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的晚风吹拂着山坡上大片大片的野生雏菊,遥远的夜空里,又是一颗流星划过,有人说,那是因为地面上的某个人去了。人类,是如此的坚强,而生命,却又那么的脆弱—
爱情,似乎也是如此吧?
垂下头,殺生丸静静地注视着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女孩,她那较小的脸庞、均匀的呼吸,仿佛一切的一切又让他回到了从前,在她的身上他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他厌恶人类,全因五十年前的一场宿命;
他爱过人类,亦只因五十年前给了他那场宿命的女子……
2.
“不行了,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勉强用人头杖敲死了一个小妖,邪见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奔到他的身边,“殺生丸大人,还是撤退吧!”
与猫妖族的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纵使他有着超强的神力也难抵来自身体的疲惫。
“不行,父亲还没有下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殺生丸大人!”
虽然身上沾满了血污,脸上还挂着倦容,但在邪见的眼里,他的殺生丸大人依旧是那么神武、威严。
“哈、哈、哈……怎么了小鬼,你不行了吗?”说话的是猫妖族首领最器重的左右手维摩,他的法力很强,曾经与殺生丸的父亲连续对招十几个回合还能全身而退,是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猫妖。
“少废话,凭你这种低等妖怪根本别想碰我!”明明只剩招架之力,但他的嘴上仍不肯服输。
“好,那就让我送你这个自负的小鬼上西天吧!”
维摩没再多说,只是以闪电的速度绕到他的身后,纵身、挥刀,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啊……”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银色的发丝像倾泻在人间的月光,他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世界。维摩的刀穿透了他的身体,而他的力爪则不偏不倚地在同一时间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为什么,就凭你这个小鬼……”
像是一团散沙一样,维摩的身体在瞬间风化,随着周围涌起的夜风逐渐消失。
另一方面,负伤的殺生丸也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向地面到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帮我,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把铁碎牙留给你而不是我,为什么你要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邪见的呼喊声,周遭的厮殺声都已经不再重要,来自腰间的疼痛渐渐地夺走了他的知觉,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指向遥远的夜空—
犬夜叉,我狠你……
“殺生丸大人、殺生丸大人!”看着他向身后倒去,邪见惊恐地丢掉手中的人头杖,疯狂地向他奔去。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倒地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挂在他腰间的天生牙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哀鸣,紧接着还散发出一团亮黄色的光芒,随着光环慢慢变大,竟将他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邪见从未见过这种情景,竟不由地呆住了,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巨大的光环照亮了整片天空,连处于战斗状态的妖怪们也纷纷停了下来。片刻后,这片神秘的幽光渐渐消失,而处于光环之中的殺生丸也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离奇地失踪了。
3.
夏日的午后。
林间传来令人焦躁的蝉鸣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脸上,虽然微弱却也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殺生丸大人,请您等一下,”一个皮肤黝绿,长相略似河童的妖怪气喘吁吁地追着不远处一个留着银色长发的小男孩,“您跑得那么快,要是跌倒了我可没办法向夫人交待!”
男孩没有理会他,纯真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他穿过前庭与和室,兴奋地朝内堂奔去。
“我受够了,你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一串悲痛欲绝的诅咒打碎了喜悦、幼小的心灵,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盘着淡紫色头发,穿着白底碎花和服的年轻女人绝望地跪在榻塌米上,虽然眼角还挂着泪痕,却难以掩饰她脸上那份独特的秀丽与身上所散发出的迷人气质。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伟岸,面容异常俊朗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朝服,更衬托出他的成熟与飘逸,“如果你不愿接受他们母子,那我也不勉强,毕竟是我先对不起你。”男人说着转过身,准备离开。
“父、父亲大人。”整整半年没见,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一个方式重聚。
“啊,是殺生丸,”男人僵硬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和蔼,蹲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半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不知为什么,父亲的手上居然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这是……”
“啊,这个吗?”男人笑了,将手臂凑近他的脸,“这是我送给丸的礼物。”
“礼物?”
“对,他叫犬夜叉,是你的弟弟,从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哥哥了!怎么样,你喜欢吗?”
弟弟,喜欢?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婴儿,好小!小小的脑袋,小小的手,他有着一头和自己一样的、银色的卷发,还有两个尖尖的,长满绒毛的耳朵。尽管年纪还小,可眉宇间却也已经能够看出父亲的影子。
“啊、阿……”
他望着他,发出一阵悦耳的欢笑声,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拍在他的脸上。
殺生丸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男人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轻轻拉住他,“别怕,他只是在和你打招呼,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抱抱他!”
抱他?!
殺生丸抑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将目光绕过父亲的身体,悄悄地注视着一脸怒气的母亲,“还是不要了,我不怎么喜欢他。”
“你不喜欢?”男人收紧了眉头,表情凝重地站起身,“你还小,不要因为大人的事而左右自己的决定。”
“父亲大人—”
“我还有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他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片刻后,脸上又露出了苦涩但却温柔的笑容,“好好照顾自己和你母亲,以后的事就靠你一个人了。”
虽然不知道父亲在说些什么,但不知怎么地,他却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殺生丸这才回过头,跑到母亲的身边。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他拥进怀里,从她颤抖的肩膀和断断续续传来的呼吸声中,他知道,她在哭。
“夫人—”刚才不知跑到哪里去的邪见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此刻,他正一脸悲伤地望着他们母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父母在一起,过了没多久,母亲就病逝了。而这,也是殺生丸关于童年的、最后一点记忆。
痛,真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来呢?早该忘记了,那父亲的慈爱、母亲的眼泪,还有那个所谓的“弟弟”纯真无邪的脸……
真可笑,或许是死了吧。以前不是常常听人说,临死的时候会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吗?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朦朦胧胧间,他可以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是多么温柔地抚触着自己的脸颊,那种沁凉的感觉让他忘却了来自伤口的痛楚。不、不对,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殺生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种淡淡的菊花香实在是令他心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请让他永远沉睡在梦里,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呀!”
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殺生丸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以致于他不得不睁开双眼,注视着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看上去十六、七岁光景,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像阳光一样耀眼又惹人怜爱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粉红色的嘴唇,穿着一身华丽而又典雅的枫红色和服。然而,最令他吃惊的是—
她是个人类。
“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可是,”她似乎并不怕他,也不像一般的人类那样畏首畏脚,“如果不把伤口包好的话,你会流血流到死掉的。”
他没说话,或许是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笨拙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她焦急地忙着该如何帮他止血,清秀的脸上滚落着汗珠,此时他才注意到,她居然斯烂了自己的衬袍为他当纱布。
“好了,因该没事了。”
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她终于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朝不远处的火堆走去。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但从周围的环境来看,这里应该是一座早已破弃的古庙。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破庙里会有一位如此高贵的少女?他觉得自己的头好痛,身体也好累,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别过头,再一次陷入了梦境……
4.
好热,周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火海。
一个年幼的小男孩独自在火场中挣扎、呼喊,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叫声,也没有人愿意来帮他—
“我受够了,你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好好照顾自己和你母亲,以后的事就靠你一个人了。”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以后的事就靠你一个人了。”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疯狂地喊着,喊到喉咙都快破了,孤独、害怕,所有的不安与恐惧一起涌上心头,在这片被大火烧得通红的世界里,他显得那么幼小、无助。
忽然间,他感到一股冰凉的液体从他的脸颊划过,像是一场及时雨熄灭了他心头的火焰。伴着那股淡淡的菊花香,他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还是那座破庙,还是那张美丽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她的脸上,他看到了些许的难色与疲倦。
“还是不行,根本喝不下去。”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苏醒,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一碗药发呆。
真可笑,这个人类居然想帮他疗伤!
先是帮他包扎伤口,现在又喂他吃药,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她不知道他是妖怪吗。但凡正常点的人见了他不是逃跑就是攻击,她不过是个弱小的人类女孩,居然……
杀生丸的大脑停止了转动,因为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他始料不及—
她吻了他。
不,确切的说,她是在给他喂药,口对口地喂药。虽然嘴里的药汁苦得令他几乎要皱眉,但不知为什么,透过那苦涩的液体,他竟然可以感觉到来自她嘴唇的甜蜜。
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与异性接吻,想不到对方居然是个人类,一个年纪小得连他十分之一都不及的人类。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迟疑,呆呆地望着女孩俏丽的脸。
从他的反应她终于意识到他已经醒过来了,满脸通红地推开他,低着头埋怨道:“真是的,既然你醒了,干嘛不出声!”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哑巴啦?”她别过头,迅速地扫了他一眼,脸比刚才更红了,“你别误会,我只不过是喂你吃药罢了,我可没有其它意思啊!”
看着她那副窘迫的样子,杀生丸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笑的欲望,但是,他终于还是没有笑出来。
见他还是不回话,女孩渐渐地认为,他真的是个哑巴,脸上露出了怜悯的表情,端庄地跪坐在他的面前,“老实说,我原本是京城里一户商人的女儿,因为半路遇见了山贼所以才逃到这座破庙里来的,后来,我发现你躺在杂草里,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但是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坏人。”
不是?难道一个人的好坏只看长相就能分辨吗,难道她看不出他不是人类吗?
“我看过你的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径自解释着,“你的剑上没有任何血迹,可见你没有伤过人。”
剑,血迹?
真是讽刺,父亲居然给了他一把不能杀人的剑,而现在,因为这把剑的原因,他竟然被人当成了好人。
“不管怎么说,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康复为止。”
她说完,转过头。杀生丸注意到她右耳上戴着一枚别致的翡翠耳环,但是左耳上却没有,难道说—
“来,吃药吧,”她红着脸将药碗送到他的唇边,“大夫说这药很苦,但是很管用。”
果然,她真的是拿自己的耳环为他换回了这种又苦又呛鼻的草药。首饰对于女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杀生丸还清楚的记得,当年为了一枚戒指,母亲几乎搜遍了整个后山。可现在,她竟然为了救他而舍弃了女人最喜欢的东西。
没有拒绝,没有排斥,他心甘情愿地饮下了这碗苦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