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他们说，河的对岸有晨曦的光。于是我去等候，你没有来。有人眼波交缠地倚在谁的怀里，我的指尖又缱绻在谁的手中。有藤浸漫过的地方，你说，你会回来。我行走在陌生的地图上，惊起沙鹭一片。
所谓happiness，大抵是这样的，他想。在安静辽阔的山林，守着日出，候着月明，山涧里有绵长秀丽的鱼群摇曳而过，叶尖的露珠“丁冬”一声，坠落。然后一圈圈圆漪。多少年来白晃晃的正午，摇篮曲一样的涛声蜕成风摇树动的刷啦刷啦。水里的倒影白衣曳地，身畔的月见隐约凋零，花事荼靡。
他微一叹气，涉水而去，银色的发丝和金绿色的瞳孔，敛了笑颜一散千年。奔跑或飞翔，晨雾夜岚，从忍耐到习惯，再往下便是这不变的静谧安详。
纠葛，是从最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开始。
“你知道鵼在哪吗？”他低下头，看见少年干净清澈的眼，额间勒着的玄色发带，枝叶间漏下破碎的阳光，洒在少年的颊边，光影阑珊。像极六百年前那双眸子，拈起衣裾赤足行来，白皙的脚踝上遍布伤痕，每一步留一个血色的脚印。他微笑着，他说：“哥哥，哥哥，你要活下去。”
“等你的个子和我一样高了再来找鵼吧！”长长长长的银发有镂空翅翼的蝴蝶停留在上面，延展出忘却的眉眼。这日里云淡天高，少年抬眼望着他：“我会变得更强，再回来的！”
他掠掠眼睛扬扬眉，脸上满是浑不经意的淡定漠然。纤长的手指划过暮霭里的雾气沉沉，掌心的纹路被视线磨平，有时光的鸟停留在三步之外。
山林里的叶子又绿了很多次，陌上花开，落红无数。
“你寂寞吗？”
他回转了头，看向少年。起初这是要让他笑的，寂寞，真是家常便饭的东西。少年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倒映不出岁月。他偏开头一笑：“赖久，为什么想要变强？”
“想变强是不需要理由的。”少年的回答简洁清楚，抬手遮在额前，有刺目的光亮自指缝间泻下。他拈起洁白的衣带，在手指边绕上一个结，阴翳冗冗的眼里有无边的雨雪潇潇而下。变强，比谁都更强，更有力，最后，竟也没能护持着一心要守护的微笑安宁呢。
哥哥，哥哥，你要活下去。
“惊讶吗？”看着少年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脸，轻描淡写的石破天惊，慢悠悠地问出。少年眼里无数的愤怒惊异迷惑最后变成所有的前因后果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鵼……？”声音一点一点地干涩嘶哑，像一轴风筝线终于放到了底，只剩下转轴的辘轳滚动。
他侧身浅笑，手指在少年的刀锋上轻轻捺过，血花绽放，如同扶桑三月的樱花。纤尘不染的素衣上满是气定神闲的鲜红伤疤，一瓣一盏，是灯影婆娑里的无可奈何。
赖久，赖久，我终不是你该伴的人。
“鵼，为什么会是你？”少年青涩的侧脸已经消失在时间静止的河流里，他有些遗憾地怀念起许多年前，山林里白晃晃的正午，炎热寂静地叫人心慌。月见浅色的花瓣擦过少年的脸郏，露出一个淡得要化掉的微笑。
“赖久，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打倒我拯救那个女孩。或是……和她一起死。”时光在指尖流泻，无论对面站着的是不是曾经手握自己生命的人，从并行不悖到左右碰壁，殊途同归像一个玩笑。神在云端低声地笑，垂下悲天悯人的手，远远地隔着一个空间的距离。
血花绽放，如同扶桑三月的樱花，而这次，则开在他的心口上。是怎样的声音，颤抖过舌尖的字眼，一字一声，一声一字，他的银发在少年手中，像流沙泄落，地平线在天的那方。暮色四合，风里树叶的吟唱不绝如缕。
“鵼，鵼，你为什么要来……”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一如当年，恍惚又是那个午后，他唇边的微笑凝成一个酿了千年的酒窝。只是，有点想见他而已呢。
这次，换他说，赖久，赖久，你要活下去。
世上，唯一的一头鵼，再也不啼叫了……
经常在路上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也只识得他的侧脸，即使如此，能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发现他的身影，还是觉得很幸福。
最近，我一直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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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于TX，ID：泡面囡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