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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洋水仙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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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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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會頭痛,想走的快。


《洋水仙之戀》

安寧花去整夜的時間苦思寂寞的源頭,得出的結論是︰人類遺忘了湖邊顧影自憐的洋水仙。

當安寧踏進亮燈的廁所,整個四方的空間彌漫著一片迷霧般的慘白。如審犯燈強悍的燈光下,馬桶、水箱、瓷盤的邊緣融化,也失去了距離感。安寧失誤地摸著了刷牙杯,以為握個正著,結果只碰著邊緣。吁出一口淤氣,下巴與齒舌同時感到一陣酸軟,隨著喉頭收縮,發酸的口水內流,吞嚥的動作停住,轉為俯身在瓷盤吐落一口夾雜分泌物的發酵口水。

腐敗作為生物的自然一面,其必然性就如死亡的前奏,在年輕的生命前揮舞著遙遠的暗影。當年輕的生命尚未意識到死亡的肅然,死亡已然寄身,以致安寧疲倦的身影為死亡所籠罩,而牙肉腫脹的口腔擴散著病態的高溫。

安寧一邊蠕動著舌頭把湧向喉嚨的泡沬帶出,一邊依循習慣地勉強揮舞牙刷,就像操作義肢的樂隊指揮。垂鉛的眼皮仍然閤上,四周只剩下耳朵感知的世界和刷刷刷的單調。耳朵的異世界探險一直持續至繞齒一周後義肢癱瘓,漱洗如初生的甘露使人轉醒。

四周是如此的死寂,安寧一個人迷失在封閉的空間,封閉的無聲之中,陷入出神的狀態。出神就是太過專注現在,專注到拒絕過去與未來的干擾,把時間打入死亡,而太過專注現在、專注自己的結果就是連自己也忘了,只剩下那一抺出神的思考,這是一種叛逆。人們追求永恆,卻只能抓住它的代替品——出神的一刻。

在安寧還是很小的時候,曾經有過至今最為純粹的出神,真正地發笑過。有一個古老的習俗,家中長輩把剛滿月的嬰兒放上八仙桌,讓嬰兒爬向散佈桌面的道具,籍以推測將來的職業。小安寧以無法言喻的理由繞過算盤、帳薄、象牙稱、鐵鍋鏟、墨斗……駐目一枝大毛筆,胖胖的小手拳握筆桿,拿起時笨掘地筆毛掃著腳趾,發出嬰兒的笑聲,毛筆脫手。這個好奇的嬰兒立刻進入出神的狀態,重覆不斷地以筆毛怯懦地接觸腳趾、腳板,然後發出毫不顧忌、得意忘形的笑聲——嬰兒的笑,真正的笑。當安寧的祖母似乎受這嬰兒感染,慈笑著抱起孫兒,瘋狂的小安寧手上仍握著那根過癮的「東西」,以蒙昧的認知享受著出神的快樂。

如今陷入出神的安寧,腦中充盈無中生有、乍現的不負責任的戲謔念頭︰每個人的腦袋都是一個馬桶!上帝在上面拉屎,地上的馬桶一個個接滿了,上帝頻繁而不耐煩地摟著腰帶,不斷地擦屁股,蹲下,拉了二千多年也拉不完的屎。他想,有一天我要把這些屎罐全部都炸了!再造一個大糞池。世界未日原來只是屎罐們的末日,而上帝因為從這個馬桶走到另一個馬桶再蹲下來需要進入狀態才能拉,所以末日推遲了,因為屎沒拉完,上帝不辦工。一個特別大的屎罐叫伯多祿,接到了上帝用來擦屁股的廢稿紙的碎片,寫了篇甚麼啟示錄甚麼的;另一個叫牛頓的屎罐,接到的屎裏有上帝消化不良的半個蘋果。

抽象畫不是個個都看得懂。問題是,看不懂的人會被認為是傻瓜,即智慧貧乏的人。就此,有人裝看懂。繼而演之,這社會有著裝神弄鬼的人。

裝神弄鬼的人,最大的武器是「混沌」。混沌初開,無是非,無光暗,無偏執。「混沌」對立「絕對」,將對手打入「絕對」的深淵然後再推翻「絕對」,或者以混沌的變奏版「相對」強姦對手的思考。自愛恩斯坦創下相對論,無耻之徒不斷濫用它的皮毛形相。

經典詭辯名句「若果神是萬能,衪能否創造一塊連自己都舉不起的石頭?」其實,只要避開「神是萬能」,這問題不存在。「不存在」就是一種混沌,裝神弄鬼者就是喜歡挑起「無法達至絕對的矛盾」。若然神不是萬能,信眾就是愚者,有如看不懂抽象畫般,可為甚麼相信神就要拘泥於衪是否萬能?詭辯者趕狗入窮巷,逼使信徒走上「先知」與「愚者」的搖盪天平,然後殘忍地移去支點。

流行一種說法叫「中性」,與其說中性不如說是同時擁有男女性所有,又或者是,性別的最初原型。中性即天使,少女與少男本為一體,即初分開,又相為接近,那麼,為甚麼,天使是沒有性別的?「沒性別」只是文字上的搬弄,沒性別=中性=男女性都有=性別原型=洋水仙之戀。

若果說性器官決定性別,那麼未免太過膚淺。女人認為自己完美,而男人常覺缺陷。以生物的說法,女人的性別基因XX確實比男人的XY健全。她們是混沌主義者,以感情斷定世界。就以一般泛論,為何哲學家都是男人?有關嚴肅思考的事業,都與女性無緣?女人的生理與心理呈現週期性,導致無法長期墮進某一種情緒當中,這種負反饋機制妨礙藍圖式艱辛的思考命題。女人梳妝時望著一條白髮出神,卻雀躍地投奔久候的舞伴;而男人思考宇宙終始、神之存謎、人之價值,終其一生。儘管女權主義者辯駁男權社會中婦女無法思考,但安寧仍然堅信這一無可救藥的差別。

或者我們應該把性別原型和洋水仙之戀之間的謎樣關係解開,這樣你或者會了解安寧為何同時為男,又為女。不過,現在讓我們先回到那四方泛著刺眼光線,有如天堂末日大審判的廁所。當冰冷的毛巾除去面上的睡痕,垂鉛的雙眼終於睜定,攝於鏡中的震撼。
從銀河的宏大藍圖沖鏡至原子的結構,安寧對著鏡中的那雙眼著迷。如此動人、陌生。你可否試過,忽然注視自己的輪廓,對它的新奇陌生而出神?

安寧望著海棠春睡的丹鳳眼,著迷於那抺撫媚的迷茫,那對會說話的眼睛,對世間有著不願一顧的出神——屬於性別原型女性傾向的那部份——柔弱。這種透過狹長的眼形,斜掛的眼角線,輕薄的嘴唇來渲染,對堅強的根本上的反感。一小束乾枯開叉暗啞粗韌濃密的頭髮,刺痛了那抺不願留世的出神,也褻瀆了作為女性的姿態。安寧面上屬於男性的那一些部分開始甦醒,像披頭四般頹廢散亂的過眉頭髮因為頭皮屑而顯得有點髒,髮尖泛射著金褐色的光芒,與變得幽怨的眼神針鋒相對,瞬間皺起眉頭,粉碎柔弱的存在,黑芝麻般的鬚根強姦了輕薄的嘴唇。
安寧失去對柔弱的出神,一天將要開始。

六棟毫無個性,極度扼殺建築師創作空間,甚至連外牆顏色都甚為媚俗的有如籠獄的火柴盒般的clone物,比之蜂巢更為低劣。安寧就在其中一棟的其中一間和另外99.99%房間別無二置的籠獄宿舍。住在這樣糟糕的地方心情不會太好,所以每當早上安寧成為其中一分子,經過一個個僭建的、無聊的花糟,必然陷進某種對庸俗無聊的厭惡,甚或超越對養蚊為患的現實意義痛恨。於原本一排排鴨屎綠的臂粗鐵欄杆外再以水泥砌出一個狹長、深約半米的無排水孔封閉花糟,突顯形式主義建模相片中花簇錦繡的走廊裝飾。從對面clone望來,丟空的花糟泛著慘灰白水泥色的突兀,一個個懸掛的垃圾圍築。

春天是發情動物的季節,而那些絕育的動物受不了潮濕曖昧的氣氛,只有渴睡。安寧全身散發著無法排遣的倦意,慢步濕滑的走廊,天空淫雨靡靡,花糟積了20cm的水,浸著一個吃得不是很乾淨的蘋果芯。順著兩棵枯樹往下望,一個個的屁眼像流著膿般遍佈草地。這一污染刺激著安寧的視覺神經,盡量去將其理解為毫無美感,極之低劣的草地園林設計。不,不配稱為設計,是一種如垃圾筒,如豬餿般的大雜煲!

自從印刷謀殺了石頭文化,建築從此式微,不是技術上的式微,而是精神上的式微。人類想要在時間洪流中留下一些東西(文化、信仰、哲學),所以需要載體。對載體的要求就是永恆,不永恆也要持久。在紙和印刷還沒發明之前,人類依靠笨重的東西來達到不朽,甲骨文、鐘鼎文、秦王俑、羅馬鬥獸場、金字塔、巴黎聖母院、聖彼得大教堂、羅浮宮……直至到文藝復興時期,石頭文化進入臨死前的顛峰。由初期大開大閤的巴洛克式大笨柱基層,到中期細膩的顏色玻璃、雕花、欄柵走廊,接著由十字軍從東方帶來的伊斯蘭金光閃閃的尖頂,到文藝復興時期鬼斧神工的懸掛鐘樓,教堂建築層層累積了千年的文化、精神、哲學。即使經過戰亂,經過瘟疫,經過政亂,經過教派傾軋,這些石頭建築仍然屹立不倒,就如在洪水中寧死不屈的石礁。文藝復興就如一把雙面刃,浪漫地刺死了石頭文化。三巨匠達文西、拉斐爾、米開朗基羅,看他們如何把美學發揮到極致,雕出耶穌受難像、大衛像,竟把肌膚紋理甚至生命的凝象賦予一塊原本平庸的石頭;看他們如何體現哲學、思考,壁畫出戰爭、羅馬共和……然後,當一切可能幾近挖空,當金錢不能再無限支持,石頭文化已到了樽頸,印刷忽然迅速出現、普及,一切藝術都向印刷轉移。許多以前攀不上的昂貴藝術家事業一下子變得價廉物美,著書立說變成只需要一筆小財富的事,或者,投到一個出版社。印刷最令人無法抗拒的另一本質就是打破疆界,當如高山般屹立的石頭變成無數的飛鳥,將投向世界,即使洪水風雨再大,只要能有一隻倖存,那麼文化就能夠繼續保存下去。不斷地複制,滲透,翻譯,交流……印刷成功取締了石頭,成為人類的新載體,自此建築中罕有人類精神的貫注。現代就算所謂的世界名建築,也只是功能性強而己,巴黎鐵塔只是觀光塔,美的不是塔,是夜景,塔本身的姿態很難看,用鐵本身就是一種庸俗的表現;世貿大廈除了高和炫耀別無用處,911撞的好。現代建築的90%體現︰參差不齊的高樓大廈,各自為政、毫無規劃、風格不諧、互為擠壓……己失去了作為藝術的資格,墮進庸俗。

安寧從流著硫磺混咖啡色鐵銹的坑渠蓋邊路過,胃部隱隱不適,緊接著有一股飢餓的催促使他走向吆喝的第九飯堂。仍然殘留於胃部的不適使得一片屁眼流膿的影像陰魂不散。現在讓我們想像一下,在這淫雨靡靡的發情春晨,滿身倦意和曉寒的主人公,拒絕打開背包中雨傘,努力忽略胃部和視覺不適,正踏上第九飯堂濕滑、滿佈落葉、黑色泥濘的梯級,就在這一刻,遇上了拾級而下的她。

那是一種帶著神秘意味的面部形態,就像洋水仙在湖中靜極的倒影中看見的微笑,然後自己泛起抓住水中人幸福泉源的幸福笑容,繼而湖中泛起更為層叠的抓住「抓住幸福泉源的幸福」的幸福微笑。當安寧從錯愕中開始展露笑容,更為神秘的形態已在她面上展現,使安寧刹那間陷進絕望的迷戀。

當有人持續連珠炮發地對你唸誦,慢慢地你會麻醉,遊魂成為僅存的娛樂。遊魂與出神的區別在於出神者不會裝神弄鬼,遊魂的人要偽裝其行為。安寧正襟危坐地眼望黑板,審課專家於隔著通道的鄰座托動眼鏡,翻著一頁頁評分紙,台上女高音唸著永不乾枯的絮語。安寧又再度進入熟悉的精神空間,安寧是一個作家,作家的遊魂離不開創作。

世上存在兩種時間,而大多數人只意識到第一種存在,即客觀的存在。客觀的時間,如一條無始無終的等分線,單調而不可更改。而另一種時間,需要精神力重現其存在,稱為主觀時間。對主觀時間的描繪,古時有一首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發生於現實時間的相遇已成過去,而屬於精神時間的這次相遇經歷,安寧開始將其重現。假設你有叮噹的時光機,駕駛它回到剛才相遇的現場觀察(追憶),事後你有兩種記憶,一為當事人,一為旁觀者。如果,你(未來)看完第一次重播,立刻再回去看第二次重播,這時候,當事人有兩個,一個是當事人,一個是對當事人的第一次旁觀者。如此反覆递歸數次,最後一個回去看重播的你將得到Sine45度曲線般的記憶內容增長。作為旁觀者,你可以觀察身為當事人當時所無暇處理的周邊細節(惘然),包括你自身及你對手、四周環境。但同一時間,你作為過來人、再經歷者,重播有助你重拾當時完整的身心形態。從實際例子出發,當意識形態頹廢的主人翁遇上拾級而下的她,第一次回去的旁觀者察覺當事人身體狀況不自覺地放鬆,同時由於知道當事人的錯愕反應將會表露而不需留意,轉為留意、發掘出原來當事人當時胃部不適的舒緩和視覺殘污的突然清空。第二次回去的旁觀者對第一旁觀及當事人某程度瞭如指掌,略去前兩者全神貫注的內容,改為貫注女子的表情神態和男女兩者的互動,又或者再深入當事人,提煉微僅可查的思緒,又或者對第一旁觀產生興趣,對其心態,身體、瞳孔的張力作出觀察。第三旁觀再對第一、二旁觀、當事人作出補完和深入下去,如此類推,最後一次回去的人,將得到最多內容。然而這並不是無限美好的事,一個空間擠不下太多叮噹。除了消耗幾何級數增長的精神力去制造分身,這一主題的內容本身也會接近挖空,就像Sin45度的曲線表,是一個斜率逐漸趨零的減速增長。以安寧的精神力,只制造了3個分身,即最高為第二旁觀。這個計算沒錯,不要忘記正襟危坐的安寧亦要耗用精神力重現主觀時間的當事人,即第一分身。

時光機這個例子非常片面,無法描繪主觀時間下事件內容的非現實性增長——拒絕現實時間的線性,使得主觀時間下,或者稱為記憶時間內,不可思議的「記憶重叠」、「記憶對流」可以發生。

讓我們回到聒噪的課室,安寧已由遊魂進入毫不顧忌的出神,傾盡全部精神力實現記憶對流︰「重現相遇那幕,與此同時將較前安寧對著女性原型出神的那幕同時上映,讓它們產生化學反應」,嘗試破解神祕形態、性別原型和洋水仙之戀的神祕三角。安寧在其中找到類似或對立的融合點,將海棠春睡的棄世眼神和神祕面部形態劃上等號。

在未實現記憶對流之前,首先要重溫「二律背反」的存在。以物理說法,當有一種力想你變動,就有一種力與它背道而馳,而物理界最古老的典例為離心力與向心力。相對論中亦有車內人動或車外人動的例子。混沌與絕對是孿生兒,當許多東西分析到接近絕對的時候,其實是相對,即混沌。例如甚麼為之大、甚麼為之小?沒大怎會有小?沒有絕對意義的「大」或「小」。 不承認 1+1=2怎會有數學。可是為甚麼1+1=2?誰人能給出絕對的理由?「約定俗成」不是絕對的權威。而相對本身也犯了「黑天鵝」的錯,當相對否定或者對所有東西都加以相對的時候,其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論——絕對。有個賣酒的廣告,其中有句對白︰「世事無絕對,只有真情趣。」,這句話本身,就是一種對「世事規律」的絕對論斷。有個生活故事,當你在家中油漆的時候由門口開始,最後發覺自己困在客廳中央。這個故事某程度揭示了絕對只能覆蓋你家所有表面,除了你的腳下。有個關於絕對命運與相對命運的思考,算命說你明天會死,如果你做善事改運避了,即「命運」其實只是一個99.99%的可能性,既然不是絕對100%,就不是命運,應該叫做趨勢。如果真有命運,即無論你做甚麼都是命運,連你去算命都是命運一環,連我現在講命運都是命運容許我理解它到這個程度...總之,沒可能說得通。
而混沌派的說詞「這是人類知識範疇以外的東西」,「人不能妄自議論神」,拒絕一切追根究底的探索,任何人妄想進入,他們就以無名權威打壓你,以神之名制裁你,以人之渺小諷刺你井蛙觀天,以「人生有涯而學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也。」證明你無知,即使你多努力,學到的也只是蒼海一栗,何以證天地之偉大,璇璣之變化。

「甚麼東西都是相對的時候,這種論調本身就是絕對;甚麼東西都要絕對的時候,發現根本是人在混沌中硬是對一種東西下定義,即相對。」而這種現象,古中國稱為太極,或者物極必反。綜合混沌與絕對的高手,即施展左右手定律的熟手技工。「左右手定律」,有如周伯通的左右互搏,左手圓右手方,互為攻守,互為補助。天真VS無知,純真VS幼稚,認真VS古板,風趣VS輕浮,多情VS花心,自尊VS自卑,曲高和寡VS矯揉造作,不食人間煙火VS不諳人情世事……
左右手定律者比之混沌者、相對者更為可怕,更為反覆無常。他們最恐怖的是沒有立場,混沌論者站在混沌一方,相對論者站在相對一方,左右論者站在攻擊的一方。

安寧作為一個高階的攻擊者似乎玩夠了左右互搏的遊戲,重投性別原型的思考。記憶對流發生,鏡中雙眼的撫媚漸漸與神祕形態接軌,形成非等分性(1+1>2)增長的強大印象——性別原型女性傾向部份的具體表現——柔弱。神祕形態的性別原型女性傾向比重超越了安寧,她五官純生物的女性化精緻及神韻的細膩,遠遠超越安寧地盛放,而且出現一種安穩的狀態,不像安寧般以微差隱於男性傾向之下,只有偶然契機下曇花一現,如今晨於鏡前。當第二旁觀察覺她不安穩的男性傾向形態,安寧彷如尋獲至友般地高興。她陽光般的笑容,列為性別原型男性傾向的初期形態(男孩)。安寧感受到並本能地迷戀上這個可能與他有著同樣特質的女孩。

若果記憶能交換、轉移,安寧想像中的「奇異的記憶對流」是否能夠實現?或者把假設典型化,若果你得到愛恩斯坦的記憶,你是否成為愛恩斯坦?答案是否定的,你得到資料,卻得不到處理資料的系統;愛恩斯坦的腦神經網絡構成和思考方法是不能複製的,故每個人都是唯一獨特的。如果把女人性高潮的記憶灌給男人,「男性系統」是否能夠處理這個「女性系統」獨有的檔案格式?故安寧想像中的奇異的記憶對流一般情況下無法發生。
自有人以來,人類便發現了極度接近這種奇異記憶對流的狀態——洋水仙之戀。若果單純地將洋水仙之戀閹割理解為純粹自戀,那將失去與性別原型的淵源連繫,淪為學理下的僵屍。「透過映射自身虛擬出一個第二性的自身,形成共享感官,記憶對流的狀態。」以這種方式擁有及成功維持雙重系統,安寧基本上體現了性別原型的雙向發展,即男性傾向和女性傾向的可比發展。自然生理性別在這種理論的雙向均衡發展插上一腳,使得其中一性的傾向壓倒另一性,嚴重失衡的便形成了一般人的與生理相合的性別單系統,或者強烈反彈的身心不合的性別單系統,也就是異性戀和同性戀的普遍存在。

而少數失衡幅度較小的便是最為神祕的洋水仙之戀和最為墮落的雙性戀。雙性戀的墮落在於其強烈的不穩定和反覆無常變化的性別取向。洋水仙之戀在眾多性別原型及其發展傾向中最為珍貴地出現不可思議的平衡,曹雪芹就是中國的洋水仙之戀,林黛玉和賈寶玉分別為他奇跡般平衡的男性傾向和女性傾向。然而即使洋水仙之戀如此接近性別原型,它仍然有所缺陷——肉體的缺陷。所有同性、異性戀,最終極就是要超越洋水仙之戀,回到性別原型。安寧即使擁有第二性(女性傾向),卻呈現不穩定的狀態,因為他沒有女性身體,所能映射的第二性只是殘缺的,正如他未能夠體會女性性高潮。

讓我們回到嬰兒時期,男嬰和女嬰最為接近性別原型。荷爾蒙、性器官、腦部神經網絡和認知的蒙昧,使得嬰兒無視自身性別,性別傾向未能發展。嬰兒在接近無意識的情況下便溺,根本未能如成年人般清晰操作和感受自己的身體,既然意識與身體脫鈎,嬰兒的意識便不受生理性別影響。嬰兒成長期,牙牙學語,對世界充滿好奇,所有腦神經發展和意識認知都落在五官的操控,當他們學懂走路,學懂簡單語言,便走向「接觸同類」的社交認知。到五歲(泛論)的時候,長大的嬰兒們才又回到對自身的好奇和探討,因為這時他們已有了基本的認知去辨別自己便溺時和第二性的不同(性器官不同,姿勢不同),察覺自身有趣但似乎毫無用處而又神奇的器官。小男孩逗弄自己的陰莖,它便神奇地勃起,產生類似尿急的快感,這使他們不解、好奇。小女孩對自身層層叠的陰唇好奇,撥弄的時候發現陰蒂和陰道,試探時產生癢和尿急的感覺。這一階段作為性別傾向生理與心理綜合的分水嶺,性別開始明顯。

安寧之所以陷進絕望的迷戀,是因為對她的由神祕面部形態揭露的女性系統的渴求。若果得到她的記憶,並將兩人的意識聯網,由她的女性系統與安寧的女性系統共同解讀女性性高潮,「安寧想像中的奇異的記憶對流」便可發生,感受乳房的觸覺,陰道的收縮,便溺的感覺,一切女性獨有及女性化的感覺。由原始、未經發展的性別原型分裂發展出來的男性傾向和女性傾向,最終得以再次結合為一體,成為已發展的、成熟的性別原型。洋水仙之戀便是最接近成熟性別原型的狀態。
要如何才可以達至成熟的性別原型?一早存在的答案是「尋找另一半」。單性別傾向的人覺得有所殘缺,或者宗教的說法︰女人是男人的肋骨,但透過靈欲交合的記憶、感官互換方式,性別原型可以完整。

當安寧再試圖探討變性人的時候,下課鈴聲響起。一根剛燃的煙突然被從中捏去一半,氣氛破壞了,就再也抽不下去,只好丟掉。

安寧意猶未盡地審視自己的左手,進入細察、欣賞、然後迷戀的層次。窗外乍現陽光穿射下,安寧的左手泛起羊脂奶白般的光澤,掩蓋細碎傷疤及雜亂掌紋的男性傾向,安寧感到一陣心喜目眩,踏上尋找洋水仙之戀的周公古道。


七成肺人

寫於2004年4月9日孱仔生日前夕,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
2004年4月14日大幅增删。
2004年4月15日校正。

望着窗外夜景,公路居屋,白燈黃燈,夜風吹來,帶涼意,就沒人感到夜風帶給人幽遠深邃的感覺?那是飄的感覺,不是飛,是飄,化成一根羽毛,飄啊飄,在深邃的夜。飛的主觀意識太強,讓風帶着你,見到的東西會更多 [br] 但別讓你的幻想發揮,別運用思考,羽毛長出了鳥兒、飛、破壞了一切,讓天上跌落到人間。 然後,你聽到蟲鳴,抓住了點安尉,文之以遣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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