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天,枣红马上的白先生在唢呐声中显得那样疲惫不堪,淡然的脸上挂着男人家无可奈何的苦笑。
日子里含着水,也燃着火,水火不相容是婚后的岁月。
白先生的长女天生是傻子,至九岁时仍然连穿衣吃饭拉屎撒尿也不知。女人轻蔑地讽刺白家的遗传因子衰厥不正,常甩给白先生不阴不阳的脸色时,他总是低垂着涩涩的眼帘,为傻女轻轻抹去嘴角的脏污。
若世上所有的人都像水一样清清澈澈,透透亮亮该多好。
可人的一生中隐藏着种种虚伪,但这背后却积攒了满满荡荡的爱和恨,岁月的风雨湮没着人的感情,冥冥中凭添丝丝惆怅。
若干个绷成了弓的日子后,傻女带着她的罪孽去了天国,留给白先生的是一个红彤彤的微笑和永世难以磨灭的自责。
白先生偷偷藏起傻女小扇子形的发饰,当女人恼怒地将发夹投入火炉的刹那间,白先生心中涌起一腔男人的热血,扬起胳膊优雅地在女人白净的腮上划上弧形的血印。
一个淡月朦胧的夜晚,白先生在傻女的坟前燃着一把陈旧的水墨扇:你的眼睛像她。记住,替我好生保存……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不能言而言了的话,难道能圆心中的梦吗?扯不清、斩不断挣扎在生活的葛藤中,唏唏嘘嘘无缘张望着,若果真解脱了牵缠,往后的日子该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圆圈呢?
也许,这是上苍的指点,白先生的躯体早已是一株腐朽的枯树,弥留之际的脸上是那么一种笑,一种男人家少有的盈盈浅笑,绞碎了空气中所有的心。
眼中沧海小
衣上白云多
一曲阳关尽
断肠竟空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