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天地间最圣洁的颜色。
眼前却是一片惨淡耀眼的白。这是不允许任何瑕疵存在的天界,白色护卫着这片净地的圣洁。被神赐予的纯洁白光围绕着六翼天使,庄严地捧着白色的审判书,他说的每个字都不可忤逆:
“神是伟大的圣者,引领着我们建设完美的天堂,神的世界只允许完美形态的天使存在。那些一出生就背负着罪孽的残缺者是天界不可抹煞的污渍,只有斩断翅膀让它坠入尘世,饱尝命运轮回的煎熬才能赎清他的罪。”
我不属于这个洁白的世界,一个沉重的黑影跟随着我,无形无华、无声无息,与我生命之踟躇同步,因为我是不被天界允许的单翼天使,一出生就注定背负着罪孽。我即将被斩断生命之翼,永远坠入尘世。我闭了眼,让自己与黑影相融,希望一起葬入黑暗之中……
几缕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漏下,刺入我的眼睛,我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阳光顿时充满了这个阴暗的房间。
昨晚的梦是什么?记忆中剩下一片可怕的惨白。
母亲曾说过,我出生的那天有颗流星殒落,我曾不止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觉得自己与世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总觉得过往的行人都在用有色的眼光看我亦或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更谈不上有朋友了,我有时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哑巴。每天都独自挤在如火柴盒狭小的空间里,拼命地挣扎着,努力地堵着耳朵狂欢,只想驱走内心寂寞的恐惧。
可是,世界上的悲哀越积越多,将空虚的我围剿,孤独将我的心埋葬。为何而生?只觉得人类只是深陷在生存的漩涡中挣扎,偶尔会在生存中迷失了自己,忘了自己。
我似乎已忘记了亲人温暖的味道。父亲在母亲死的那一年再婚了。年轻漂亮的妻子让他彻底的忘了我的存在,把我一个人丢在空荡的旧宅,独自过活。留给我的只有无边的寂寞,陪伴我的只有身边那片无言的影子。每天都在母亲温馨的回忆中徘徊,回味昔日的温暖,希望能溶化我内心的孤寂,可是我的脑 中却在不断闪现痛入骨髓的一幕幕,我的心在不断膨胀,意识开始扭曲,终于眼前的一切碎裂了,晶莹的碎片纷纷飘落,成为千万个回忆的碎片——
在那个绯红的黄昏坐在认得我的秋千上,柔弱的手握着斑驳冰冷的链条,在这个孤独的角落,寂寞仿佛是个结界,将所有外界的快乐都挡在身外。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我跳下秋千,走到沙地里,以往每一次当我做好一个细沙城堡,妈妈的身影便会准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太阳西沉,残阳泣血,不完整的太阳照耀着我这个不完整的孩子。不完整的天空下,我拥抱着一个不完整的渴望,我只想要母亲用那温暖的双臂拥我回家。直至夕阳最后一丝余辉也隐匿在了黑暗中,我轻掬起最后一小撮沙堆在城堡上——城堡做好了!望着像往常一样妈妈出现的路口,只见一滩红色的液体在流动。昏黄的路灯照在我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覆在我亲手堆砌的细沙城堡,不知等了多久,那熟悉的身影依旧没出现,为什么妈妈还不来?难道是妈妈不要我了?伤心的泪水涌了上来,弥漫在我的眼中……
猛然发现脚边的城堡是那么刺眼,我抬起一只脚,用力向细沙城堡踩去,一脚接着一脚……直到城堡夷为平地,城堡还未做好咧!妈妈怎么会来?……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用泥泞的双手使劲在脸上擦抹,强迫自己不再落泪,再度蹲下,又开始堆砌那座盈满我希望的城堡。
在那个寂静的夜里,轻微的抽泣声伴着手拍打细沙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抽泣逐渐憔悴,沉寂在我嘴边颤动,瘦小的我在夜色的吹打下,第一次感觉到夜的苦涩和对夜的恐惧。
无人对视的屋中,随着记忆渐渐清晰,心痛如月华悄悄浸入。白色的墙壁如空洞的意识,泛着死亡的白光。隐隐可闻时间之潮,而我的手里却是一片空虚,枯萎的玫瑰如妈妈凋谢的微笑,而我则是一截等待重燃的残烛,希望重燃起对生活的渴望。