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这文章须要个绝色的标题才好,否则怎配得上这绝色的CD。停笔,踌躇,却终于还是找不出比原标题更不动声色的妩媚。
火宵之月--那红莲绽放的夜里一弧素净新月,似朱雀真火。
遥远处有一些铃声草叶上宿夜的露水一样滑落,长笛悠冉吟唱出引奏,第一曲《火宵の月·テ-マ》如夏萤流曳。
钢琴静静奏出主题,与长笛的旋律纠缠缱绻,隐约听出些萧瑟声音。仿佛寂夜中百竿淡竹掩映郁绿沉潭千尺,有风流畅的滑过,竹影幢幢,碧水微澜。
常因这一曲想到易经里的句子,“风行水上,涣。”便有些讶异这异国女子手中的旋律怎能如此切合千年前的清隽墨色。许多人对我说过火宵之月是和风乐的代表之作,在我听来,这却分明是自在飞花无边丝雨的中国沉韵。钢琴如青瓦屋檐下雨珠洄滴,被笛声承接住了,便微妙的潋滟起来,妙不可言。
一滴水声缭绕,余音尚未散尽,主题旋律行云流水般直铺下来。钢琴从高音区降至中音,流年一样平铺直叙。小提琴在这时加入,万缕千丝的委婉清洌在胸口轻微的纠结,蜻蜓点水般留不下痕迹。木落淮南,雨晴云梦,却依旧弃我去者不可留。
遮不住挽不回的流年偷换,无限感伤,只不过眉心一瞥淡雪轻漫再融化不得。涟漪半声,月明风袅。
音乐长卷般展开,色彩如水墨晕染渐渐鲜明,一路有铃声从远古传来。回眸,一盏纸灯笼青青白白的飘近,于是一睁眼看见百鬼夜行,落花昏黄,月色殷红。
第二曲《百鬼夜行》甫揭幕便有浓雾弥漫,苍茫的电子乐悠杳缥缈,渐行渐近有琉璃灯光洒落,乐声如艳丽的百鬼车驾静静驶来。
这一曲的编曲如隐在雾气后的华奢绮罗,带着浓艳异域风情,曼妙而迷离。竹帘半掩着苍白侧面,诡媚鬼眼一瞬,便有流丽的高音笛掠过。主题反复出现,带着缓缓的行进感,百鬼夜行,缤纷的衣袂在夜色中缓慢经过,回眸,悠然远去。
第三曲《紅い月》与第四曲《月下香》都使用了钢琴与二胡兼用电子乐器的编曲,二胡的千回百转与清脆琴声缠绕,背景远远有鲜艳孤寂的电子乐传来,鲜丽无以言喻。
喜欢的是第五曲,素白宣纸上墨笔端端正正写一个“五”字,纤细手腕一晃,便是墨色斜泼。
秋狂言
眼见这三个字便欢喜起来,修寂古雅的狂言上冠一个“秋”字,越发清癯了眉眼。
笛声一响,鼓两声,男声庄重的唱出台腔,清狂而肃穆。和笛吹奏出高音的曲调,狂放中隐隐有些孤傲。笛声与鼓点之间留着疏朗空拍,带着浓重和风,空旷而优雅。
第一曲《火宵の月·テ-マ》使用了中国五声调式,便相对不免给人留下偏重中国乐风格的印象。而《秋狂言》中运用了能乐传统的乐器、曲调和唱腔,主音的和笛大量使用了清艳的半音,教人想起庄严华丽的和服。平领七重袖,青朽叶的上袭瑶白束脚裤,修长手指执着三十九骨唐绘桧扇,转身,屈膝。舞者带着古拙面具和假发,举手投足缓慢郑重,低头,就只看见颈项纤细白皙。
如果说第一曲是蜀锦般的绮丽,这一曲就是西阵织般的端方优美。鼓声清孤,和笛纤丽,淡漫不经。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婆裟罗》狂嚣,《东と西の都》悠扬,电吉他曼妙的拨弦,铃鼓轻响,有一些色彩流过。值得一提的是第八曲《红牙族》结尾钢琴的一声,只一声,在万籁俱寂处远远响起,绝妙不可言说。
终曲《火宵の月·テ-マ~ピアノソロ~》从沉寂中响起,钢琴安静的独奏出火宵之月的主题旋律。珠落玉盘一样萦回于水面之上,便有些水的声音触着胸口。水面有小小白莲绽放,疏疏落落,连风也没有一些,夜深花睡去,曲终人散。
对中村由利子音乐风格的喜欢到了无法表达的地步。她的作品有浓重的色彩感,一曲一曲十阕终结,我打开CD机的盖子,感觉象是缚住了一折久远的卷轴。
传统乐器与电子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营造出安稳优柔的音乐元素。精致,剔透,光怪陆离,带着华丽的东方风情。如黑泽明的《梦》系列一般,有些鲜明色彩浮光掠影般掠过。岁月于是忽然兔起鹘落,一桢一桢,浸透着深植在日本传统文化骨血中的沉香气味,清浅弥散。
我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找不出比原标题更不动声色的妩媚,我索性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又一个的梦。梦里绿竹摇曳青灯缥缈,古都中舞姬绰约着红衣,沙漠里商旅跋涉着驼铃。我一抬头,不防备繁华顺势苍老,天边一弧月冷得寂寞,我于是哭泣。泪水刚落地,眨眼发芽抽叶开出朱砂踯躅,垂眸,身后红莲灼灼,似已开了千生万世。
梦境里冷月流华,花火苍茫。
火宵之月--那红莲绽放的夜里一弧素净新月,似朱雀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