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英众多的星星之间,这个人的光芒有时候甚至盖过了莱因哈特和杨。怎么不可能呢?虽然田中把魔术师的杨和霸气十足的莱因哈特写成了几乎是神一般的角色,但罗严塔尔有他的特质,半明半暗的混合造就了他另一种的魅力。
撇开罗严塔尔外在的数不清的N多光环不说,我想看过银英的人对罗性格中的两大特质印象一定都非常深。一个是他的自我厌恶,一个就是他的叛逆之心。先说第一点。我想田中塑造这样一个人物并不是想激发女性读者身上的母性之爱(……),即使包括罗在内这样有着自嫌性格的角色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个悲剧的过去。没错,罗的悲剧就在于他痛苦的童年。水性扬花红杏出墙的母亲看见婴儿不同色的金银妖瞳后迷信的心理作怪,于是高举着尖刀想要弑子的一幕在幼小的罗心里烙下了深深的伤痕(虽然这么小就有印象有些夸张……汗……);母亲死后,父亲的终日迷醉和反复的那句“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又给了他更深的伤害。遭到亲生父母的嫌弃比没有父母还要痛苦,而童年的境遇往往决定了人一生的性格。拥有这样一种童年的罗的心又怎么可能不是灰色的?
但罗严塔尔毕竟是一个强者,这就决定了他把痛苦隐藏得更深。他有足够的天赋和才干,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我们就看到他性格中的矛盾之处。一方面在用兵上他对自己有着极端的自信,这种自信甚至导致了他最后的叛变;另一方面在个人情感上他却表现出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他有一句名言:“女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是为了背叛男人而存在的。”这其实是在说,从女人那里我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的爱与忠诚。幼年的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的亲情,于是封闭心灵,没有付出就没有伤害。就算从外人口中“帝国军统帅本部总长性好渔猎女色”这样的评价中,我们也可以嗅到深深的悲哀:最终还是想要一些慰籍吧,但肉体上的亲密却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同样是万花丛中过,但波布兰和先寇布要比他来得幸福,至少他们的爱是真心的。情感上的自我厌恶部分地成就了他的孤高,他注定是高贵而寂寞的鹰。
然而只有米达麦亚是个例外。他是罗严塔尔一生的挚友,也是唯一可以窥探到罗精神底层的人。但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理解。世界上本就没有人能完全感受他人的痛苦,更何况米与罗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我这个人是不能够和你的存在相提并论的,你所走的,一直是正道,这是我无法作到的。”孤傲如罗严塔尔,其实是羡慕着自己的挚友的。所谓正道,是米达麦亚无可挑剔的光明的,即使并不顺利的人生道路:亲情,友情,爱情,米达麦亚所拥有的是他永远不可能享有的东西。对于自身的缺陷,这样的人往往有自嘲的习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欣赏自己的悲剧仿佛欣赏别人的喜剧——这其实是一种心理防卫,却也需要一份高超的智性来支撑。于是,旁人对罗的评价又多了一条冷笑的怪癖。这,大概其实是自嘲的外化吧。
叛逆是英雄的特权。的确,罗严塔尔的一生,不管他在皇帝的麾下取得的战绩多么辉煌,都不及他最后一战来得耀眼夺目。“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我终于有些领会了,我终于想到我不就是为了与皇帝交战,为了从其中获得满足而活着的吗?!”对于他的不甘居于人下的才能来说,轰轰烈烈的结束远胜于在黄金狮子旗下收敛羽翼安度一生。米达麦亚或者杨倒可能会去享受和平年代的天伦之乐,而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这样的天赋。选择叛乱固然由于不愿承认是受了郎格那类小人的陷害,但出于性格那也是必然的。英雄因剑而生,也因剑而亡。然而,“罗严塔尔元帅一直到死也都是罗严塔尔元帅”。事实上,我甚至觉得他的从容赴死充满了一种自我牺牲的豪侠与醉狂之气,他不能容忍他的结局的不戏剧性。“一个沾染了血腥的梦。”——米达麦亚说得对;一个英雄——他自己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在我看来,即便他最后败北而死也一样具有落魄贵族的气质。
“你的祖父和父亲,看起来似乎不同,其实却都是一样的。两个人都是在追求一个生命中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在这样的追奔中耗费了他们的一生。父亲的人生似乎比祖父来得浩大,不过质都一样没有改变。……”
这是罗严塔尔死前,对着意料之外的自己的儿子说的一段话。
一个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
于他的父亲,是妻子的真心;
于他,是已经被他自己屏除了太久了的,没有隔膜的感情层面上的某种东西吧。
可惜,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