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又见飞刀
(一)
飞刀是他的名字。
师父说,飞刀是一种兵器,能在人的心上划一道口子。
说话的时候,孤傲的人影站在梨树下。
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枝头绽放的花花朵朵便如霜袭,变得如秋。
那年,他六岁。
(二)
月光下的树梢轻颤,遮不住王府里的万种风情。
灯光比月更白。
她的长腿和柔美的腰身,肌肤的香味,莫不让男人心猿意马。
衣带松动。
床上的人儿品咂这一刻春光云雨的好。
夜色也变的暧昧。只是。
人影出现在树枝上。
软玉温香么。
轻哼。人影消失了,就似没有出现过。
只有树叶纷纷落下。
无声的脚步,无痕的脚印。
淡月光摇。
飞驰的人影倏然停止。他看到。
那个人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温文而亲切。
你叫什么。那个人问。
飞刀。他说。
一个从来不会失手的杀手。那个人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
是。他说。眼睛望着王府。
是么。那个人,一声长叹,又是一声长叹。
两个人相对站着。齐齐的。
在王府的屋顶上,站成一对树桩子。
有点相怜,有点相疑。
许久,许久。
那个人说,绝非。
字如珠玑,揉在清风里,扯碎了那人的身影。
他静默地冷冷地看着那双发亮的眼睛消失在夜色里。
月冷星稀。
夜更深。
这里只有死人。
隔日。
王府的灭门惨案成为闲人荼余饭后的料佐。
只是,他们还奇怪。
为什么六扇门里头大名鼎鼎的铺头也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那个名叫绝非的,曾被皇帝封为“天下第一神铺”的人。
消失了。
也许,也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三)
飞刀,是一个杀手,也是一个传奇。
没人能记住飞刀的长相。
因为杀手的脸本就应再平凡不过的。
也没人知道飞刀到底用什么杀人。
因为没有一个活人想知道死人才该知晓的事。
那么,他们知道什么呢。
他们知道,这个杀手从未失过手……
他们知道,这个杀手从不喝酒……
他们知道,这个杀手从不近女色……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杀手,也是一个传奇。
他们不停的叹息。
从十年前到十年后。
时光流转。
(四)
你竟一点良知都没,连孩童都不放过么。妇人尖声哀泣。
你可还有心啊。
目光像水一样干净。他头一次自问。
心呢。去了哪里。
那个地方却是被一双眼睛占据着,又要他将良知搁哪里。
他提起手掌。
不见血的,这屋子还和刚才一样,那么干净澄清。
唯竖着的人横着了。
他站在屋顶。
清风,明月。
瞳仁深处,总在寻找另一双眼睛。
他杀人,然后站在屋顶。
眼角眉梢,寻找着。
依然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声音,颜色,气味。
都没有。
仰望,仰望。
月冷星稀。
夜更深。
这里只有死人。
也许,该回西岭,那里还是终年积雪么……
而后,江湖上少了一个杀手。
人们说,有一个名叫飞刀的杀手传奇般的消失了。
(五)
传奇还在上演。
西岭也依旧是终年积雪的。
那双眼睛继续在他心底发亮。
原来,相思是可以隔绝于时间之外的。
他咯咯地,回眸而笑。
多么相似的。男人的眼神和绝非的。
可是,绝非。
这两个字,如何启齿。
十年了,他病着。
心赶不上时间。
他的心是在绝非那里了。
如今,人来了。
他可感到心在疼痛着。
红颜在么。男人再次问道。
颜如红花。红颜,那是师父的名字。
二十年了,男人终是找到这里了。
唯有这里,终年积雪的西岭也开着梨花。
可是,绝非。
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字在舌尖温柔打转,然后沉沦。
你是。男人目注他,却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
十年前,他遗失了心。
十年后,绝非遗忘了他。
飞刀。
头一次,飞刀起了用泣血的念。
他希望泣血比遗忘更快。
一尺七寸的剑。
剑的名字叫泣血。
出鞘,便要饮血。
这一剑刺去。
终生再不会想起那双眼睛。
月冷星稀。
那个人说,绝非。
寒光闪闪的,一把一把的小刀,飞扑而来。
从头到尾,共是三把。
一把一把被剑反弹开去,钉在树桩上。
他记得,师父说,飞刀是一种兵器,能在人的心上划一道口子。
曾经见过的,师父唯一的陪葬品,再见时,是一种兵器。
终年积雪的西岭,血在雪地里美艳自由的开放。
剑入心口,心口立时抛洒颗颗相思红豆。
当真,泣血和飞刀一样,都能在人的心上划一道口子。
红颜呢。男人咯着血继续问。声音无关芸芸悲愁。
知道为什么只有这里的梨花终年开放么。
风撕扯比雪更白的发丝。
他说。
因为,树下埋着一个颜如红花的人。
这个结局,男人到底有没听到。
大雪如衣,却雍雍卷裹上来,遮盖住不再发亮的眼睛。
(六)
你是谁。有人问。
子夜漆黑,这一夜没有月亮,低头看不见影子。
只有风撒扯着比雪更白的发丝。
我是谁。他说。
哎,你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来人摇头摆手的离开了。
忘了么。没有心才能遗忘。
他知道。
那里只有一滴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