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是垃圾。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是垃圾。
这就是废铁城。
医药监督署认为我身上存在潜在的危险倾向。于是把我驱逐出萨摩斯。于是,我无可选择的来到了这个废铁城。置身于垃圾当中。
城市的中心是一个庞大的垃圾场。每天,从萨摩斯会掉垃圾下来。人们靠垃圾维生。它们的繁衍生息,它们的喜怒哀乐都是靠这堆垃圾而得以继续。而我现在,和垃圾为伍。
萨摩斯不需要我,而我,却死抓住它不放。或者说,抓住心里那一点点身为萨摩斯人的自觉不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处境,我仰望那座高高在上的城市,置身于它的阴影之下,在梦里面重温那熟悉的一切,然后在醒来的时候失声痛哭。我是不被需要的,我是垃圾,就好像每天一次从萨摩斯倾泻而下的垃圾一样,被那城市所抛弃。
在这样的想法中,我渐渐死亡。那种由内及外的,萎缩般慢慢降临的死亡。我希望就此死去,总好过和我置身的这座城市同化。和那些面无表情的,金属的,垃圾们同化。
如果人们是以垃圾为生的,那么,它们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呢?
没有什么值得牺牲的。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没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只是一直活着,好像垃圾堆上的野狗,为了争夺一点点烂掉的东西而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它们的生存方式。
垃圾一样的生存方式。垃圾一样的城市。甚至空气里面都是一股垃圾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的生锈的钢铁的气息。
我是萨摩斯的子民。这种归属感在我身上荡漾。高悬在我头顶上的萨摩斯,把阴影投射到我身上的萨摩斯,飘浮在白云中的萨摩斯,空气稀薄而清新的萨摩斯,鸟儿自由飞翔的萨摩斯,在阳光和蓝天下闪耀的萨摩斯,用传输管道和地面紧紧相连而遥不可及的萨摩斯,梦中的萨摩斯。我的萨摩斯。无时无刻不召唤着我,我额上的标记,把我从人群中剥离开来。那标记刻在我的心上。哪怕被抛弃。那标记却无时无刻不呼唤着我。
我在这城市里面慢慢萎缩。每一个黑夜,每一个白天。生命一点点从我身上流失。在这过程中我感到了一种献身般的痛苦与欣幸。仿佛我借用这种方式响应了来自心中,来自天上的号召。我用死亡表达我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