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星霜篇的人能看懂以下缺口——逆刃刀的自述
“我们是为缺口而活着,活得低微,活得心力交瘁。直到我们我们修补了缺口,我们才明白,我们也是为缺口而死的。
“我的缺口像西落的星子,挂着暗示性的笑,混沌却又暧昧。恐惧,让黑暗真空。残阳如血,刀上的缺口悲吟着一首亘古不变的挽歌。
“惟一肯定的是,那一天的来临,不是地球的屠戮日,就是刀的灰飞烟灭。
(一)
我的身体被擦得锃亮,没有丝毫暴戾之气。
这是毋庸质疑的,因为我是一把逆刃刀,而且从来没有吞噬过生命。
(二)
我没有冷冽的剑气,青森的锋芒。
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毫不起眼。
我是不以为意的。毕竟,这世界有瑕疵的事物太多,完完整整的,反而有另人厌恶的不名一文。就像是原本洁净的世界,在缤纷的欲念和邪恶中难免被异化。
理论上存在着一种完美的幸福的可能性,相信心中的不可摧毁,却不追求它。
我甚至有些欣慰,因为我不是那些有着残缺的心,却披着圣洁外衣的自欺欺人者。
心的完整,虽然奢侈,却决不过分。
我的不完整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带来的。但他怀着炽热的信念苦练刀法时,金刚相击的衍生物——大多衍生物都带着鲜明的好恶,它却没有。
此刻,那个少年漠无表情地凝视着身前的一口灵柩。眸子里有泛滥的水光。
(三)
灵柩里躺着一个男人,和一段回忆。
如此平和一尘不染的他,没有人会想到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里,,几乎掠夺般的吮吸着香甜的鲜血。
当那畅快淋漓划过他的脖颈,留入他的胸膛,心里的缺口张牙舞爪地撕裂。晦涩的心,便有了沟壑纵横的千疮百孔。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惊诧于他脸上烙印似的十字疤。
想必是心里的不堪重负,渗入了皮肉组织,蔓延至最原始的皮囊。
然而,这理应是黄土垄中的一缕魂魄的他,却任重道远地走了下去,一步一步,不曾停下喘口气。
奇迹般的,心里在愈合,在结痂……
原来,不过是一阵风,随风潜入,悄无声息,不经意间,翩然远去。
最后见到他时,负罪的心和深邃的疤痕涣然冰释了。
我俯瞰着他,投射在我刀锋上的,是他赤裸裸的内心世界,除了没有心跳之外,和刚破卵而出的新生儿一样,纯净,无暇。
(四)
殿堂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少妇。
空洞的眼眸中却有洞穿世尘的锐利。
生命的原罪在她的心里剐开了一个口子,有福尔马林的味道,沉重的嗅觉刺激,仿佛是行将就木的腐尸味。
我是知道她的,为了保护她,我曾被挥动在那个男人的手里。
可是,我有些不认得她了,惨淡的岁月带走了鲜活的笑容,心里的阴霾在眉宇间释放着忧郁。
同样的忧郁,让我想到了另一个在风雨飘摇中而活得凄清的女子。
我只是听过她的故事,却也在依稀中见过她如花的笑靥。
她是幸运的。心中的缺口被那个温柔的双手抚平,在完好无缺的幻灭中,咀嚼着过往的余味,笑得风清云淡而又豁达。
我们是为缺口而活的,活得低微,活得心力交瘁。
直到我们修补了缺口,摆脱了缺口,我们才明白,我们也是为缺口而死的。
缺口,来不得一丝怠慢轻视的,正如天主教徒所信仰的,自杀,是进不了天堂的。我们虽不苛求天堂这朵没有实体的昙花,但也决计不容无欲无念的鸿蒙中,依然有一颗沉沦的心和一副伤痕累累的骨架。
(五)
那冰冷的手把我从刀架上取了下来。
带着一种虔诚。但我觉得她指间的麻木与我相抵触,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弹力,仿佛祭奠时的阴阳相隔,轻柔中积聚着专制,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然后,我被置于那不会起伏的胸膛之上,我感到卑微,在一个被净化了的身体上面,我的缺口像在放大镜之下,凸现了好几倍。幸而,我已看不见——灵柩的棺木盖上了,黑暗,给了我一丝慰藉。
在暗无天日的巢穴里,似乎有着广袤无垠的希望,但却不可企及。我的缺口像西落的星子,挂着暗示性的笑,混沌却又暧昧。
恐惧,让黑暗真空。
(没有结局)
过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能说出确切年份。
只是原来层峦叠嶂的地方,如今有一尾尾鱼在欢娱。
沧海桑田。
爸爸,快来,我找到一把刀! 孩子细声细气地叫着。
父亲走了过去,拾起土堆中的一柄刀,用砂纸磨去了刀身上的斑斑锈迹。
扔了吧,有个缺口。
父亲牵着孩子的手,走开了。
残阳如血,刀上的缺口悲吟着一首亘古不变的挽歌。
缺口会毕合的,在不可预知的未来。
惟一肯定的是,那一天的来临,不是地球的屠戮日,就是刀的灰飞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