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 TO THE MOON::::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带着一只白色小狗,额发上扬的男孩。
他叫丁丁。
丁丁,这两个音节简洁清脆得铃铛敲击一样,还带着一点点羞怯的味道,在舌尖打个转,眼见着阳光便忽然琉璃剔透起来。阳光里那个比利时来的男孩笑得坦率,你好我叫丁丁。
看丁丁的时候还小,正是世界图画一般图画世界一般的年纪,那时候丁丁的世界便是自己的一样。丁丁去美洲丁丁去刚果丁丁去喜马拉雅,一支枪抵住丁丁的背,自己的心跳便快起来,砰砰砰砰砰,直到船长跳出来大喊放下武器分朗姆酒惊得匪徒一激灵连枪也扔了,才咻的一声眉开眼笑。
现在想想还会惊讶,那么小的小时候的印象今天竟还如此鲜明。淡黄头发的丁丁,胡子络腮的船长,耳背总打岔的卡尔库鲁斯教授,糊涂到可爱的杜邦孪生兄弟。甚至史密斯头顶光光,拉斯泰波波罗斯鼻子长长这样的事情,全都记得清楚。
当然,史密斯和拉斯泰波波罗斯都是坏、人。
自己的确是那么怀旧的,否则怎么会这样唠叨。丁丁的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简洁明了,一清二楚。后来看了那么多不同的故事,想一想却不知当初那个黑白分明的世界哪里去了,找也无从找,只好有些怀念。
丁丁的世界分明,他与一切野心与侵掠对立。有一些病困的素不相识的人寻求他的帮助,于是他走遍世界,坚定而不迟疑。
那时小时候对于“勇敢”最初的印象,丁丁的勇敢直截了当。埃尔热笔调轻松,即使叫嚣着“我要财富我要权力哦啦哦啦”的反面角色们也单纯得啼笑皆非。故事正像勇者斗恶龙般简单,而丁丁则是面对着未知的危险时也不曾犹疑的勇者,吹声口哨,确信自己正确便绝不回避。
那么单纯的勇敢和坚强。
埃尔热的笔调是轻松的,但绝不单调。我们看见月球上陨石密布,深海里鲨鱼游弋,甚至有外星人的基地在小岛上惊鸿一瞥。我们的心跟着丁丁的脚步跌宕,一步步的便看见柳暗花明。
丁丁的世界是简单的,不,也许并不简单。只是那时候太小,只看见埃丝塔菲果夫人鸟喙般的鼻子却不知道她的穿脑魔音正是《浮士德》。稍稍长大一些,才看得清丁丁背后的场景有黑奴买卖,有毒品交易,上海街头贴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标语,美国草原上红脚印第安人被赶出世代生活的领地,南美小国里军阀发动武装政变登上独裁者宝座,一展眼却又被推翻成了流浪艺人,一边担心明天的早餐,一边还做着恢复地位的美梦。那些图画一桢一桢,带着属于一个时代的温润色彩从容滑过,细看去,便折射出一些深沉浅光。
前些日子爹爹买回整套新版彩色大三十二开的《丁丁历险记》,拿来翻了翻,翻译无误印刷精美,却下意识的觉得不适应。有些疑心那些彩色是后来增改的,再精致也好,自己还是固执的偏爱原本的六十四开黑白连环画本。丁丁是适合黑白的,寥寥几笔,便是一个世界鲜艳明媚。
或者丁丁并没有变,变得是我自己。
然而始终是热爱丁丁的,热爱那些勇敢单纯的梦想。上帝定然是厚待了我,否则我的爹爹怎么会是丁丁FANS,而我又怎么会就这样在漫画的世界里当场沉溺。也许热爱丁丁的我是没有长大的我,而热爱丁丁的爹爹,也是没有长大的爹爹吧。
谢谢埃尔热,谢谢爹爹,谢谢神。
谢谢你们给我丁丁。
现在想一想的确是有些惊讶的,那些十几年前的印象,今天竟仍然如此鲜明。似乎丁丁与他的朋友们从未走远,只要一回头,他们便舒眉展眼鲜活起来,无忧无虑如许多年以前的午后,一个小小女孩手中小小的图画书。
似乎只要一回头就会看到那个男孩向自己走来,身后跟着小小的白雪。男孩似乎思考了下,然后展眉笑得清简,“卡尔库鲁斯教授造了一艘火箭,我想机组还缺一个人——我们一起去月球吧,好么?”
2003/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