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之嚣·风之笑 写在前面的话——
十二国记。写下“记”,就缠出了一个庞大的梦。
放眼望过去那么多的十二国同人和评论都有着大气的标题以及美好的文字,我知道其实只要文字带上“十二国”的痕迹就必须得有足够高的质量,不然只能污了十二国的名声。一直也不敢提笔写关于十二国的东西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可是斟酌了很久,发现其实“喜欢”这样一种力量是不需要用尺子衡量的。
如果文字出自喜欢,那么所写的一切就已经在某种意义上高于其他了。这样讲也许是一种宽慰,让我可以安然地宣泄感情而不用顾及太多。
我正在尝试用拙劣的笔技描绘心里万分之一的涌动。不好,也请不要责怪我。
我只是喜欢它而已。
我们,也都仅仅是喜欢。
而已。
“不离御前,誓约忠诚。”
这样,一切便开始,一场王与麒麟之间的戏目。
〈1〉麒麟
你闭上眼睛就看见寂寞,你扬起唇角就流下泪。你用微笑包裹风,那里面只有你一个。
天授意,麒麟选王。
十二国的世界里,麒麟毕生只有一个活着的意义——为了王。为王生,为王死。他说“不离御前”,便与王不离左右,它说“誓约忠诚”,便一心只念着王。
景麟飞扬的银发缠出他俊秀的面庞。
是他跪下双膝把阳子带去了十二国的世界。说他摆着酷脸招摇撞骗,说他静默不语其实是不知该怎么表达,罢了罢了随便去说,可是他仍是麒麟,这样的身份注定在摆酷的时候不可能变成朽木白哉,注定在沉默的时候不可能变成越前龙马。麒麟,仁爱的象征,你看景麟再怎样皱着眉也透着仁义和心软。阳子困惑无助的时候他仅是站在一边观,可你不能说他冷眼。他有一双淡薄的眸子,里面的担忧轻轻泄漏了真实。可惜,阳子那时候没有看到,等她看到的时候她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王了,已经长成一个可以在颁布初赦的时候坚定地打断景麟的疑问、可以使庆国一步步走向富饶的明君。所以她注定要错过那些属于一个温和男子的担忧,注定要在以后的某一瞬为那些温柔叹息。景麟依旧不语,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王与麒麟的交融,即便有小小的遗憾藏在看不见的角落。
延麟灿烂的黄发越过耳际指向风的方向。
他是被遗弃的孩子,我还要在前面加上“普通”作形容词。突然被召回了另一个世界。为什么所谓的“另”其实才要被他叫做“该”呢?在蓬山的日子美好如梦,可他仍旧不曾相信王可以拯救民。[因为有了王才有了战争]、[因为有了王才有了不幸]……稚嫩的执著。他曾经多么坚持地相信着,自己正是因为王引起的战乱才被父母遗弃,才会在漂亮的水红色爬满山腰的时候用双手环住身体,把害怕磨成粉末就着绝望咽进喉咙。然,他遇见了尚隆。多么宿命又煽情的转折。那是个肩负得起责任和民众信任的男子。他看着尚隆为自己的子民拼命的样子,看着他和老人孩子玩笑的情景,我是不是可以猜测,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在做着后来尚隆无数次对他所作的事情——心疼。于是他最终跪在了尚隆面前,“不离御前,誓约忠诚。”尚隆可以给他的,是一个如同他在品尝美味的异食品之前颤抖小心而又无限渴望的国。“你想要一个国家么?”“……我想。”
泰麟柔软的黑发,顺着清丽的面颊垂下。
我们不讲从前,我们只讲“后来”。后来,他坐在那人的肩上笑成清风飘扬的样子;后来,他颤抖着手捉住那人的衣襟;后来,他要那人成为了他的王、国的王;后来的后来,他蓦然地把那个男人,忘记了。骁宗,这个男人,他曾经跪在这个男人面前颤颤巍巍地选他为王,他还曾为选错了王而坐立难安。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麒麟是决不会向王以外的人低头下跪的,尽管那时候被欺负得差点落泪可是他用那样的担惊受怕换来了一个让他心安的王。他的王笑起来眉宇间的霸气无人能及,他的王会把他举过头顶放在肩上,问,你开心么?他终是不会知道,泰王有一天会消失于世上,而他自己也会把他的王忘得一干二净。千般万般只剩下皱眉冥想间脑中的微微疼痛和笔下那幅奇特的画面——错综复杂的色彩——那里面,有他再也想不起的美好,有本该于他满心的王。“不离御前,誓约忠诚。”“我宽恕。……我要谢谢你了,泰麟,你很有眼光呵。”他是不是还想再听一次,那样的笑声。随风逝去。
死去的确麟,把最美丽的样子留下来;笨拙的供麟,低低嚅声道,我明白了……
麒麟,那些被赐予伤痛和爱的孩子,抬头可见的天空里有王的样子,风刮过去便永无止境地一路走到底。刺伤不了谁,旁若无人的宿命。生为王,死为王。
〈2〉王
沧桑至极的人,走到天的面前歌唱。毕生唱着同一支曲 ,无论死去还是活着,只有终场的谢幕没有半途的掌声。微笑是用来抗争的,不是因为美丽。
天授意,民重君轻。
景王阳子,我们看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每踏出一步都要设身处地地捏紧拳头。曾经那个喜欢附和别人压抑自己的女孩,那个宁愿做出别人眼中期望的样子而失去自我的女孩,在我们的面前蜕掉了包裹得紧紧的蛹。这样疲累的一路,我们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信任——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会成为伟大的王。然后,她端庄地坐在王座上,挥挥手罢免使着坏心的臣,再扬扬手任用被诬陷的忠廉的臣。她的风华绝代让本瞧不起她的众臣鸦雀无声。那一刻谁能插得进嘴,说一声这小妮子终于长大了?我们只能看着,看着,再次捏紧拳,把手指陷进掌心写道,是的,她长大了。景麟宽心地微笑,我们和他想着同一件事——阳子会成为庆国英明的王,这一次,不会再有不确定。她的剧目,叫做蜕蛹成蝶。
恭王珠晶,我没有节制地喜欢她。从第一次看到她小小的身躯坐在王座上轻言蔑语地对琼祥的时候,我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有点任性的王。她在位九十九年,入仙籍后仍保持着十二岁少女的样貌,精巧的眼睛和唇,一闪一动把少女的娇俏表露得天衣无缝。听她说话,要静静地听,无论她说着多么专横的话,无论她的表情多么愤怒,也要专心的静静的听完,然后会莞尔,这小小的女王正随口说出多么震慑人心的治国之道。“……你不怕么?万一要是死了怎么办?”“死?我怎么会死?我死了恭国不就没有王了么?所以我不会死的。”升山途中的十二岁少女如是说。这样的自信,这样的骄傲,她的王气,磅礴得不亚于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成年继位的王。“对于一直偷懒过活、游戏人间的父亲连劝他专心于政治的常识也没有,这种愚蠢的女孩,我可没有抽空去可怜她的慈悲之心!你那装满慈悲的脑子里能不能装一点别的东西?!”第一次看到这么对麒麟嚷嚷的王,“……明白了的话,就去把我的鞋子捡回来给我穿上。~”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有趣的小女王。
延王尚隆,我从未真正把他看作风流浪子,然他也做不成浪子,没有哪个浪子的肩上可以扛着整个国家。第一次看见他治理的雁国,是在看尽了他国的荒芜之后。就那样傻傻的震撼到,想,能有这样一个王,真好。尽管那个时候连延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后来他就挥着剑出现在了市井之上,潇洒地冲阳子笑笑,每一下牵动嘴角都是随便而庄重的。这样的王,许是第一次遇见的缘故,便为他轻轻在心上打一个结,只为他一个人系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解。雁国望不到边的繁华在我知道了他的故事之后变成划过指尖的痛楚。延王治世五百年,人人称颂,可是我仍然能从他眺望远方的眼里看到忧伤。他曾经失去了一个国家,他眼看着他的子民为他去死却除了大叫只剩下无能为力,他本该万念俱灰地跟着死去的,可他遇见了延麟,那孩子磕拜于他,和他定下让人心颤的契约。那孩子问他,想要一个国家么?当他回答我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赎罪的机会,他曾经放弃的、失去的,在这里都可以一件一件取回来,带着它们生来就有的美好和本白。日子静静地走,他用了五百年来实现他的诺言。而后,他还有无数个五百年可以坚守下去。
漫天的沙苟延残喘,流淌过他们的身体卷走了稚嫩。有些东西总是会稍纵即逝,如同盛世的繁花迎来自己的凋零和残败,然而花瓣毕竟在蕊心上倾吐过爱语,你便不能说这一切是空空如也。那些理所当然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一去千里。
从天际传来低吟,有第六根手指在叹息,他们是王,开始忧伤就有了城邦。
<3>国·城邦
天帝曾经一度让世界毁灭,重新创造了十三个国家,把中间的国家成为黄海,以蓬山为中心让西王母加以管理;而后给其他十二个国家配置了王,分与每人一根树枝。缠绕在树枝上的蛇撑起了天,树枝上有三个果实,一个化为“王座”,一个化为“国家”,一个化为“国土”,后树枝化为“笔”。十二国的世界,据说就是这样开始的。“国土”意味百姓,“国家”意味法律,“笔”意味历史,“王座”意味王的品德——仁道,即麒麟。
四大国:庆、范、奏、柳;四州国:雁、恭、才、巧;四极国:戴、舜、芳、涟。
十二国。眼前的日月轰轰烈烈地驾车驶过,不是沙入眼,你却落泪。
我第一次得以俯视十二国,看见的是个四四方方的几何图形,待看过了那个世界里的人们生生死死、沉沉落落,被剪切得四四方方的,成了我的心。威严正气。
什么是王?他们把信和言铺成天。
什么是麒麟?他们是踏上辅王之路的柔,绕不到指的尽头。
而,什么是国?
王座把真实分离成一人一边,一切沁沁之心企盼着得不到的救赎。放眼望去是每个王与麒麟为子民纠结的忧伤,你捏在手里。
便,成了国。
<4>封之嚣
有那样荒芜的国,风吹过,击碎了我们密不透风的彷徨。
从沙漠变作繁华市井,我们不去升山不做王,仍然可以从女怪那样的半兽身上绵延一个“忠”字。看着她跳跃于麒麟身边,把笑容绽开给他一个人看,那些是适时的欢乐,比伤痛更让人怜惜的东西,如同掌纹的深深浅浅挥之不去。看着她仰头等待麒麟临世的虔诚,烙印在即将被淹没的往事里——即使被忘记,即使被遗弃,请——至少曾带着我,在你心上。
淹没在她唇角的,是暗藏在轮回里的希望。
谁都模仿不了也夺不走。
封印不尽沙浪滚,远近成嚣。
<5>风之笑
最喜欢乐俊的笑容,眼角那里有细细的纹络,毫不落拓的笑容。乐俊是如神般的存在,即使他的身边个个是称神的人,可是只有真正的神才能带来大片的阳光,别人不能,他能。他轻轻把手放在阳子的肩上:“现在不要转过来,……有些不方便。”我知道这该是太温馨了,温馨到我湿了眼眶。这可爱的男孩子,明明是个被嘲笑到大的半兽,可他为什么没有半分埋怨呢?只要他能轻轻叹一声,我眼里那些落不下来的潮湿也可以干涸成酸涩,偏偏,它们饱满地含在眼里,坠得生疼。
他是怎样才可以笑得那么温暖,以至于化解了旁人的千愁。他轻声撩起心绪,光影交叠,印出指缝里的简约。云淡风清地让阳子每一步踏下去都心安理得,淡泊温柔地让琼祥回过身来审视自己踩过的脚印。他永远不会一无所有,因为他有整个眸子的温柔。
风吹不走的执著,天地在笑。
<6>初赦
“景麟,如果是诚心诚意地感谢一个人,那么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向他磕礼。礼法是用来表达心中所想的一种手段,要是反过来用礼法衡量一个人的忠诚度,那礼法便失去了意义。……”
“其实我很想庆国的每个子民都能做王。……人不是奴隶,人并非为了取乐别人而出生于世上。遇到别人的虐待就奋起反抗,遇到挫折不会灰心丧气,不趋炎附势,勇于和奸邪斗争。我希望庆国的子民都能够成为这样的人,都能做主当家共同治理庆国。要做到这些,首先就必须让庆国的人民抬起头来!”
“很多人问我,要把庆国建设成为什么样子,我想这就是答案。为了实现目标,首先我要废除磕礼。……这是,我的初赦。”
<7>终章
七年七月,庆主景王阳子立。
景王阳子,姓中岛,字赤子,胎果生也。七年一日自蓬莱国归,七月末伐乱,请雁国延王尚隆援讨伪王舒荣。
八月,登蓬山承天赦,入仙籍,是为景王。于尧天祀予王,重任六官诸侯,正朝纲,改元赤乐,赤王朝始。
——《庆史赤书》
<8>笔者语
一切由阳子始,那么便让一切由阳子结束。
十二国,十二国。
我终是无法被分成十二个。只有一个我,看那些快乐和寂寞——谁的安静,谁的霸傲,谁的疯狂,谁的阴暗,谁的撒娇,谁的徘徊——看它们列队似的走在史诗般壮美的画卷上,没有昂首阔步,仅仅轻盈地穿行。
看到最后。
看谁微笑着唤谁的名。
看谁先落泪,谁就赢。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