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小札(上)
之一 无常之桃花
那日离开时你说:如果给我发信,我会不会回?我想,如果这离开便是永远,那么,你又等不等得到我的回信?你又会不会再等我的回信?
不。你不会的。你只是一转身,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大抵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在无常之上堆砌有常的生。
其实我的旅途,不过是一张cd或者一场电影的时间。短到来不及将前世的记忆抹去,就已经扑面而来了今生的凛冽与迷乱。我不知道何谓愁绪。离不开的,只是一种习惯了的日子,和一张挚爱的存在于意象之中的温柔的脸庞。
我繁复穿梭于两种时空两段时间之中。于是放任自己,成为一个笨拙的旅者。你说,最喜桃花,为其销魂。而此刻,风从外面走,尾梢扑到窗门上,提醒我——这个身在异乡的人,现在,是隆冬时节。
那在季节里的容颜如桃花的开落。而我,本该早已过了那寻仇觅恨的时节,却仍是,惘惘然。我明白,等到三月笑春风的,已不会是去年的桃花。去年的花,早已经,化作泥,化作碎屑,湮没在,永远不会被辜负了的春天之中。
桃花是不会对不起春天的。对不起春天的,只有我们。
之二 谁在灯火阑珊处
我以为久不抒情,便可将这门生疏的技艺弃置不用;我以为淡薄情绪,便可怀着冷却了的心独自远走;我以为缘起缘灭,全凭那寻常人心一念之间;我以为伤春悲秋,只是世间喧嚣的万般无奈。
想要离开电脑,逃离网络,却仍是深陷座椅无法自拔。高原的阳光强烈,自玻璃窗中透出,即便是冬天仍使人感觉灰飞烟灭无处可逃。而心,早已成了困兽一头,孤寂,彷徨,敏感,撕不破这夜的罗网。
当身体渐渐麻痹。躯干几近透明。似可以从蜷曲的四肢中窥见灵魂,从混沌的大脑中破壳而去。你不能说这还是我。这在机器面前面目模糊的生物早已不是我。留下的,只是躯壳。再无其他。
那么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浪费笔墨,空耗时光呢。不,我只是,将抖落的往事,晾晒打包,而无意中,也会抖落些,至今未尝的心愿。
最不喜,回头看那灯火阑珊。只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空凋谢。花已落尽,折枝何用。一直以为,走了就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不能穿云过隙,不能失却。
可是,我却偏是那种,担心失却,担心忘却,就开始回忆的人。直白不喜伪饰,不惧怕认清网络的虚幻犹如水月镜花,只要能体验心意相通的忧愁与喜悦,那么,我便不怕,会跟着网络的衰退而速速老去。
只要能隔着网络,互相安慰。
之三 水仙情结
不停地调换桌面,作为一种游戏。并且乐此不疲。前天是梵高的『向日葵』,色彩浓艳饱满的金黄色花朵,在瓶子里开得触目惊心。用生命涂抹出来的辉煌,看得人心里微微发痛。昨天是几米,昏暗的地下铁里的盲女孩,在地铁的喧嚣深处旁若无人地行走。今天是你的『那时花开』, 穿行在竹林中的男子,面容清瘦,拈花微笑。
有时觉得,我们总是像兰花开得高贵而骄矜,像水仙美得清冽而孤寂,这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矫情。以致超过了生存本身。世界本是一团烈焰,焚毁所有的纯净,美好,期望与无暇。所以,长久的是这个世界,而不会是我们。
之四 一个人的圣经
长久以来,一直独自在夜路上且行且笑。以为自己终于从狂热的故事里抽身,找到并适应了所谓理智淡漠的生存方式。
人生难以圆满。但可以学着去接受。以泰然的神色去应对所有的完满与不完满。喜欢与不喜欢。只是,难免怅然。难免觉得受伤与不甘。在所有金璧辉煌的背后,在所有誓言与诺言的背后,是谁都知道的结局。
只是,在最后的孓然一身到来之前,我仍要守着,冰封与融化的轮回,以及,自己给自己的煎熬。
就像盲者,迷路却仍不肯撤退的坚持。无望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