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矢泽爱的了解开始于《天堂之吻》。当我没日没夜地奋战在赶图与交图的边缘之际,心力憔悴地在借书的小店里发现它时,它真的很幸运。拥挤在一堆翻得面目全非的64K口袋书丛中,那完整的白色封面、几乎没有折痕的书脊使它竟像是初出淤泥的芙蕖,亦或是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如此的不染,那般的抢眼。
时隔多日,我已习惯了迈着四方步的生活节奏,不紧不慢地踱进店里,慢慢悠悠地信手翻书,我的视线竟与它再次相遇。依然是白色的封面,崭新的书脊,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偏右的位置上,不染纤尘依旧,却隐居在众多的D版之中。
“果真是孽缘啊!”感叹之余,荷包里花花绿绿的纸片,就幻化成手里黑黑白白的书页。“孽缘啊!——真是。”
天堂向左转
求你了。当诗人吟唱着天堂赞歌对你大献殷勤的时候,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天堂由恶作剧和疯狂的精灵统治着。轻浮的女王、顽皮的妖精在云蒸霞蔚的天堂里游荡,美丽的公主与她那群小矮人伙伴则在尘世中轮回。
上帝来了,向我们竖起叱责的指头。他告诫我们,我们不是神仙,只是他庞大家族中狂妄自大的成员。他提醒我们,我们是天生做汤料的蛤蚌和驴子的兄弟,是三色紫罗兰和黑猩猩的嫡亲,是咕咕叫着的鸽子,呱呱吵着的鸭子,女佣以及公园里警察的堂兄弟。
蒙上眼睛的丘比特胡乱地射出爱情的箭矢——百万富翁娶了速记员;博学的教授对快餐店柜台后面围着白围裙、嚼着口香糖的女招待大献殷勤;学校的女教师放学后把高年纪的坏孩子留了下来;扛着梯子的小伙子偷偷溜过草坪,而阳台的窗边,朱丽叶拿着望远镜正在苦等;年轻的恋人外出散步,回来时已经结为夫妻;老光棍套上白色的鞋罩,在师范学校附近流连忘返;早坂紫在这时弄丢了学生手册,顺便就坐上了佐治的新车……
佐治 妖精 紫的天堂向左转
今年的紫不再是丑姐姐手底下忍气吞声的灰姑娘,而是南瓜车里款款走出的神秘公主。她衣着朴素的出现在盛装的舞会上,转眼间,仙女的魔术棒“PINK”、“BULE”,“BLUE”、“PINK”,就成了惊艳全场的美少女。
然后,灰姑娘和大魔王应该在小木屋里过着幸福的生活。完完美美的故事,感动得让人泪流满面。
但矢泽有着让故事完美的情节“找不着北”的劣根性——七拐八拐的,我们就迷失在寻找天堂的路途中。
他让佐治扰乱了紫的心绪,变成了树上翘着短短尾巴努力开屏的斑鸠的妹妹。让她哪怕是坐在图书馆的窗户前,也要能看到窗户外盆栽的水仙、风信子、天竺葵、三色紫罗兰竞相开放。微风吹拂飘进房间。于是花香与书籍陈旧的气息开始了一争高下。起初书味略胜一筹,但花香还是打了一记钩拳,钻进了紫的鼻子里。佐治是个顽劣的小妖精,实在害人不浅哩。
T台上漂浮过来的气息,明了、奇特。它们仅仅属于那个位于水银灯下的迷幻世界。学生制服、补习班的课程,像甲壳虫一样强硬的母亲、一个弟弟、伪装的自己,以及写在纸上墨迹未干的未来混杂在一起。空中弥漫着诱惑的气息,麻雀般的人群在那里唧唧喳喳的欢叫。但万万不可相信,那是妖精佐治施下的魔咒。
紫曾以警察的眼光审视华丽的衣装——顽皮妖精佐治最锋利的武器。她用钢铁处女之心抵抗着华服大刺刺地入侵。T台上泛白的聚光灯遇到她冷漠的胸膛外面冰冷的盔甲,结果给冻得遍体鳞伤,铩羽而归。倘若佐治的天堂没能唤醒她休眠的心,没有触动她心房深处的荒漠,那麻雀般欢叫的人群只会让她痛苦。她嘲笑佐治及其一切,又别扭着不肯收起耳朵保留片刻宁静。
对于妖精、佐治,还有华服,紫是相当敏锐的,带着欲拒还留的态度,估计到它后来的威力。她知道佐治是一个爱拿人寻开心的妖精,一旦乘上了他的跑车,所有人都会像有教养的跳蚤一样不安分起来。丘比特之箭矢未中红心是常有的事,那种被称作“爱情”的玩意总催促着人们追着赶着丢人现眼。
但是,谁会羞辱妖精调笑的脸庞呢?虽然他顽劣的个性,搅乱了一个正常女孩的平静生活。但在看起来过于明朗的生活里,聪明过人的处女的心机也好,形状古怪的众人的脾气也罢,都无法使他屈服。
哦,没错,故事还没有完。
度过了难挨的夜晚,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就连残留在脸颊上红色的烙印都散发着令人愉悦的感觉。是到了天堂了——复苏的心里再次载满了任性的商品扬帆远行。忘了上帝竖起手指的叱责,错吻妖精,还满脸幸福的趾高气昂。如果时间地点可以肆意转换,想必在躲藏中可以保留永恒的笑颜。
当仙女拾回羽衣,妖精重返天堂,午夜的钟声响过之后,不会消失的只剩水晶鞋。“起来,愿做公主的人们。”就算没有仙女、华服、南瓜车,穿上传说中的水晶鞋,也要做永远的CINDERELLA。百万富翁还不是娶了速记员;博学的教授还不是对快餐店柜台后面围着白围裙、嚼着口香糖的女招待大献殷勤;学校的女教师还不是放学后把高年纪的坏孩子留了下来;扛着梯子的小伙子还不是偷偷溜过草坪,而阳台的窗边,朱丽叶还不是拿着望远镜正在苦等;年轻的恋人外出散步,回来时还不是已经结为夫妻;老光棍还不是套上白色的鞋罩,在师范学校附近流连忘返;早坂紫扔掉了属于佐治的票根,欲往天堂,须向左转。
岚 实和子 阿浩 我知道往哪个方向吹
我一向喜欢以宿怨为主题的创作,因为在我看来,我们这个世界上,积怨和非正常恋爱在数量上已经超越西柚、玉米粥和蜜月,成为我们最富盛名的产品。凡事都有个开始,因为有了这样的因为,所以有了那样的所以。从这一观点出发,就不难理解我拥有“从前……,然后……,最后……”的写作逻辑了。
如果诸位允许,我们就从从前开始吧。
从前每次看到岚别在嘴角的别针,或是实和子嘟起的厚厚的嘴唇,还有阿浩拧起的眉毛,就会莫名的想起很多别的人和事。比如《大圣娶亲》里絮絮说着:“昨天晚上,我托一只蜘蛛来跟你说,让他告诉你我很想念你,你知不知道?”的紫霞。或者看着被桔梗抱在怀里的犬夜叉时拼命睁大的眼睛却不能开口的悲哀的戈薇。
与王家卫影像里没有尽头的沙漠不一样,矢泽总是将可以变成的迷离幻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衣服、饰品是华美的符号。恋爱、受伤是灿烂的过场。所谓“爱”也不过是讲故事人必须的一个“目的”。能看到的、记住的,是三个人散乱的姿态、游移的眼神,以及酸里带着甜,甜里透着酸的往事,一如雨后绽放的花朵,水面闪动的波光。
故事的构架是很传统的“恋爱冒险”,观者尽可以把它装进各种命为“俗套”的取景框。它迎合人,同时也诱惑人,你会渐渐看出在松散的、若无其事的言谈中处处隐没着人性和心机。像一座浑然天成的石山,凝神注视会发现栩栩如生的、真人般的姿态,令人唏嘘赞叹。“理解”是一根主线穿起散落一地的珠玉的碎片。
然后细数珠片,一、二、三,不多不少刚好三片,温温润润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岚不能忘怀的,是自己只能用做爱来赢得实和子的无力感。所以想要轻柔一些再温柔一些,可以守护起四处漏风的两人的陋居。天意常常弄人,所以才有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愚蠢。镜头闪回,城头上出现了从日出到日暮武士与姑娘对峙的情景——
男子:“看来我不应该来!”
女子:“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男子:“留下点回忆行不行?”
女子:“我不要回忆!要的话留下你的人!”
一阵风沙刮过,武士在城头亲吻了女子。背景音乐响起,倍觉荡气回肠:
从前、现在、过去便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荡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离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徒然独望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离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我知道我未免戏剧,能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迷起眼睛,岚的微笑逐渐夸大,成了摩天大楼房顶上垂下的巨大的海报——说不出的俊朗。
实和子背负的是作为夹心饼干中间奶油的命运。蜜糖一样的笑脸,除了被爱的幸福,往事中窜动着迟疑不安的气息——那是怎样的不安呢?缓缓流出的泪、高兴的欢叫,吟唱着对成长了的岚的赞歌。
至于一脸严肃表情,俨然已第三者身份出现的阿浩,虽然看有着连小强都不如的惨淡地位,实际上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维系着三人之间微妙的平衡。一个普通的小角色,一杯无色的白糖水,用长久的关注化解了众人生烟的喉咙——“德森山泉有点甜”!
最后大家的前途一片光明,过去的童年暧昧不明,成长的青年扑朔迷离,最终的爱情马不停蹄。有一团温暖的阳光在三人行的旅途中蠢蠢欲动,它已经终结了三个人的过去,正想努力地闪烁在他们的未来。每一个人的灵魂像小鸟一样飞翔在碧蓝的天空,看着太阳的方向,我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
关于《天堂》的五味杂陈
能看到众多人物都有了良好的归宿,是作为读者的执念。就算不那么完美,没有人牺牲,我就会从心底里发出欢呼。矢泽玩弄着手中足以和手术刀媲美的杀人工具缓慢作画时,总是令我的心脏几近停摆,还是要感激她退而求其次的让我觉得幸福。
岚和实和子兜了个大圈,总算平安的进行着他们的爱情大业;紫和阿浩退而求次地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也许还很放心不下佐治,可百老汇的礼服,有理由让我们相信他依然身体健康的活在这个世界。我不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目前很享受这种退后一步的幸福。
前两天在马路上,路人甲问我:“上帝怎么走?”(上地——北京一地名)我笑一笑,大声说:“天堂向左转!”踩碎了众人一脸的惊异,我步履轻盈地大步开去。
PS:文章从起笔到落笔经过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就像过了一个假期,就找不到拿笔写字的感觉一样,断过的文章就很难以同样的心态同样的笔触继续下去。我不是个高明的古董修理者,尽管修改了数次,还是不能不着痕迹。不负责任如此,可指可摘,可圈可点。还请大家多多原谅阿: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