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独自
酷拉皮卡倚墙坐在地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向外望去,除夕之夜,城市的上空点缀着绚烂的焰火.
没有亮灯,没开暖气,连续四个小时的静坐,衣着单薄的他对外界的刺激已趋于麻木.
失却了对寒冷的概念,只觉得外面的焰光代表着温暖主题的心理暗示.
“卖火柴的小姑娘吗!”
突然出现的自嘲,酷拉皮卡站立起来,关节的麻痹让他不能立即移动.
保持着手插在裤袋里的姿式,他静静地等待生理反应的结束.
……
慢慢的移向窗口,正是焰火投放的间隙,但目之所视,街市一如白昼里的清晰.
地下的焰火连珠的发射升空----节庆的高潮时刻到了.
缤纷的华光彻底显亮了夜空的底色,如同日间所见,那是种不清不楚的灰暗.
本来就是机械性的观赏,紧要的关头愈发显得无聊,酷拉皮卡满怀失望的背过身去.
适时,一朵焰花好像就在楼宇前爆发开来,置于黑暗中的空间即刻一览无遗:
由三堵白墙围绕而成的居室,没有任何家什,显得格外空阔,而唯一的填充物随时都会离开……
男子的正面因为背光而处于阴影状态,显形的是欣长的身材和衬在纯白绒线衣上, 半长的金黄颜色.
万丈光芒,又一闪而逝.
回归常态的暗室中,主人步出,门被带上的声音,留下的是彻底一无所有的空洞.
生活必备的物什都被集中在外间的客厅里,酷拉皮卡摸着黑,随手找到一件外套穿上,走出门外.
（二）午夜风月
由34层的高度落入平地,只用了一个看表对时的功夫.
是英国产Otis电梯模糊了时空的概念.
“金玉华居”是位于闹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其由内而外使用了最最奢侈的配备,它当初的楼盘广告写得简单明了----“当今都市生活的极致”.
当然,要获得如此享受,其资格的确认,必须经历严格的遴选,对酷拉皮卡而言,这个家只是一种很好用的工具,除了居住,那几乎等同于五星级酒店的物业管理,随时可以得到招之即来的全方位服务.
出了大楼,没用几分钟,他就置身于霓虹闪烁的闹市,连续几日屋中的幽闭生活,使他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虽然已过了午夜,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合家在除夕与新年之间守岁的传统,已被现代派冲淡到零零落落.
渐渐地融入,又逐渐地突显,酷拉皮卡自然而然成为人流中的一道风景:
长筒的皮靴,淡色的休闲裤,内衬纯白绒毛线衣,外套的风衣稍显不同:银质的排扣,有些礼服的格调,左右两侧不对称的下摆,又显得寓谐于庄,一目了然的精细做工,体现出名家手笔.
不过,衣物始终只是用来应衬穿着它的人,身材挺拔、容貌出众的酷拉皮卡显然是最好的衣架子,任是随手拈来,便搭配组合出一幅绝色.
街道上的行人各行其是,自有方向,匆匆间难得有什么交集,因为今天是节日吗?
或放缓步履、或频频回头,在一点的聚焦上,众人形成共识.
与生俱来的美貌会身不由己的供人赏玩,如同橱窗展示.
善恶有别,审美却是趋同的.
（三）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是位于街角一处酒吧的名字.
今天,由于没有专属歌手的登台献艺,少了那些仅为某人捧场而至的贺客,大厅显得有些松散.
不过,夜生活场所永远不能缺少音乐的底色,平时仅仅当成摆设的三角钢琴,这就派上了用场:穿着深蓝色礼服的中年男子随便的弹奏着.
酷拉皮卡的位置正对着琴师,透过圆阔的勃艮第杯里葡萄酒的玫瑰红色,杂乱无章的世界为一样薄晕所同化.
《温柔地爱我》,电影的同名主题音乐由钢琴的共鸣箱中传出,反反复复的曲调没完没了.
琴师正在做一件有关音乐的工作.
单调的刺激会弱化人类的听觉神经,酷拉皮卡只觉得耳畔的乐声愈发的若有若无.
……
终而他起身了,目标是钢琴.
什么吗?
木质琴身粗糙的手感让酷拉皮卡万分失望,这些娱乐场所总要讲求排场,布置上却又小里小气,不够专业,结果往往空具架式,而经不起推敲!
叹息一声,酷拉皮卡仍旧走了过去,伸出右手按住了琴师的肩膀,伏首贴耳小声的要求着.
皱眉的表情,一阵的审视,对客人的要求需要合理的判断.
琴师让开了,却没有走远,他左手搭着右手垂放身前,默默侍立于近旁.
音乐的停歇,池中的变故,偌大的场内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贝多芬的《命运》,还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呢?
酷拉皮卡饶有兴趣的过滤着选择,但太激昂的曲子一一又被排除在外,因为地点不妥、演奏者也不合适.
随便放一条《鱼》吧～
《鱼》的起始段是最优美的,修长的指端流泻出的乐符在一点点勾引旁人的目光.
音乐是具有潜质的演员,在一出戏剧中,他出演主角还是配角,完全在于导演的主张.
《鱼》之后是《绿袖子幻想曲》,再接上《如歌行板》……
没有重复回环任何一支曲调,几十种同类不同风格连缀着一气呵成,收声于《夜想曲》时,万籁俱寂.
一个人的尽兴,众人却不知所措:
----怎么就停住了呢?!
酷拉皮卡快乐的现身台前,意外的,他得到了大灯的投注,身后中年琴师率先鼓起掌来,很快连接成一片.
原来有很多人呢!
凌晨时分是需要有兴奋点,热烈的呼应还夹杂有起哄的口哨.
好象很习惯应对这种场面,酷拉皮卡一面报以迷人的浅笑,展开了双臂,又紧贴回两侧,继而一个深深的鞠躬----典型的音乐会后,大师谢幕的动作.
煽情的表现,自然激出更多的火热,人们用放肆的起哄表达自己的要求.
“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了.”
酷拉皮卡用平常的声音交待着.
管不了有多少人听得见,说完便径自离去.
留下全场的愕然.
出口处,酷拉皮卡的轻快被一个碰撞终结掉了.
他条件反射的看向肇事者, 架着一支小圆眼镜黑色短直发的女孩(汗~这还会是谁?!),迎接过来的是一个笑容,那里面包含有一个女孩子的心意.
投挑报李的回应,顺便衍生出对新鲜刺激的向往——只再需要3秒钟的持续,两颗确定了的心心相映,就能演绎出一段或长或短的现代浪漫.
可惜,酷拉皮卡决定不玩了,因为发现那个女孩破坏了他一段相对完整的心境.
突然面罩的寒霜,凝结住了空气,营造出双份的尴尬,无聊的感觉层层叠加——最后,还是那个叫雷欧利奥的女孩子识趣的让开了.
不想再回到那无人的空窠,心底映明着唯一方向,寻找蜘蛛……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