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子忽然停止了掙扎,臉上流露出渴望的表情。
“來這裡吧,曜威……你的身體在這個坛子里啊……”老闆娘捧著坛子,闭上双眼,用脸去感受它的温度,全然一附幸福的表情。
七子忽然顯得異常難受,彎下腰去開始嘔吐。一團黑影像蛇一般從她嘴里鑽了出來,七子隨即暈倒在地。
黑影慢慢游向老闆娘手中的坛子。在它就要進入坛子的時候,老闆娘忽然把手一松,坛子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裏面深色粘稠的液體流了滿地。頓時,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正是那湯的味道。
那團黑影像發怒一般在空中盤旋。
“哈哈哈”老闆娘笑個不停,笑聲中充滿嘲弄與張狂:“我怎會那麽容易就把身體還給你?”
她忽的收住笑,露出迷離的神情:“你的身體早就不在了,你的肉、你的骨、你的血……統統被我熬制成醬汁……用這醬汁做出來的湯,竟然是如此甘甜美味……真諷刺,你在“聽蘭”最困難的時候背叛了我,而‘聽蘭’卻被用你作成的所湯挽救。我用這湯重新創出名氣,連你的女兒也是從小喝著這湯、吃著你的血肉長大……”
我忽然覺得一陣噁心,小司忍受不住,將下午喝下去的湯,連同吃下去酒菜一古腦吐了個乾淨。
“那麽想得到身體讓靈魂升天嗎?即使變成現在這種没有意识的魂魄你也想要離開我嗎?你太天真了。我怎麽會原諒你?這是對你的懲罰啊!”
那團冤魂似乎被激怒了,它狂乱的在空中作不规则穿梭,寻找着可以依附的宿主。
它朝七子飞了过去,想要再次附身。
“阻止它,青嵐!”
青嵐闻声化作一只發光利爪,朝那冤魂挥了过去。这一招下去,恐怕那冤魂便要魂飞魄散。
“不!!”白光閃爍之中,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声,老闆娘竟不知何時擋在了魂魄之前。
衆人驚呼中,光芒刺透老闆娘的身體,連同魂魄一齊穿過。
光芒中,老闆娘竟笑的滿足:“你的血、你的肉,連同你的靈魂,統統都是我的……誰也別想奪走……我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光芒漸漸擴大,漸漸吞噬倆人的形體,一陣蜂鳴聲後,雙雙灰飛煙滅。
事情發生的太快,剩下的人竟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的腦海里亂作一團。我竟然殺人了,哦,不,是教唆妖怪殺人,而且也不是故意的,是失誤,是一個事故。可我總不能對人家說這是我養的妖怪手頭一時不准。說出去誰相信?到頭來一定是我被判謀殺罪,在監獄中終了此生。我的腦海里浮現出“名牌大學一年級學生殺死料理店老闆娘”諸如此類的報道來。啊~~怎麽辦啊~我怎麽會碰上這種事情?
“啊~~”一陣呻吟聲把我從亂七八糟的妄想中喚醒。七子從地上支起身子,蘇醒了過來。
“我是在哪裏?” 她頭痛欲裂,好像是從幾百年中的昏睡中醒來一般。
“七子小姐,”我應該馬上對她交待前因後果,並想辦法讓她相信我的說詞。但一時間竟不知怎樣起頭,只能傻傻的重復:“你姐姐……你姐姐……。”
“你們在説什麽?我沒有姐姐……”
她擡起頭,環顧四周。眼神也不再呆板。
猛地,她的目光越我我的肩膀,看見樹下的白骨。
“啊!!不!!”她瞪大眼睛,忽然歇斯底里起來。“埋起來,埋起來!!”她跌跌撞撞的奔過去,跪在樹下,大力刨土,想要把屍骨遮掩起來。誰知動作太大,反將遺骸弄得七零八落。
“七子小姐!振作一點!”小司上前拉她。
“是我殺了她,是我殺的……我殺了媽媽~~”七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在她一旁,散落著一部分骸骨——那是一架缺少小指的右手骨骼。
那具遺骸之謎終于真相太白!
原來老闆娘的身體在過去的十幾年閒,一直就呆在那棵柳樹下啊。
七子抱著頭,顫抖著,好像在回憶那天的情景:“我發現了坛子中的秘密,然後媽媽進來了,表情好奇怪。我好害怕,就殺了她!把屍體藏在柳樹下……可是第二天早上,媽媽卻像往常一樣叫我起床。”
“不,別過來~~!”七子似乎產生了幻覺,忽然發狂,掙脫小司,從地上撿起坛子的碎片就要朝自己的脖子割下去。
説時遲那時快,她的行爲被另外一雙手及時制止了。
一名老婦抱住了七子:“小姐,你醒醒。老闆娘不是被你殺死的啊!你仔細想想,那是一場意外啊。老闆娘在追你的時候不小心跌到了鐮刀上。”
“玉嫂?”七子瞪大眼睛,好像想起了一切,滾下了一顆顆淚水。“啊~~啊~~~~”她撲到玉嫂身上,久久放聲痛哭,好像要把這十幾年中未流的淚一併流光。
而陰沉的天空也終于落下雨滴,將連日來的悶熱一掃而空。
翌日清晨,雨還未停。玉嫂送我們出來。
“我去發動車子。”小司跑下石階。
我打著傘,和玉嫂一起慢慢下山。
“給你們添麻煩了。很抱歉”
“啊,不……”
我找不出話説,一陣沉默。
“玉嫂你……今後還要留在‘聽蘭’嗎?”
“是的。我畢竟在這個家呆了很長時間了。我想要保護這個家和七子小姐。”
樹葉上積聚的雨滴落重重的滴落在傘上,發出一聲聲爆裂聲響後,向四周飛散而去。
“一個人離開了另外一個人就無法生存,這種事情是沒有的。”玉嫂停下腳步望上天空,“可是絕對有一個人,你一旦失去了他便失去了幸福。”她看向我,露出和藹的笑容:“大小姐雖然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我仍真心希望能夠再次看到她流淚的樣子。這雨,説不定就是她的眼淚吧。”
下面傳來了汽車喇叭聲,轉身看去,遠遠看見小司招手示意我上車。
“啊,我該走了……” 回過身來想要和玉嫂道別,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一個長滿青苔的地藏菩薩掩映在朵朵野生蘭花之中……
“玉嫂走了?”小司問。一縷打濕的劉海沾在她的額前,令她看起來竟有些嫵媚。
“我們也走吧。” 不自覺的幫她撥了開去,全然不理會她驚訝的表情。
雨幕下,車子漸漸加速。那彎道旁向上的石階路漸漸遠去,最後從汽車後鏡中消失不見……
***全文完***
能夠堅持看到這裡的人……真的很厲害。非常感謝。不贴不知道,一贴吓一跳。真是长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