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Zero!Zero!
「我谨代表日本国全体国民欢迎您,娜娜莉陛下。」
——Zero!Zero!Zero!
「感谢您的盛意,扇首相。」
——Zero!Zero!Zero!
「来,这边请。」
——Zero!Zero!Zero!
「请。」
——Zero!Zero!Zero!
「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您也十分疲惫了吧。接下来安排了国宴和简单的会晤,今晚就请您好好休息,以备明日的正式会见。」
——Zero!Zero!Zero!
「劳您操心,不胜感激。」
——Zero!Zero!Zero!
「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和您的骑士Zero大人,都是我国人民心中敬仰的伟人与伙伴。这些安排正是理所当然。您也曾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还请您继续把这里当作家一样来看待,我国全体人民永远都会真心欢迎您的到来。」
——Zero!Zero!Zero!
「真是惶恐之至。也请让我代表本国人民,向贵国不计前嫌的善意致以最高的谢意。」
——Zero!Zero!Zero!
「您说哪里话。」
——Zero!Zero!Zero!
「……」
——Zero!Zero!Zero!
「……」
——Zero!Zero!Zero!
……
……
电视的屏幕为昏暗的卧室涂上一层淡淡的荧光。
画面中正在播出的,是由米蕾•阿什福德姐姐主持的晚间新闻,她身着一套非常正式的装束,以温和而冷静的口吻诵出消息。
「本日下午,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第100代皇帝娜娜莉•V•布里塔尼亚陛下一行乘坐专机抵达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并从本日起开始对本国进行为期3天的国事访问,内阁首相扇要等国家领导人前往机场迎接。随后扇首相在国宾馆设下国宴欢迎娜娜莉皇帝陛下,宾主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就两国建交以来的种种问题进行了初步会晤……」
因为已经是深夜了,所以声音被调的很小,差不多是不仔细就会无法听清的程度。不过在这间静得过分的房间里,却犹如一个聒噪得令人生厌的大嗓门一样响亮。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与其说听不懂,不如说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新闻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在这块土地上,与这样的人进行这样的谈话呢?
我呆滞地盯着屏幕,奇怪地想着。
白天的时候,大约是被刻意地安排过,我们前往国宾馆的路线恰好是如今已经成为传奇的、名为「正义之路」的大街。
据说这样的命名,是因为传说中的「正义的伙伴」、英雄Zero,在那条街道上只身一人便讨伐了将世界陷于独裁恐怖之下的邪恶暴君,我国的上一任皇帝,我的亲哥哥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之故。
今天作为守护骑士、一路推着轮椅为我护行的正是那个Zero。于是这座岛上的人们似乎是沸腾了,十里长街,被数以百万计的民众前拥后挤地塞了个水泄不通。
人们一直齐声欢呼着救世主的名字。而被呼唤的那个人则需要回应群众的热情。
所有的旁人都只是Zero的陪衬而已,我们微笑着,伸出手,随着Zero的节奏向人们挥舞致意,然后场面的气氛被炒得更加高涨。
于是我们就更加用力地挥手,当然,笑得也要更加开心才行。
行至那场刺杀真正的事发位置时,场面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控,人们从街道两侧纷纷涌入,想要以更加靠近的位置一睹恩人的风采。最后还是Zero站出来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即席演说,亢奋的人们才算是心满意足地散回原处。
看他们虔诚热烈的样子,仿佛是最狂热的信徒接受了教皇的亲自洗礼一般。
人们竟然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善良……
如此的愚昧。
看着这一切的我,整个过程,自始至终,都在笑着。
……
……
于是,泪水滚滚而出。
我用力地捂住胸口,但就算是这样,那里的痛楚也不能减轻分毫。
「哥哥……」
我是不想笑的,其实一点也不想笑的啊!哥哥!
可是却没得选择。
为什么哥哥你要留下这样的世界给我,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呢!?
「好想见你……好想再见哥哥一次啊!」
在最后的那一刻,当哥哥那无数的记忆突然如疾风怒涛一般涌入我的脑海时,最后出现的小段,是哥哥对我施展Geass时的画面。
——娜娜莉,你已经在靠着自己的意志活着。
——所以我也能走自己的路。
——谢谢。
单膝跪倒的哥哥,将我手中的达摩克利斯的钥匙拿走。然后,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失神的我。
——我爱你,娜娜莉。
「哥哥,我也爱你!」
虽然在发觉一切之后立刻就回应了哥哥的感情,但是那也只有大约10秒钟左右的时间,哥哥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只剩我一个人,在周围如今日这般高呼的「Zero!」声中,撕心裂肺地哭泣。
我的世界已经死了。
从那一天起。
可是这样的我,却连追随哥哥而去的权利都没有,只是马上被推上布里塔尼亚的皇位,然后被期待着,开始为了世界和平这样好夸张的理由奋斗。
所以,想要见到哥哥的话,就只有一种方法。
是的——
那种方法。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行李箱中的一个小盒子。
里面放着一把看上去好像手枪一样的装置,枪口的部分是经过消毒的注射器,只要将其对准血管贴近皮肤,再扣下扳机,就可以将内部的药物无痛注射进体内。
是个很有名的造型,因为其中的内容物。
只要用这个就可以见到哥哥了,虽然以前并没有实际用过,不过听说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人回到过去。
虽然很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那一声声的「Zero!」,让我想起合集国中华古时将人用网兜勒紧,然后用小刀一片一片将勒出来的肉像片烤鸭一样慢慢削光,削到三千多刀时人还活着的那种酷刑。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身体还健康地活着,精神也会抢先崩溃的。
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枪,艰难无比地对准手腕。
犹豫着、期待着、绝望着。
这时。
「娜娜莉陛下。」
门外响起了那个声音。
透过头盔的麦克风传至扩音器的,那个Zero的声音。
「啊!」
因为受到惊吓而松开了手,那支枪掉到了地上。
我慌乱地扑倒,抓起它,拼命甩到不远处的床底下。
下一刻,听到房间内异常响动的那个Zero打开了房门。
「没事吗?陛下?」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哪里。来。」
房门自动关闭了,在黑暗中,他朝我伸出手,然后用公主抱的方式慢慢将我抱起。
小时候因为哥哥是个体力白痴,经常会需要由这个人抱着腿脚不便的我行动,所以我已经很习惯被这双坚强有力的臂膀拥抱。
我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个漆黑的面具。
这个人,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仇敌。
这个人,是哥哥最佳的伙伴,也是最麻烦的对手。
这个人,是曾经背叛哥哥期望的人,也是陪伴哥哥到最后的人。
这个人,是继承哥哥大志的人,也是——
——杀死哥哥的人。
感受到我的目光的他,温和地问道:
「哪里受伤了吗?好像在发抖。」
「不,没有事的。」
「那就好。」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不,没什么。」
因为心虚。
我在面对这个人时一定会有的心虚,以及,自卑。
他背负着远比我要沉重的命运,永远地戴着假面,以符号的形式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以最不想付出的代价,换得了最不想得到的欢呼,去完成自己不得不做到的事。
比起他,我无地自容。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凝视片刻,然后开口,没有加敬语:
「娜娜莉。」
「嗯?」
「很难过吧。」
「啊……」
「对不起。」
「……!?」
「我没办法保护你。」
可以感受到假面之后,那温柔而含泪的目光。
我终于崩溃了。
「嗯……呜,呜呜呜……」
扯着他的脖子。
「哇啊啊啊啊啊!!」
只是拼命地大哭。
「——!!」
直到声嘶力竭,好像哥哥离去的那天,一样。
……
……
「平静下来了?」
「嗯。」
「早点休息。」
「嗯。」
「那就……嗯,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朱……不,Zero,」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你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被这样问到的他,声音出现了一丝动摇:
「……是想请您确认明天要用到的一些文件。不过,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不,请给我看吧。」
我直视着他的面具。
隔了片刻,他答道:
「……是。」
接过文件,我立刻察觉了他为何会有所犹豫。
那是一份预定要在本次访问中公布的、杜撰出来的「机密文档」。
内容为「2017年,『特区日本』事件中,尤菲米亚•R•布里塔尼亚采取的行为,是由于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对其进行了强力的心理催眠而产生的结果」的文件。
哥哥对尤菲皇姐下了Geass的命令是事实,可我相信他绝不是为了那种自私的理由。
只是,这是事先计划好的行程,不论我愿意与否,都要一次次地将世界的罪恶归于哥哥一人之身。
我看着那些文件,在心中向天上的哥哥祈祷。
——哥哥。
又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从父亲对我下了Geass导致失明开始,有将近八年的时间,我是无法用双眼见到哥哥的面容的。而在此之前,以及从达摩克利斯之剑恢复视觉之后的那两个月,加在一起也差不多是八年左右的时间。
这样算起来,能够看到哥哥与无法看到哥哥的时间,勉强可以说是差不多长。
只是,如今虽然我已经睁开了眼睛,增加的却只有无法看到哥哥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度过。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的话,我一定要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不管哥哥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但那终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我会在这里,在人世间为了哥哥未完成的心愿努力奋斗。
未来或许会很辛苦,但我绝不会再任性、放弃、辜负哥哥的期望。
虽然没有哥哥会很寂寞,不过作为哥哥的替身,那个「Zero」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一个人无法完成的旅程,就由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便如同哥哥你们之前走过的那些道路一样。
——Zero镇魂曲,将会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即使,那是一首,无人咏唱的镇魂歌。
……
……
所以。
「哥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