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霜梅篇』--------------------------------------------------
我想要得到幸福。
希望被某个人需要。
和某个人一起生活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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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相遇原是为了知晓寂寞。
让寂寞的人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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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子漫步在樱树林中。
身着红白相间的,真央灵术院的女子院服。
她个子不高,体形纤瘦,留着齐肩的黑色短发,皮肤雪白。最显眼的是她半掩着的那双漾着蓝色光芒的黑瞳,似乎与周围的湿润空气溶为一体,止水一般,透着平静的哀愁。
女子名叫露琪亚。
这片林子隶属她所在的学院。
绯樱开了大片大片,灿烂而虚幻。四季都会开满樱花的静灵庭,真是奢侈的地方。
她并不怎么喜欢这里,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和浪漫的樱花不和谐吧?
之所以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护庭十三番的队长们要来学院视察。她不想面对那些上层阶级。尽管已经习惯了讥讽的言语和嘲笑的眼神,她依旧希望尽量避免和上层的人接触。没有资格,也不屑。所以她跷课了,来到不会被人打扰的这片樱树林。虽然遍地是凋零的樱花,但至少很安静。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她没有注视前方,而是看着纤脚下的小路。虽然这条路每天都会清扫,但次日仍会铺满樱瓣。寿命将尽,别无他法。樱花只是想在某一刻开的旺盛,让某个人看到它最美丽的样子,然后凋谢。
她无意嘲笑这种生活方式。因为似白梅般不动声色、傲然独立的她,不会去依靠某个人,去吸引他的注意。也做不到。因为不像绯樱那样温柔似水,美丽如霞。
忽然,她在石子路上看到了人的影子。不是她自己的。很高大的影子,和樱树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望到了影子主人的后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死霸装上大大的“六”。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回过头,在看见她的那一刹,原本平静的眼神添了些莫名的心绪。
“啊……您好…六番队队长大人……”露琪亚顾不得惊讶,忙躬下身行礼,不敢再起身。毕竟是在如此重要的日子跷课,如果队长级的人过问,重罚当然免不了的。
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她是跷课了。不如说,他是在注意些别的东西。“抬起头。”
露琪亚浑身一哆嗦,那声音冷得让她害怕,但她不得不起身,昂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果然很高大,而且是长相十分英俊的年轻男子。半长的黑发披在后背上。脸庞线条分明,面色略显苍白。他头上象征贵族地位的牵星箝晃眼得让露琪亚不由得心生厌恶。
因为身高差距,不仅露琪亚要昂头,男子也要微曲上身。他端详了露琪亚一会儿,“你的名字? ”
露琪亚很不情愿地说:“……露……露琪亚。”
不知为何,男子的眼神再一次动摇了。他沉默了半晌。
露琪亚很不安地站着。
过了好一阵子,男子才说:“……可否陪我待一会儿? ”
“咦……”难道不是要斥责我吗,露琪亚心想,但那口气显然不容她选择。“……好的。”
她和他坐在了一棵似乎很古老的樱树下。巨大树冠的影子把他们的影子完全覆盖。
他们之间保持了大半个人的距离。露琪亚不愿和这种人靠近。
虽然这样,沉默总是很失礼的,露琪亚只好小心地问身畔的男子:“请问……队长大人,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
男子没有看她。“朽木白哉。”
“…啊……”露琪亚不小心轻声叫了出来,慌忙捂住嘴。朽木家是正一位的四大贵族之一,在四大贵族相继没落的现在,只有朽木还光辉依旧。纵使早听说它的当家是护庭队长之一,却没想到会是面前这个人,而且还如此年轻。
“…? ”白哉微侧过脸,“怎么了? ”
“不,那个…”露琪亚忙说,“只是没想到名门的朽木家的当家会是这么年轻的人,您真是了不起。”
“……”白哉愣了一会儿。然后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小弧度。他已经被称赞得麻木了,但还是为少女真诚的话而受到触动。“这是…朽木家是……我的骄傲。”
露琪亚没想到给人感觉如此冷漠的男子也会有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语。这个人是真的为自己所守护的事业而自豪吧。她突然觉得也许贵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她看着满园樱花:“那真的是太好了,朽木大人。”
“? ”白哉看着微笑的她,“何出此言? ”
“也没有什么…只是我的妄测罢了…”露琪亚低下头,“请您听后不要动怒。我觉得…你的眼神很悲伤…啊,对不起,我根本不了解您,却说的好象什么都懂……”她慌忙掬躬行礼。
“……。”白哉一怔,敛起黑色的双眸,“…你也……”一样啊。
“什么? ”
“没什么。”
“? ”
风吹过。又有许多花瓣离了花托,在月见的天空中岚舞,然后落下。
露琪亚有点发冷。毕竟已是月见,离胧月不远了。她环住纤细的胳膊。
轻轻的,一件衣物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吃惊地看着为自己披上银白风花纱的他。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得无法揣摩。露琪亚本应推辞的,因为级别太不同了,自己怎么够资格接受这样大贵族的关心,即使只是一会儿。但她没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非常感谢您……”
“朽木大人,您喜欢樱花吗? ”
“是啊。”
“——……真是意外呢。”
“…是吗。”
天色渐暗,白哉要离开了。
“啊、那个…朽木大人……”露琪亚伸出手,抓住白哉宽大的衣袖。她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妥,急忙放开了手。“对、对不起。”况且,她也不清楚自己作出如此失礼行为的理由。
白哉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
“吓?是? ”
“……没有。”他转过头,“早点回去吧。天凉了。”
“? 是的。”
露琪亚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他,以那样的方式。
没想到自己与他这样对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自己将会在他身边生活四十多年。
更没想到四十多年后知道了他喜欢绯樱的理由,自己会那样悲伤欲绝,莫名其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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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你又去樱树林了吧? ”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见白哉回来学院,“视察都结束了。你就那么不喜欢这里吗? ”
“……是啊。”白哉的表情冰冷的辨不出真假。
“……哎呀…至少这种习惯也让朽木队长今天得益不浅嘛。”与白哉的毫无表情相反的,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依旧是一脸笑容。却同样的琢磨不透。
白哉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
“…没什么意思呀,”市丸慢悠悠地说,“很迷人吧?我是说……………——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浮竹对白哉说:“啊,市丸今天也去了樱树林呢。”
“…!”白哉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归于平静。“…真是无聊至极的作法。”
市丸耸耸肩:“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跟踪你。只是散着步正~好碰上‘你们’啊。”
“…‘正好’碰上却不出来打个招呼,灵压也隐藏的很完美啊。”白哉身上开始散发杀气,左手搭上千本樱的刀鞘。
“喔呀,朽木队长要是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不管怎样,我可不想和你打。”转眼之间,市丸就到了远处,向各个队长们挥手,“各位,我要先走一步喽。”
“…………。”白哉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章二——————————
明明知道要受伤,还是沦陷下去。
为了那不曾感受过的温柔。
不论多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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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琪亚初次见到市丸银是在初空月末。
那时她成为朽木家的养女、白哉的义妹才不到一个月。面对冷若冰霜的白哉,她每天都度日如年。露琪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痛苦缠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本来事情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她明明是十三番队的队员,来去却总是要和身为六番队队长的白哉一起,当然免不了指指点点。
“流着庶民血液的贵族公主”、“真是幸运啊,只是和朽木夫人长得像一点”、“看她那嚣张的样子,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庶民”……
她只能权当听不见。“兄长大人收养我已经是很大的恩惠,我没有理由再不知足……”
可是……
可是她………………
在露琪亚和白哉走在三番队的长廊上时,碰到了那个人。笑得很诡异的男人。
他走近,说:“呦,六番队队长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
露琪亚觉得兄长大人很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白哉很形式化地回答:“托你的福。”
“…哎呀? ”他探头看看白哉身后的露琪亚,“这个小姑娘……”
“……!!”露琪亚的眼睛张大。…又要说了。不要。请不要说那种话。我…我……我没有…………!
他伸过手,摸着露琪亚的头发:“好可爱的小姑娘呀。你叫什么名字? ”
…你早就知道了吧,何必多此一举。白哉心想。
“……”露琪亚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幸亏……“露琪亚。…朽木露琪亚。”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是市丸银,三番队队长。请多多指教,小露琪亚。”
“啊,是…”露琪亚躬下身,“请多多指教,市丸队长。”
“…走吧,露琪亚。”不等市丸再答话,白哉迈开步子,用命令的口气说。
“吓、是的…”露琪亚又向市丸施了一礼,“我失陪了,请原谅,市丸队长。”快步跟上已走远的白哉。
“真是有趣啊……”市丸站在原地,靠着廊柱,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完全不像呢……小露琪亚。完全不像。…对吧,朽木队长? ”
就快到朽木大宅,一直无语的白哉突然说:“不要靠近那个男人。”应该说,不要让他靠近你。
露琪亚吓了一跳:“…是、是指市丸队长吗? ”
“……”当然是,除了他还有谁。白哉自顾自地走。
“……? ”露琪亚不明白白哉的意思,也不敢发问。
但既然兄长大人这么说了,她就要照办。只要是有可能遇到市丸队长的地方,她都不会去。——其实,她从来没有随便乱逛过。她觉得这里完全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只要在这里,就有怪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存在了似的。
当然总要遇上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跟兄长大人一起时还好,但单独一人碰到他,露琪亚很不安。
并不是说白哉值得依靠。而是独自一人太可怕了。
也许当时,她答应到朽木家,也是因为这种心态。
她讨厌这种脆弱。
再一次遇到他,是在开满白梅的林子。她常常去的林子。
露琪亚并不觉得白梅比绯樱美丽——甚至可以说,她认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是白梅散发的香气让她的心境可以变得很平和。白梅似乎和自己很像,那种透着平静悲哀的素白之花,那种穿人骨侵人心的淡冷香气。
每当心里积存了太多压力,她就要到这个地方来,闭目养神,什么也不去想。
暂时地逃避现实里的流言蜚语,逃避冷如冰霜的兄长大人。
“喔,小露琪亚? ”市丸坐在一根粗树枝上,靠着树干。
这次的相遇似乎是偶然。但不知为何,露琪亚觉得是早已安排好的。
或者说,连和兄长大人相遇,到朽木家,都是被安排好的。好象不是她的人生。好象她完全无法掌握。
……好可怕。
她轻轻躬身:“很久不见了,市丸队长。您还记得我的名字,是露琪亚的荣幸。”
“哎呀哎呀……”市丸似乎有些吃惊,“真是高雅的举止。是小露琪亚天生的吗?…不过你的说话方式官方多了,大概是你的兄长大人教导的吧?——才不到半年而已…”
上层就是喜欢这一套,无聊透顶。露琪亚想。
“…有点让人失望啊……”
“……哎? ”露琪亚抬起头,“…这……”
“小露琪亚原来的样子,比较好啊。”市丸屈起手臂,支着头部。还是笑嘻嘻的。
“……”现在的心情,该说是吃惊吗……。露琪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头的悸动。“对…对不起,我的说话方式让您不高兴了吗? ”
市丸放下胳膊,“变回来了呢,你的口气。”
“吓? ”
“要上来吗? ”市丸伸出手。
露琪亚想起白哉的话,猛地向后一退:“……不,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庶民队员……”
“朽木家的公主居然自称庶民,”市丸轻笑,收回手。“那么我岂不是更庶民? ”
“怎、怎么会!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的…”露琪亚忙又一鞠躬。
“别在意。上层阶级也没什么高贵可言——”市丸耸耸肩,把手一摊,“毫无必要在庶民面前自恃清高。”
“咦……您这么觉得…吗? ”露琪亚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市丸。
“果然——…”长得真像呢。但是性格又完全不像。市丸看着露琪亚,想。
“啊? ”——市丸队长真的很擅长岔开话题,又爱花言巧语。刚才和现在都是。他真的是个不该接近的人啊…虽然在笑,但还是隔人于万里之外。但露琪亚却觉得无法讨厌他。即使是言不由衷也好……市丸队长说出了很多她想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的话。
“小露琪亚果然长得很漂亮。”
“这…请您别取笑了。”
“是真的。初次见面时,我不也说过你‘很可爱’吗? ”
“谢谢您的抬举。”露琪亚笑了一下。
“好富讽刺感的笑容啊……不相信? ”市丸也仍保持着笑容。
“哪里的话,是您的错觉。”
市丸从树上跳下来:“那就当是错觉好了。——喏。”
露琪亚从他手里接过一枝开得很灿烂的梅花。白色的花瓣泛着生命的韶华。“谢谢您……”露琪亚看着白梅。就像一朵鲜花开放一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扩大,显露出美丽的笑容。原本止水般不曾动过声色的瞳眸渐渐有了光华。
市丸看着她,竟愣了一会儿神。“……很棒的表情。”真是美丽。
“吓?什么? ”露琪亚把目光从花转移到市丸身上。
“没有……———你好象很喜欢白梅呢。”
“…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觉得…………”露琪亚的视线移开了。
“和小露琪亚很像啊,白梅。”市丸这么说。似乎是随口而出。
“…——!”露琪亚很震惊。
“无言的寂寞,无尽的悲伤。”
突然,市丸用手指轻轻嵌住露琪亚的下颚,然后抬高,迫着那双装不进任何人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的眼神总是在这么说。…很渴望亲情么,我的公主? ”
“!!!”
露琪亚猛地甩开了那只手。
“…请您……放尊重点。我失陪了,市丸队长。”
市丸并没有挽留露琪亚。他捡起被露琪亚丢到地上的梅枝。
“如果以后有事需要我的话,就到这里来吧。”
露琪亚头也没回地跑远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好象可以看穿她的内心。把她的心,侵蚀浸透得一滴不剩。
实在…好可怕。
所有的一切都好可怕。
…谁来……救救我…………!
请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你会再来的,小露琪亚。”市丸端详着梅枝,在手中玩转着。“只要你还在那个牢笼一样的朽木家里…,就只有我,除了会说出你喜欢的话的我,没有人可以让你依靠。没有人。”他又露出了不知意味的笑容。
>>章三——————————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以为连自己也可以保持笑容和快乐。
可是完全是愚蠢的我的误会。
我永远也不会得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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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为十三番队的队员真的是非常幸运。露琪亚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又是一个平凡不过的早晨。
初春,乍暖还寒的夜樱月。和煦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温柔的暖风吹拂着伊人的面庞,似乎所有的不快都可以这样挥之而去,再也记不起。
要是……可以这样就好了。
露琪亚与白哉行过别礼后,就穿过六番队的过道,直奔十三番队。
她走得太快,实在是很没规矩的行为。
然而白哉却没有要喊住她的意思。远远看着她的表情,他眉头微蹙,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轻轻的、依稀可辨的字节。“志波家的当家……是吧…。”
露琪亚轻盈地,像有着双翼一般地走着。她的瞳眸里闪耀着期待之光,既而在看到她所期待的事物时转为欣喜。
“早安,海燕大人。”她低下头,向有一头蓬乱黑发的男人行礼。
“喔,”名叫海燕的人露出明朗的笑容。就像太阳一般明朗的笑容。他拍拍露琪亚的头。露琪亚原本被侍女梳理得齐齐整整的黑发被撩得凌乱。“早安,朽木!你的表情比以前好多了呢!——是吧,队长? ”
一旁的浮竹正捂嗓轻咳着,这才回过神来,说:“哎?是啊。朽木真的越来越惹人怜爱了。”
“咦——? ”海燕怪笑着用手肘捣捣浮竹,“你该不会……”
露琪亚并不是对这方面的话敏感的类型。但海燕的话太白,让她的脸也羞红不已。
“……你在想什么啊…”浮竹瞪了他一眼,狠踩了一脚。
“好痛——!!你干吗下手这么重啊!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海燕不服气地伏下身去察看伤口。
浮竹斜眼看着他:“我就是连影子也不让歪。我这个男人还好,但朽木可是女孩子家呢!伤到人家怎么办啊? ”
露琪亚忙说:“啊、那个……我知道海燕大人没有恶意,没关系的。”
“就是,你听见了么…………——是是,队~长~大~人。我求饶还不行么? ”海燕看到浮竹皱的更深的眉头,只好改口,又一副“不跟小孩子计较”的表情,耸耸肩。
“对了,队长,这个送给您……”露琪亚掏出一包草药,递给浮竹。“我看到最近队长经常咳嗽,昨天就去采了些草药。”
浮竹惊讶地睁大眼睛:“咦…朽木识药草的吗? ”
“因为以前在游魂街时,生病只能靠自己识草药的……”讲到这里,露琪亚轻轻地缩回手,“对不起,如果您不愿意要的话……”
“不,怎么会!”浮竹笑着从露琪亚的手中接过纸包,“非常感谢你。朽木真是有心的女孩子呀,相信这个会很有效的呢。”
“…哪里……”很少受到这么温柔对待的露琪亚笑的很灿烂。
“嗯!咳!”一旁的海燕故意望着远方,“年轻真好啊~”
“………志波海燕——…你这家伙!!”
露琪亚总乐于待在本番队的地方,和海燕大人及大家在一起。
只要有海燕大人在……就可以忘记所有悲伤。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不那么讨厌软弱的自我。
就像魔法一样呢。
他的声音,他的笑容,都像施过法术一样充满魔力,让这样低贱的自己也可以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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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大宅里开满灿烂的樱花。大片大片的绯红。
就像故人的笑容一样温暖而悲哀。
白哉端坐在走廊上,望着满院绯樱。身旁有一个尚且年轻的管家,恭敬地站着。
白哉默然了许久,突然开口说:“志波家的当家……是怎样的人? ”
管家一楞,说:“少爷是指志波海燕吧?他根本不值一提。毫无贵族的自觉,在家道中落的现在,居然根本不想振兴家业。不过如今的贵族也只有少爷鹤立鸡群啊。”
“我是问他是怎样的人。”白哉斜看了他一眼。完全只会罗嗦些废话。
“啊…小人无知,请您宽恕,少爷!”侍者吓了一跳,忙跪下,“其实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是很洒脱豪爽的乐天派。”
“…我记得……”他好象是有妻子的吧。白哉不再说话。
“是? ”
“没事。”
“? ”侍者对于大少爷突然问起志波海燕又突然不说话感到十二分的莫名其妙。可是当然是不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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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收养我的是兄长大人而不是海燕大人…………
露琪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然眼前有一片黑暗的感觉。完全呼吸不了。
……对…对不起,兄长大人…露琪亚太不成器,居然厚颜无耻地有这样不知足的想法……
露琪亚握紧了双手,脸上冷汗涔涔。
痛苦吗?
痛苦。痛苦到不知所措。
恐惧吗?
恐惧。恐惧到连面对他的背影都没有办法。
那么…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到朽木家?
那是因为……
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一回到朽木大宅,露琪亚就被仆人转告说:“露琪亚小姐,白哉少爷要您过去。”
露琪亚微微一抖:“……现在?…为什么? ”
“是,请马上过去。——…至于少爷的意思,我们下人何从知道。请不要问会让我们为难的问题,小姐。”仆人虽然是用敬语说话,但不屑眼前的大小姐得很。露琪亚很清楚。
“是……对不起。”她敛起透着悲伤的黑眸,轻启朱唇,小声说。
露琪亚低着头,小心地走在白哉的寝殿长廊上。在这里,连哪条廊要先迈哪只脚、走几步、呼吸几次都有严苛的规定。虽然露琪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觉得不应该违逆兄长大人的意思。否则…她不会原谅她自己。“没关系,一切总会习惯。没关系……”
她费力地抬起头。闯入眼帘的果然是乘风飞舞的绯色花瓣。
“……樱…——真…让人羡慕啊。”它追求那转瞬即逝的刹那芳华的决然。
她在一扇镶装有雍容华贵的装饰花纹的纸门前站定。轻轻抽一口气,慢慢向门内跪下,伏身:“兄长大人……听说您找露琪亚。”
房内的男人似乎正伏案工作,背对着露琪亚。听到那轻柔的几乎溶入空气中的声音,他直起身,“…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
“哎……这…………对不起,”露琪亚的头低的几乎贴到塌塌米,声音微颤。“露琪亚不知道……”
“志波海燕。…他是你的副队长吧。”白哉的口猛地蹦出这个名字。
“……是? ”露琪亚还是不明白白哉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白哉的声音变的稍微有些急噪。“听说你很喜欢他。”
“是……因为海燕大人非常照顾我……啊、我不是说我比较特别,他对任何人也很亲切的。”
“是么。那么,你喜欢他? ”
“啊?啊……。”露琪亚奇怪白哉为何反复问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喜欢? ”
“您问什么样的……这…我敬仰他…”她斟酌着字句。“还有…亲切感…………吧? ”
“……你爱他吗? ”问出这句话时,白哉自己都吃惊。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吓? ”她一时没回过神。
白哉从未觉得启齿是如此沉重而困难的事。他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你…想做他的妻子么? ”
“——?!”
片刻的沉默。
然而于白哉而言却是恍若隔世般的长久。
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淌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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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琪亚独自立于高耸的悬崖边上。阴冷的风撩起她的发丝,她的衣袖。好似黑蝶的羽翼一般。
她穿着全黑的死霸装。她是死神。
尚在襁褓时就已经死去的她,从未体会过身为人类的感觉。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温暖。
她一直独自一人,直到他出现。
“想做他的妻子么? ”
她又想起那天白哉的问题。
当时自己不知应作何回答。
她觉得这个问题简直不知所谓,全然不该是出自兄长大人之口。
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事。
露琪亚敬爱海燕,就像妹妹对兄长,或是女儿对父亲。海燕给她的,是别人从未给予过她的一些东西。…至于爱情什么的……
“海燕大人已经有个非常出色的妻子了。”露琪亚这么回答白哉说。
“……我不是说那个。我只是问你的想法。”
虽然白哉不满意她的答复,但露琪亚觉得这个理由就足够充分了。海燕大人的幸福,不在自己的身上。那么何必去纠缠他,让他困扰呢。
“如果…,他爱上了你的话……? ”
白哉接连的异常发问,让露琪亚觉得太过蹊跷。
兄长大人就好象……在确认些什么。
好象在恐惧些什么。
露琪亚并不认为什么东西可以让兄长大人觉得可怕。但还是会有些微的感觉这样告诉自己,“他在害怕”。
害怕?
害怕什么?
又为何而害怕?
“我不会结婚的,兄长大人。”
露琪亚并未正面回答白哉说她不爱海燕。……也不可能这样回答的。
其实……她大概还是对海燕…………
想必不用说白哉也知道。
但她说即使海燕大人爱她,她也不会结婚,这的的确确是真话。
因为她有割舍不开的东西,一旦结了婚就会永远失去的东西。
与兄长大人的亲缘之锁,是朽木家强迫自己铐上的。可是这是他们脆弱的兄妹关系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的名分。如果没了这条锁链,她与他就将再无任何干系。
所以她绝不要锁链断开。哪怕这条锁链的冰冷让她悲哀让她寂寞让她绝望。
因为她真的需要亲人。
因为只有“亲缘”是一种谁也无法打破的牵绊。
因为她想认为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确实存在着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嗨!朽木!”突然,一声熟悉的爽朗声音在露琪亚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
她嘴角浮起一丝不意察觉的浅笑。自嘲一般的浅笑。
命啊。这都是命呢。
兄长大人。
随而她转身,笑着去面对她一直仰慕的男子。面对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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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死………………不要死啊!!!海燕大人——!!!!!!!
求求你活下去…不要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不要让我再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求求你……………………。
脑子里只闪过这些,露琪亚就昏了过去。浸在海燕身上流下的红色液体汇成的血泊中。握着杀死他时用的斩魄刀。任雨水混杂着滚烫的血液在脸上肆虐横流。
第一次并最后一次依偎在他的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怀里。
“…请您……救救我………………”
“…………兄长大人……”
“好冷……好可怕…啊……………………兄长大人,你在哪里……”
浮竹抱着血痕遍体、失去意识的露琪亚,只听见她这样呢喃着,带着哭腔。然而竟没有一滴泪落下。
雨水越来越大。就好象替她的心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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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一夜的雨,地上尽是落樱,就像绯红的血一样。
朽木白哉走在通往浮竹家的路上。脚步很快,且略显凌乱。
他依旧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了少许絮乱的心绪。
“舍妹劳烦您照顾,感激不尽。不能让我家的人再给前辈添麻烦了,请让我带她回去。”
到了目的地,面对憔悴的浮竹,白哉干巴巴地甩出这几句机械的客套话。
浮竹很恼怒地瞪着他:“朽木……令妹仍然还在昏迷中呀!就算这样也要带她回去? ”
“是。”
“你!”浮竹揪住白哉的衣领,“你根本就不配当个长辈!我真是不明白你……可是,她昏迷时也在叫着你啊,叫着‘兄长大人’……”
白哉死水一样的黑瞳闪过一丝吃惊的隐芒。“…我……”
接着他又回复了以往的平静。“比起这个,舍妹是朽木家的人吧。前辈何必如此着急?…就算是您番队的队员,也不至于此。”
浮竹一怔,手稍稍松了一下,白哉立刻就甩下他的手。
他整整衣服的领:“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明白的前辈,没有资格来批评我。我要带走她。”于是便径自向露琪亚睡着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只见得若大房间中央卧着小小的身影。孤单且毫无生气的身影。
白哉上前,小心地抱起病榻上的露琪亚。她原本透着红润的白皙脸庞已变得苍白。整个身子就像死了一般的冰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脱下队长服,披在露琪亚身上。
整个过程,白哉的双手都微微抖着。
临行,他背对浮竹,微侧着脸。“前辈,请帮我捎句话。”
“……? ”浮竹仍然在生气,他看着露琪亚虚弱的瘦小身子。
“…‘以后敢再出现,我绝不放过’……”浮竹看不见白哉的表情,但声音比以往更为冰冷,且明显带着怒意和杀气。“……就这样对志波家的人说。”
“……!”浮竹愣在了原地,不知白哉的无名火从何处而来。只能干看着白哉抱着露琪亚,迈着如以往一样规则而一成不变的步子走远。
只有白哉自己明白,像这样走着平稳的步子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
确定走到离浮竹家足够远的地方,白哉站定。
他目不斜视地说:“市丸,你在吧。又来‘散步’么? ”
一旁的大树的层层枝桠被手撩开。
“被朽木队长发现啦? ”对于白哉的话,市丸似乎毫不吃惊。他悠闲地从树上跳下,走到白哉身后。
白哉依旧看着前方:“你一直跟着我,还真是有耐心啊。”
市丸摆摆手,“我只是担心小露琪亚,想看看她怎么样了而已,不要轻易动怒嘛。”
“哦……那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跟我同行? ”
“咦——可以吗? ”市丸像是吓到了一样,“我以为你不会让别人见到她呢——失礼失礼。”
白哉转过身,瞪着他。“小心你说的话……市丸。”
他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凑近了,低身看着白哉怀中的露琪亚。
对于他的行为,白哉实在很恼火。可是又不能说让他离露琪亚远点。
“哎呀……难怪朽木队长亲身去接小露琪亚呢。海燕队长的死亡让她变的这么憔悴啊……”市丸似乎是很随便地说,“您可真是个好哥哥呢。”
白哉蹙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
市丸笑着一摊手,“没有啊。只是朽木队长居然屈尊独自接回昏迷的妹妹,真不可思议呢~朽木队长意外的是很亲切的人啊——可是………”
市丸的笑变了些许的意味。“她这么虚弱的真正原因……恐怕不只此次的事件吧? ”
“……!!”
“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呢?您知道吗? ”
白哉猛地抽出千本樱,将刀刃抵在了市丸的颈上:“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左手抱着那么轻的露琪亚,并不是多吃力的事。可是他握刀的右手却剧烈的颤抖着。刀刃与萧瑟的风擦出刺耳而混乱的杂音。
她在烦恼什么,我明白。
她想要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可是我无法给她。
就算那是多微小的愿望也好。
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还能怎么做!!
市丸不再微笑,他看着恼怒的白哉,说:“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对吧。”
“…——!!!”白哉的瞳孔放大。
他所说的事情,或许白哉很早就知晓了,但无论如何一直也不肯承认和正视。
市丸轻易地就挡下不断颤抖的千本樱。刀掉在了铺满樱瓣的路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他走过白哉身旁。“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人抢走。”
留下白哉在岚舞的樱花中久久呆立。连千本樱都没有拾起。
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转章——————————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无人知晓真实的我。
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
以前的我未曾感到如此空虚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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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在空中翱翔。
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洒下流光溢彩。
如果可以变成彗星,我一定陪伴在你的身边永不离开。
而你却总是独自一人战斗着,仰望夜空的你透着无尽悲伤。
无能为力的我,连陪伴在你身边都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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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您以前有一双可以看透我的心的眼睛。”
“呵呵……‘以前’? ”
“是。以前。”
“现在呢? ”
“仍然可以。但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您看的东西了。”
“……————。”
“但是我从未看透过您。一次也没有。”
“…不对哦。”
“……? ”
“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你。而你的眼神却总能穿透我的心。”
“……您是在说笑吧。”
“像是吗? ”
“我完全不了解您在想些什么。可是您却总是知道我的想法。”
“我只是知道你的想法,而你能把握我的心。”
“………………。
…——我想我该走了。”
“你在逃避么? ”
“是。是在逃避。”
“你认为我会让你一直逃避下去? ”
“不认为。可是您还是会的。”
“为什么? ”
“…——因为您也在逃避。…失陪了。”
“…………。
所以我说,是你看透了我的心才对啊,…一直都是。小露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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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入了六番队,恋次一直期待着能遇到露琪亚。然而一年多过去了,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后来他才知道,在他入队前不久,露琪亚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病倒了。
恋次曾试着去问过白哉露琪亚的病因,结果被一句冷冷的“朽木家的事,外人无权过问”给挡了回去。容易急噪的他自然很火大,但碍于彼此间明显的实力差距,还是压着脾气继续恭敬地问露琪亚何时能痊愈。
这时白哉才看了他一眼,“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
白哉当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年少轻狂的男人。
当自己第二次与露琪亚相见时也见到了他,这个突然闯入贵宾会客室的失礼庶民。
看到少年那时的眼神,白哉立刻就明白了。
明白了他钝感的妹妹长久以来完全察觉不到的事情。
“当时……你放手了。”当初白哉并没料到,他对露琪亚的选择居然没有提出异议。但白哉是明白他的用心的。
然而,虽然明白,这选择实在愚蠢。居然把她托付给了自己。愚蠢得很。
只是让所有人都更加痛苦而已。
“你跟她已经离的太远了。”白哉不再理睬恋次,埋首处理公务。
…呵,我有资格这么说别人么?
真正和她最远的人,是我。
他可以让她幸福——起码,他希望让她幸福。
而我从他身边夺走了她。
…………
……命。是命。
不论他的放手,还是我伸给她的手。
恋次语塞了,半晌说不出话,低下他一向昂着的头。
“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即使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可笑。
明明没有拯救她的能力,还要给她希望,只是徒增她的忧伤罢了。
既然那么想抓住她,当初就不该让她离开。
就该阻止她到我这里来。
就该阻止我和她成为兄妹。
事到如今,谁也不能挣开这条枷锁了。你,她,我,全都不能。
这条名为『至亲』的宿命之枷锁。
想到这里,白哉敛起犀利的黑色双眸。
好吧,就让我看看你可以挣扎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让你见她一次。”
恋次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白哉。
“三日后的傍晚,朽木家附近的一片白梅林。她会去那里散步。”因为我只准许她在每月的那时离开宅子。而她每次除了那里哪儿也不去。
“我不保证你们会有一场愉快的交谈。”
因为,即使你仍在挣扎,她也已经不再挣扎了。
我更加冷酷无情的态度也没有再增添她的忧郁。
她疲倦了。
我知道。
她厌倦了再与命运抗争,因为她只剩下接受现实的力气而已。
只剩下静静地面对我的冷酷态度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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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哉回到朽木大宅时,天空已经染上了墨色。几片云的间隙里透出冷冽的月光,班驳地照在他的队长服上。
刚才在队长室,恋次似乎为了他的“开恩”而十分感激。
可是实在没什么好感激的,他想。
我只是想利用他。…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可能——不管可能有多小——将她带出我的视线之外。
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志波海燕死后,市丸的那一席话,彻底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肮脏。
什么“我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妹妹”之类的话,只是我不断说给自己听的。只是我想让自己这么相信。我为这样污秽的心感到耻辱。
所以才对她更加冷漠。
——我清楚,这就是市丸的目的,可是我无法不这样去做。否则,我的心不知会变成怎样。
若一旦我崩垮了,朽木家族该由谁来担负?
我绝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相比我那愚蠢而肮脏的私人感情,朽木家族要重要得多了。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事物,都与我无关。
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搅乱了我的心绪,的话。
“……兄长大人,您回来了啊…”
一抹愁绪随着清灵的声音扩散到了空气中,触到了白哉的心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迈过宅门后就一直在发呆,于是转过身。
露琪亚向他低下身,“欢迎您回来。”
“你还在生病,可以不必行礼”——这句话卡在白哉的喉咙,最终没说出口。
“…嗯。起身吧。”
露琪亚抬起头。即使黑色的剪水之眸半掩着,也可以窥见其中暗蓝色的光芒。仿佛漾着层层潋滟的夜晚的湖面,映照着一切世俗事物的镜花水月,又是唯一不为世俗所玷污的圣洁之物。
这双眼睛。
我不想失去。
可是,有可能的话,带走她,让她离开我吧。
我不可能自己把她拱手让人。应该说,我会尽我一切所能阻止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她。
所以,如果有一个人,即使我做到这种程度也可以带走她,就快点出现吧。
我真心这么期望着。
我不想看到被这种无聊的私情搞得头昏脑胀、毫不清醒的自己。
若一切都终结就好了。
在这个没有尽头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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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月的白梅已快谢尽。
一旦现在残存的淡淡寒意散尽,所有的梅花都要离开枝头,化作尘土。
没有人会专程在冬日出来赏梅。
…那么它们为何而开放?
开得如此执著和悲凉。
……也许,仅仅是为了,去追逐白色的冬天?
因为只有冬天容得下它们?
所以不论冬天是否是为它们的开放而到来,为它们的凋谢而离开,都永远要在白色的世界中绽放么?
——……可悲呢。
我也…一样吧。
在白梅环绕的林子里,露琪亚不只一次地这样想。
“看来将有不速之客来啊。”清朗而琢磨不定的声线。
“……?谁? ”旁边响起了安静、矜持且冷艳的声音。
“谁呢——? ”银色的眸子微微一转,看向漾着湖蓝色的黑瞳,“搞不好是小露琪亚希望见到的人哦。”
“………——? ”露琪亚也看向银眸的男子。
“那么,为了让你们好好叙叙旧,我要闪人了。”
“…别了,市丸队长。”
“……‘别了’吗……”市丸望着露琪亚。
“在凉月我就会重回十三番队。我想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她直视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这是你的希望? ”依旧是轻轻的浅笑。
“对。”
“………——要是我不答应呢? ”
“那我也没办法。但您会答应的。”她说的很轻,但很干脆。
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回答吗…。
市丸自嘲般地合起了银色的双眸。
“……没错,我是会答应。…真是没有办法呢……”对于会这样做的自己毫无办法。
“我真该感谢海燕队长的死,不是吗?——让我能有机会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还该感谢朽木队长对你的冷漠,尽管这是因为我。
…不过,终究我也有无法抵抗的东西。
“…………”露琪亚静静看着他。
他与她对视着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好象败下阵来似的,一如往常地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他离开了。
仍是带着那样深不可测的微笑。
……他还是不会放弃吗…。
露琪亚看着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哀伤地掩起那双有魔力的瞳眸。
“………露…琪亚……? ”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不经世事的亲切声音。
她十分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慢慢地回过头。
张扬的红色。
熟悉的红色。
让人安心的红色。
‘希望见到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市丸队长。
“…恋次……? ”她一张一合的唇瓣里吐出几个字节。
恋次呆在原地。
再次见到她的惊喜,似乎被什么别的心情取代。
她身穿素白的雅致和服,披着丝绸织成的淡蓝肩纱。
她的容貌比过去更加俊秀和白皙。
她矜持地站着,无比柔美和高雅。
好一个公主,完全就像天生的大家闺秀。
不过,比起这些,还有某些其他的……较之过去已显迥异的,她的某些变化。
“你怎么会在这里……? ”露琪亚的瞳孔放大。
“我…………”恋次兴奋地张开口,然而又再次语塞了。
「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
白哉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即使什么也做不了,我也想看她一眼。”
…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明明绝不是只希望看她一眼而已的。
他想抓住她的手,永远不放开。
……可是,不可能,也做不到。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能说出。
“……”露琪亚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走上前去,将他高大的身体搂在自己娇小的怀里。
“!”恋次愣了,脸瞬间通红,不知她的用意。
“……辛苦你了…”露琪亚闭着眼睛,轻轻地说。“很累了吧……”
“——!”恋次吃惊地张大双眼。
「你跟她已经离的太远了。」
是的,的确如此,队长。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单纯的女孩子,而是已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而我却还是没有一点成长,竟然幼稚地需要她的温柔。
……更何谈“守护”?
我……
“恋次? ”
“——…恋次? ”
“你哭了吗,恋次? ”
“……笨蛋,我怎么会哭呢……”
“…………是呢。恋次是坚强的男子汉啊。”
……才不是。
连你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子汉!!
我太幼稚了,真的太幼稚了。
可笑可悲地让我快疯掉了。
“不要紧了,已经不要紧了。”
露琪亚像安慰孩子一样对恋次说。
“……我一定…一定要变强!”
变的比队长……不,比任何人都要强。变的…可以让你依靠。
………………。
不必的。
我不值得你这样。
像我这样差劲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而不断努力。
求求你,放弃吧………………。
露琪亚心里默默地说。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是没有用的。
她看着他握紧的双拳,瞳中的湖蓝色变得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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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露琪亚回来时丝毫未变的忧郁神情,白哉明白了——连那个男人也无法拯救她。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但是,…太好了。白哉吐了口气,看着天边的淡红晚霞。
这样的日子……
——…还能过多久…?
……还要,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