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8年1月26日淩晨一點開始
地點:長沙火車站
目的地:廣州
天氣背景:長沙冰凍天氣持續第十三天
社會背景:春運啟動第四天
人物:兩位年紀"奔三"的"懵懂"少女
寫文章前,我有考慮過,會被人嘲笑。不是因為我們選擇在這樣一個特定時間出行,而是因為我們出行的目的。臨近春節,學校放假,車站擁擠的是返鄉過年的打工潮、學生潮,而我和我的同事小勝並不在這兩潮之內,我們選擇在26號淩晨兩點搭乘T123次列車去廣州為的是--Vitas廣州演唱會!
Vitas是誰?我想很多人都不陌生。他是俄羅斯國寶級的男高音演唱家。之所以喜歡他,因為他是具備偶像魅力和強悍才華的風華少年。他憑藉傳說中橫跨5個八度、接近超聲的音域以及絕美的姿態和隱藏在他背後神話般的故事顛倒眾生。2000年,他以19歲的稚齡,成為在克里姆林宮舉辦個唱的最年輕的歌手,一首《歌劇2》開始風靡全球。他酷似閹伶歌手的聲線,渾然天成,高音部分雌雄難辨。有人說,音樂的奏響讓戲劇生動,讓舞蹈流暢。但是在我看來,Vitas的歌聲本身就是一個故事,一段充滿情緒,彙聚著無數動人情節的發端之絲。千回百轉,縈繞人們的心靈穿越死亡,回歸本真,驀然回首間,如同那翱翔於黑暗大地劃破天際的一道深色。這是一種浮游于聽力與心靈之間的聲音,是真正可以穿越感覺,實現通感的藝術,人們不得不驚訝於這天籟般的歌聲竟出於凡人的歌喉。不亞於古典歌劇難度的發音技巧與橫跨5個8度的音域令人歎為觀止,雄雌莫辨的絕唱並不是最高賣點,最強悍的在於他將咽音技巧發揮到極限,誰能用假聲唱出如同他般的強烈共鳴聲?我想,Vitas的發音技巧已經不能簡單用"咽音技巧"來形容了,他是真正的歌唱家。
VITAS的歌曲慣於用古典交響樂伴奏,沉韻悠揚,厚重大氣,再附之以現代樂器和流行節拍,更添其唱功的魅力,形成了既跨越古典又橫亙現代的獨特個性化演繹。關於他的一切還有很多驚嘆號和更多的疑問號,但--在1月26日淩晨的此時此刻,主角已經不是舉世聞名的Vitas而是我們--與風雪、冰凍、嚴寒頑強戰鬥的我們--是不輕言放棄的我們!
我們早在12月就托人在廣州買了演唱會的票,26日是週末,我們打算25日晚上走,27號晚上從廣州回長沙。雖然1月底春運啟動,但有熟人可以買到往返的車票,似乎一切都在計畫中。然而,我們獨獨沒有考慮到天氣,更沒有想到災難性的天氣!要知道從去年12月到今年1月上旬,湖南連續晴好天氣,誰能想到從1月13日起,50年一遇的冰凍災害持續10多天之久,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加劇。25日晚,湖南又見雪花揚起,冰凍加劇!災害性天氣給湖南公路交通帶來巨大困難和損失。1月12日以來,湖南全省道路客運企業累計停開8萬多班次。受連續雨雪和凍雨天氣影響,廣鐵集團湖南境內京廣等幹線供電接觸網多處斷電或欠壓,電力機車無法運行,致使旅客列車出現大面積晚點。我們當然知道情況的嚴重,但是我們沒有放棄,反而被這惡劣的天氣激發了我們的鬥志,我們相信只要我們堅持到底就沒有無法克服的困難!
淩晨一點,我和小勝準備好行裝,冒著風雪,互相攙扶著走出沉溺在冰凍中的大院,向火車站出發。大約一點半左右,我們順利來到了三號候車廳,等待著T123次列車。候車大廳人雖然多但秩序井然,我們之前的小小擔心徹底放下了。
這個時候小勝突然指著前面的候車指示牌大聲說:"天啊,去北京西應該在20點44分出發的車還沒到!"
"啊!"我一驚,一個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完了,那邊全是晚點的車!還……都是去廣州的。"小勝的話擊中我心中所想,寒冷中我顫抖了一下。"看來,我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但,我們絕對不放棄啊!"我抓住小勝的手,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她。
"恩!今天晚上出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小勝回了我一個更決絕的目光,我更加握緊了小勝的手,"好同志!"
就在我們沉浸在革命同志間的激情勉勵中時,廣播響起了:"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大雪原因,開往包頭的K600次列車晚點,預計到達本站的時間為三點三十三分。"只見候車區域的人們爆發出一片無奈的唏噓聲。太汗了,K600次原本是25日二十三點四十四分發車的,要晚四個小時啊!我和小勝雖然握緊彼此的雙手,但是心裏卻小小地戰慄了一下,我們的前途和命運啊--
聽著一趟趟列車晚點的通知,獨缺我們乘坐的T123的消息,我們焦急起來,"不會是因為我們的車不晚點,所以才沒消息吧,哈……哈哈。"寒冷中,我開始打起哈哈來,話音剛落就聽到廣播響起,"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大雪原因,開往包頭的T123次列車晚點,預計到達本站的時間為五點一十三分。"
看著徹底凍結在空氣中的我,小勝歎了一口氣說:"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再回來。"
"我們去阿波羅商業廣場的麥當勞吧,是24小時營業。"我回答。
"但是,離阿波羅有段距離啊,外面的情況……"小勝沒說下去,打了個冷戰。
"別那麼害怕,能有多冷啊!"我拉著她朝車站外走去。
是沒多冷啊,整個世界仿佛被冰凍成一塊,寒氣透過我們的大衣侵入骨頭,我們顧不得那麼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在這自然"滑冰場"摔跟頭,我們緊緊抓成一團,朝前傾著身子小跑著,一邊念著:"千萬不要摔倒啊!"
就這樣我們克服了幾個驚險動作平安達到了麥當勞。呵呵,深夜三點多,麥當勞生意依舊紅火啊,坐滿了學生模樣的人,身邊都放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人家是思鄉心切要趕回家過年,在這裏受凍沒得睡,我們是為了什麼呀,Vitas要是知道他有我們這樣的粉絲會不會感動哭啊。"小勝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嚼著薯片。
"這就叫自買苦吃!"我咬了一口鐵板雞腿漢堡含糊地說,"我們這小半輩子不知人間疾苦,所以花錢來買罪受,哎,純粹是吃撐了沒事幹。"
"話也不能說,雖然大家的目的不同,但是過程是一樣的啊,考驗也是相同的,所以這也算是一種人生的經歷。"小勝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臉,我回她一個苦笑。不過,我看了看玻璃窗外飛揚的大雪,緩慢爬行的車輛,再回頭看看這通明透亮的周圍,心裏突然升騰起一股熱意。是啊,淩晨三點在麥當勞吃速食,外面銀裝素裹,這FEEL人生難得幾回有啊!再嚴酷又如何,我們一定要戰勝這道難關,奔往廣州!
終於,到了淩晨五點,天--亮了,我們第一次在大街上過了一晚。再一次返回候車廳,我們被凍木的嘴唇還沒恢復知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K600次列車還沒到啊!我還沒來得及恐懼,就聽到廣播裏噩耗傳來:"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大雪原因,開往廣州的T123次列車晚點,預計到達本站的時間為七點三十三分。"
我和小勝互相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表,才五點十一分,還要再等兩個小時!"走吧,去網吧。"小勝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顫抖著說了聲:"好。"
網吧座無虛席!平日裏天天在網上泡著,老媽對我頗有異議,可是今天往電腦前一坐,我卻全無心思,百無聊賴!我的心已經穿越風雪飛向廣州了,哎。在去網吧的路上,我們在諮詢處得知,只要火車晚點一小時,火車站可以全額退票!但是我們不情願啊,"沉沒成本越積越多,我們更加無法放棄了。"我對小勝說,"我還非得等到那T123次列車來不可!"
在網吧耗了近兩個小時,我們又回到了候車廳。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已經是七點四十分,還沒有聽到任何T123次列車的消息。我和小勝徹底黯然了,看來T123次又要晚了。果然,廣播裏傳來了消息:"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大雪原因,開往廣州的T123次列車晚點,預計到達本站的時間為九點三十四分。"
真要繼續等下去嗎?我們不得不動搖了,因為--寒冷。26日比25日更冷了,好象只要暴露在空氣中的東西就會變成冰塊。我們自身的熱量仿佛已經到了極限。原本彼此有說有笑,現在連挪動一下都不情願,腳麻痹了,手僵了,腦子也開始發木了。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可是--我們想去廣州,我們不想放棄,我們必須堅持下去!
我和小勝撕開了我們打算在最嚴酷的環境下才使用的"暖暖包"。可惜,一個小小的暖包,並沒有多少熱量,我們依舊在寒冷中消沉著。
快到十點了。我突然對小勝說:"演唱會是晚上八點的,從長沙到廣州至少要八個小時左右,而且我們無法預計在我們上車以後,這趟火車會不會繼續晚點,八個小時變成十個甚至十幾個小時,那麼我們……"我不想說下去了。
"看這個樣子,十一點上不了車,我們就算到了廣州也趕不上演唱會了。"小勝輕聲說。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大雪原因,開往廣州的T123次列車晚點,預計到達本站的時間為十一點四十分。"就在這時,廣播猶如最後的審判擊毀了我們最後一絲希望。
我倏地站起來,"走吧,退票去。"小勝看著我,"真要放棄?""人有時候必須在命運面前屈服啊,呵呵,我們盡力了,算了。"我從椅子上拉起小勝,無奈地笑笑。
我們蹣跚著來到售票廳,頓時傻眼。那條長隊啊,如同一條盤踞的惡龍刺入我們的眼簾,真是有些想哭了。為了保障秩序,工作人員把大廳四周封鎖起來,無論買票還是退票的人員都要排隊進售票廳。排隊的人們一前一後彼此扣緊,絕對不讓任何插隊的人有機可乘。在冰雨中,長隊緩慢挪動,半個小時後,我和小勝才奔進了售票廳!
兩張去廣州的車票變成了手裏的354塊錢,真是欲哭無淚,我們深深吸了口帶著寒意的空氣,搓了搓仿佛不再屬於我們身體部分的雙手。
"真是折騰了半天一夜,這樣的經歷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小勝說。我拍了拍她的肩:"是啊,戰鬥還沒結束呢,去搶的士吧,不然回不去,真要凍死的!"哈哈哈,是啊,沖啊。
我們在冰雪寒風中賓士著,耳旁依舊響著那首動漫D.Gray-man的ED《SNOW KISS》:
咬著自己冰冷的嘴唇/你我的肩頭相互依偎/埋藏於記憶的最深處/漫步湖面之上/曾經的美好場景/snow kiss/請不要就這樣與我說再見/好想見你/仰望綺麗星空/時間也為它停駐/潔白燦爛的氣息/溫柔縈繞在他身邊/水面漸漸冰封/暗夜也將化作曙光/若黑暗過去/是否就能生存下去/拭去淚光/向著光芒邁開腳步/snow kiss/即使遠隔萬里/請不要哭泣/好想見你/那一天/那一刻/我對你的愛/仿佛有著潔白氣息的星辰/snow kiss/請不要就這樣與我說再見/好想見你/這樣的心情/請不要將它抹去/請不要將它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