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即是爱,爱即是恨”。师父从小这样教我。什么意思我至今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我继承师父的衣钵延续这一门的血脉,除妖降魔,普渡众生。
我在房间前面种满了兰花,圣洁得耀眼的白色兰花。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者从出生起我就没有名字。他们都心怀景仰地叫我“兰小姐”。一身素白的衣裳,脂粉不施,在旁人眼中,我就像这兰花一样。
要是这洁白的花瓣染上鲜红的血滴,会怎么样。其实我常这样想,从小到现在,一直这样想。我甚至认为血能成为花的肥料。只不过我不会把这想法告诉别人,不是害怕别人知道,而是觉得没必要,况且我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纯粹性。纯粹想花开得更好,如此而已。
近来常常做梦。梦中一个背影,火红衣袂随风飞扬,转过身,竟是自己。款款步到镜前,精心打扮,浅浅一笑,惊艳得不能自已。胭脂、口红,原来是这样的味道,甜甜的,还带点腥味。蔻丹呢?鲜红的蔻丹,衬上我洁白的皮肤,就像鲜血滴到兰花瓣上,恰到好处的艳丽。无来由的梦,却让现实中永远素净的我,感到一阵小小的满足。
这个世界有太多妖怪,而太多的人又太软弱,于是像我这样具有净化能力的巫女便应运而生。这项被普通百姓顶礼膜拜的工作,在我看来却枯燥无味。只要我对那妖怪说“来吧,乖乖地回到你的世界去”,它就很听话地走掉了。你说,周而复始地重复这句话,会不会感到厌烦?尽管如此,我还是卖力地去做,因为我愿意看到人们欣喜的笑容,这于我是一种满足。除了降妖,我还治病。我总有一些能力能使人们惊异。在一场从死神手中抢夺病人的比赛中,我赢了,所以很开心。如此而已。至于钱财这些愚蠢的东西,我又怎会在乎。我要的,只是一种释放自己能量后的充实感觉。这种感觉,也算是对妖怪的恨,对人们的爱吧,又怎能颠倒过来呢?
又出现了,那个红衣的我。她也杀鬼,而且手段比真实的我还多。不只懂得说那句无聊的话,还可以在纤指一挥间,割开妖怪的喉咙,动作慵懒而优雅。可是,那边的妖怪还真多,且酷似人类,不过隐藏在头发下面的角和心脏跳动发出的黑色光芒,是妖怪永恒不变的特征。
我的生命含苞孕育了这许久,终于在17年后真正地怒放了。我想我应该改名叫“夜来香”,而不是“兰”。因为我在一个星光弥漫的夜晚,遇到了一个眼中星光弥漫的男人。
“爱情”是不是一种魔力?是一种甚于我说的那句话对妖怪们的效用的魔力?不然我怎会把师父和门规都抛诸脑后,还有那个为犯色戒而死的师姐?我天真地想,等我接任以后,一定把这门规改了,这样我就可以和这个眼睛落满星星的男人在一起了。事实上,我们在一起非常快乐。而这样的感觉,比任何一种降魔或救人以后的满足感都更让我喜悦、陶醉。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每天每天地这样静静看着他。这也是一种爱啊。这样浓烈的爱,师父,又怎会与恨扯上关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