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想,我是两眼昏花了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梦
皑皑白雪中,她一身雪白的绢衣,悠悠地在林中起舞弄剑,那样的飘然脱俗,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般地和谐,怎么看怎么像朵远离尘嚣得白莲,娉婷袅袅,独立于人世之外,径自芬芳。渐渐地,她的剑越舞越凛冽,那千变万化的招式也看得我有些眼花,只觉得她那头披散的青丝渐渐地,渐渐地缠住我的视线,让我有些移不开眼,莫名地,心里涌起一丝寒意
害怕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血液里有种凝固的感觉
闭上眼,让自己冷静,这一定是幻觉,我这么告诉自己
再一睁眼,却发现脖子有些冰凉,那种感觉,就如同她的剑锋泛着的凛冽银光一般,有些微微刺骨,我眯缝着眼,想象着它是否下一瞬间就会洞穿我的咽喉。
有些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样,我抬眼,却不经意间望进她的眼眸深处,只觉得有什么我琢磨不到的东西在闪动,甚至来不及细想,在下一刻,她飕地收回剑
“我今天不想见血,你走吧”
轻灵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如幽如梦,如诉如泣,再回头,雪花纷飞人已无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清灵的身影一直留在我的心底深处,那是我年少时一段难以忘记的梦.....
(二)
再见她的时候,我的剑已让不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我,也不再是当年初出江湖的愣头小子,我浪迹江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追寻什么,我杀人,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杀人,我也救人,一切全凭心情
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再遇见她的话,或许过不久我记忆中她的影像就会慢慢淡漠,如同她的人一般,来去无痕。
而命运,却狠狠捉弄了我一把,让我无可自拔地掉进那个深渊
被一群人围攻的她虽然一身黑衣而且蒙着面纱,但,我还是轻易认出了她。
是她,错不了,那空灵的剑招,飘逸的身影,还有那让人见过一次,就永远难忘的美丽眼眸,决不会错,甚至来不及多想,我已经拔剑出鞘
一瞬间血光淋漓,我在那些人最后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我习以为常地笑笑,收回我的剑
“你不该来淌这滩混水的”她淡淡地说着,一如记忆中如幽如梦的声音“你走吧,下次爱管闲事也该有个限度,有些闲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
”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向我道谢的“我有些童心未抿地开起玩笑来,丝毫不在意她话语中的警告。我直视着她,在她纯净的眼眸中,我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
她有些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淡笑开来
”你还是像当年一样不怕死“
我心里一震,她认出我了?心底突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不知为何,却莫名地感动,苍茫江湖,我第一次有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
”如果有缘的话,后会有期“
在我还未回神之际,她抛下这么一句话,再一次飘然消失在我面前,我不知所措地伸手,却只握住几缕带着她独有的甜香的空气
人海茫茫,我们还有缘再见么?我无语,只能在心底暗暗许下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誓言。
(三)
原本以为,这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她永远不能从我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打算好,再次见面时,就是我退隐江湖之日。
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再次见到的,却是一身华服朱坠已经嫁做人妻的她。
她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羞涩和妩媚,她像朵百合般在那个英姿飒飒的男子身旁婷婷玉立,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他们还真的该死的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在心底轻叹一口气,或许,我早该想到,像她那样绝世无双的女子本来就该配天之骄子的吧。
而我却还在傻傻地期待什么呢?无语问苍天,我抱起身边的酒坛,一坛又一坛,我不知道自己在感伤什么,只觉得突如其来地一阵黯然神伤
罢了,罢了,有缘又如何,终究也是无份啊!
酒醒了,想忘记她,却发现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怎么也抹煞不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而有缘无分又该是怎样的终结呢?
(四)
上天真是捉弄人,既然注定这是一出没有结果得戏,又为什么安排她一次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的心绪呢?
她就在我眼前,从未有过的真实。乔装成男儿的她面如冠玉,不单拥有男子的英姿焕发,也同时拥有女子的妩媚,一身白衣在她身上,不但看起来尊贵高雅,更有几分潇洒脱俗。如果说从前的她是轻灵的百合的话,如今的她,冷艳卓妍,如同一支寒梅.
她站在哪里,眼里闪动着些许诧异,更多的却是失望,或许她没有想到会有和我刀戈相向的一天吧,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没想到太子不惜血本重金网罗杀手想暗中除掉的的人竞是她,她竟然就是吴王身边那个名震四方的鬼将军--”寒江雪“!真是出乎意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行踪成迷暗杀从未失手的”寒江雪‘竟然就是本该养尊处优的吴王妃!吃惊么?或许吧,心里却隐隐有些刺痛,那个男子真的让她如此在意么,甚至愿意假扮成男子为他出生入死!
心乱如麻,可是,不管怎么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了目标人物,这对于以杀手为职业的人来说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我不该有任何犹豫的,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拿剑的手竟有些颤抖
是余情未了么?真可笑,当初心灰意冷打算投身杀手这一行的时候不是早就决定忘情忘义了么?那么,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用我的剑刺穿她美丽的咽喉吧,让一切都结束在我手中吧,这样,我就可以摆脱那个永无休止的梦魇了,我在心底告诉自己
手中的剑挥舞着,却发挥不出平日里十分之一的功力,或许这把剑是最了解我的吧,只有它知道我内心的挣扎
”你输了!“不知何时,那把冰冷如昔的剑再次搭上我的颈项,耳畔响起她依旧轻柔的话语”面对敌人的时候不应该有任何的犹豫,一旦犹豫,必输无疑,虽然你的实力已经和我不分伯仲。“
”那你为什么还犹豫,何不干脆一点“我冷冷地反驳
”因为我没有把你当成敌人“她收回剑,自顾自地说着”调整好你的情绪,明日此时,我们再一较高低,如果你输了,你就得听我的“
她抛下这么一句话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我一人久久矗立在哪里....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