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巡视完第一狱,拉达曼迪斯回到他们的房间,取下头盔放在桌上,翼龙的长尾轻轻碰触黑色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光滑的桌面映出他背后双翼的巨大黑影。
他觉得很累,黑曜石的冥衣毕竟太沉重,现在,他只想冲一杯热热的咖啡,坐在巨大的玻璃窗前,黑色丝绒的摇椅,厚厚的靠垫缀着华丽的金色流苏,窗外深蓝的天空一轮圆月。
米诺斯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冥界的月亮比地上更大更圆更明亮,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冥界的空气更为冷冽清澈。只限于这里。在那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烈焰的七个地狱深处,月是妖异无比的血红。
象米诺斯那样的懒人,又怎会跑到那里去?
想到这里拉达曼迪斯就想笑,米诺斯总是抱怨神圣的哈迪斯大人赐与的冥衣太沉重太庞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穿它。然而在哈迪斯的高大神殿里格里芬的冥斗士的确是冷漠得不负他的身份。
他和艾亚哥斯都是短发,而米诺斯,留一头奢侈得过分的银色长发,却似乎从不曾被冥衣那突起的棱角缠到。
米诺斯…………
砰的一声,黄铜把手的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五颜六色的人影跳进来,用舞台上夸张的长腔说道:“尊贵的拉达曼迪斯大人——”
拉达曼迪斯皱眉:“你是谁?”
面前的人戴一顶宽檐的尖顶帽子,银色长发束在脑后,系一个紫色的蝴蝶结,白得没有血色的双颊涂了胭脂,鲜艳到刺眼的草绿色短上衣,绣花的绶带胡乱的缠在身上,束膝短裤,绑腿也打得乱七八糟,再配上一双长的过分的靴子,手里的黄金竖琴倒是做工精致,银的琴弦反射着窗外的月光,亮得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来自克里特岛的吟游诗人——米诺斯——”仍然是夸张的长腔,他俯下身行了个屈膝礼,银色长发月光般流泻。
“尊贵的拉达曼迪斯大人——您想听什么样的传说?从天父乌拉诺斯到地母该亚,从众神之父克诺索斯到人类的祖先丢卡利翁和皮拉,从奥林匹斯到皮利翁,从雅典到斯巴达,从特洛伊到底比斯…………”
没有普路同,没有塔尔塔洛斯也没有阿格龙河,没有炼狱和天堂,没有他们。
“米诺斯,你不该这个样子。”
“是吗?那吟游诗人该是什么样子?这样吗?”
米诺斯摘下帽子放在脚边,坐在地毯上低首轻轻拨弄琴弦,清澈纯净的音符泉水一般从他指间流出,压低的嗓音唱出甜蜜的词句。
“夕阳下的爱琴海是地对天的承诺,爬上阳台的常青藤是时间对永恒的承诺…………”
我不知道那时的吟游诗人是什么样子,可是…………
米诺斯…………
你应该有飘散在风中的黄色长发,手持象征威严的黄金权杖,颈上三串百合花的项链,法官长袍猎猎作响。
抑或,你应该有华丽如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总是慵懒的一切都无所谓的表情,法兰西宫廷贵族华丽的长袍威尼斯金线繁复的刺绣,领口层层叠叠的白色花边。
拉达曼迪斯抬头,正对上米诺斯的金红色眼睛,失望的神情。
“拉达…………你不喜欢这个…………”
难得他今天如此的兴致勃勃…………
“不不,米诺斯,你唱的很好…………”
“算了,”米诺斯低下头,滑落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
“换一个好了。”
米诺斯蹭到拉达脚边,试了试音,“很没意思的故事,拉达,不许睡。”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大陆深处,有个神秘的国度。
每年,祭司们都会挑选出最强壮,最勇敢,最忠诚的年轻男子。
他们给他最高的荣誉,让他住在华丽的宫殿里,所有的装饰都奢侈得不可思议,为他提供最精美的饮食,最漂亮的女仆,让他过得比世上所有的皇帝都舒适。
这样直到第三百六十六天,他们带他离开,来到高高的金字塔上,他在那里被杀死,切开。
神在天上看着这一切。
砰的一声,黄铜把手的房门被人撞开,一个黑色的人影冲进来。
“拉达!…………米诺斯???”
“可惜,”米诺斯站起身,理了理头发,用他一贯的慵懒语调。
“艾亚哥斯,你来晚了。故事已经结束了。”
“啊?米诺斯,不要这么无情嘛~~~~~~~快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主角是谁?”
“主角?”
米诺斯冷漠的回答,“没见过,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