到的范围内,以我现在的能力,在想得到的范围内做了最适当,没有比这更适的选择,为了自己,然后为了箱彦;为了琴原,我拼命地想,做了最最适当的选择——然后,在我的设想范围内,漂亮地实现了,你也看到了吧?你有看到我用最大的能力,做出最适当的选择了吧?”
“我有看到,用双眼清楚地看到了。”
“明明是如此……”
我,吐露了。
“为什么我……有种最糟的感觉呢?”
我应该从来没有犯过错,总是用尽全力,无论何时都是认真地、诚心诚意地致力于所有问题啊,为什么——会陷于这种情况呢,这条由破绽产生,迈向灭亡的道路。没有其他选择,只会陷于这种情况——这种世界吧。一切在与我的意志或意图毫无关系的地方决定好了,我只是在处理善后,只是在收拾残局,而且不管处理得多好,也都只是‘处理完善后了’,不管有做没做都一样,世界完全不在意我,不让我获得成果——这样就像——我什么做错了——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简直是白费力气,不对,我应该没做错任何事,我应该都倾尽全力了啊。夜月的事情也是,没有任何错误;琴原的事也绝不可能有任何错误,如果错了——那不就是世界的责任吗,我的世界——错了,那已经……再做什么,都没用了,不管我做什么,也毫无意义——只是持续错误,持续结束不是吗?提前就出现错误的问题,是没道理导出正确答案的,我以为我总是没错,总是选出正确答案,但这对世界而言,就如同水从低处往高处流,一波波的水流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也没有所谓正确或错误,一开始问题本身就不存在——我至今虽然并不特别觉得自己幸福或不幸……但世界如果是这样,那即使选了,也不可能获得幸福,也无法安心。
“这个嘛。”病院坂黑猫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接着开了口。
“那是因为在你心中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存在着为此感到悲伤、悲哀的某人,即使那是微弱的存在,但的确至少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你的心中喔。”
“……”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曾经这么评论过你:‘你简直不理会世界。’但我想修正一下。你似乎把世界当做不存在——但其实不是那样。你面对所有事都没有把自己算进去,摆出对己身幸福没兴趣的样子,以世界为对手做了太多努力。如果将世界比喻为考题——你就是忘了写上自己的名字,你为了妹妹、为了迎槻、为了琴原——说了太多谎,对大部分自己世界的事物都说了谎。你骗了世界,已经快要破坏掉世界了,为了带来均衡,你带进了欺瞒。你的一言一语几乎都是谎言,所以——你才有最糟的感觉,这与束缚琴原的‘恐惧’是一样的。对世界说谎的你——现在,在意被世界欺骗在意得不得了,因为总是说谎,你无法相信任何人。‘说谎’的真正烦恼就在这,不是无法受到任何人信任,那不是问题——而是,变得无法相信任何人,变得只会怀疑每个人是否都在瞒着自己?那种不知其解的疑问。因为对方被骗了,或许自己也被骗了;单纯是因为被骗,才会觉得那是最适合的选择,或许是我搞错吧;或许那是错的吧,或许错误一直都存在吧。其实,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或许是最糟的吧——你就是这样想的。”
“……”
“你说了太多谎了。”
在听了病院坂如同死刑宣告般,如同决别般,但好像又带点现实的味道,虚伪的断定后,我的心情——如果借琴原的话来说——真的,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卸下了肩上重担般轻松,我——竭尽全力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病院坂。”
“什么事?”
“现在我要说谎了,你就被我骗吧。”
“……?”
我无力地低下头。
“——好难受喔。”
面对我有如忏悔般,又如一吐出随即沉没的烂泥般的言词,病院坂还是保持温柔的表情,露出温柔的笑容,蹲在我的前方,轻轻地用右手撑住我的头,左臂由于刚脱臼,看来是动不了。病院坂用一只手让我的头往她胸部靠近,把我的脸埋进她丰满的胸部,她就用这种令人想哭出来,令人无从抵抗的温柔紧紧抱住我。
“不行喔。”
接着,病院坂说了:“我不会被骗。”
“……”
“只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被骗。即使你骗了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事物……也只有我会看破你的谎言,比任何事都来的优先地为你的欺瞒举证。所以样刻,你不会有问题的,你的世界也完全没有问题喔,你的世界并未崩坏。”
“……啧。”
我在病院坂宽广的心胸中,打从心底咒骂了她。你啊——真是讨厌的家伙,不仅惹人厌,又自以为是,总是瞧不起别人,过度自信,死不认输,反世俗体制,坚持己见,有点啰嗦,有点狡猾又自作聪明,还有点骄傲,喋喋不休爱狡辩,又爱讽刺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
“……那——再试着加油一下吧。”
“加油。”
“加油吧。”
“嗯。”
“是啊。”
这时,虽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柜内样刻终于喜欢上病院坂黑猫了。

ENDING

一般而言,我都会在早上五点以前醒来,因为这已经是习惯了,所以不需要闹钟。但今天是一星期开始的星期一,由于昨天是星期天,怕生活节奏、生理时钟会因此乱掉,所以我设了手机闹钟,但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在手机响之前就爽快地醒来了。看来没有做梦。解除闹铃后走出房间,下了楼梯,走到洗脸台洗了脸。来吧,首先是早上的工作,做全家人的早餐。我与夜月的早餐要考虑到方便携带;爸妈的早餐则是要让他们能在我门上学后,悠闲地吃,所以要做不同的早餐。然后,还有五人份的便当。做完便当已经五点半了,一如往常,有如测量过般,我准时出发叫醒夜月。大致是敲过三次门后,确认没有回应,然后打开门。夜月正熟睡着,她睡着的脸真像天使。每次要叫这样的夜月起床,总让我充满罪恶感,不过这也不是办法,我一边摇摇夜月的肩膀,“天亮啰——”一边在她耳边低语着。“唔唔……”夜月用她惺忪的睡眼,好像焦距还没对准般呆呆望着我。好像还在做梦,或许她还在梦中吧。
“天亮啰——”
“想睡……”
“想睡跟天亮可没关系喔。”
“想睡……嘛——”
“……”
“好想睡……”
就算夜月有低血压,但今天特别严重呐,是因为昨天一起玩得太起劲,熬夜太晚睡的关系吧。不过,在不想办法的话,可是会迟到的,我得避免那种情况发生。我交叉双臂开始思考,大概一秒后脑中就闪过一个妙计。
“……早安之吻。”
趁夜月不注意时,我轻轻地覆上她的唇。面对突然清醒的夜月,我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迅速脱离战线,逃出夜月的房间。
“讨厌!哥哥好色!”
“声音很有精神喔!”
“唔……”
“哈哈哈!”
一面隔着门进行这样的对话,我一面走进自己的房间,换上制服。爸妈都不是浅眠型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家的人太多有低血压,那我到底像谁啊。搞不好我是从桥下捡回来的小孩,与夜月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那就是漫画的剧情了,虽然很可惜,不过不是那样,我在很早以前就看户口名簿确认过了。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正好夜月也出来了,夜月已经穿好制服,头发也整齐地梳好了。
“哥,现在几点了?来得及吗。”
“还早——还够吃碗刨冰呢,还想睡吗?”
“你那样子……磕睡虫都跑走了啦——”
“很好,那明天开始就用这方法吧。”
“呃——”
“那么,让我们为今天努力吧。”
“出发吧——”
走下楼梯,把准备好的便当互相绑在对方书包上,出发准备结束。走到玄关时,这次是好好地,不是为了吓她一跳,也不是其他原因,在与夜月相拥之后,我们接了吻,“我要出发啰”之吻与“请慢走”之吻,各亲了一次。到了车站搭上电车,在电车上吃早餐,饮料是包装豆奶。换车之后来到了离学校最近的车站,搭上公车,接着来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公车站牌。不过,现在才要开始面临挑战,“只会上升的云霄飞车、往天国的阶梯”。我虽然已经和它相处过了好久了,但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喜欢它。我拉着夜月的手,一起登上坡顶,没有迟到,终于到了樱桃院学园的正面闸门。
“你喜欢念书吗?”
“讨厌——”
“那么,努力去喜欢吧。”
“呀——”
“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一定有用!”
“是!”
“那么为我俩的再会起誓吧!”
“好!”
在楼梯口换好了鞋子后与夜月告别,我往东校舍前进,接下来的楼梯虽然也很难爬,但是,与刚才的“往天国的阶梯”相比,这个就可爱多了。如果真的要比的话,可说是小巫见大巫吧。爬上楼梯的途中,我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是琴原莉莉丝,就算不看背影,从体格也分得出来。不过等等,只凭体格判断可能很危险。我——虽然小腿有点不舒服——稍稍微小跑步到那位女同学面前,然后回身一看,的确是琴原。琴原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但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早安,样刻。”
“早啊,莉莉丝。”
“古文作业写了吗?”
“一定会让你看啦。”
“谢谢。”
“这是报答你昨天让我大饱眼福的回礼。”
“你说什么……”
明明在这么吵杂的地方没有人会听到,但琴原还是明显地慌张起来,转头注意四周,真是胆小呢。在试着与她交往之后,发现了意外的一面,这还真有趣,好久没有交女朋友了,这种感觉真是新鲜,感觉好像有回到了国中时代。
“我已经完全迷上了肩胛骨的魅力啰——”
“闭嘴!”
“啊,今天的部分。”
我把嘴巴靠近琴原的耳朵。
“我最喜欢你了。”
“唔……”
“我也做了你的便当,中午到屋顶一起吃吧——先走啦——”
我在狭窄的楼梯间突然转个身,穿过爬着楼梯的学生,朝着四楼的三年二班,朝着我可爱的教室跑了过去。进了教室,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坐到椅子上,这时我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在我调整呼吸时,大概是剑道社的晨练结束了,箱彦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他发现我比平常还要早到校,向我招了手。
“嗨。”
“嗯。”
箱彦走到自己的位置放好书包后,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来是跟我一样都很累,不过箱彦和我不同,他是为了补回社团活动休息的那部分,所以现在大概在进行地狱式训练吧。看他那样子,可知体育系社团真的很辛苦。我是回家社,真是太好了,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他们那种到达异常的一体感还真是让人有点羡慕啊。距离大赛没剩多久的时间了,像为了歌颂无法挽回的青春,身为他的好友,我希望箱彦所率领的剑道社能加油。不久琴原也进了教室,又是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表情,虽然捉弄她很有趣……算了,做过头也不好,我趁琴原从我面前经过时,拿出古文笔记交给了她,“……”琴原则是不发一语,粗暴地从我手中抢走笔记,走回座位。笔记里面满满谢罪与爱的讯息究竟能发挥多少功用?算了,这种事的乐趣就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嘛,我决定先准备第一节课的数学,想在上课前对今天要上的地方做最后确认。但这时,我想到了,现在借给琴原的笔记中我是写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啦,然后,该不会……我昨天为了预习而带回去的不是数学课本……我拿出放在一旁的地理课本,开始确认今天的部分。地理是第二节课,像是回到国中时代吗,我像是小孩子一样,一边怀着雀跃的心情,一边翻阅地理课本。
重要的妹妹。
可爱的女朋友。
值得信赖的好友。
喜欢的人。
今天世界也这么和平。
心情很好,去保健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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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4-10
引用
最初由 divay 发布
这本书毫无推理可言,还嫩

很多人在死者还不知道是谁的时候,就已经能猜出犯罪手法了

装B大神西尾,卖萌垃圾新本格

说得太对了,这书就是没看一半连手法都能猜对,
确实是本格(笑

但是病院坂依然很萌,
結局依然是后宮典范...



お前ら全員俺の嫁だああ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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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4-10
我对推理没兴趣,只对妹控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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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4-10
因使用了贪心算法而陷入局部最优的主角……

常盘台的LEVEL5, 不是雏见泽的LEVE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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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4-10
啊啊
转眼一年过去了……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从这本书了解到了西尾

妹控满塞!


为了你的这个笑容,我可以背叛一切,永远都是你一人的“正义的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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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4-10
引用
最初由 木木子 发布
我对推理没兴趣,只对妹控有兴趣~


欢迎加入CIA


顺便召唤主席[/TX]



爱活超好看!あおいたんマジ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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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4-10
现在的人他妈的转贴都不提出处?

级别: 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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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4-10
西尾的书看得人很累,应该是巨累,剧情也不是特别出彩,全部是在自说自话

以上个人想法

共に生きよう、そなたと一緒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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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4-10
這個以前看過了,這本的主角是少數搞後宮而我不討厭的

以下感想,劇透慎服
[sp]主角應該不是妹控,他要控妹是因為不控的話她妹會崩潰
如果故事再說下去他女友應該會被捕,因為這本的推理太簡單了...(?)
主角喜歡的人...?我是不太信啦,雖然證據確鑿

人名...?我忘了
[/sp]

很久沒放簽名了,會長這一向很有喜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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