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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欧元之吻
阿丁弯着腰双手疲惫的按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两腿酸软的不行,虽然空气弥漫着寒冷,汗珠却不停的渗出来,沿着脸颊可爱的弧线滑下来。小姑娘的后背死死靠在街角咖啡屋墨绿色的落地窗格上……几乎绝望。
自从半小时前追着那个偷走扑克牌的家伙,在混乱中连滚带爬的奔出金色大帐篷,横穿整个嘉年华游乐场,逆流而上挤出拥堵的后门,一直跑到海港大街上……
小姑娘跑的肺都快爆缸了。
而那个醉汉总是在她前面5步远的人群中间,用 “看得见却又够不着”的距离里和她拉锯着。就像空手想要抓住一条水里的鲇鱼,近在咫尺却又力不从心。
一直到两人跑过几条错综复杂的街道之后,人烟开始稀少起来,而当阿丁的靴子接触到结了冰的肯特街面时,鞋底再度弹出了冰刀,这带来了额外的助动力。女孩用力划开双腿飞速追赶!没有了人群的干挠,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有一下子,她伸直的右手几乎拽到了那个家伙破破烂烂的斗篷一角!更巧的是,那时两人已经跑到一个十字路口,横向的绿灯恰好亮起,车流立刻飞驰而过,挡住去醉汉的去路,看上去抓到那家伙就只是一眨眼的事了!
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阿丁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醉汉毫无顾忌的直接向车流冲了过去,腾空跳起——先在一辆呼啸而过的黄色跑车的后视镜边缘蹬了一下,顺势跳上车顶,此刻对面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飞驰而来,在交汇车的一瞬间他右脚飞速跨出,踩上公交车的车窗边缘,左脚在一个伸出车窗看风景的旅客肩膀上一个轻巧借力,旋身跳上了公交车顶!
夜幕中,他站在公交车高高的车顶回头向着阿丁得意的摇一摇手中的扑克牌,抖开灰斗篷迎风一甩跳下公车的另一边消失了身影,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阿丁愣在车水穿流的十字路口。
……
几分钟后,女孩就只有像现在这样靠着咖啡馆门洞喘气的份儿了。
见识了那家伙 “跳车梯”的疯狂表演,明显是狠狠打击了女孩 “追击”信心,她的两腿酸软的几乎站不住了,而且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肺在猛烈的“拉着手风琴”。估计,要讨回那张牌,没多少指望了。
然而,当她喘够了气,透过门口的铜制小天使店招向前看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醉汉竟然还在视线之内!!
30米开外的街对面,那个家伙正从饮料自动贩售机上捣鼓,一派悠然轻松。一会儿功夫,速热咖啡已经在攥在他手上。随着冰冷的空气里蒸腾起咖啡的袅袅水雾,醉汉大喇喇的靠在华丽的大路灯基座上,享受起热腾腾的美味,一边喝一边还回头四处张望,估计是在看阿丁跟上来没有。虽然破破烂烂的灰斗篷仍然罩住醉汉的整个脑袋,但是阿丁十几米开外完全可以想象他该死的得意神情。
“还想捉弄我,这次可没门儿!”阿丁肚子里狠狠骂了一句,并在脑海里很生动的给了醉汉鼻梁上结结实实一拳。然后,女孩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自己在门洞里藏的更隐蔽了点儿。
这次她可学乖了,刚才那么不经意的一躲,竟然起到奇特的效果,让那家伙一下子失去了威胁,也就失去了警惕。
女孩在肚子里盘算着,要是能够悄悄的接近不被发现,说不定能够冷不防逮住他。当然,逮住他之后能不能抢回扑克牌显然还没有在女孩的这个小算盘之内。就凭着醉汉刚才大闹嘉年华的本事,阿丁和他打架谁会赢,结果可想而知。
女孩开始暗暗估算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
斜线距离超过50米,中间隔着一条8米宽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还有几分钟一辆路过的汽车。街面上过于空旷了,只要自己一离开这个门洞往大街上挪动,就难保不被他看见。
怎么办?!阿丁使劲转动脑子,企图能摸索到一个主意。一辆7路公共汽车远远从街道那边开过来,大约是害怕街面打滑的缘故摇摇晃晃开得很慢,车子排出的热尾气蒸腾起来一团团水雾。阿丁看着笨拙的车子突然眼睛一亮!
“7路的下一站,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朝前开50米就会停在平安之家超市门前!那条路线不就是刚刚好经过那个该死的醉汉身边的街道吗?“
利用大巴作掩护!!!
阿丁几乎兴奋的要使劲拥抱自己!!!
在7路咣垱当开过身边的一瞬间,女孩挺身几个滑步,迈开冰刀追了上去,车子开的不太快,女孩几步就追上了,伸手拉住了巴士的后车厢外一根金属杠子,就像搭上了一个水上滑板的牵引快艇一样,跟着巴士在冰面的街道上滑行起来。
公车晃悠悠过了十字路口,不紧不慢的接近了肯色南街,那个醉汉正靠着街边灯柱享受他的饮料,阿丁则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在巴士黄绿色的庞大身躯后面,探出头来,小心的张望着这个家伙。
——他,没注意,完全没注意!
978路慢悠悠向前开,10米,8米,5米,1米……在一片尾气蒸腾的水雾中,大车和醉汉擦身而过,阿丁放开了金属杆子,借着朦胧水雾的掩护,猛的滑向那家伙,那家伙正仰起头喝大概是最后一口咖啡,破烂的冒兜遮住他的脸,但那一瞬间他似乎是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情况有变,身体猛的一挺,飞快的从灯柱座腾起来!
这一次阿丁没有再犯错!拼命伸长手臂去抓住那个人,衣服,斗篷,袖子,或者……任何可以拉住的部分,狠狠的拉住,决不松手!!
醉汉的身子几乎已经离开了灯柱,但是斗篷里漏出来一缕长长的亮银色丝带状的东西,在空气中飘散的一秒钟,被女孩抓了个正着!!女孩死命的把那东西往回拉扯——伴随着醉汉粗暴的大声叫唤
“啊!!!放手!!!!”
“哼哼,大叔,捏住你痛脚了”阿丁在肚子里使劲笑了几声,相当的解气,女孩攥紧了小手,使上吃奶的劲——(当女生们把力气聚焦于一小点使劲捏住的时候,产生的效果也是惊人的)——那边厢醉汉已经痛的跳脚把身子缩回了原地,他用手使劲想要掰开阿丁对那根银亮丝线似的东西的控制,但显然痛觉障碍了他的发挥,几番拉扯下来他也没能脱身!
——“给我放开!不然我要动手了!!!”
——“就不放!!你先把扑克牌还给我!!我,我也会动手!!”
阿丁果然又动手了,她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揪住醉汉的衣领一边!以确保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部分足够多到他不会一下子挣开逃走。
——“小妞!!放手!!!”
——“你把牌先还我!!!还我!!不然我也不客气了!!!”
——“放手!!!!该死的”
——“不要!!!!”
——“最后说一次,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谁怕谁啊,还给我!!!不然我勒死你!!!”
◎ #¥%……※××……
空旷的大街上,两个人越来越暴力的对话内容要是不看画面的话,一定会让人以为是黑帮械斗的前奏曲。尤其是可爱的少女阿丁小姐嘴巴里居然冒出“勒死你”这样劲爆的字眼之后2秒钟,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大概是吐出来的话也把自己吓到了的缘故,阿丁拉扯醉汉斗篷的手稍微松了一下,那遮盖着醉汉面目的冒兜就在她手边滑落下来,一个银晃晃的脑袋从灰暗的布料中抖出来,发色在夜里的雾气中白亮的几乎泛起蓝光。阿丁猛然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那根银色丝带”竟然是这个人头顶垂下来的一缕长长的银色头发!!!
“就你?!——你勒的死我吗?!”
恶狠狠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女孩才猛然从惊讶中间回过神来,还没调节清楚自己的瞳孔聚焦,就猛然撞上了一张奇异的面孔!!!
出乎意料,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就在她眼前两寸的地方。肤色苍白几近透明,泛着微光,仿佛是玻璃做的质地,紫色的眉毛高挑着——极其挑衅的姿态。眉毛下面的一双眼睛像琉璃波子,转动着萤蓝和淡金的波光,瞳仁附近则是墨黑色的,这奇异的眼睛此刻飞快的扫视阿丁的脸庞,一道游光跟随转动的眼睛视线自瞳中倏闪而过——阿丁的脸上立刻感觉脸像被冰刀蹭过去一般——透心凉了一下!
女孩慌乱的企图避开他视线的扫描,但目光却又不自主的被另一个地方粘住了——一颗鲜红的星星痣!那个奇异的标志就在他的脸颊上,挂在他高挑的眼角下方,像一个符号,此刻在阿丁眼里这个符号也显得有点邪门。这家伙此刻眉眼之间显得怒不可遏,但嘴角却往上微微翘着,似笑非笑,让阿丁一时间恍惚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想象巨大偏离!!
女孩这会子赶快很惭愧的把自己脑海里的醉汉面貌臆想图给换掉了(原来那张图上的家伙满面胡茬,紫红色面庞,甚至有一个扁扁的酒糟鼻子)。
一个奇异的家伙。
……就像被玻璃师父吹制出来的透明人偶,当然,是超大号的!
这显然大大出乎阿丁意料之外!还好女孩的右手还下意识的死死拽住面前这个人的衣领。否则可能这一个照面就会让醉汉逃之夭夭。
“你……你你你……你”阿丁呆滞好几秒的时间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把扑克……还我……好不好?”——声音明显虚弱了不少,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奇怪的家伙对话,女孩突然觉得对方说不定是圣诞老人派来逗她玩的小精灵或者其他什么仙人。(过去爷爷经常在马戏团巡游的途中和她讲那些精灵小妖和仙子的故事,发生在凡人身边几率最大的多半都是圣诞节附近)。阿丁这一瞬间甚至还小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用这么粗暴的方法来对待他,因为他的质地看来像是如果摔倒在地上会叮叮当当砸成一堆碎片……
“没门!”那家伙不耐烦的立刻回嘴。速度之快甚至容不下阿丁对他继续美好的想象一小会儿。
这恶劣的回答,轰的一声把阿丁从有点自作多情的内疚情绪里飞快的拔了出来!“可恶!!”阿丁在肚子里骂了一句,立刻语气就恢复了力度!
“不还?不还我就要你好看!!!!”
“怎么看?想打架?嗯?!”
“唔……”阿丁语塞了,女孩这才回想起刚才金色帐篷里面的一通混战,论打架,眼前这个家伙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而阿丁自己即便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自己能比那两打警卫,一桌赌徒,两个秃头绅士,一个神经质老太婆和一个发牌官加起来能强哪怕一点儿……如果他不肯还,女孩子还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唔…哎呀……拜托给我吧……先生”阿丁的语气软了下来,她决定迂回解决“你要那个有什么用呢?送给我吧……大叔……不就是一张牌嘛……赌局也被你搅了,那张牌还有什么用处呢?你送给我吧……”
“送给你?我不做没赚头的买卖“
“那要怎么样呢,你才肯给我?”
“卖给你怎么样?一欧元”
“1……欧元?!”阿丁人生第一次发觉没有钱是多么郁闷的一件事情,对方只开价1欧元,可惜此刻她身上却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可是……我没有……”
“没钱啊?那就算了”
“别别别……你可不可以先……赊给我……”
听到阿丁的回话,对面的家伙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得意的事情似的,神情顿时起了巨大的变化——他的嘴角弯弯的翘起来,弧度几乎可以挂上一瓶红酒,甚而至于嘴角边还变戏法似的慢慢浮现一个酒窝,那个慢慢悠悠的速度简直把一个得意的狡笑表达的淋漓尽致!
然后,他吐出了一句阿丁听来简直要暴跳起来的话——
——“呵呵呵,可惜,我从不赊账给16岁以下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