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1999《遥远的世界》
痛苦与欢乐,是可以共存的。
飞扬的模型飞机,灰色天空中的航迹云,旋转的风铃,倚墙的少女,相拥的两人,交错的双手,夜行的电车,游走的光线,逆光的信号机。这一分二十七秒里充满着忧郁,痛苦和无可奈何的感情,如同死水的现实生活,在空寂的世界中能寻找到的唯一依靠,这不是纯真而又明亮的恋爱,更像寒冬中两只小兽的相拥取暖,离开了对方,便会被孤单的暴风所吞噬。世界是美好的,生病的是我们,无法摆脱与社会的疏离感,于是只能蜷缩起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都市人的生活,对于平淡的向往,并非是即若即离的爱情,而是跳出水的鱼只能相濡以沫的无力感。
如同卓别林时代的默片一样,黑白,安静的切换,贯穿始终的蓝调钢琴,却能表达出再多特效也堆砌不出的情感。
最后那覆盖上去的手心,可曾是发自心底的温暖
天空,想飞吗?
有那么痛苦吗?
一起走吗?
这世界真美啊
但是,却无法接受
你什么时候
直到找到真正的另一半为止
一直待在我的身旁
1999-2000《她和她的猫》
直至今日,我心中动画的最爱还是这部只有四分四十七秒的短片。
一只猫咪的平淡独白,依旧是黑白的色调,依旧是安静又淡淡的感觉,没有太多的语气变化,没有感情的直接流露,但在新海诚柔和的声音和天门略带忧伤的钢琴中。不知何时,我的心已经与那只猫重合起来。
那件事发生在初春的某个下雨天,所以她的秀发和我的身躯都湿透了,而周围被雨水味笼罩。地球依然如常转动,她和我的体温在这世上悄悄流失。那天,我被她捡回家去,所以我就成了她的宠物猫。
主旋律的第一次响起,雨后初晴的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炉子上的水壶发出让人安心的声响,那场不快的雨和不快的事仿佛都随着阴云一起飘散的无影无踪,安静的喝着牛奶的猫,和轻抚着它的主人。
她比母亲更体贴,比情人更美丽,所以我很快便喜欢上了她。她一个人独居,每天早上便上班工作,我不知道她做什么工作,亦没有兴趣知道,不过我却非常喜欢她早上出门的样子。束成一团的发髻,还有淡妆和香水的气味。她用手轻抚我的头,(我出门了),说过这句话后,伸伸懒腰,穿上鞋子,打开那道沉重的铁门。
雨过天晴,小草还残留着一些雨水的气味。夏天到来之后我也结识了女朋友,就是这小猫咪咪。咪咪又娇小又可爱,非常懂得卖弄风情。不过我还是较喜欢,那位仿如我女朋友的成熟女性。(喂!卓比)咪咪什么事? (我要嫁给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有一位成熟的女朋友啊!(说谎!)不是说谎啊。(那么带我去见她)不可以啊。(为什么?)喂!咪咪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这种事还是你成熟一点再谈。…………等等的这些谈话,还是无休止地继续着。就这样我的首个夏季便不知不觉的……
她和他的生活,无论是在那间狭小的公寓还是微风流转而过的大桥下,都是惬意的,每天有规律的上班,门口还堆着关于猫咪的杂志,在拥有蒲公英和被铁丝网划分出的蓝天的桥洞,想起那年夏天可爱的小女朋友因为她而吃醋的样子,也会微微的翘起嘴角呢。不过,如果和咪咪就那样一直依偎在一起的话,也许会获得另外一种的幸福吧。
有清凉的秋风吹来这样的某天在一个漫长的电话之后她哭了(电话挂断的短音)我不知道原因但她在我身边哭了很久(铁门开启的声音)我想不是她的错因为我常常留意着她她比任何人更温柔体贴比任何人更漂亮比任何人更活得充实我想听她声音有谁……有谁……(有谁来救我……)
生活中的阴霾如同夏末的积雨云般悄然覆盖住了一切,于是有泪滴落下来,无声的哽咽,即便是再次跳上她的膝头轻声撒娇也无法安慰。翻倒的椅子,不再响起的电话,我只能呆呆的看着阳光撒过她半伏在地板上轻轻颤抖的身体。连盘中的牛奶的都是悲伤的苦味。
秋去冬来,现在已是冬季了
那是我的首个冬季
但我觉得这光景彷如自己的老朋友一样
因为冬季的早上来得很晚,所以她出门时
天空还是漆黑一片
穿上那御寒外套的她就彷如一头身形巨大的猫
沾上白雪气味的她跟她狭长的指尖
黑云飘过上空的声响,她的心思和我的心情
还有我们的房子
白雪覆盖了整个世上的声音
但她所乘坐的电车的声音却传送到我灵敏的耳朵
我……或许还有她
都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特意用把最后一段分成了许多许多行,也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对这部作品和它最精华的一段的热爱。本来对声优并无太大兴趣的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的配音。不能说专业,不能说动听,但新海诚那平实温和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只猫自己说出来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温暖的感觉。所以在天门的钢琴声下,这一段我如同着了魔一般看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能背诵其中所有的台词,直到自己和那只猫合为一体,会想起那个自己出生的春天,草长莺飞的夏季,有阴云笼罩的初秋,以及现在,等待着主人出门前最后一次轻抚的冬日。
大概,我们都会一直爱下去的。
2002《星之声》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其实是不存在的
一直认为日本的学校生活要比我们丰富许多,走廊上斜射进来的温暖阳光,中午聚在一起吃的便当,下学后的社团,还有少男少女在楼梯上的轻声细语。一切从青梅竹马的两人开始,也许是夕阳的余光使得男孩并没有看到女孩些许落寞的眼神,于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下午在雨水,单车和快乐的笑脸中度过,直到女孩说出那句话:
“我啊,要驾驶那东西。”
多远的距离才算遥远,当光线都要8年才能到达,那么和“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了吧。男孩和女孩之间终于从等待对方的短信被拉长到一个近乎无限的距离,无论是宇宙战争或者是多鲁米斯星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女的愿望不过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男孩的愿望不过是考入同一所中学然后加入同一个社团。所以才会有无悔的等待,无论是在战斗中,飞行中,或是在放学的路上,在曾经充满回忆的车站。默默的相互守望着对方,尽管他们的时间已经被无情的错开,尽管……
“我们好像是被宇宙和地球拆散的恋人似的。”
“清楚地记得,那个夏日里我觉得8年的岁月几乎成了永远。那之后直到今天,虽然并不是活得毫无迷惑,至少那天定下的目标,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我活在我的时间当中,下个月开始就是盼望已久的舰队生活了。”男孩是在如此坚定的守望。而短信收到的同时,唯一一艘返回的星舰也终于到达地球。我们已经无法得知美加子是否一同返回,不过他们两个人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在初冬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刻,在遥远的阿加鲁达的淡绿色的天空下,两个人的心灵和话语交融到了一起,无论是夏天的云,冰冷的雨水,秋风的气息,落在伞上雨的声音;还是春天松软的泥土,深夜便利店里令人安心的感觉,放学后凉爽的空气,黑板擦的味道。相同的心情可以超越一切的遥远,也超越了屏幕内外的距离,只要是曾经感受过的人,在这个时候心脏都会跟随着剧中的频率而跳动吧。夜里卡车驶过的声音,黄昏的柏油路的味道,加上在空气中丝丝蔓延开的《Through The Years And Far Away》。是阿,如果真的只有一瞬间能实现。我们会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24岁的阿升你好!我是15岁的美加子阿。”
………
“喂,我们所想的事必定只有一个。”
“我就在这里啊。”
后记
应该说,新海诚带给我的记忆不只这些,《云之彼岸 约定的地方》中青春,激情与约定,《樱花抄》中青梅竹马,紧握的双手和互相爱慕着的两人,甚至还有为《EF》制作的宣传片中的那只纸飞机和两人在屋顶上擦肩交错的画面。感觉在所有的作品中,新海诚都是在为我们讲述一段距离和感情的故事,一段坚持与爱的故事,当然最后会加上一个至少是拥有温暖的感觉的结局。铁道的信号灯,火炉上微微冒着蒸汽的水壶,桌椅呈现一种随意状态的教室,这些已经成为新海诚标志的景物用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日常来打动我们的心灵,虽然只有平实朴素的对白,但是每次都能在我们的心底发掘出那些生活里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让我们可以感到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原来还有那么多的温暖和爱值得去追寻去发现。浮躁与纷繁的现实社会中的心灵避难岛。不知道我这么评价新海是不是正确,但是他动画中的这份纯真,却是值得我们实实在在去把握的。
你知道,樱花飘落的速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