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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四季

楼层直达
级别: 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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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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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小时
发帖:
172
冬天——14岁
  “我最喜欢的动画片是《太空堡垒》啊!”
  “诶?真的?”
  “当然,不过你们女生一定不喜欢吧,打仗的片子呀。”
  “去去,打倒你个重男轻女的老封建,凭什么我们女生就一定不喜欢呢?偏见偏见。”我说着,有一点迟疑的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你真的喜欢《太空堡垒》?”

  好象很遥远了吧,那个男生的脸在我的的记忆中已经是不怎么太有把握能形容出来的了,而且,可能连他自己也不太记得自己究竟哪里跟那个时候长的不一样了,除非他翻出以前的照片。那个时候我还在我的一字头年纪的前半叶,不懂用“性别歧视”给骄傲的男生扣帽子,除了熟读金庸小说,我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女生。
  那个时候的他是坐在我前面的男生,个子比我高,可是仗着戴眼镜硬是被安排在了我的前面。我起初因为这个觉得有些委屈——就是因为他眼睛近视,我才不得不坐在最后一排,跟我们年级里最爱好碴架的男生同桌,想想看,跟这样暴烈型的家伙坐在一起有多么危险呀。不过,可能是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关系吧,同桌对我倒是客气友好的紧;然后,在看了同桌几次拎了装着棍子的口袋出去打架之后,我开始觉得其实跟那家伙做同桌也不坏,起码我可以详细了解回家的时候最后不要经过哪些可能会发生械斗的地点,选择一条相对比较安全的路线。我也就从心眼里不在怨恨导致我坐在后面的座位的他了。更何况,在我不想听课的时候他还算宽阔的肩膀还能为心神溃散的我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保护,让老师绝对不会发现坐在最后面的那个的小孩的魂儿已经跑到了学校外面了,说不定正站在车站等车呢。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他笑,“我只喜欢《太空堡垒》的第一部,后来的就没有前面好看了。”
  “是呀是呀,我也是。”幸亏那个时候男生女生还保持着很严格的距离,要不我简直要握住他的手做琼瑶大婶笔下的痴情女子状了,“我也只喜欢第一部呀,后面的根本没有兴趣看完了。”
  他也很兴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我当时的感觉呀,只有一个动作可以形容就是我倒呀倒呀我倒倒倒,已经和你吵了无数架做了一年邻居的男生居然和你一样喜欢《太空堡垒》,而且还能一套一套的大发感慨,丝毫没有平时不吵架时的腼腆羞涩——这也太诡异了一点了吧。

  那之后的一天,天赐大雪,我和那个喜欢《太空堡垒》的家伙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堆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雪人,然后一道踏着雪走回家。路上很滑,所以两个人都走的很小心,很慢。
  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一群低年级的同学正在很高兴的用雪人的头打雪仗。这是我和岸的故事里唯一让我几乎落泪的时刻。
  
  
春天——13岁
  聪明的前人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们小孩子则快乐的想:“ 春天来了,今年的春游会去哪儿呢?”
  老师叮嘱:“去游乐园大家一定要注意准时集合,注意安全。”
  邻班的男生走过来问:“蘩,一起玩好不好?”

  我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好几个女生同时亲切交谈的王子,有一点难过的点了点头。王子聪明英俊,大关节上正直,小细节上风流。在那个时候的我的心里,他简直就是那普天下的郎君领袖,盖世界的浪子班头,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一粒铜豌豆。
  相比之下,身边的他是个有一点面的男孩子,高高的,象个空心的稻草人,面目虽说不算可憎,可是言语绝对是无味的。我想我自己是知道的,为什么这个从小学起就一直在我的隔壁班却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话的男孩子会突然在我们做同学的第十四个学期想起来要跟我一起玩。王子喜欢美丽得足以满足他那有一点孩子气的虚荣心的公主。而勤奋好学的男孩子却肯定会对我这种平时吊儿郎当考试拿全班前三名的家伙充满好奇。只可惜我真的没有什么提高成绩的独门秘诀可以给他。要是非说有的话,也是我爸爸有秘诀可以告诉他爸爸——考前一个星期不妨告诉他的孩子如果成绩足够好的话可以得到如何丰厚的奖赏。而且,说实话,这个秘诀也不是百试不爽的,比如说我,通常在得到一次奖赏后就要连续两三年心满意足不思进取,这个方法也就理所当然的失效了。
  不过,这些当时都是那个男生所不知道的,他看见的我是我们班的第二名,数学和英语成绩非常完美。

  “可以和你们一起坐吗?”看到额定是四个还是五个六个人的快乐杯里只坐了我和他,一个女人领着一个极小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他没有表示反对,我也就无所谓。
  四个人默默的坐在杯子里任由杯子自动缓慢的转,没有人去动中间的可以使杯子转的快一些的转环。
  “我还要再坐那个。”下去的时候我对他说。
  “那就排队去吧。”
  “你帮我排,我先去玩海盗船,我们班同学好象又快排到了。”

  再坐进那个杯子里的时候,我的眉毛很警惕的立了起来,活象一只随时会蹿起来抓破人脸的猫。没有人再不识趣的凑过来要求一起坐,我终于等到了杯子开始启动,双手把紧了中间的铁环。
  “快呀快呀,使劲转!”我那没有变声的小女孩的尖叫居然连机器隆隆的声音也盖不住。转环在我们俩手中飞快的转,快得我几乎无法准确的捉住。周围的一切都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不知道大家说人死之前看到自己的一生故事的闪回是不是就是以这样的速度呢?
  结束的铃声响起,我们的杯子兀自凭着惯性又转了好几圈。等杯子终于停稳的时候,我和他东倒西歪的走向出口,没有办法使脚下的路变的直一点。

  “哪天一起回学校去看看吧,好不好?”
  “恩,哪天有空再说吧。”
  “其中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般。”
  摩天轮附近,王子和他的公主正在排队。他们好象也是从同一个小学考来的。

  后来我的功课偷偷的掉出了前几名,退到了教育专家口中充满无限可能的第十名左右,他的功课倒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踏实实的前进。我和他慢慢变回了小学时的老样子。
  很幸运的是,我终于做了王子的死党,这个玩梁园月,饮东京酒,赏洛阳花,攀章台柳的家伙最好的朋友。我听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说喜欢张三李四,给他出主意去追求她们。上帝保佑,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看过《美雪美雪》也没有看过安达充的其他的漫画,所以,他永远不会了解我那份没有说出口的心事,所以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死党。
  就让那一丛鸢尾花永远的开在我的心里。
  
  
夏天——18岁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窗外阳光灿烂的操场上,一个垒球被木棒清脆的击出。
  “我还没有说下课呢,怎么就有人心都飞出去了?”物理老师叫我,“可见好好看看第十三题,下节课问你。”
  我吐吐舌头,再看窗外的时候,一片乌云不知道从哪里压了过来,阳光眼看就不见了,我暗叫一声不好,拉上他就蹿了出去。

  已经晚了,我们班的几个人推着停在露天的自行车走到车棚子的时候,车棚子里已经被抢先一步的人塞满了,我们推着车前前后后的找,雨不顾一切的泼了下来。没办法,只好先把车丢在一边,我和他跑进了车棚子,隔着外面的大雨看着突然没有了人的操场,景物有一点迷离。天黑的象夏天傍晚七点来钟的样子。雨水和着冰雹重重的打在车棚子的顶上,混杂在巨大的雷声里。我看见他张张嘴,好象说了什么。可是,我听不到。
  抓过他的手腕,手表说,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了。
  看来是迟到定了,“亲爱的,”我心里得意的对严厉而可爱的物理老师笑了笑,“不是我逃避提问,是老天爷不让我去上课呀。这太阳雨分明是上天给我的窗帘呀。”

  我看看身边的他,他看看我,又看看雨,有点不知所措。他怕物理老师,不去上课会死的很难看。
  “我喜欢你。”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外面的雨,轻轻的说。
  再看他,肯定是没有听到的,还在望着外面发呆。
  “我喜欢你。”我又喊了一句。
  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
  忍不住大声的尖叫起来,这次他终于发现了,张大眼睛看着我,我一边叫一边大声的笑,兴奋得眼泪都流了下来。真喜欢痛快的大雨,让我的叫声没有人能听到,这感觉真的很安全。

  六月的天,来的快去的快。一会工夫,雨骤然的停了。阳光撕破乌云,时间又从晚上回到了下午,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那道题还给你留着呢,你现在就说说吧。”回到教室,物理老师一脸坏笑的等着我。

  “你喜欢《鼹鼠的故事》吗?捷克斯洛伐克动画片。”
  老师在黑板上抄一道很长很长的题,我偷偷的跟他没话找话。
  “小时侯看过而已。”
  “不喜欢吗?”
  “还成,挺喜欢的。”
  “这么冷淡呀。”我有一点失望。
  “你小时侯不喜欢生物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喜欢解剖,但是不喜欢其他的内容。”
  “你肯定不知道鼹鼠只能在夜间活动,不到一个小时的阳光照射就能要了它们的命。”
  “咦?真的?怎么这样呀。”我看看天边的彩虹,觉得空气污染确实严重,连彩虹的颜色好象都不怎么正。
  “不会吧,这就难过了?”他小声的笑笑,把手臂环过我的椅子背。
  我知道,他搂的不是我,是我的椅子而已。

  两个星期之后,我们最后一次在阶梯教室——我们第一次走进这个学校举行开学典礼的地方开了高考动员会,领了自己的准考证。那是我们所有人最后一次在一起了。毕业照也发了下来,很多人拿着照片请同学签名留念。告别和祝福声里,有的人哭了。
  走出教学楼,我们班的自行车几乎没有少,我知道自己是最早离开的。
  抬头看看天空吧,多么蓝的天。金灿灿的夏日阳光晃得我的眼角有水渗了出来。
  再见,再见,我亲爱的江。
  
  
秋天——23岁
  那只手拉住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接着,更加让我错愕的事情发生了,他叫出了我的名字,他问我:“你真的不认识我?”
  “我——”有一点眼熟,可是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小学时候隔壁班的,不记得了?”他报出了一个名字,是小时侯听说过的一个名字。
  “你怎么会认识我?”小学时,我毫不起眼,不认识一个外班的同学。
  “曾经有人在咱们年级的毕业照上把你指给我看。你长的跟小时侯差不多”他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我好象又看到了那狂转的快乐杯。“不记得了。”
  我的表情一定很无辜,眼前的人眼睛里的捉弄一下子落了空,我忍不住笑。
  “可惜呀,”他叹了口气,“那个傻瓜还想和某个人一起生活在瓦伦西亚的月光里呢。”
  “毅?他连《阿拉蕾》都不看,”我努力笑的更自然,“我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呀。”
  “你怎么知道他不看《阿拉蕾》?”
  “难道他看?”
  “你自己猜吧。”
  “可是后来是他先不理我的。”
  “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的脑子里突然充满了雪人、鼹鼠。“为什么?”
  “有一阵子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老是提起你。可是后来好象有一次你们春游回来之后他就绝口不提你了,我问了好长时间,他才说你希望青春有张不老的脸,可是他做不到。”他看看我,“你原来真的没听说过,他的心脏有毛病?”


(本文曾经以其他名字在龙的天空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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