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全世界的人都告诉我“张国荣死了，哥哥跳楼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湿湿的，被昨晚的眼泪弄湿了。
我起床，刷牙洗脸，咀嚼昨晚梦里的阵痛和颤栗。身体还有点发抖。窗外雨很大，已经是10点半了，但是天黑黑的。手机里天气预报的短消息说下雨会开始放晴。
打电话给卓，告诉她昨晚的梦，被我吵醒的卓，声音哑哑地嘲笑我：“要是他死了，你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我曾经说过，这辈子要嫁给笑起来和张国荣哥哥一样温柔的男人。我轻轻笑，但是身体感到无限地空脱。好象好几天没有吃饭一样微微战栗。
“你怎么了？不太有精神啊。”卓说，“下午来我这儿吃晚饭。”
她的下午从15：00PM开始计算，晚饭在18：00PM以后。我说好，挂了电话。
音响里传来SANTANA的歌。不是哥哥低沉的嗓音。很久没有听哥哥的歌了。忙碌的时候不会听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总是把我往精神层面带领了去，为了生存——尤其在上海，我需要现实。
阿末说来接我去卓那里。阿末是卓的亲哥哥，因为他们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是可以养育2个孩子的。阿末有着和卓不用的，浅褐色的眼睛。已婚，无子。他是我曾经的恋人，至今关系密切，但是不暧昧——也许……有那么一点点……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SANTANA闭着眼睛沉沉地唱着。
今天是星期天。最后的懒惰，洗个澡，把刚剪了10厘米的头发用ANYWAY草草洗过，头发还没有干透，手机响起，阿末到了楼下。
“会感冒的。”阿末撸了一下我半干的头发说。
“不会。”我坐进出租车，甩了一下头发，零星的水滴撒到他的身上，白色的西装上浮出一些斑点。
他轻轻笑了一下。
车子刚启动，他扯掉我的耳塞，不满地看着我，说：“人的耳膜三十岁开始变薄，你的现在已经开始变薄了。”
我哼了一声说：“我20岁已经开始变薄了。”
20岁的时候我在和他恋爱。
我把头转向车窗的外面。雨居然真的已经变小，云已经开始散了。我抬头看看开始露脸的太阳，它马上又要下去的。
一进门，卓就拥抱我。
然后她蹭着阿末问：“买了么？”
阿末楞了一下，‘哎哟’一声，说：“不好意思，忘记了。”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歉意。
“笨蛋。”卓咕哝了一句，还是非常亲昵地帮阿末把西装外套挂好。
“买什么？”我把脱下的鞋子放进门口的鞋柜。
“《异度空间》”卓说，“张国荣拍的，去年的，一直没买。现在想看了。”
卓从00年看了LESLIE的上海演唱会开始爱上张国荣的。
那个时候我在和阿末恋爱。
我看了一眼，进厨房的阿末，看见他的背影依然觉得非常得暖和，是的，暖和。不是温暖，就是很暖和，从心里到身体都会。
三个人的晚餐。
没有阿末的妻子阿昭。
“跑沙龙去了。”阿末说。
我和阿末的恋情1年，阿末和阿昭的婚姻，1年。
卓看了我一眼，嘿嘿笑了一声，忙着下面条。阿末炒菜，而我……老样子……煎荷包蛋……
“笨手笨脚的。”阿末以前总是这么说我的。但是我觉得自己和他半斤八两。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哥哥软软的，低沉的声音。这支歌已经放了至少5遍了。
“没有饮料了，卓。”阿末说。
“我去买。”卓擦擦手，把面条放在桌子上。
“我去吧。”
“不用。”行动派的卓已经套上阿末的大皮鞋出门了。
“丢三落四的……”阿末摇摇头。
“哈哈。”
“笑什么？”阿末用眼角看我，然后用湿淋淋的手敲我的脑袋，“你也一样！”
“哼。”我皱皱鼻子。想进厨房拿餐具。但是撞到了正想去开电视的阿末。
比我高大半个头，没有长高的趋势。身上还是淡淡的，草药的味道。
“呜。”
他轻轻托住身行不稳的我，我退了一步，抬头想骂他，却迎上他的眼睛，带着莫名情绪的眼睛。
一时间，我说不出话来了。什么东西像是被撒开了。我不知道。
过了3秒钟，至少3秒钟，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放开抓着我手臂的手。热量在那个部位渐渐消失。
“还是和以前一样笨啊。”阿末笑着说。
阿末的笑很温柔，虽然不是帅哥，却很有男人的味道。笑起来尤是。感觉上和LESLIE有点像。但是今天更是像得不可思意。
是哪里呢？感觉那样相似……不是长相上的……
“干吗表情怪怪的？”回来了的卓奇怪地看着我。
“难道阿末又要追你？”卓很响地把阿末的皮鞋丢在地上。
“不要乱扔！”阿末叫道，“你这个不爱干净的东西！还有！不要乱说话！”
卓哼一声，冲我笑笑。
这样的玩笑从她嘴里出来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是为了刺激我，而是希望我能把那段感情彻底放下来，不再在意。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哥哥唱那句话，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不为任何人，只为那一句话。
当初为什么会分手呢？
其实是2个人都感到了不适应。
我讨厌束缚，讨厌别人来管束我，我是个困不住也停不下来的人。
常常会做一些离径叛道的事情，当初有2个人能稍微压抑我过盛的精力和思想的人，一个是阿末，还有一个是卓。
其实卓也常常和我一起进行非正常的生活，和活动，于是阿末便一起对我们进行管理。
对了，我说卓也能管住我，但是那是通常是在事情即将发展到高潮，我的脑子开始进入不受控制，过度发热的时候，卓会给我来个当头棒喝。然后我就刹车了。乖乖地和她回去。
阿末呢，他总是在事情发展到一半，稍见一点端倪就立刻把我们俩给拖回去。
大二的时候，迷恋成熟的打扮，穿着低胸的衬衫，和卓出入酒吧。她化着浓厚的装，我讨厌脸上非自然的感觉，所以没有化。
卓生日那天，我们三个，加上卓的几个朋友，一起去名都城的SWING酒吧，我们那个群体太过显眼。
SWING的演出乐队是卓认识的菲律宾乐队，我也能叫出1，2个成员的名字。
那天喝了不少，2点多，酒吧要打烊了，卓陆续地其他人都送上了出租车，我没走，卓要我住她家，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喝得有点多，菲律宾人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卓要我们过去他们的住所玩的？不记得了。
反正我们去了，我们三个。
在乐队的住所，吃玩到清晨4点，喝得太多的我实在困得不行，说想回去，卓和阿末说好，于是告诉菲律宾乐队，鼓手很大方地说，可以先到他的房间去休息，死活要拖着卓和阿末继续玩。
我无奈地答应，其实真的要我回去我可能都没有力气呢。
一趴到床上，也不管外面的摇滚音乐，就呼呼地睡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抱住我，吻我脖子。“阿卓。”我轻轻叫一声，微微张开眼睛却看见的是主唱JEAN的脸。
我一下清醒过来，推他：“JEAN，WHAT ARE YOU DOING？！”
但是他却不放手，“嘘……”他示意我不要发声。“MAKE LOVE ”他又凑上嘴来，我只觉得浑身发麻，MAKE 他个头，我连恋爱都没谈过，MAKE个大头鬼的LOVE。
“NO！”我说，“PUT OFF YOUR HAND FROM MY BODY！”我使劲推他，该死的摇滚乐还没有停，半醉的我的声音显得很单薄。
他用身体把我压在下面。手伸到我衣服的里面……
“SHIT！GO AWAY！JEAN。”
“I KNOW YOU NEED ME，JEI，I KNOW……”JEAN的嘴里热气呼呼。
“FUCK！I DO NOT NEED ANYTHING！”我叫起来。但是始终没有觉得压过摇滚的声音。
“SHIT！WHERE IS SUGURU？”SUGURU是卓的英语名字，确切地说，其实是‘卓’的日文发音。
“I DON‘T KNOW。”JEAN说。
“MAHALAKI TA，JEI……”JEAN的手已经摸到了我的内衣。
MAHALA个P！我才不爱你呢？谁相信你爱我？神经病！
“阿卓！阿卓！”我叫起来。但是在摇滚里实在太无力了。
我使劲地推他。说：“NO，NO。”
“WHY NOT？”JEAN丝毫不肯退步。
“I DO NOT LOVE YOU！”
“YOU WILL LOVE ME AFTER TONIGHT。”JEAN说。
“NO！NO WAY！I LOVE WOMEN！”
突然JEAN的身体变轻了。
然后他的身体离开了我的……
我看见阿末发青的脸。
“SHE IS MY GIRL FRIEND，LEAVE HER……”他说。
“WHAT？”JEAN不解，又尴尬地说。
阿末把JEAN推到一边，拉起我，又冲出门，拉了卓，招呼也没有打就离开了菲律宾人的住所。
我们以后再没有去过那个酒吧了。
那就是我和他交往的开始。
那天，我当然是住在卓的家里。我们三个打了地铺。
我像猫一样依赖着阿末。
‘突然之间，JEI变成了女人。’卓说。
说话和举手投足间变得有女人味了，不会用男孩子的词句说话，变得文雅起来。
但是只限和阿末在一起的时候。
“不要把耳机开得太响。”
“背单词的时候要放古典音乐，如果没有到我这里来拿。”
“做事情脑子不要热。”
被他管束的时候觉得很幸福。
第一次拥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有点甜，又带着悠远的味道。
我以为自己可以安定下来了。
但是几个月以后，他的管束开始没有用了。
我嘴上答应着，但是实际上已经不会真地按照他说的做了。
很快阿末发现了这点。
本来他对我很放心，但是有一次，在我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个洞——香烟烫到的，他很不高兴，因为我答应过他不再抽烟了。之后他就常常盯着我，检查我包里是不是有烟或者打火机；24小时短消息&电话监督。
我被弄得有点烦。向卓抱怨了几次。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喜欢阿末的，只是不想被管束了。
我不知道卓是怎么和阿末说的。的确有点效果。监督的电话少了。
一少我又骚动起来，觉得他不够关心我……
哎……人吖人……
我们俩尝试了好几个月，努力去适应对方，但是主要的问题出在我这里，我们还是分手了。
没有眼泪，只是带着满满的遗憾。
他说：“再让我抱你一次。”
我勾住他的脖子，闻到他的味道。
“你身上有牛奶的味道。”他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是么？”
我摇头。
“甜甜的。”他紧紧地抱住我。最后一次吻了我。
“不会再遇见和你一样的嘴唇了。”他喃喃地说。
回家以后，我哭了。我把QQ的名字改成《左右手》。怨恨自己放手，怨恨他放手。
卓下的面依旧不怎么样，有点糊了。
但是我和阿末还是都吃完了。
表面上我们谈得很愉快，但是都没用心，都有着心事。卓是这顿饭的将军，引导着话题。
“今天不能糜烂了。明天要上班的。”我困困地说。
“恩，我送你回去。”阿末说。
我点点头。
像这样的日子真TM变态，我想，关系过于亲密，因为了解得太多，反而不能在一起的人一定还有很多。我和阿末……
下楼的时候发现雨又开始温吞吞地下了，很难受，讨厌这样粘稠的日子。
我皱皱眉头，阿末说他上去拿伞，我说不用，出租开到门口就是。他就没说什么。
“这样下去会变成老姑娘啊。”阿末说。
‘你真的想我嫁出去？’我想说，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出口。
‘做事和开口前要想一想。’那是他以前教我的。
于是我只是笑笑看他一眼。
他用手抓了两下脸颊，然后垂下，转过脸看窗外，手放到座位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指。我颤了一下，没有挪开。他也不挪开，我俩手背靠着手背。
到我家了。
“我下车了，谢谢”我说。
“恩。”他点一下头，从车窗里看着我，并没有叫司机开车。只是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慌，塞上耳机，转身离去。
走了没几步，被人拉住。
是阿末。
他拉住我，我颤抖着转身，被他抱住了。
我们抱了很久。和恋爱的时候一样长久地抱在一起。
“后来爱过别人吗？”他问。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他之后我再没有恋爱过，他和卓都看到的。
“这次恋爱没有结果……”想起这句歌词来。
我轻轻地哼起来。
拥抱着哼歌是我俩以前经常做的事情。
哼了2句半，他哼到了别的歌去。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我那颗学会了麻木的心又痛起来，不是为了那歌，而是为自己，为阿末。
拥抱了很久很久。
久到不想分开。久到开始相信永恒……
阿末的手机响起来。
“我知道了。”他看着我，眼里和当初一样的光芒。
他挂了电话。看我。
“呵……”我笑了一下，和当年一样努力装做无情，“要回去了哦。”
“恩。”他说，“我要走了”。
他看我眼睛，我逃离他的目光。
他伸手，又来抱我。
我闪躲。
他悲伤地看着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和张国荣哥哥特别像，就是那样的忧郁和眉宇间的悲伤。
想哭，但是我却笑。看上去很甜的微笑。
“不要哭……”他抚摩我的脸。
我装笑脸而不说话。
他轻轻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我走了。”他悲哀地说。
“886”我说。
“还想再抱你一次。”
我的心跳了2下。忧郁地，慢慢地，悲伤地摇摇头。
他勾了一下嘴角，转身，走了2步又回头，很悲哀地看我，“再见。”
他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哭。
我转身，往楼里去。
突然背后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和沉闷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地上一片红色和倒地的阿末。
我惊醒过来。
枕头被眼泪弄湿了。
我捂住脸，试图从刚才的梦里恢复过来，那种疼痛和战栗的恐惧。
如果我抱阿末就好了，就不会死了。虽然只是在梦里。
“往事不要再提……”哥哥的歌放了一整夜。
我看看手表。
现在是4月2日早晨6点半。太阳已经出来了。
我刷牙洗脸。打开手机，然后从冰箱里拿饼干。
‘嘀’
‘嘀’
连续两声，是昨晚关几后近来的短消息。
“卓：JEI，张国荣……哥哥他跳楼死了。-------01/04 23：54”
我哼了一声，回复“愚人节过了，哈哈。”
第2块饼干下肚。
‘嘀’
“卓：JEI……阿末……阿末也没有了……----------02/04 06：45”
什么？
“你怎么了？别吓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卓：阿末没有了，车祸。哥哥他没有了……我没有哥哥了…… ------02/04 06：48”
我拿着手机塄了半天。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现在去你家。”我披上外套，拦了车只奔卓的家。
在车上手到卓的消息，说她在医院。市X医院。
于是掉转方向。
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上看见晨报，张国荣，LESLIE哥哥的特写。
标题：一辈子失去了你 张国荣
我的天，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怎么可以是真的？居然不是愚人节的玩笑。
那么阿末呢？阿末怎么样了？
我奔向2楼。走廊里看见疲倦的卓。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但是现在，她没有哭，表情呆呆的，漆黑的眼里没有光泽。
她看见我，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注视着我走进。
我哭得视线模糊。
她伸手，摸掉我脸上的泪。
“嘘，轻点。”她说，“哥哥睡了，不要吵醒他。”
然后她抱住我。
难道昨晚的梦竟然是阿末来告别吗？
我抱着卓痛哭，只是短短的一个晚上，我和卓失去了2个我们都爱的人。
忘了痛或许可以，但忘了你们……太不容易……
没有你们……人生……会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