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注1、因为不知道阳子登基时的赤乐元年到底是尚隆在位的第几年,所以我只能根据需要自己编了个赤乐十二年=延王在位的第五百五十年。
2、 因为不知道乐俊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仙人,如果他没有入仙籍,过了几十年的话他也该老了……呜呜呜……所以还是定在赤乐十二年,过个十年就算他没有入仙籍仍然是男人三十一枝花,爆!
3、关于苍猿,虽然在第八集的时候阳子曾砍死过剑鞘,有这样一幕,但是在第三十集的第三分钟左右也有苍猿的声音出现,所以我在第一章中使用苍猿出场,似乎没有违反剧情。
4、关于王不能结婚,在第三十三集的第八分钟开始到后面,是远甫向阳子解释十二国世界的结婚问题,其中在8分33秒阳子有说到“王好像是不能有小孩吧?”,然后远甫回答的是“登上玉座前婚姻过的姑且不论”,我就是这里理解错了,飞泪……只说到王是不能有小孩的。但是我们来推理一下,远甫说在这个世界结婚就是为了要小孩——王不能要小孩——王不能结婚,这样的推理也是可以成立的(不要跟我提逻辑问题,我最近做形式逻辑已经快疯掉了!)。所以,大家通融一下吧!拜托了!!!!
5、因为赶论文的关系这么久才把第二章写出来,而且我觉得……呜呜呜……脑子好像塞住一样,各位大人万望海涵…………………………
6、仍然是那句话,有扔鸡蛋的尽管来,可是不要打我~~~>_<~~~
苍之晴空 青绿之眸
一
赤乐十二年,庆州国景王中岛阳子、景台辅景麒莅雁州国之玄英宫,共贺延王小松尚隆之登位祭。
分别骑乘着班渠和穷奇的景王主从稳稳地落定在关弓山腰处一块巨大岩石所削成的平台处,这是为了让骑兽能自空中方便降落而设置的。片刻后,玄英宫的大门隆隆地开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的延王小松尚隆微笑的面容出现在阳子和景麒眼中。如果不去说破,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个英俊的男人其实已经超过五百岁了,在位时间长达五百多年,目前正堂堂地朝六百大关迈进中。
“啊,欢迎,景王陛下亲自莅临敝舍,我还真是荣幸之至。”说正经又不怎么正经的调调以及全然男性的低沉嗓音正是这位胎果名君的招牌,挂在脸上的闲适笑容简直可以用熠熠生辉来形容。
不过一般在这种时候,雁国名产之二总会适时地给他一盆冷水。
“不过是登基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庆祝的,还弄得大张旗鼓,劳动景王和景麒过来,真不知道你和朱衡两个人在想什么。”
尚隆身边一个矮矮小小的人不屑地睨着旁边的人,一头比景麒发色更深的深金色鬃发不驯地飘扬着,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少年,其实是比景麒更早的蓬山公,雁国的延麒,六太,和尚隆及阳子一样都是流落到倭的胎果。跟尚隆相处长达五百年,彼此间经常吐糟,不过却是公认的绝配主从,连延王自己都曾说过他们是“笨王配蠢麒”,没得比了。
……咳咳,以上就是雁国的两项名产。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但是无论何时看到感情这么好的两个人如此有趣的相处方式,阳子总是忍不住想笑,这次也没有例外。不过她很快收起了笑意,敛手为礼。
“延王陛下,余及景麒谨代表庆国衷心祝贺您登基五百五十年,致上十二万分之敬意。”
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景麒也微微躬身示意。
尚隆这时也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不敢当,能得景王陛下之贺,实乃尚隆之幸。景王远道而来,想必也已经累了,请入宫休息。怎么样,仍然为您准备靠近云海有阳台的房间如何?”
听到这样的话,阳子顿时回忆起自己初次来到玄英宫时曾被云海惊到的事情。哑然一笑,她欣然点头,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景麒,让他们去,我们也走吧!”延麒两手背在脑后,轻快地对没有表情的景麒道。
“啊啊,真是让人感动的同族爱啊!”
“要你这个笨王多话……”
仿若高不可攀的巍峨阶梯,其实一步就可登天;在山峰的中间飘浮着绚丽的云海,透过那天空之海往下去,地上的种种都只化作了点点的微光,时而明亮,时而又虚幻得仿佛不真实,却又勿庸置疑的美丽。初次见到云海的她曾经惊异天上居然有海,并且这浩瀚的海水居然不会落下去。那时的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看这不可思议的世界的呢?那时又是谁陪在她身边的呢?那时她可曾想到过多少年后的今天,她又一次站在十多年前她曾站立过的地方,用着完全不同的心情望着关弓山顶静谧而又美丽的云海呢?
夹杂着潮水味道的风轻轻吹过,吹得那一头即使是在夜晚也鲜明不已的红发微微飘扬,阳子扶着朱红的栏杆,静静望着脚下轻轻涌动的云海。
“主上。”
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回头一望,是终于换下了那一百零一件玄色袍服,改着天蓝色长衫的景麒。纵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不过那浅蓝的色泽显然比暗沉的黑色更适合他俊逸的外貌,配上雪白的皮肤和淡金色的长发,整个人看起来明快了不少。
“景麒,你穿这样很好看。”阳子忍不住微笑着称赞到,却又不得不小心地隐藏起心中涌动的爱意。
“呃?……啊。”没料到阳子一开口会这么说,景麒呆愣了下才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云海很美吧?”阳子转回身,仍然低着头,没有再朝俊美的景麒看。“晚上的云海也是如此美丽啊!人世间的光芒微弱而遥远,却又从不曾消散,好漂亮……当我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光芒的时候,却把它们都惊散了,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恍惚的声音说着景麒不能明白的话,他望着阳子仿佛不经意地弯下腰,伸出手,探向映着他和她倒影的水光潋滟,轻掬起一捧水,却把那渺渺的倒影打散了。
皱了眉,景麒问道:“主上是想说什么吗?”
站起身来的阳子对他摇了摇头,侧过头去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玄英宫的时候还真像个土包子呢!先是被高得直达天际的关弓山吓了一跳,幸好乐俊那时陪着我。然后又以为真的要走长得吓死人的阶梯,没想到那个阶梯被施了法术,我跟乐俊一下子就上去了。后来还对云海大惊小怪,仍然是乐俊向我解释的。那个时候真是多亏乐俊一直在我身边帮我,鼓励我,也给我信心。这次他也来了,大概明天我就能看到他了吧!”
过分明快的声音和表情,似乎是为了说话而说话,于是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往的种种。然而静立在一旁听着的人却信以为真,眼神陡然犀利,灼灼地注视着明丽之颜上看似愉悦期待的表情,然后,暗暗心惊。
“主上似乎很喜欢乐俊。”貌似平静实则小心翼翼地询问,景麒心中的不安益发扩大。
不会吧……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是啊,乐俊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很喜欢他,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只是这样的喜欢吗?景麒微微送了口气,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笑。看来是他想岔了,主上只是把乐俊当作朋友和师友来看的吧,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过,想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我都还不知道半兽也是有性别的,一直对乐俊搂搂抱抱的。后来在这里才知道他是男性,而且半兽时的他不喜欢穿衣服,所以等于我是抱着没穿衣服的他……啊!真是丢脸,难怪他老是说我不够谨慎!”
回忆着过往的阳子感慨地望着海水中缓缓西移的弯月倒影,没有发现身后的景麒猛然间变得铁青的脸色。
几乎要灼穿人身的视线死死瞪着红发覆盖下昏暗不明的容颜,景麒青白的脸色跟阳子脸上浮起的红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主上竟然抱过那个乐俊!
……他一定是因为屏住了呼吸,所以胸口才会那样的疼痛。
阳子这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迎视上景麒紫晶色的眸子,讶异地发现他不同寻常的神色。
“景麒,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紧张地望着他,担忧却又必须克制自己想要伸手触碰他面容的冲动。想关心他,却害怕会泄漏出自己极力隐瞒的种种,痛苦而矛盾。
凝视着在黑夜中显得益发璀璨的苍翠绿眸,景麒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明白此刻自己内心中激烈翻涌着的东西是什么,并且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只是觉得仅仅想象主上搂抱乐俊,哪怕只是搂抱半兽的他,也是令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景麒?景麒?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忧虑的女声拉回他沉浸在不安与莫名痛苦中的神智。猛然间醒回神,对上的是阳子深邃担忧的翠绿眼眸。
“没事,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主上现在已经不存在谨不谨慎的问题了。”他没有说谎,如今的主上无论气度还是仪态都已经非常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同时又兼具了怀仁爱民之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虽然是让人无法信服的答案,但是景麒以惯常的坚定语调说出来,即使是不可信的话语也变得似乎勿庸置疑了。
于是阳子点了点头,道:“那么,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
依恋的视线目送天蓝色的身影离去,幽幽的叹息声悄然回荡在露台上,转瞬间被山风吹散,不复踪迹。
她回望脚下,形单影只,被惊散的双影终究不曾再聚合,只剩粼粼波光似有还无地映着她苦笑的面容。
二
朝霞笼罩中的玄英宫,与金波宫是全然不同的美感。浅紫色的藤花悬绕于石架,淡雅的幽香不绝如缕地传入临水而建的凉亭中。
一早就被带到这里来的阳子有些不明所以地啜了口茶,偏头眺望远方的景色,脑中想的却是今天景麒是被延麒拉去叙旧,不知道现在他们谈得怎样了,总让人觉得患有交谈障碍的景麒有没有被延麒的犀利口舌给放倒了……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阳子下意识地回头,对上的是一张温和清俊的笑脸。
“乐俊!”
惊喜地站起来,阳子开心地想要冲过去拥抱许久不曾相见的挚友,但下一秒,她又蓦地止住了冲动的身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起来。
灰发青年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更多了几分赞许。
“看来你已经很懂得女孩子是应该要谨慎一些的了,阳子。”
“那么乐俊你也习惯了以人的形象出现了吧?”歪着头,阳子笑着打量乐俊清俊修长的身影和俊秀的五官,想着这样一个美青年是老鼠的半兽,倒是和她朝中那位威武英俊的禁军左将军青辛有异曲同工之妙。
乐俊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尴尬地笑道:“其实我还是觉得维持老鼠的样子比较自由……哈哈……穿这样一身还真是不习惯,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延王的王宫,不穿衣服的老鼠也太失礼了……”
阳子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感叹。
没有变啊,乐俊,还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睿智,那样不愿受拘束却又明大体,不像她……
乐俊望着阳子的眼眸忽然闪了闪,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状似无事地跟着阳子落座。
斟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放在乐俊的面前,分坐于亭台两边的两人微笑着说着自己的近况,还有分别后的种种,似乎都是有欢笑也有挫折的经历。
“……要治水,要修堤坝,注意农事,这些只要措施得当都不难完成,农田的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好。只是有时会觉得,管理官员们实在是很费心的事情啊!”阳子握着温热的瓷杯,试着让那热力达到自己的心里。“不过我会努力的,听说延王最早也曾被旧官吏的问题困扰过,可是后来很漂亮地解决了,但也花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我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我不会妥协的,总有一天我要建立一个比任何时候都繁盛的庆国,而且我不想再等上二十年。现在的庆国要比尚隆当时得到的雁国好太多了,我有责任让庆国的人民尽早过上真正安定、富裕的生活,这是我身为王的使命,也是我的愿望!”
乐俊欣慰地望着阳子坚定而毫无犹疑的脸庞,此刻的她何其象一代名君啊!不,错了,景王阳子,她分明就是一位贤达的明主!
……但是,刚刚那瞬间绝不是他的错觉,阳子那一副有心事的表情……
“阳子……”乐俊看了她许久,迟疑了下,还是开口了。
“嗯?什么?”阳子顺手将瓷杯凑近唇边。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饮茶的动作猛然一顿,强装出的若无其事和明朗终于被乐俊一语轻易瓦解。
缓缓地,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白色瓷杯,阳子难过而无奈地苦笑了下,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雾,低声道:“难道真的那么明显吗?除了乐俊,连景麒都没有怀疑过我呢!”
“啊……大概是因为,我见过那个时候的阳子,你还不是景王的时候我捡到你时的表情,跟现在好像啊!一副难受得已经无法忍受的样子,却不得不支持下去。”乐俊顿了顿,眼神深邃地望着阳子低垂的脸,正色道:“阳子,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可以的话告诉我好吗?”
低低的笑声从他对面低垂的红发下传出来,听在乐俊耳中,总觉得有些悲哀的意味。
“我……果然是不适合掩饰什么东西……”蓦地抬起头来,阳子悲伤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人前。“真的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对乐俊说我心里那些事吗?”
乐俊隐隐觉得事情大条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阳子有这样压抑绝望的表情,看来事情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但他还是义不容辞地点头:“我们是朋友吧,阳子?朋友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并且,朋友本来就是要互相扶持,为对方分忧的,不是吗?所以,请你告诉我吧,哪怕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倾诉的对象也行。”
她能说吗?
她想说吗?
她该说吗?
是的,她不该说,,不能说,可是她想说!想告诉某个人,想倾诉她心底最深处那永不实现的奢望,想把那说不清道不明压在她心头几乎让她喘不过起来的秘密告诉乐俊,告诉这个温柔得像风一样的朋友。因为,她已经不堪这个只能藏在心底最黑暗中的秘密那折磨她心魂的重负了……
“我……”
乐俊屏息望着阳子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强自镇定的神情几乎也要扭曲了起来,缠绕在阳子周身的那股哀绝的气息居然强到令他感同身受!
颤抖着的嗫嚅红唇,几乎要被咬出血痕出来,这才终于虚弱地吐出了完整而断续的话语:
“我好害怕……我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予王……乐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爱上他了,明知道这是不行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没有办法……”激动的阳子霍地站了起来,狠狠一拳击在石桌上,整个人都因为过激的情绪而浑身发抖。
哐的一声,她面前的茶杯也被突然施加的力量扫开,跌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她这副样子把乐俊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想安抚她,然而又同时被那充满着狂烈的感情和绝望的话语震得震惊不已。
“阳子,难道你……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他吃惊得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下一秒,浑身紧绷她又突然如同虚脱般慢慢滑了下去,惊得已经手忙脚乱的乐俊更加不知所措,只能焦急地陪着她一起跪倒在地。
痛苦地掩住脸,阳子止不住压在心底许久的泪,汹涌地决堤而出。
“我好想靠近他……可是我不能……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同!我好难受!乐俊,我好难受!他就在我的身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可是我却不能触碰他半分,我好怕……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重蹈舒觉的覆辙。我不能害了庆国,害了他!我只能这样看着他,只能压抑自己的心意,只能守着这个秘密什么都不能对他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他!我好痛苦……乐俊,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你!我是真的爱你……”
胸前的衣衫被关节泛白的双手死死揪住,脸色不比那双几乎没了血色的手好到哪里去的乐俊除了抱住抵住他胸膛的阳子,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傻眼了。耳畔是阳子压抑的低泣声,他瞪着前方,此刻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茶香渺渺,水流潺潺,临水而坐的两个男子,不,外表上看来一个是俊美的青年,另一个却还只是个弱龄少年。
不过,这两位可都是堂堂的一国宰辅,天下唯十二的仁兽,代表着一国玉座的麒麟是也。
“戴国那边果然是不克前来啊!”延麒盘腿坐在莲花池边的石案上,支着脸颊道。“本来尚隆的意思是这种庆典不搞也罢,不过后来想想可以借机会见见泰麒也说不定。不过也想过那边忙于重建国土,可能来不了,果然……”
景麒点了点头,表情还是冷冷的淡然。
“泰麒现在也应该适应了吧?那孩子……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孩童的样子了,高里他一定会好好辅佐泰王的。”
“泰王虽然能力卓绝,但是面对比过去的庆和巧更荒乱的戴国,也要耗费全部的心力才能重振国威吧!”
“或许吧……”
延麒歪了歪头,望着池中亭亭盛开四季不败的莲花,自言自语似地咕哝。
“王啊,虽然站在最高的地方,背负的却也是最沉重的责任呢!”
“这不是从来就明白的道理吗?”
“有时觉得王也挺可怜的,景麒不曾这么想过吗?”
“没有。”
“……你还真是斩钉截铁。”
“抱歉。”
延麒回过头来看看景麒似乎与平常无异的冷脸,心中不禁感叹这个人还真是正经得可以。
“话说回来,你们家的景王还算蛮幸运的了。”
“幸运?”景麒闻言稍稍皱眉,总算偏过头来正眼看向延麒。
“是啊,阳子她啊,总是能交到各种各样的朋友,像最早的杉本,那个祥琼公主,还有那个铃。啊,对了,最好的朋友是乐俊嘛!哪里像尚隆那个家伙,找的尽是像朱衡、帷湍这样的厉害家伙,自己又素行不良,连带我也被唠叨到耳朵生茧……”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是抱怨了。
景麒想起来延麒口中的“朱衡”是位居六官之中的秋官之长大司寇,他姓杨、字朱衡、国王亲赐别字为"无谋"。外表看来虽是名温和纤瘦的男子,但其迫力却不如外表所见,其聪明才智也远超过国王所亲赐的"无谋"。至于帷湍则是被任命为地官之长的大司徒,别字“豬突”,也是延王亲赐。
……延王陛下似乎有给别人起别字的癖好,而且用的词都相当的……独到……
不过,“乐俊”这个名字让景麒稍稍有些在意。
“主上她,好像跟乐俊的感情很好。”
延麒看了他一眼,道:“我想没错吧,当时救了阳子、带她走出内心黑暗的就是乐俊嘛!现在他们正在东亭会面吧?”
“……”
颀长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
“诶?景麒,你去哪里?”
“我想去找主上。”低沉清冽的声音不知怎么有点阴沉的感觉。
“现在?”延麒有点意外。
淡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却连给他个答案都没有顾及。
“啧!真无趣,真不知道阳子怎么受得了他。”两腿放下来一晃一晃的,延麒骤然觉得没劲。“我也去找尚隆磨牙算了。”
看似稚弱的身影一蹦一跳地也走开了。
景麒慢慢向东亭走去。
乐俊……吗?
不知怎么回事,过去只是代表了“主上的朋友”这个意义的名字,现在听在他耳中总觉得刺耳。
他究竟是怎么了?
偌大的玄英宫除了朝殿和役事房少有宫女下仆的影子,景麒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其他人,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与海潮味以外,根本没有听到人声,所以那声瓷器落地碎裂的响声在他听来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绕过转角,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景麒猛地瞪大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我好想靠近他……可是我不能……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同!我好难受!乐俊,我好难受!他就在我的身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可是我却不能触碰他半分,我好怕……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重蹈舒觉的覆辙。我不能害了庆国,害了他!我只能这样看着他,只能压抑自己的心意,只能守着这个秘密什么都不能对他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他!我好痛苦……乐俊,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你!我是真的爱你……”
红发的女子和灰发的青年双双跪倒在地,拥抱在一起。他的主上,他英武的、美丽的君王,哭泣着依靠在那青年的怀中。听到那熟悉的嗓音以他从不知晓的激动说着令他震惊的话,景麒的心痛得让他以为会裂开来,仿佛有一股寒气从头顶一直穿透脚心,冷得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喜欢你!我是真的爱你……
主上是在对谁说这句话呢?
我怕自己会害了庆国,害了信任我的百姓们……
你为什么要害怕呢,主上?
我……我只是很害怕……景麒,我很害怕,怕自己会做了什么失道的事情而不自知,怕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自以为是地迷失了为王的正道。
你为什么会怕自己会失道呢?
怕自己……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予王……
你为什么会想到予王?主上,是不是因为,你也和予王一样……迷恋上什么人了吗?
我好难受!乐俊,我好难受!他就在我的身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可是我却不能触碰他半分,我好怕……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重蹈舒觉的覆辙。
你,迷恋上乐俊了吗?
所以你不敢看我,所以你刻意地避开我,所以你害怕自己会失道,会变成另一个予王,会认为自己做了已经无可挽回的错事?
主上是爱上乐俊了吗?
是那样吗?所以为他哭泣,为他越礼,不顾一切了吗?
这时,脸色灰败手足无措的乐俊突然感觉到了某种满怀敌意的视线,转头一望,竟看到是景麒,当下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天啊!景麒他到底听到了多少?真是的,居然这么巧!这下要怎么办?
阳子这时也感到了乐俊的紧绷,猛抬头,竟望见景麒掩饰不住怒意的表情,一时间完全呆住了。
“景……景麒……”
她僵硬地望着一步步阴沉地向自己走来的男子,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应变,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
“主上!请问你在做什么?”低沉冷冽的声音像阴风一样刮过,冷得其他两个人几乎都是浑身一颤。
“我……”
“主上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王是仙人,是国家和百姓的希望,既然主上一直在担心自己是否会失道,就请主上不要忘了,王是不能结婚的!所以,请您自重!”景麒的脸色越说越难看,寒霜般的脸孔几乎成了铁青色。
有一瞬间,阳子眼前一片发黑,她想开口呐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伸出手抓住些什么,却连抬起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景麒大人……”乐俊紧张地站起来走了两步。
“乐俊。”没想到冰锋立刻就转向了他。“主上身为胎果,对于这里的诸事恐怕还有不知之处,但你是巧国的子民,理应明白这个世界的定规。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和主上保持应有的距离,可以的话,请你今后都不要再和主上见面了,刚刚主上对你说的那些话,请你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诶?
冰珠般的话语一颗颗砸在阳子和乐俊心上,但又因为它的冰冷而让因为事出突然而不知所措的两人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说什么?她对乐俊说的话?
他说什么?阳子对我说的话?
……难道,他只听到了后面一段话,又看到他们的样子,所以弄错了?
乐俊于是着急地想要解释:“景麒大人,你弄错了,其实是……”
“我明白了!”
因为啜泣而微有些沙哑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阳子猛抬起头,脸上早已没了泪水,那双仿佛被烟水洗过的眸子也更形苍翠。她霍地站直身体,清晰地说道:“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景麒,我会忘记今天自己说过的一切,也会让乐俊把这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让你们困扰了,对不起,我会忘了一切,重新来过的。”
“阳子,你不要这样……”
“乐俊也是,虽然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但是我喜欢你,这是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阳子仿佛真的看透一般又回复了平常的元气。
景麒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吓来,但是脸色还是非常可怕。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想通了的主上,表情也正常了,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心里有根弦绷得紧紧的,仿佛未来正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在等着他似的。
“主上能这样想最好。”
“阳子!你不该这样!”乐俊忍了半天终于受不了阳子试图将错就错地蒙混。“并不是我不想帮助你,但是这样是不行的!难道你想一辈子都痛苦下去吗?难道你就不想争取些什么吗?难道你愿意让他误会你喜欢的是别人?这些难道你都不去考虑吗?”
“乐俊!请你不要说了!”阳子突然大喊,声色俱厉。
景麒被她反常的举动一震,但随即转向看不出表情但看起来很生气的乐俊。
“乐俊,你在说什么?”清冷的声音低沉地问,不知怎地听起来有点威胁的味道。
“其实你弄错了……”乐俊抬起眼,正视这个比自己高出不少,此刻也浑身散发着危险味道的仁兽。
“乐俊!”阳子突然大叫,几乎要伸手捂住他的口。
“阳子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乐俊却执着地说着,看到景麒的脸色这时稍稍有所缓和。
“乐俊,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
“她喜欢的人,心里的那个人,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我啊!”
景麒的脸色猛地一变。
“而是……”
望着乐俊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神,景麒猛然间觉得那答案令他觉得害怕。
“乐俊!不要!求求你不要!”阳子近乎乞求地悲呼。
“……其实就是你啊,景麒,阳子她喜欢的是你啊!”
轰!
阳子的世界,粉碎了。
景麒的世界,也碎了。
阳子绝望地闭上了眼,全身的力气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几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阳子喜欢的人,是你,景麒。”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乐俊的声音,重复着粉碎了一切的事实,像是要把这魔咒般的话语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永不磨灭。
景麒原就白皙的面孔,此刻已经白得像纸一样透明。
主上……喜欢他?
阳子,喜欢他?
景麒……
予王……
景麒……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予王偏执的呼唤,那代表了失道与国难的声音几乎掏空了他的神智。为什么,为什么又发生这种事?为什么?难道这是宿命吗?他不是麒麟,不是为国家带来祥祚的仁兽吗?为什么会令两代的王都落入同样的命运?予王也是,主上也是,这究竟是什么?
是他的原因吗?
……不会错的,一个予王还能说是舒觉自身的问题,可是,阳子呢?这样贤明的圣君,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错,怎么可能犯下和舒觉相同的错误?
是他的罪……
这是,他的罪!
“景麒,我……”
干涩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神智,落入眼帘的是阳子同样没有血色的脸庞。
景麒……
血红的发突然和舒觉衰老的容颜重叠,景麒蓦地惊恐地瞪大眼。
我怕自己会害了庆国,害了信任我的百姓们……
我……我只是很害怕……景麒,我很害怕,怕自己会做了什么失道的事情而不自知,怕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自以为是地迷失了为王的正道。
怕自己……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予王……
景麒……
景麒……
景麒……
“景麒,你没事吧?景麒……”阳子害怕地望着景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无法克制地,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那仿佛随时要消失般的苍白。
“不要过来!”
景麒蓦地低吼,猛然间向后退,瞪着阳子伸过来的手,像是那只手是什么洪水猛兽。
阳子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翠绿色的眸子陡然间失去了光彩,死灰般望着他。
“景麒大人!”乐俊低呼。
扯出一抹绝望的笑容,她早就明白不是吗?一旦打碎了平静的假相,留下的,是再也不会原谅她的景麒。
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是她该断念的时候了。
“景麒……”她抬起头,硬是换上平和的笑容,然后踏上一步。“你听我说……”
“不要过来!请您……不要过来……”景麒边说边往后退,紫晶色的双眸染上了狂乱的色彩。
他不要主上变成另一个舒觉,他不想主上变成那副凄惨的景况!
他的主上,他敬爱的阳子陛下,决不能落到那种境地!
她应该是永远绝美的,永远尊荣的,永远都是他的主上,他不能让她变成另一个舒觉!
他的罪!这都是他的罪!都是因为他才会让每一代的王乱心,他才是真正的祸源!
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景麒!”
“阳子!小心!”
狂乱的风霍然漫卷,吹得远处的紫藤花如雪片般飞舞而起,打在人的脸上像利刃般疼痛,可是阳子顾不得保护自己,也顾不得乐俊护住自己的双手,她惊恐而凄厉地喊着那个名字,却唤不回化作了仁兽,直奔向天际的麒麟。
晚了一步到来的雁主从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头脸才没有被紫藤花风打到,掸开几乎罩了一头一脸的花瓣,两人对望一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只听见阳子对着天际中已不见踪影的人撕心裂肺的凄厉呼唤。
“景麒!景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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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玉座的麒麟竟然舍弃君王而去,景王阳子又将自己关在房中,雁国玄英国气氛阴沉,却是为了别国的君臣二人。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谁的责任,而是要把景麒找回来。”神情难得肃穆的延王小松尚隆如此说道。
“他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蓬山。”延麒六太如是回答。
打开了紧闭数日的房门,斩断了一切顾虑杂念的阳子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么,就去蓬山!”
为找回景麒而向蓬山进发的阳子,因为担忧而陪同前往的乐俊,等待在前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敬请期待十二国记同人第三章——幻之虚海 绯红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