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息同学本来是个成绩上佳脾气温和的优等孩子,这个开头是为了给以后“少年堕落历程”的转折词做铺垫,事实上他回忆起自己青春年少的时候最容易联想起的话只有两句:“啊哈哈哈我这个傻叉”,以及“我的人生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如果她算女人的话”。
其实他遇难遇得非常之倒霉,如果有人事先告诉他:坐在长椅上看漫画会被一个剽悍的女泰山拖走参加漫画社,他即使是爬也会爬到离那椅子最远的地方去。悲哀的是人生没不能重来,所以当那个据说是社长的壮……壮妇将空的小猪罐拍到桌子上时他仍然愣着一张茫然的脸搞不清楚状况。他很想问周围的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抬眼一看他们全部恶狠狠盯着空的猪罐,只好怯怯地把问题吞了回去。
泰山社长的声音充满了命运的味道:“万事俱备,我们有会画的,有会写的,还有专门打杂的”(说最后一句时他觉得社长瞅了自己一眼),“如今我们只缺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我决定,以后大家统一吃午餐和晚餐,轮流让三分之一的人不吃饭,省下的钱全部投进这里!”
沈风息认为自己和大家都正值发育阶段,这样做的话会导致很多人长不高,社长大概不会对他们今后的总长度负起责任,所以她无权做这种决定……但他再次发现除了他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对赞成”“这是义务”“视死如归”之类的字眼,他识时务地选择了不会被围殴的沉默。
此后的吃饭时间大家都认真履行此计划,沈风息同学由清秀少年迅速蜕变为丛林之狼,在肉和饭的争夺中将自己的牙齿磨得闪亮。并且由于长期身处在反复念叨“中国未来漫画脊梁就在我们中间”的集体里面受了催眠,导致他原本刚直的心里也充满了类似的使命感。他开始觉得为了“未来的背排肉”不吃饭是一项伟大而悲壮的事情,为此牺牲自己最爱吃的刘记卤鸭也是绝对值得的。至于伏案画些他自认最优秀的少年漫画则是自己当上“背排肉”的第一步。
可惜他忽略了一桩重要事实:这个社团里面所谓的“画技高手”和“重要成员”性别栏里面都填着“女”字,这些脊梁/高座/中流砥柱/太阳们都狂热地喜好着一种叫“BL”的东西。他沸腾得可将当代夸父烤焦的大作被迫挤到版面的边边角角,占据江山的主要部份交给了两个长得异常亮眼红唇的男人,围绕着他们的都是满背景鲜花的爱,以及满背景鲜血的莫名其妙的爱。
如果只是这样,还在能接受范围内,毕竟他们是战友,不管同胞们画些什么都代表着她们在努力,在与他共同迈向背排肉的道路上。
然而悲剧发生在一次漫展。他被社长告知要穿着球衣参加时是怀着不解但高兴的心情去的。到达之后发现所有社团成员都跑出来热情迎接自己,在还没来得及为战友间的感情激动时,社长捏住他的肩膀,用看起来像是微笑的表情说:“这次漫展,麻烦你和XXX师兄COS《绝爱》”。
“啥?”当时没有推开社长以全校短跑第三名的速度逃离现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你,”社长在微笑。
“和他,”指着远处满脸认命表情的师兄。
“COS《绝爱》。”捏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劲道。
他终于回过神来觉得大事不妙,想要自救已经来不及了,身边“呼啦啦”地围满了一大群女性同胞,彻底断掉了他逃跑的可能。
他被踢上舞台后查觉了更恐怖的事情:师兄似乎已经决定要为社团奉献到底,完全豁出去了地配合剧本。于是他的哭喊、挣扎还有恐惧全部发自内心的真切,当他眼角含泪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抓着领口冲下台时观众席上掌声雷动,纷纷称赞他精湛的演技。
漫展后他揣着大彻大悟的心态退了团,其间被社长和社友们围轰得差点收回成命的过程略去,只知道从此沈同学清醒地认识到了背排肉们不可能出现在这群人里面,然后高三报考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地填了某医大。当被朋友问及“你不怕那些血还有尸体之类么?”的时候他抬起头来,在阳光下映照着一脸沧桑的神色:“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许多年后这些伤痕仍在他心底没能完全消抹去,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总会一边喃喃地念叨着:“当时我为什么不只喜欢深田恭子就好”以及“刘记卤鸭现在已经味道不正了”,一边趴在他少年时亲手装订的同人志封套上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